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艾再也沒有說話,但是說的那些,聽到的人都很難相信,但有不得不信。


    這裏麵的信息量很大,許多人也想清楚了許多以前疑惑的地方。


    嬴政和鍾離麵麵相覷,當年的寢宮密議,那些人密謀了半個世紀的計劃,就是有範雎和呂不韋去執行的。範雎死了,呂不韋還活著,如果沒有呂不韋,嬴子楚根本迴不了秦國。


    呂不韋的老家在巴蜀,本身也是商家之人。而當年夏姬去巴家,也是受巴情清所邀,不然哪裏會那麽巧,正好將雪穀裏的晨曦救起。


    嬴艾說的應該是事實,至少巴情清和牧羊女知道此事。如果沒有晨曦的母親的關係,牧羊女豈會殺範蠡?又怎麽會大老遠地跑去終南山,收晨曦為徒呢?


    晨曦的母親,本身就是冷月人,更是一位越人。


    所有的事情都清楚了,那麽嬴艾為什麽還要賜他一樽毒酒呢?許多人都想不明白,但是趙姬、嬴政、晨曦明白了,就因為呂不韋在趙國,以‘奇貨可居’換來一個前程。民間都在猜測,秦王嬴政到底是誰的兒子,雖有皇族滴血確認,但是些許流言,還是避免不了的。


    可能呂不韋自己也在猜測,趙姬更是不敢多解釋,活著是呂不韋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唯有讓他去死,對大家才是最好的。


    安茹言道:“晨曦少宮主,你隻有三天時間,要不要救呂不韋,你自己去考慮。那樽毒酒,已經到了呂大人的桌前,三天後他就會飲下。我家主子已經傳訊給他,他已經得知這一切,他會喝下去的,想要讓他不喝,隻能看你自己。”


    嬴政問道:“這些事情,小艾又是從哪裏聽來的?”


    安茹答道:“啟稟大王,主子也是去年迴家以後,才知道的。頤陵宮裏有個暗格,隻有風亦爺爺和主子才能開啟,裏麵就有上代殿主範施的信息。主子本來不信,又派人去巴老夫人那邊詢問,才確認了此事。”


    “今夜說的太多,主子已經去休息了。再要問下去,就會將家裏的秘密說出來,特別是晨曦的那一位姐姐,我們也不知道是哪位,這些唯有主子才知道。那位姐姐就在北宮大殿,所以家裏才能知道那裏的一舉一動,沒有人會懷疑她的身份。”


    嬴政又問道:“仲父應該在老家?我這就派人去傳令,讓他不要喝那樽酒。有些事,不是一死就能解脫的,本王根本就沒想讓他死。”


    安茹苦笑道:“呂大人已經不在老家了,剛才主子已經說了,他去了終南山,具體在哪個位置,隻能他自己知道。在小茹想來,他應該去了範施殿主的故居,三天後,就是範施殿主的祭日。也就在那一天,也是晨曦少宮主的生辰。”


    “想要找到呂大人,答案就在北宮大殿,我們其他人都不知道,包括巴老夫人也不知。因為知道那個地方的人,除了呂大人,其他的都死了,或許那位姐姐應該知道,但是她不一定會說。”


    嬴政歎道:“晨曦,你自己想想吧,你的姐姐就在北宮大殿,如果你不想仲父死,就自己去查吧。應該能查的出來,關鍵是看你想不想查。”


    劇終人散,這一場牧場之亂,以晨曦的身世告終。


    迴到宮裏的嬴政,並沒有去頤陵殿。嬴艾能將這些說出來,已經難能可貴,同時,也是在變向的打擊在晨曦領導下的北宮。


    至於呂不韋的生死,就讓晨曦去決定,嬴政要考慮的,就是如何施展滅趙的計劃。


    ……


    ……


    北宮大殿,晨曦恍如一個木偶人,坐在主位上麵無表情,一動不動。


    北宮眾人,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說點什麽,晨曦的心思,他們都不敢去猜,因為很少能猜中。


    晨曦自己也在進行深層次的考慮,要不要去救自己的父親。想要救呂不韋,就要讓他認清一個事實,那就是嬴政不是他的兒子,隻要讓他明白這點,才不會為了保守秘密,去喝下嬴艾為他準備的那樽毒酒。


    可自己為什麽要去勸?這個父親從來沒為自己想過,難怪那兩位姐姐對他怨恨極深。自己去勸,竟然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別人。晨曦猶豫了……


    這麽一坐,就是兩個時辰,東方的陽光已經升起,北宮眾人也陪著坐了一夜。


    “眾位兄弟,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做,誰能給我出個主意,我要不要去救那個人。”


    眾人左右看了看,一起將目光看向蘇兮。


    傻愣愣的蘇兮疑惑道:“你們看我做什麽?大師姐的事情,豈是我能過問的?”


    晨曦言道:“小兮,你來說說,我應不應該去見那個人?”


    蘇兮納悶道:“大師姐,那個人是誰?”


    晨曦言道:“我的父親。”


    蘇兮睜大了眼睛,驚唿問道:“我沒有聽錯吧,大師姐竟然有父親?你不是奶奶從山裏撿迴來的孤兒嗎?怎麽還有父親在世?”


    所有人都拍了下額頭,感情這位又犯迷糊了,前麵說的話,這麽快就忘記了。


    晨曦無奈地言道:“你現在告訴我,如果我父親在世,我要不要去見他?”


