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塚之戰,死傷大半,現今存活的,隻有四千之數。


    藺且、神棍、魯勾踐、以及抱著田刀和丫丫的魏牟、餘下的眾多人,站在懸崖處,看著牧羊女跪坐在地上。望著茫茫深淵,麵色煞白,神情淒慘地望著瘴氣濃霧的懸崖虛空。


    每個人都知道,掉入深淵,基本沒有生還的可能。墨家巨子、鬼穀之主、冷月公子、鍾殿殿主、紫萱公主、天刀門少主等人,就這麽死了。


    特別是嬴政和白擰九,這是冷月和天刀門的希望,田刀至今生死未卜,牧羊女也快要死了。年歲太高,硬抗了兩大超強高手的一擊,已經油盡燈枯。


    許多人都跪下,不停地哭泣。這一戰,所有知名高手都將死去,剩下的人,大成後期都很少。神棍和藺且等人,已經老了,不可能指望他們再做突破。


    剩下的這些人,就算成功離開劍塚,還要麵臨鬼穀的追殺。各家損失慘重,能夠保持完整的勢力,唯有鬼穀。這個天下第一勢力,大成後期就有許多,讓他們拿什麽去與鬼穀爭鬥?


    “我的徒兒死了,小鍾死了,秦子老哥哥也死了,我也快要死了。等你們出去以後,還要麵臨王恆的追殺,不要想著報仇,潛伏下來,等實力突破了,再與鬼穀理論。”


    “我即將死去,你們還有什麽疑問需要我替你們解答。”


    林笙、曲英、魏牟都跪下,藺且、鄒衍、神棍等人神色凝重,在這個時候,他們都沒有什麽話讓牧羊女去煩心。出去以後,自然會去找麗姬,因為麗姬是下一任牧羊女。


    “我即將死去,劍墟那處,我可以立碑嗎?”


    所有人哀聲道:“當可立碑。”


    牧羊女自嘲道:“我不能立碑,也不敢立碑。信任鬼穀的百年情誼,坑害了諸多同行。如果我不來,我的徒兒、田刀、小鍾、秦子等人也不會來。”


    “我有大罪,看看那些死去的同行,他們都是被我間接的害死。我是不一個合格的首領,將我冷月帶入覆滅的邊緣,根本沒臉見曆代先祖,哪裏有臉再去立碑。”


    “我意已決,如眾多同行一般,隻有無名的墓穴,不立墓碑。”


    說著說著,聲音消失,牧羊女死去,眼睛依然深望著那片深淵。


    冷月的人大哭,其餘眾人都流下了眼淚。


    一直以來,江湖人都以牧羊女為榜樣,這個人,在刺客界立下了諸多規矩,被同行們認可。今天,她戰死在劍塚,兔死狐悲,今天死的是她,明天死的又是誰?


    有她在,沒有哪位雇主敢在交接任務時,不付出報酬;有她在,沒有哪位同行敢刺殺君王;有她在,各家平衡發展,諸多紛爭都可以請她平息。


    現在她死了,明明可以抽身而去,卻為了阻擋瘋狂的離殤,承受那一擊。她的死,是為了同行們而死,死得其所,死得壯烈。


    劍塚廣場,到處坑坑窪窪,就算很多年以後,也能發現這一戰的慘烈。


    收斂著無數人的屍骨,集體送去劍墟埋葬。


    田刀和丫丫依然沒醒來,被魏牟、林笙等人帶走。這一戰,死了太多人,前前後後加起來有上萬人,魏牟的兩個弟弟都死了,冷月和墨家更是死傷無數,剩下的隻有寥寥幾人。


    這個仇恨,深深地被他們埋在心底,總有一日,必讓鬼穀償還。


    一道咳嗽聲,嬴政睜開了朦朧的雙眼,全身麻痹,動一下就徹骨疼痛。身旁的孟薑還沒有醒,從氣息上可感應出,他們還沒死。


    記得被勁氣帶下懸崖的時候,孟薑是抱著他一起被卷下來的,至於其他人的生死,根本就沒有時間考慮,先顧好自己再說。


    這裏是個小穀,應該是被人抱進來的,身上的血痕,也被人清洗過。說明還有人活著,那會是誰?


    “公子醒了,先吃點東西吧。”


    一身黑衣的鍾離,從門口走了進來。看見鍾離的樣子,嬴政笑了,心也安了,有鍾離在真好。就如當初一樣,為了達成任務,跟著自己一起跳了下來,從來也沒有問過會不會死。


    嬴政被鍾離從背後托起,喂了口水,才言道:“小鍾,這裏是哪裏?你為何沒有受傷?其他人死了沒有?”


    鍾離淡淡地言道:“生死之間有大學問,這次跳下來,真以為公子會死,強烈的求生欲,讓我再次突破,已經到了極品境界。”


    “有過一次跳崖經驗,也看過孟薑的長袖取劍,自然跟在公子後麵,慢慢地拖著崖壁落下。其實我們根本就沒有落在崖底,而是在峭壁之中的一個山洞,隻能等公子和孟薑體力恢複了,才能想辦法下去。”


    “其他人死沒死,我不知道,但我肯定秦子和離殤並沒有死。他們實力都比我強,我都能沒事,他們豈會死掉?先喝完水,這是我私藏的最後一點水。”


    嬴政苦笑,任何時候,鍾離都留有後手。隻能聽她的話,喝完了水,又問道:“能夠上去嗎?”


