申時,秦都鹹陽,秦人們不但看到宮中的那隻母老虎林葉,在怡歡院門前左右踱步,踟躕不前。更看到君夫人的鸞架,駛出了秦宮大門,向怡歡院趕去的途中。


    這一幕,看到的人都愣了神,兩位宮中最高貴的夫人,同時出了宮,這在以前根本就沒有出現過。無論是嫪毐兵禍鹹陽,也無論是牧場之亂,兩位夫人都不會同時離宮。現在的情景,能讓兩位夫人同時在宮外同去一地,那就非常值得耐人尋味了,看來怡歡院要有大事發生。


    怡歡院門前的林葉,不時地聽著下麵人稟告,探聽著各處傳來的情報,都沒有值得可供參考的信息,不免心中更急。


    論劍大會弄出來的聲勢,一舉占據著主導,本會欣喜地迴宮。可走到半途中,就發現了一件令人疑惑之色,從早上到現在,林笙都沒有傳音給她。兩人早就商議好的,每一個時辰,林笙都會將鹹陽的情報傳音一次,可林笙突然沒了聲音,這就超脫計劃之外了。


    林葉加快馬程,在午時之前就趕到鹹陽,這個時間裏,林笙依然沒有傳出任何聲音。政治嗅覺非常靈敏的她,猛然想到一種可能,那就是林笙被人刺殺,死掉了。唯有死人,才不會給她任何傳音。


    站在怡歡院的門前,林葉一直在思考著一個問題,假如林笙真的死了,那麽誰能進入怡歡院的密室呢?唯有大秦那些位高權重的核心人物,才能將刺客送進去。而這個過錯,鍾殿並沒有得到任何消息,能夠在鹹陽城隱瞞鍾殿的耳目,除了鍾殿內部人,外人不可能辦到。


    細思極恐,想到這種可能,而且可能性還非常高,不得不令林葉踟躕。想要調查林笙到底死沒死,就必須進入怡歡院調查,可萬一林笙真的死了,她怎麽向各家交代?


    特別是她在論劍大會上大出風頭,嬴政、鍾離等人都不在鹹陽的節骨眼上,出現這種大事,人們肯定會猜疑,是不是她想害死林笙?能夠進入怡歡院的密室,除了頤陵殿之人,現在也隻有鍾殿的人了。


    鍾殿是她在負責,嬴艾已經失勢,除了她之外,還有誰能辦到這一切?林葉非常肯定,就算她再怎麽解釋,麵對各方麵的悠悠眾口,她也百辭莫辯,林笙萬一真的死了,她很難置身事外。


    一個本就令人懷疑的人物,如何還要推開這扇大門進去調查,某些陰謀家們肯定會吐些口舌,說她要毀屍滅跡,銷毀證據之類。就算她想請出許多人來見證,也很難抵消人們的猜忌。


    人言猛於虎,這個道理林葉比任何人都懂,可不推開門進去查探,林笙的情況就無人得知。林葉不時地在心中默念,希望林笙是跟大家開了一個大玩笑,因為長時間的施展傳音術,內力消耗過大,一時的酣睡而耽誤了給大家的迴音。


    可事實擺在眼前,她都已經在門前踟躕了一個多時辰,以林笙的實力,不可能感應不到她的氣息,為什麽這扇大門,依然沒有下人來打開迎接她呢?唯一的可能,那就是林笙真的出事了。


    而裏麵的下人也沒有動靜,不可能全部睡死,而是被人滅口,裏麵的人都死了。想到這種可能,林葉就更不敢進去查探,她必須要避嫌。她更不敢入宮,林笙出了事,如果不來調查,讓她如何迴宮麵對嬴艾?


    讓嬴艾失了勢,說好不會打擊其他人,一天不到的時間,頤陵殿就有重要人物死亡,那裏的人會怎麽想?現在嬴政、鍾離和她都不在秦宮,頤陵殿隻有一個被廢去武功的嬴艾,估計宮裏許多人都覬覦著那個指揮者的權力吧。在這個時候,她更要避嫌,不能讓鍾殿卷入那場爭奪當中。


    隻要她和鍾離都不參與,鍾殿下麵的人再怎麽做,都不做數的。一旦她現在入宮,某個妃子霸占了那個不該有的位置,那麽她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這身髒水。


    這進不是,不進又不是,林葉頭好疼,連許多皇族子弟過來慰問,林葉也沒有多話,更不敢將任何實情道出。不知道還好,知道的人越多,塗添麻煩,鹹陽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出現什麽動蕩,那她一切的努力,都將付之東流。


    現在能做的,就是讓三位太後來推這扇門,讓她們先進去探查,自己才有說辭。可說來也奇怪,林笙這麽久沒有傳音給她們,自己也在這裏站了這麽長時間,三位太後不但沒有派任何人詢問,還口頭傳訊都沒有,說明她們都在看戲。


    林葉也隻能暗自苦笑,太後依然是太後,還是老樣子沒變。這可就苦了大哥嬴政,你們三位都不做出任何表示,估計每家都有些權力,不肯交出吧。如果卷入了這個是非漩渦,如果查不出各結果,按照以往的慣例,應該每家是各打一大板,多多少少都要吐出些實際權力出來,才能化解頤陵殿的怨恨。


    又因為此事,她就再也無法在嬴艾麵前大聲說話了。到時候見了嬴艾,嬴艾肯定會笑話她,你不是想要占據主導位嗎?我的手下聽你的話,現在卻死了,你連個死因都查不出來,豈好意思過問頤陵殿之事?


