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涼的夜風緩緩吹過,吹散了她的淚,讓她清楚地看見,這不是她夢想中的美麗世界,因為那熟悉且揮之不散的黑暗,又逐漸地朝她靠攏,讓她再度孤單單地迴到了黑暗裏,不能動彈。


    一輪光芒暈淡的上弦月,靜靜掛映在幽暗的水麵。


    在穆夜走後,祭遙就隻是坐在花院的水塘邊,無聲地看著水裏頭的人影。


    不知是光線大過昏暗不清的緣故,還是因為淚水的關係,她看不清楚水裏頭的自己,水麵上倒映的她,麵容看起來是那麽地模糊、那麽地生疏,讓她無法辨識,怎麽也無法認出自己來。


    從前,她以為不管發生什麽事她都能夠去背負,可是現在,她卻變得不知該何去何從、無法自處。


    原本那個沒有穆辰存在的世界已經離她很遠了,而她堅強的心,也己片片凋落,無論再怎麽拚湊,也拚湊不迴原來的自己。


    她已經成了一個自己完全不熟識的女人。


    他們幾個就好似在她的身上係上了密密的絲線,他的一舉一動,都會牽扯著她。


    她在不知不覺中變了、懂了,而後苦澀便漸漸地侵入她的孤獨之中,無奈也漸漸地滲進她的身體,在她身上的每一處蔓延。


    她明明知道自己正逐漸地沉淪,可是她卻不願掙紮,隻想沉醉在東風裏,留戀在這短暫的春天裏,但那劃破她夢境的冷酷事實,又讓她不得不醒來麵對人世的生生死死。


    如果這隻是一場夢,她情願不要醒,不要又醒來麵對那些恩怨是非。


    落花在水麵上輕輕慢遊、緩緩飄蕩,像極了她那顆動蕩不安的心。


    穆夜交給她的短刃依舊擱躺在她的掌心裏,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到底她該怎麽做,才能讓穆辰活下去,也讓貪戀這人世的她活下去。


    何時,她變得如此貪生怕死?


    她祭遙,不是一直為鬼族可以放棄一切的嗎?


    為何現在,卻為了兒女私情變得如此自私自利?


    寧靜的花院裏突然傳來數聲細響,祭遙循音看去,就著朦朧的月光和遠處的燈火,數名身著黑衣幾乎要和夜色融成一色的人,正攀躍過高牆、自樹梢翻躍而下。


    祭遙警覺地握緊手心的短刃,但在那些人逐漸朝她靠近時,她在他們漆黑的衣裳上看見了那屬於魔族的標記。


    她瞬間明白了這些人是為誰而來——他們是為了她這個破壞了魔族好事的人而來。


    祭遙不禁想到,若是神族知道了她並沒有殺掉安璟皓,會不會也是這般憤怒,急著要來取他的人頭?


    沒辦法,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看著那些人提著亮晃晃的白刀直朝她而來,祭遙低首看了手中的短刃一會兒,又將它收進衣袖裏,不走也不動,也不高聲唿喊或是覓路逃生。


    她沒想過自己可以這麽幸福,這輩子,這樣就夠了。


    她若是死了,穆辰也就不必因為她的生死而被她牽連,她也不需再傷愁地為了旁人而去拚命,不需去想她到底該怎麽做,她隻要將一切都交給眼前的這些人就好了,由他們來決定她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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