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陽光,從東方升起,斜射在整個鹹陽城,照著每個喜悅的秦人臉上。年輕的君王終於大婚,這就離冠禮又進了一步。


    說明自己的大王,正在逐步地成長。對於秦人來說,不需要君王有什麽大本領,隻要無病無患,身體健康,政局就會穩定,國家才會安定太平。


    整個鹹陽街道,從驛館到章台宮的路上,都鋪滿了鮮花。他們都在等待著,當太陽完全升起時,列國的公主就會盛裝坐進馬車,向朝堂駛去。


    人們來的這麽早,雖然並不能看到公主本人,但是車架旁美貌的侍女,還是能一飽眼福的。這些都是大王的女人,說不定以後誰發達了,被大王看重,成為妃子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能看到一位侍女,也能成為秦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那時候就可以對身邊的人吹噓說,我見過大王的女人,還是一位貌比西施的貴妃……


    這類的話,每個人都在說著,各種交頭接耳聲不絕,襯托出秦國今日的熱鬧。


    孟薑很滿意,終於可以順利地進宮了,之間再也沒有出現什麽偏差。自從入了秦以後,總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各種事情紛至遝來,這次總算按照既定謀劃進行了。


    隻要參加了婚禮,以紫萱公主的身份,秦國必定立自己為正妃。到時候要不要交出楚國地形圖,還要看看秦國的那些皇子的抱負。


    沒錯,既然要刺殺嬴政,地圖就不能交給他。嬴政一死,最有希望接替秦王之位的,無非就是成蟜、嬴虛等人。孟薑還是蠻看好成蟜的,得意樓的時候,都是以成蟜為主。說話有理有據,該強勢的時候強勢,該和緩的時候和緩,整個宴會舉辦的很好。


    至於另外一位嬴虛,一直在與那個麃襄東張西望,交頭接耳地私談,根本就沒把那次聚會當成個事,更像是在找什麽人。一個不懂場合禮儀的王子,抱負絕對不行,看人就得看言談舉止,至少在這一點上,成蟜比嬴虛強。


    在刺殺嬴政之前,還需要將安軒姐姐救出來。到時候進入宮闈,以自己的手段,必能得到那位太後青睞。順帶著幫下即將死亡的嬴政,打壓下太後的權力,也算是還了當初嬴柱的恩情。這個權力不能分的太甚,畢竟太後與嬴柱的感情很深,但是既然成為嬴氏一族的女人,就要為嬴氏考慮,當年的恩情是嬴柱給的,打心底孟薑更偏向嬴政一些。


    隻要救出了安軒,再殺死嬴政,用個李代桃僵之計脫身,冷月府應該查不出來。至於正妃當晚侍寢,等進入洞房以後,孟薑心裏有一萬條理由,不和嬴政圓房。比如肚子疼,比如體虛,比如舊傷未好等各種理由。


    以楚國公主的身份,嬴政根本不敢強來。實在不行,還可以用地圖進行威脅,怎麽都能讓自己得逞。想到此處,孟薑很滿意這樣的效果,就算假裝歡笑三個月,那又有什麽關係。刺客之道,隻要成功,用什麽手段又有什麽關係。


    孟薑很歡喜,但是冷月府中卻有人憂愁。


    在送走了敏代以後,麗姬可憐兮兮地趴在閣樓的窗沿前,望著列國公主的車架行駛的方向,眼淚忍不住的往下直流。


    這算什麽?自己比她們來的都早,更解決了大哥許多棘手的困難,還為先王護駕過。她們不但什麽忙都沒有幫上,還為了正妃一事,盡給大哥添亂。


    而現在嫁人的,裏麵卻沒有自己。每每想到此處,麗姬就很傷心。最委屈的是,今天是敏代姐姐的好日子,不宜在外人麵前露麵。所有公主的車架,安全都有冷月府來負責,自己不但成為不了其中出嫁的新娘,還要保護那些刁蠻的公主們。


    鞭炮鑼鼓的喧嘩聲,聽在此時的麗姬耳邊,變得異常的刺耳。今天還不能躲,必須盯著隊伍行進的路線,看著眼前的喧鬧,心裏陣陣愁悶,眼淚無聲地不斷地滑落……


    迴想當初與嬴政相遇,兩人在雪地裏打成一片,又在山穀裏日日相對,夜夜聽著情話,耳鬢廝磨,這樣安逸的日子,真想一輩子過下去。


    可惜嬴政與師尊有許多大業要完成,現在更是坐上了秦國大王,做為他的女人,以後肯定沒時間天天在一起,這樣的生活,真的好辛苦。


    胡姬和阿房女腳步低聲地走了進來,看著麗姬在無聲地掉淚,也沒有辦法勸解。站在旁邊的妍欣,歎聲道:“少主從黎明坐到現在,什麽話都不說,隻是看著這條去往朝堂之路,邊看邊哭,一直哭到現在。”


    說到這裏,妍欣也有點哽咽,阿房女低聲問道:“連你與她說話,她也沒有迴答嗎?”


