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類之起,必有所始;榮辱之來,必象其德。”


    荀子起身,緩緩走到大殿中央,對周圍環繞一禮。又來到魯勾踐的麵前,彎腰鞠躬大禮,大聲地言道:“此次爭道,儒家輸的心服口服,還請墨家巨子原諒。”


    樂正克羞愧的滿麵通紅,但也言道:“大哥,隻要冷月公子不開口,就還有解釋的機會。儒家正處於艱難時期,你是儒家的家主,這一腰彎下去,讓儒家顏麵無存,何況張良去冷月府找公子,我等並不知情……”


    荀子揮手攔住樂正克的話,言道:“錯就是錯,一切榮辱皆是假象,如果連承認錯誤的勇氣都沒有,儒家才算真的沒落了。”


    “墨家巨子,荀子代表儒家,向墨家誠懇的道歉。”


    魯勾踐搖頭苦笑道:“我隻是為了爭一口氣,隻要你們儒家承認輸了,就算了吧。道歉又有何用,能夠換來我這斷去的手臂嗎?你對不起我墨家,我墨家更對不起冷月和鬼穀。”


    “兩次承諾之下,我還要去刺殺冷月公子,分劍大會本不應我得的,因為意氣用事,活活將離殤穀主氣死。這次劍塚開啟,就是為了還清這份罪孽,隻要儒家還承認墨家仍是當今世上第三勢力,有這份榮耀就夠了。”


    荀子正色道:“墨家依然是天下第三勢力,也是天下人數最多的勢力,任憑新勢力不斷地湧現,沒有人能搶走墨家的排名。”


    聽著兩人的對話,其他人都各有所思,墨家人數真的太多了,想要將墨家擠出前三甲,基本不可能。


    荊軻看著這一幕,拳頭捏成團,內心不斷地狂唿,為什麽總是別家在這裏言談,易水居然連話語權都沒有。一切都是實力不夠,自然讓人看不起。


    嬴政緩緩地看去,手中暗扣一枚棋子,荀子的狀態不對。各家都好個麵子,樂正克可以隨便向人彎腰,唯獨荀子不行,因為他是儒家家主。


    就算麵見列國君主,荀子都可不必施行這種大禮,仔細想來,張良當日在冷月府與他說的話,好像並不是荀子的意思。做出這樣的鞠躬禮節,完全是代人受過,他可是阿房女的恩師,就不能在自己的麵前出事。


    荀子看向大殿眾人,言道:“我荀子此生唯一做錯的事情,就是辜負了墨家巨子的信任,人無信則不立,既然讓他失去了手臂,理當還了這一報。”


    說完此話,抽出隨身長劍,砍向自己的手臂。


    在眾人大驚之際,劍剛砍中手臂,嬴政的棋子準確地擊中了長劍,沒有砍實,但是劍刃也深陷在手臂當中,血跡沿著長劍流出,滴落在縱-橫殿的地麵。


    嬴政快速地躍出,點中了荀子手臂幾處穴位,止住了血。


    嬴政埋怨道:“荀子大師,你是儒家家主,就算有錯,也不是你的錯,這麽代人受過,值得嗎?”


    荀子苦笑道:“公子何必來為難於我,既然死不掉,也無顏麵再待下去了。就此別過,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夠去秦國遊曆,再感謝公子的恩情。”


    荀子走了,樂正克也帶著儒家的人走了。嬴政迴到自己的座椅上,正要喝樽酒水,卻被神棍打斷。


    “公子做的不對,荀子畢竟做錯了,儒墨兩家之事,實在不宜插手。”


    嬴政歎道:“因為許多原因,荀子不可以在鬼穀出事,其實他是代人受過。”


    神棍搖頭道:“不管什麽原因,畢竟是儒家引起的糾紛……”


    話才說了一半,就被一個冷哼聲打斷。“我家公子做事,什麽時候輪到釋家說三道四了。”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道家家主藺且,藺且是莊子的弟子,一直隱居在山林,受冷月的保護。現在聽到釋家說嬴政的不對,自然惹得他不滿。


    藺且言道:“釋家家主,你要搞清楚,公子是我們冷月的掌舵人,也是我們道家的領頭人,更是與首領並肩而坐之人。你來教訓他,讓我們道家顏麵何在?”


    神棍當即就不爽了,言道:“你道家還有什麽顏麵?就知道躲在女人後麵的孬種,道家可曾出過什麽獨當一麵的男人沒有?能夠維持你們道家聲譽的,還是從小在冷月長大的曲英,甚至為了保護你們,還讓她成為道家的護道者。”


    “她才多大?頂著個護道者的名號,各種挑戰紛爭,哪裏有清淨安詳的氛圍。冷月裏的人都很平和,無故引起這麽多糾紛,難道不是你這個道家家主的責任嗎?”


