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湖中植卉雜多,茭白、荷花、蘆薈,那撐船小翠竹竿一撐,小舟駛入蘆薈叢中。那蘆薈足丈許高,密集生長,小舟駛入其中,頓失了方向。小翠手中竹竿敲一敲水麵,打一打薈從,觀察濺起的水質,便辨察方向。


    林塵讚道:“小翠姑娘,這裏蘆薈忒多,你這敲一敲,打一打,即知該朝何處去,好生厲害。”小翠道:“神醫大人,你取笑我。我不過熟能生巧,認透了水路,見那根薈草眼熟,便朝那去罷了。可算不得‘厲害’二字。”雖是撐船丫頭,言語落落大方,毫不怯場。林塵暗驚,越朝裏深,越覺不同尋常。


    半刻鍾頭後,眼前蘆薈漸少,待舟頭破開一角,陽光灑在船身。這才使出蘆薈雜叢,既見景色豁然開朗,湖麵清波湧起,風景甚美。此處已入湖中深處,迴首可隱約見“勞山”山影,裹在山霧中。乍看如巨人聳立。前瞻卻全綠茫茫一片,除卻碧綠湖水,與其上點綴的荷花綠葉外,再無他物。


    林塵心驚不已,青寧郡中青寧湖,三聖山外洗孽江,二者均為當世大湖大江。然則與碧波湖一比,各露不足。洗孽江江水激湧,黃沙滾滾,實與“美景”無緣。青寧湖空大而已,終少了自然靈動之美感。


    這碧波湖氣候宜人,宛自成天地。實叫人流連忘返,意願長居此地。


    林塵心中想道:“這碧波湖好大,龍泉山莊能坐立湖中,隻怕十分不凡。”穩坐舟右側,伸手輕撫湖麵。忽見湖麵起波,三條褐色小魚跳出湖中,竟似要吃他手指。林塵手指一縮,悉數避開。


    蘇扇寧歉然道:“疏忽,疏忽,這是河婆子魚,碧波糊東南片水域盛行,但行七八裏後,這等惡魚便消聲滅跡了。那兒湖景更美,水質清甜,不但可著手戲玩,還可下湖解暑。”催促道:“小翠姑娘,此地水域危險,快快使離吧!”


    小翠道:“好勒。”竿子一撐,竟見船行飛快。林塵則心道:“先是蘆薈叢,後是河婆子魚,這兩處怕是龍泉山莊抵禦外敵之所在。叫外人不好強闖山莊。我既來之,且安之,實也沒什麽好懼的。”很快駛出危險水域,果見眼前風光煥然一新,荷花朵朵盛開,有彩魚水中嬉戲。


    其時正過午時,陽光一照,映得湖麵彩光蕩漾,霎是優美。林塵忽見西首方向,湖中鑄一高台,台上有人撫琴彈奏,隻相距甚遠,又因湖中白霧久不散卻,全看不清奏琴者何人。但聽曲音之悠揚,叫人心扉大敞,奏琴之人音韻修養,怕已有極高造詣。


    林塵本是喜音之人,聽得對方琴技高絕,偏暗藏孤寂、憂愁、煩悶之苦。有時口頭難以表達的情緒,音韻反更好抒發,似在借此抒發,卻隻能聽得自己迴音。自娛自樂,以解憂愁。不住心中覺其可憐:“聽此人琴音,怕是孤單寂寞已久,但苦無人迴應。”林塵又想:“初來龍泉山莊,我本該盡量低調。但此人奏琴抒情,我既也擅音韻,迴以慰問,又怎能算高調?又為何不可?倘若真有唐突,再賠禮道歉便是,有何好張前顧後的?”邪性作祟,不喜瞻前顧後,畏畏縮縮作風。又興致所至,吹奏腰間竹笛。


    這竹笛原料取自山間野竹,其上音孔,亦是林塵自個挖鑿。多不合規範,加之林塵素不守規矩,吹奏笛音時,全憑各人喜好理解。如此一來,人野、笛野、曲更野。初聽隻覺他在亂吹一氣,有意擾人琴音,壞人美感。


    小翠、蘇扇寧麵色驟變,背後已生冷汗,剛想出聲製止。忽聽高台上琴音驟激,似在喝問何方宵小,胡吹一通,折了她奏琴美意。


    林塵心道:“呀,看來奏琴者,身份地位自不低。既覺我壞你美意,那我收手便是,待我入了山莊,再為此事賠罪。”當即收了竹笛,朝高台上拱手一拜。毫不覺此舉有何不妥。


    那高台乃玉石而砌,周有白霧飄懸,隱約可見高台上確有一人,似盤腿而坐,腿上放著玉琴。兩地相隔甚遠,約莫數十餘丈,其它細節,林塵已看不清。


    林塵實不知的是,方才奏琴者,乃為龍泉山莊莊主夫人“蘇沐沅”。她奏琴最煩人打攪,今日來客如此莽撞,已叫她不喜。倘若曲藝好便罷,雖仍舊不喜,但總不至生氣。偏偏那笛音一無章法,二無韻律。全隻似三歲小兒亂吹一氣。蘇沐沅登時便想:“來者何人,是瞧不起我龍泉山莊麽?我龍泉山莊何等清雅之地,豈容他放肆?”