    蘇兮直接言道:“那有什麽好見的,他又沒有養育你,等大師姐長大了,卻又跑迴來相認,估計就是看家裏財富多。現在的世道,這樣的人太多,還是不見為妙。”


    宮鳴瘦了許多,聽到蘇兮的話,卻是反對道:“小兮,不要亂說話。大師姐,我覺得你應該去見見他,他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就算他要尋死,也要讓他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你這個女兒。”


    “為人子女,不能說父母的不是,如果你不去見他,呂大人連你是誰都不清楚,在你心裏也會留下遺憾。小巷,東方兄弟什麽時候到?別執拗了,你也要去見見呂大人。”


    南巷哀聲道:“東方大哥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母親的墳墓,隻是一個衣冠塚。具體他們當年生活過的小山村,我們都不知道。”


    “大師姐,我從小在奶奶身邊長大,等到了十歲那年,才從秦宮出來。終南山的父母故居,別說是我們,就連奶奶都不知道,我們又能去問誰?”


    晨曦心情很低落,現在不是想不想見的問題,而是呂不韋去的地方,沒人知道。就算她想見,也找不到父母生活過的一點痕跡。


    千倀起身言道:“大師姐,我去問小卡,如果連她都不知道,估計家裏人都不會知道。”


    晨曦點了點頭,黯然無奈。小卡是北宮的底牌,外界都說北宮隻有夏姬、莫愁女兩位巔峰極品強者,其實他們想錯了。北宮的老巢,豈能沒有頂級高手坐鎮,而小卡就是那位最強者,實力比莫愁女還要強,僅次於夏姬。


    小卡長年閉關,不到萬不得已,晨曦真的不想麻煩她。而小卡的居所,隻有千倀和晨曦才能去。小卡隻是北宮人親切的稱謂,其實她的名字隻有一個‘卡’字,就跟帝銘府裏的那個‘墳’一樣,在當世沒有姓的人,太多太多。


    不一會兒,千倀帶了個地圖前來,晨曦等人隻是看了一眼,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地圖上標記的,居然是情樓,呂不韋竟然在情樓?那裏應該是個破落的窮山村才對,怎麽變成了熱鬧居所?


    眾人一時間想不明白,晨曦想都沒想,拉起南巷的手,就向那裏走去。


    情樓離終南山很近,而且是下山,兩人一個時辰就來到這裏。


    踏進情樓,就看見巴情清坐在主位上,傷感地言道:“去後院吧,我到今天才知道,範施妹妹為何要我在此處建立情樓。原來這裏,就是她當年隱居的山村。”


    “一世清修的她,死了以後,不希望活著的親人,也跟她一樣不會照顧自己。或許隻有這裏的熱鬧,才能衝淡不韋想死的心。”


    “曦兒,呂不韋是你的親生父親,當年承諾過你的母親,不會將你的身世說出來。可現在頤陵殿說了出來,並且托我送來了一樽毒酒,看不韋的樣子,他是要喝下去的。”


    晨曦點了點頭,拉著南巷就走。


    情樓後院,有座以圍欄圈起來的小茅屋,在這個小院子當中,還有座墳墓。上麵有個墓碑:‘範施之墓’。旁邊一個老人在桌前沉思,正是呂不韋,身旁還有一個人在苦苦相勸,那人就是東方。


    東方苦惱地勸道:“我的嶽父大人,要不是巴老夫人給我傳訊,我還不知道你在這裏。這樽毒酒,你不能喝。那些宮裏的人,真的太不講究了,什麽事都不說,就讓你去死,並且告訴我們這是樽毒酒,你為什麽不讓我倒掉?”


    呂不韋蒼老了許多,帶著迴憶似的口吻言道:“一樽迴憶酒,了斷新舊怨。東方啊,後天就是我夫人的祭日,無論如何,你都要帶著小巷來拜祭一下。死在這裏也好,我理解夫人的意思,她一生清幽寡居,我一世榮華熱鬧,就算死了,也希望能死在我能看見的地方。”


    “你要謹記,當我死後,要讓我與夫人合葬,夫人才是我最愛的人。外界的那些情愛,隻不過是一場交易,這樽毒酒,就是要讓我與過去劃清界限。隻有喝下去,那場交易才算結束,我才能安心地下去陪夫人。”


    晨曦拉著南巷走了進來,也不知道哪來的火氣,來到桌前,與呂不韋對麵而坐,直接罵道:“你真是一個老糊塗,別人要你死,你就死,有沒有想過,這樣死值不值得?會不會後悔?”


    呂不韋苦笑道:“值得,我不會後悔。”


    晨曦怒道:“你會後悔的,區區一樽毒酒,也敢害本宮主的家人。”


    快速地舉起這樽酒,仰頭一口喝下。以晨曦巔峰極品的實力,就算酒中有毒,她也能將毒質排出體外。


    呂不韋詫異了,這算什麽?就算你喝下去,自己一心想死,難道就不能自己再找一樽毒酒嗎?


    東方和南巷看見晨曦出手,徹底放心了,隻要晨曦出手,呂不韋想死就難了。


    可再看晨曦,卻見她拖著酒樽,朝樽底猛看不止,好像那樣有什麽東西似的。


    晨曦體味著酒液,正準備用內力逼出體外,可細細體味下,酒中哪裏有毒?這分明是雲露酒,而且是巴家最正宗的那種。特別是樽底,那裏澆灌出一個笑臉,好像在嘲笑她似的。


    晨曦怒不可遏地言道:“可惡的嬴艾,本宮主又被你算中了,這樣耍人真的好嗎?”


    躺在頤陵宮床榻上睡覺的嬴艾,嘴角露出一個玩味的笑意……


    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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