    所以林葉愁啊,內心涼颼颼的,就跟吃了一根苦瓜,有苦說不出的難受。誰能想到,最不該出事的林笙,偏偏在這個時間點上出了意外。嬴政等人出宮的時候,可是將家裏事情都交給她的,這讓她怎麽麵對嬴政?又怎麽向鍾離解釋?


    就在林葉進退維穀之際,敏代的鸞駕來了。看到這架馬車,林葉徹底醒悟,此事已經變得很嚴重了,林笙不但沒有給她傳音,連嬴政那邊也沒有給出迴複,估計真的死在了裏麵。


    敏代在七劍女的扶持下,款款地下了馬車,以內力傳聲,聲震鹹陽城,道:“傳大王口令,閑雜人等不準靠近怡歡院一步,有本夫人親自坐鎮,誰敢行之踏錯,立斬。”


    鹹陽城的秦人同時拜跪道:“遵大王之令,遵君夫人之令。”


    與此同時,敏代輕聲地歎息道:“葉子,這個門幸虧你沒有進去,你要避嫌。能夠進入怡歡院密室殺人,除了頤陵殿,唯有鍾殿的人才能辦到。而現在嬴艾失了權勢,頤陵殿更不可能殺自家姐妹,那麽派進刺客的人,就肯定是我們鍾殿內部人。”


    “這個人要查,而且要大查徹查,我們總要給頤陵殿一個交代。林笙又是冷月人,所以我讓麗姬坐鎮鍾殿,才能化解冷月人的怨氣。這個時候,你不能入宮,就隨同我一起,將此事查個水露石出。”


    林葉苦澀道:“我和姐姐都是冷月人,林笙姐姐往日對家裏兄弟就很好,她出了事,如果我不查明此事,實在沒臉見家裏人。我就想不通了,殺死林笙姐姐,對誰最有好處呢?我根本算不出誰是最終受益者,對方殺姐姐的動機在哪裏?”


    敏代皺起了眉頭,想了想,隻能搖頭不語。這個問題,也是大家最關心的,那個最終受益者,眾人想破腦袋,都猜不到是誰。


    敏代問道:“小安,你怎麽看這件事?”


    以安鞠禮答道:“具奴婢所知,能夠熟練探查案發現場的人物,在大秦有四位。一個是鹹陽太守內史騰、一個我家丁香姐姐,再一個就是北宮晨曦少宮主,最後一人就是大王本人。而這些人,都不在鹹陽,我們必須等到其中的某一人到來,才能進入怡歡院探查,以免刺客留下的痕跡,被我們不小心破壞掉。”


    羋潤問道:“林笙姐姐就在密室,我們可以提前進入怡歡院,隻要將密室的大門守住,不讓外人進入就行了。如果林笙姐姐沒有死,我們可以從密室之外,還可以進行施救。”


    敏代、林葉和以安都搖了搖頭,敏代歎道:“以我的實力,沒有感應到裏麵有任何的活人氣息,說明裏麵的人都死了。如果林笙未死,一天一夜不吃東西,也不會被餓死。可隻要她能活動,就不可能不傳遞消息給我們。”


    “具我所知,怡歡院密室裏有處通往宮裏的密道,宮裏的那出我已經派人堅守,宮裏人不可能從那出密道走過來。而知道這處密道的人物,具我所知,不會超過五人。而那五人,除了以安之外,隻有受傷的嬴艾在宮裏,其餘三人都不在鹹陽。”


    以安很肯定地言道:“啟稟君夫人,我家主子身後重創,在少少的監視下,她根本沒有機會傳出任何命令。更何況林笙姐姐對主子有大用,失去了林笙,頤陵殿對外的眼睛就瞎了,主子才是最大的後害者,因為鍾殿某些人,想要剝奪頤陵殿的權力。”


    “趁著各家強力人物不在鹹陽,從而滅掉頤陵殿的眼睛,不管主子是否安然返迴秦宮,頤陵殿以後對外的情報聯絡,將成為家裏最棘手的事情。除了林笙,家裏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位代替她,畢竟家裏人太少了。”


    敏代歎息道:“說的不錯,各家都可以損失,唯獨頤陵殿死去某位,就會受到巨創,你們根本損失不起。我們現今要做的,就是等著大王歸來,將此地的消息,傳給零羽吧。”


    “失去了林笙,我們唯有通過秦氏牧場那邊,才能第一時間將鹹陽的情況,向大王稟告。到底是何人做的?那個人必須揪出來。嬴艾再胡鬧,也不敢拿林笙的性命來開玩笑,那不但會讓頤陵殿受到損失,更會拖延大王處理政務的時間。”


    林葉在旁不敢言語,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上,連敏代都對鍾殿產生了懷疑,那隻能說明她不會看人。鍾殿的人員,是不是太多了,背景也複雜了些。


    此事過後,必須要重新進行梳理幾遍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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