    然則稍過片刻,氣自消了一二,不自覺又憶起方才笛音。方後知後覺,此音初聽既亂且野,細聽捉摸後,反處處顯露不羈、灑脫、放縱之至。吹笛者音道感悟自成一派。但蘇沐沅久未出山莊,琴藝雖精,尚不敢妄自下定論。蘇沐沅便想:“此人應是入我山莊做客的醫士。我且探他一探便是。”


    她平生素愛音韻,若覓一音道好友,自樂得歡喜。當即再撫琴弦,那婉轉琴音又即蕩出。


    林塵聽得琴音,已無先前哀怨、孤寂之意,便想:“此琴怕是問我話,與我交談。我原先隻道我那笛音,龍泉山莊全看不上,方才出音斥責。現在看來,反是奏琴者會錯我意。”正欲迴音。


    蘇扇寧見林塵又有動作,嚇自一跳,忙道:“不可,不可。莊主夫人惱了,可是要殺人的。”林塵奇道:“奏琴者便是你們莊主夫人?”


    蘇扇寧道:“是的,方才那高台,名為‘白玉望水台’,莊主夫人每來興致,便入台奏琴,整座龍泉山莊都能聽見,林神醫,你攪了莊主夫人美意…”林塵笑道:“蘇兄,你關心太甚,你不懂樂道,卻也合理,琴音停而複始,意在與我交流,你倘若不迴,方才真切失了禮數,你且放寬心便是。”


    蘇扇寧心道:“我怎會不懂音理,隻…我確然聽不出,琴音中有交流之意,在者說了,莊主夫人何許人物,豈會與人私交,莫非是這神醫胡話?”正糾結間,林塵已將笛音奏出。


    蘇扇寧見事情已經發生,頹然坐下。


    龍湖山莊上上下下,實皆通音韻,隻深淺各不相同。船女小翠音韻稍深,蘇扇寧這蘇家公子,反稍稍次之。但二者均不覺琴中問詢交流之意,又因素知那莊主夫人,喜怒無常,哪敢妄加揣測。


    蘇沐沅聽到迴音,心道:“此人音韻一道,確有獨特造詣。哼,以為這樣,便想與我合奏麽?”心中悶氣,實已消了大半。但生性古怪,本好不易遇一琴友,偏偏不願再彈奏交流。放下玉琴,徑下了白玉望水台。


    林塵聽琴音絕止,微微不悅,本琴、笛互奏,講究你來我往,此起彼伏。縱然有事停止,也該先以琴音告之,如此嘎然而至,多不禮貌,實不把另一方放在眼裏。林塵心道:“這龍泉山莊的莊主夫人,怕是位脾性古怪之人。也不知我今日之舉,有無將她惹惱。”


    舟船緩行,忽聽一陣風聲倏起。見一黑衣人踏水而來,意欲強闖龍泉山莊。小翠道:“好膽!”清喝一聲,竹竿自水中一劵,一挑,水流朝黑衣人撞去。


    黑衣人輕功甚強,竟側仰一閃,避開水流。速度更快。小翠道:“蘇哥,你帶林神醫先上山莊,我去會會那小賊。”說罷,一人手持竹竿,跳入江中,朝那黑衣人追去。


    蘇扇寧道:“林神醫,我來撐船。”伸手入湖中,手指用力一扣。取下一條長竹竿,用力一劃,舟徑向西北首劃去。再過半個時辰,漸見一座湖中高樓,其上寫道:“龍泉書閣”。


    蘇扇寧見到書閣,麵色一沉,當即加快速度劃槳。又行半刻鍾頭,終見一處島嶼。那島嶼立於湖中,尚未靠近,便嗅得花草香味。其內侍女往來,照料各種花卉。


    蘇扇寧道:“林神醫,你且上島罷。上島後自有人接應你。你莫擔心,後日便是神醫大會。島中神醫較量學習。大會結束,自當安然護送出龍泉山莊外。”林塵心想:“這蘇扇寧縱有隱藏,但一路間確無加害之意。”笑道:“自然。”


    待舟船靠岸,林塵走上岸,拱手目送蘇扇寧遠去。一左一右,各有兩名侍女行來,朝他盈盈一拜,行了個萬福。二女在前引路,林塵緊隨其後。穿過一片桃木林,一座瀑布山,終見“龍泉山莊”真容。


    兩侍女將林塵送入客房,服侍他更衣,沐浴,洗漱,禮數做得十分周到。待到傍晚時分,一侍女敲響房門,道:“林神醫,莊主夫人請你去吃晚宴啦。”


    林塵道:“好。”在侍女帶領下,穿過一道長廊,行至一大堂當中。其內紅燈閃爍,燈籠高高掛起,十餘位男女已入堂正坐。侍女帶領林塵,自一空位坐下,行一萬福,默默退至一旁。


    林塵觀察四周,見堂中來客,男子居多,皆已上年歲。多數人身上,自帶一股草木藥香,均為各地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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