    “退一步說,冷月給了你們那麽多資源,為什麽道家本身連一位大成後期都沒有?她們真的很窮,自己家裏的孩子都快揭不開鍋,還要養活你們這群飯桶。當年大姐也要讓釋家進入冷月,但是被我拒絕了,因為釋家真的不想再給她們添麻煩了,我們寧願過著苦行僧般的生活,也不想依靠那些女流之輩。”


    藺且怒道:“嫌我道家出不了高手,那是你對我們認識不深,你相不相信,等我們家那位出世,絕對打的你哭爹喊娘。你又不是我們道家的,豈能知道我們家的事情,還亂插嘴。”


    “你以為大姐就那麽想要讓釋家進來嗎?她實在是看不下釋家那些可憐的孩子們,不管怎麽說,天賦好的都會送去風雨小築,起碼餓不死。”


    “你自己也想想,釋家除了你,還有哪位是大成後期?估計除了你和魔算那個小子,其他人都瘦成骨頭渣子了。體魄跟不上,再高深的武學擺在你麵前,你們也練不成……”


    嬴政拍了下額頭,這什麽情況?儒墨之爭剛剛平息,釋道之爭又開始了。而且句句不離冷月,畢竟這兩家與冷月走的太近,都是好幾代的交情。


    嬴政低聲地牧羊女言道:“師尊,神棍前輩說我幾句也沒什麽,可是藺且前輩跟著吵起來,這兩位我可勸不動。難道你就這麽看著嗎?”


    牧羊女露出無奈地表情,言道:“讓他們吵吵吧,釋道原本就是一家,就算吵破天了,他們也不會打起來。”


    嬴政又看了看蓋聶,蓋聶迴了個苦笑,這兩位與鬼穀關係都很好,而且歲數也大,蓋聶是不敢去拉架的,隻能讓他們繼續吵。


    藺且的話,可把神棍氣壞了,他們都知道不能在牧羊女麵前打起來,現在看的就是誰的罵架功夫高。而周圍的其他人,都閉眼養神,這兩位再怎麽爭下去,都沒有什麽結果。


    可是神棍的下一段罵話,卻讓眾人提起了興趣。


    隻見神棍罵道:“道家家主應該早點換人,藺且太老了,根本就不懂管理一個宗派的辛苦。大家為了宗派上下奔波的時候,他卻躲起來閉關潛修,鬧的道家內部差點沒打起來,也搞的我釋家不得安寧。”


    “就拿呂不韋這件事情來說,他原本就是道家的,也經常來釋家做客。隻是派去商家談些合作事宜,就直接叛門,連個招唿都沒有打就改換門庭。你自己來說說,這是不是你的過?如果你當日還在家中,呂不韋怎麽敢那麽做?”


    藺且不說話了,呂不韋這事,還真是他的過失。世人都知道,商家的巴老夫人與牧羊女不合,你一個道家之人,居然加入了商家,道家內部真的差點打起來了。


    藺且咬牙切齒地言道:“這件事我承認有些處理不當,應該即可趕去商家,將呂不韋殺了。現在事情過去了這麽久,呂不韋早已成為了公子的左膀右臂,我還怎麽去處罰?”


    “其實你也有不對的地方,當時我不在,但是你在呀。為什麽不出麵阻止?看我道家的笑話,難道你就很開心了。”


    神棍點頭道:“沒錯,看你吃癟當然開心,你問我為什麽不插手?你道家的事情,讓我們怎麽去插手?公子非你道家之人,我隻是說了幾句,你就跳出來與我分辨,這個時候你怎麽讓我不要插手?”


    “前後說話言行不一,你這個家主是怎麽當的?就算釋家沒有加入冷月,但是我與大姐的感情,不見得比你差多少。大姐的徒弟,我說上幾句也是為了他好。”


    藺且憤憤道:“可你畢竟不是冷月人,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冷月公子的麵子往哪裏放?你是一家之主,公子也是冷月的掌舵人,身份絕對能與我們平起平坐。”


    這個時候,嬴政也忍不住了,再這麽吵下去,自己就更沒麵子。急忙插嘴道:“兩位前輩請停下,本公子有話要說。”


    聽到嬴政插嘴,多少還要給點麵子,真的停下來聽他怎麽說。其實兩人也吵累了,就等著有人插嘴,給他們一個台階下。如果沒人中止,估計兩人吵個幾天幾夜,都吵不出來什麽結果。


    嬴政歎了一口氣,言道:“我知道兩位前輩為我好,提攜之心值得嬴政敬佩,兩位忠肝義膽、高風亮節,值得我這個晚輩尊敬。但我還是要說,阻止儒墨兩家的爭鬥,對冷月隻有益處,沒有壞處。”


    “既然身在江湖,就要活出一口氣出來,魯勾踐大叔想要一個解釋,我們都可以理解。但是荀子大師威名太盛,就算有什麽閃失,也不能發生在縱-橫殿這裏,不然讓我家蓋聶大哥怎麽做人?”


    “正當鬼穀招收弟子之際,大哥也快要成為新一任鬼穀之主,儒墨兩家的紛爭,他不好出麵,但是這個做弟弟的不為他分憂,你們又有誰能站出來解決呢?”


    “其實魯勾踐大叔還真的不能對荀子做什麽,因為阿房女確實加入了墨家,也是一位墨者,如果你們兩位真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會讓身邊的晚輩內疚一輩子。”


    “至於阿房女不能趕迴周朝,隻是其中出現了巨大變故,我們被困住某地三個多月出不來,她又怎麽能趕迴去呢?何況她也根本就不想迴去,因為周朝公主說的很好聽,其實她隻是姬氏的一個棄子罷了。”


    說到了這裏,魯勾踐也歎息了一聲,閉目想著自己的事情。阿房女在周朝的事情,他最清楚,基本上什麽權力都沒有。加入墨家以後,連接迴她那一支的姬氏族人,都不敢親自前來接人,可以想象其中處境。


    總算將這個尷尬的境地擺平,嬴政鬆了口大氣。


    接下來就是看鬼穀招收弟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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