    鍾離搖頭道:“上不去了,上麵瘴氣太濃,懸崖之間風勢很大,大成後期根本爬不了這麽陡峭的懸崖,上去隻能找死。我們唯有繼續下去,去探一探崖下都有些什麽。”


    嬴政閉上了眼睛,嘴角陣陣苦笑,上去是死,下去還要麵對離殤,沒有一條活路。他也沒有問鍾離為什麽不去救別人,以鍾離的性情,別人的死活與她何幹,人家在乎的隻有自己。


    如果不是孟薑抱著自己,可能也會被鍾離丟棄。從高處拖著個人慢慢下落,已經很難,何況是兩個人的體重。隻是孟薑抱的太緊,鍾離短時間分不開,才逃了一條性命。


    果然聽鍾離憤聲言道:“每次孟薑出現,都會讓公子受傷,實在可惡。”


    鍾離的氣憤是有原因的,因為落下的途中,因為孟薑在嬴政懷裏,與崖壁摩擦撞擊,都是嬴政去承受。躲在嬴政懷中的孟薑,反而沒受什麽傷害,隻是上下震蕩太大,人被震昏過去罷了。


    而鍾離也不想讓醒來,經常在孟薑即將要醒的時候,一拳打暈。用鍾離的話來說,嬴政一天不醒,你也一天別想醒來。


    兩個人的份量,差點讓鍾離沒有拖住。嬴政也明白,別看鍾離說的輕鬆,從這麽高的地方落下,還要拖著兩個人,不知道鍾離從生死線上打滾多少次,才能保證他們還活著。


    一掌拍在孟薑的背上,孟薑咳嗽一聲,蘇醒過來。看見嬴政還活著,露出個輕鬆的笑容。孟薑也沒想到,那兩個怪物會一起打過來,勁氣太大,本能地抱著嬴政,一起落了下來。


    鍾離怒道:“兩次了,兩次差點害死我家公子,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麽懲罰你。”


    嬴政急忙插口道:“小鍾,薑兒受驚很大,你就不要嚇她了。”


    鍾離冷聲道:“聽我把話說完,再問我說的對不對。”


    指著孟薑,冷聲道:“你自己想想,第一次在鍾殿,你本不想出手,不想出手,為什麽還要帶著情箭?以公子的性情,你是他的女人,他不想你死去,唯有主動幫你插進去。”


    “你的心結去了,卻苦了公子和零羽,零羽為了公子,差點死在正殿的寢室。也害的這麽多人提心吊膽,實在惱人。”


    “本來這樣應該夠了,恩怨已了,大家各歸各家,我也不準備罰你什麽。可你又出現了,秦子和離殤的勁氣,公子等人躲不了,難道你這個大成中期極品還抵抗不了嗎?”


    “隻是餘波,隻要你稍微拉一下公子,我們就不會落下來。可我真的沒想到,你居然躲進了公子的懷中,讓他也提不起內力阻擋。你隻要稍微堅持一兩個唿吸,我們怎麽會落到這般田地?”


    這麽一說,嬴政也聽的愣住了。鍾離說的很對,那時候在的人,嬴政、俠予、孟薑、安軒、白擰九和宮正,宮正被封了筋脈,一點實力也沒有。


    白擰九傻乎乎的,根本不懂這些。其他幾人,隻有孟薑實力最高,而離殤和秦子並沒有衝著他們來的,僅僅是餘波的衝擊,以孟薑的實力,完全可以將四人拉住,等著鍾離過來援救。


    可鍾離還是沒有來得及,幾人就落了下去,差點沒氣得跳腳。嬴政是她最在乎的人,隻能跟著一起跳下來,尋找生機。如果鍾離不下來,嬴政必死,因為他被孟薑抱著,根本做不了其他什麽攀爬的動作,實力也提不上來。


    孟薑聽的臉色煞白,鍾離說的一點也沒有錯,為什麽當時自己不施救呢?一個聰明的公主,遇到嬴政以後,就變得跟白擰九一樣的傻乎乎,連孟薑都有點埋怨自己,這到底是怎麽了。


    孟薑喏喏地言道:“在大哥身邊,小妹真的沒有想那麽多,看他被勁氣衝下懸崖,就想陪他一起死。”


    鍾離更是氣惱,道:“你也是高手,實力比公子強,難道就沒想過,自己可以抵抗那道餘波嗎?”


    孟薑耷拉著個腦袋,頭快低到膝蓋上,道:“那個時候,我忘記了自己是會武的,隻是本能地那麽做了。”


    鍾離狂歎了幾口怨氣,罵道:“現在不要想著本能了,為我們的處境思考下。我們所在的位置,是懸崖峭壁之間,根本上不去,下去還要遇上離殤這個瘋子。”


    “我告訴你,外麵風刮的很烈,公子多處受傷,也沒有藥物醫治,沒有幾個月,根本無法移動。而我們也沒有多餘的食物和水,所以必須下去。”


    “崖底有多深,我也不清楚,所以不可能拖著兩個人下去,我怕氣力跟不上。這個時候,隻能我在前麵摸索著尋路,你來背著公子,順著綢帶交替的下去。”


    “如果你還用本能的去抱著公子,我們都會死在這裏。”


    孟薑懂了,下去探路的人隻能是鍾離,因為隻有她有這個實力,其他人辦不到。鍾離要探路,去尋找下崖的落腳點,這個時候,她不敢背著嬴政冒險。


    如果孟薑還提不起內力,那麽大家隻能一起死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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