    妍欣點了點頭,那意思清楚地表明,現實什麽人去勸慰,都勸不住那顆失落的心。妍欣很小的時候就與麗姬熟識,可以說從小到大的玩伴,如果連她的話都不理,估計阿房女和胡姬的話,她也不會迴答。


    胡姬心情愁悶地與麗姬坐在一起,阿房女卻首先罵道:“麗兒不要傷心了,都是那個嬴政不是東西,身為一個男人,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接不進皇宮,實在該打。”


    麗姬肩膀抽搐了下,隻是掉淚,並沒有哭出聲。在嬴政所有女人當中,也唯有阿房女敢罵他,開始不習慣,但是聽的久了,也就不當迴事了。


    如果在今天不罵出來幾句,她就不叫阿房女。人人都知道,嬴政對阿房女有情,隻是因為阿房女太注重皇室禮儀,既然身為胡姬的侍女,胡姬一日不進宮,她就不可能與嬴政團聚。


    這是一個梗,埋藏在人心裏的梗,就算沒顯露出來,但是罵的次數多了,變得人人都懂的道理。因為阿房女從來不罵其他人,隻罵嬴政一個人,如果沒有深刻的情,又哪裏找來這麽多罵語?


    等阿房女罵了一陣,也心情低落的坐在兩人邊上,胡姬這才緩緩地言道:“大哥今日大婚,在為他高興的同時,我們也在為自己悲傷。”


    “說句難聽的話,那裏在的公主,都不如我們。韓魏兩國公主年幼,她們在本國就屬於弱勢,來到秦國也幫不了大哥什麽忙。”


    “齊國田靈公主刁蠻成性,大哥需要的不是這樣的女人。”


    “燕國姬蓉公主很可憐,隻能大哥去嗬護她。”


    “楚國紫萱公主雖然很有權勢,但那是在楚國,而且她也有諸多的隱秘,未來不給大哥帶來麻煩,就不錯了。”


    “唯一讓我們放心的,也隻有敏代姐姐,可是此次她代表的是趙國,並不能代表冷月。”


    “這些列國的聯姻啊,完全就沒有我們民間凡女存在的資格,他們向來看不起我們,認為我們是底下卑賤的人群。”


    “多少年前,秦國的先祖隻是一介奴隸,為周室養馬。多少年前,趙魏韓以下伐上,不尊道德尊卑,形成三晉之國。多少年前,齊國隻是姓薑,並不姓田。多少年前,燕國與東胡融合,血統並不是純粹的中原人。”


    “他們笑我胡姬具有胡人血統,不被皇室正統認同,其實隻是十步笑百步罷了,中原人的血統就那麽單純了嗎?我胡姬乃義渠公主,身上確實流有胡人血統,這點誰都改變不了。”


    “但是我們不要忘記,當年周幽王為博美人一笑,烽火戲諸侯,弄的天下諸侯離心,犬戎入侵,殺幽王於驪山之下。那個時候,多少中原人與胡人交融,生下多少個像我這樣具有胡人血統的人呢?”


    “隻是他們故意選擇遺忘,隻看到今天,忘記了昨天罷了。”


    “在所有女人當中,隻有我最了解大哥,他是那種性情中人。國與國之間的聯姻,非他所願,但又不得不麵對殘酷的現實。”


    “我們看到這場婚禮,那些人高興了,但是大哥並沒有高興起來。大哥的孟薑還沒有找到,我們也沒有被接進宮,他怎麽可能高興的起來?不是男女真情交往的,沒有一點戀愛過程的結合,大哥向來鄙視。”


    “不管那位公主長的如何美貌,如何的天姿過人,沒有交往過,就是形成不了真情。現在強行地結合在一起,大哥會對她有真情嗎?隻是敷衍了事,一切都是做給別人看,做給秦國看,做給列國看的。”


    “當有一天,秦王嬴政統一列國,爭霸草原之時,那些得不到真情的女人,不是被放逐民間,就是打入冷宮。大哥絕對做的出來,因為我了解他。”


    “也許這個時候,最痛苦的不是我們,可能是大哥。我能夠想象的到,他會坐著龍椅上強顏歡笑,去應付那些無數的虛假醜臉,這樣的生活,豈不難受?”


    “所以,大哥在那裏假笑,而我們卻可以在這裏開心的大哭,因為我們能表現出真性情,而大哥卻不能。”


    “你們來說說,到底是我們傷心多些,還是大哥不喜多些?”


    胡姬說完,靜靜地陪著麗姬身邊,隻是一個繼續無聲地落淚,一個愁思著許多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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