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將他們帶出去。”門口的高大男人保持著握刀的姿勢,一字一頓開口,“溫泉水已經被汙染,湯場裏的人都不允許離開。”


    “我才剛剛換完衣服,我的孩子也是,我們還沒有碰水,我們沒有被汙染!”


    被綠魈帶出來的人裏,一名女子抱著個孩子,焦急地辯解,聲音尖銳刺耳,一下子就吸引了高大男人的目光。


    她得到的是一個近乎無情的答案。


    “隻要溫泉出現異狀時,出現在溫泉附近,不論是否接觸到溫泉水,都不能離開。”


    “他們瘋了,但我們沒瘋,你們要把我們這些正常人和一群瘋子關在一起?我們會死的!”


    女子指著附近地上被綠魈定住身形的人,目眥欲裂,因為著急與絕望,臉漲得通紅。


    她試圖尋得一絲生路,但高大男人毫不留情,依舊拒絕讓他們離開。


    女子隻能將目光投向救了自己等人的綠魈身上,不等她開口,高大男子的話鋒也轉向了綠魈。


    “至於你,擅闖封禁區,請跟我走一趟吧。”


    “如何?”綠魈不太清楚這裏的情況,隻憑兩個人的一麵之詞,他沒法作出判斷,於是在心底詢問魈的意見。


    “先照他說的來。”魈迴答。


    剛剛在高處眺望溫泉湯場裏麵的情況,卻看見普通人被屠殺的畫麵,他腦子裏想到的,隻有把還活著的人從煉獄一般的溫泉湯場中帶出來這件事,現在經高大男人這麽一提,他這才恍然察覺這麽做不太妥當。


    “嗯。”綠魈在心底應了一聲,隨後看向門口的高大男人,


    “可以,但同你離開前,我需先保證他們的安全。”


    當綠魈說出那個“但”字時,高大男人握刀的手驟然用力,額角冒出一絲冷汗,不過在聽見後麵的需求後,他頓時鬆了口氣。


    這其實也是他來這裏的目的之一。


    “好,我幫你。”


    綠魈與高大男人一起,將湯場中發狂和正常的人分開安置好,布下結界防止兩邊人員發生接觸,才在正常人的哀求中走出了這處溫泉。


    背麵沾著血跡的大門“砰”一下閉合,隔絕了裏麵的喊叫聲。


    高大男人身上的鎧甲往下垮了垮,似乎是他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些。


    他換了副十分客氣的語氣,對跟在身側的少年說道:“情況緊急,剛才如果有冒犯到你的地方,還請多多擔待。”


    “你認識我?”


    此時,綠魈已經將身體控製權交還給了魈,對於高大男人態度的轉變,魈有些意外,他打量著對方的臉,隻覺得陌生。


    自己應該沒見過對方。


    “別看了,我們沒有見過麵,但我們都認識你。”


    “你們?”


    “你的事,葉將軍和我們這些部下都講過,而且你的長相屬於很好辨認的類型,在打開門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了是你。”


    正是因為認出來了,所以高大男人才時刻緊繃著身體,十分緊張。


    按照葉綾川描述出來的魈,他自己很有可能不是其對手,萬一不小心起了衝突,不好處理。


    見魈沒有開口,他又接著說道,“我姓邢,之前一直帶隊在白河城周邊清剿錨點,不久前才迴到城裏,稍作休整。”


    魈看著老邢,難怪對方一副不知道自己此刻應該在軍營接受隔離,不能到處亂逛的樣子。


    “所以城裏的溫泉怎麽了?”他問出了此刻心中最關心的問題。


    “侵蝕順著泉水進入到城裏,溫泉成了感染源,沾染到泉水的人都瘋了。”


    “你們之前沒預料到這種情況?”魈有些好奇。


    “預料到了。”老邢迴想起在葉綾川的介紹裏,魈似乎還是個遊離在外,不了解內情的外編人員,耐心解釋道,


    “每座城或多或少都有氣運守護,我們與那些怪物的拉扯,就像是他們試圖挖開氣運之牆,而我們在堵,當牆出現破口,怪物的影響就會流入城中。現在溫泉被汙染,意味著這場拉鋸戰我們輸了。”


    說完,他小聲嘀咕起來:“見鬼,明明拆掉了它們這麽多的錨點,怎麽還會……還是山上的問題嗎?”


    聽完老邢的話,魈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也就是說,溫泉的變故隻是個開始?”


    “是。”


    “……”


    乖乖,剛來時明明還好好的,我就去山上啃了個蘑菇,見了趟小人,一覺醒來事情怎麽就一下子發展到這種要最終決戰的地步了?


    這跨度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還是說是自己太毛手毛腳,遺漏了許多細節?


    談話間,魈跟著老邢來到了另一處溫泉湯場,同上一處溫泉一樣,這裏依舊是被許多士兵封鎖著。


    “這是?”魈抬起頭看向老邢。


    “隻有聖級之上的人,才能自主抵禦侵蝕。目前研製出的能夠治愈侵蝕的藥物也有很高的使用要求,以及極強的副作用,別說是推廣到民用,就算是給城中這些身強力壯的普通士兵用也不行。


    為了避免侵蝕以普通士兵為媒介,在城中擴散,他們收到的指令隻是配合結界陣法封鎖場地,裏麵的情況由我這種境界足夠的人來處理。葉將軍身先士卒,軍中其他的王級強者也已經在迴來的路上了。”


    魈心下了然。


    原來葉綾川火急火燎趕迴城裏,是為了這個。


    等下,這是不是意味著繼續跟著老邢的話,說不定會在路上碰見他?


    因為魈前陣子整出的那些事情似乎給人添了不少麻煩,現在他看見葉綾川還有些心虛。


    “你讓我跟你走,是有何事?”魈問道。


    “沒有。”老邢瞥了魈一眼,“你如果有自己的事要辦,可以自行離去。”


    “這樣啊……”


    魈拿出早前買的地圖,向老邢再次確認「淵流」分部的位置。


    “是這裏沒錯,不過你找他們是有什麽事情?”


    “我在山中尋到一件東西,據說與二級令使雪影有關,我想讓他們看看。”


    “在山裏找到了重要物品?運氣不錯啊。”


    老邢笑著,下意識就要像對待好兄弟一樣,拍拍魈的肩膀,但他沒有看身側的魈,又一時忘記了兩人之間的身高差,寬大的手朝魈的腦袋拍去。


    魈低頭躲過了這一巴掌,在那疑惑的目光中,老邢尷尬地收迴手,撓著後腦勺說道:“不過這裏的負責人性子十分古怪,很難……溝通,你要不找葉將軍,讓他帶你過去?”


    “不必,我能應對。”


    魈本來就想著避開葉綾川,當然不會同意這個提議。


    “那好,我們便在此分別。”


    與老邢告別後,魈循著地圖的指示,逐漸來到白河城的一處人煙稀少的區域。


    這裏似乎原本隻有些無人居住的老宅,在災厄爆發後,它們就被拆除,在上麵修建起類似廠房的東西供「淵流」使用,地麵上隱隱還能看出些地基的痕跡。


    魈本來走的就是屋頂的路,這會他直接越過進出口的守衛,落在廠房頂上。


    聲音很輕,無人發現。


    分部內的空地上見不到什麽人,聽聲響,他們似乎都在房內忙碌。


    大意了,忘記問老邢他們的負責人叫什麽了,這該怎麽找?


    算了,還是問問這裏的人吧。


    一腳踹開房門,直接向一屋子的人詢問這種事,魈幹不出來,於是他把目光放在了背對著自己的守衛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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