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場麵,終於平靜了下來……


    娜莉雅坐在篝火前,像是還沒從剛剛的情況中反應過來一樣。


    她攏了攏身上的毛毯,視線看著在篝火的另一旁那一站一坐的兩道身影。


    此刻,她的心中不由得恍了恍神。


    “嗯,好啊,好啊……太完美了!”


    此刻,莫麗越是感受著利克體內的身體狀況,口中的喃喃聲便越是激動。


    她的眼中閃爍著精光,臉上滿是喜愛與滿意的神情。


    利克的複活,證明了她一直以來所研究的課題是正確的!


    當將靈魂重新被安置於容器裏的那一刻,就連在圖書館中的莫斯也停下了動作投來了關注的目光。


    這一次的人體試驗,足以讓她在精神與靈魂的領域上邁出一大步!


    ……


    “……總而言之,現在你的身體已經完全恢複了。”


    “之所以你的腦袋會痛,是因為靈魂中還殘留著之前被殺死的信息。”


    莫麗抬手拍了拍眼前這個秀氣少年的肩膀,語氣豪爽地笑著說道:


    “安心安心,再過個幾天就能自然恢複了哈哈哈——!”


    “額是……”


    利克點著頭,臉上還帶著些許迷糊和疑惑地迴答道。


    死?


    他死了嗎?


    可是,他感覺自己不過是睡了一覺。


    陣痛……


    雖然不如一開始那般強烈了,但還是在持續不斷地困擾著他。


    記憶變得混亂,利克完全迴想不起來。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那個……能給我一件衣服嗎?”


    利克的臉上帶著些羞澀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


    從剛剛開始,他就是一副光溜溜的狀態。


    “啊,當然!”


    莫麗聞言點了點頭,笑著朝遠離火堆的一堆破碎的衣服指了指方向說道:


    “你的腰包在那邊哦,那些哥布林倒是識貨沒有把它給弄壞。”


    “那裏麵應該有你的衣服吧?”


    “嗯嗯,謝謝……”


    利克忙不迭地點了點頭,隨即逃跑似地小跑了過去。


    莫麗看著利克離去的背影,臉上慢慢露出了一副思索的模樣。


    她迴憶著利克剛剛的神態和表現,喃喃說道:


    “嗚……記憶會有所損失嗎?”


    ……


    在篝火前坐下,莫麗快速地從懷中拿出一張張羊皮紙。


    她現在需要整理一下利克的複活實驗的過程。


    【關於對人類體“利克”——通過靈魂體複現肉身的複活實驗的記錄報告】


    【新曆紀377年8月1日下午4:45,實驗開始……】


    她輕咬著嘴唇,一邊記錄著實驗的過程一邊喃喃說道:


    “重新生長的身體,身體機能確認完全恢複。”


    “靈魂對於肉體的信息記錄準確率幾乎為100%,不排除因時間過久而造成缺失的可能。”


    “……似乎具有隨時間變化的記錄性質,在肉體生長過程中出現傷口和疤痕的複現現象。”


    “魔力的儲蓄量和施法能力……目前無法確定是否影響,需要繼續觀察。”


    【關於複活後對精神與肉體的潛力是否影響……】


    “你是怎麽做到的?”


    劃動的羽毛筆停頓於紙上,莫麗抬起頭看著突然發問的娜莉雅,不由得挑了挑眉好奇地問道:


    “嗯?你很在意這個嗎?”


    一直注視著火焰的娜莉雅此刻轉過了頭,神色迷茫地看著莫麗。


    良久,她縮了縮身子聲音略顯低沉地說道:


    “畢竟已經死了的人,現在可是活生生地出現在麵前啊。”


    人的心理是很複雜的……


    當娜莉雅麵對複活的夥伴,第一時間感受的自然是欣喜,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恐懼。


    重新冷靜下來後,再一次看著活生生的利克。


    娜莉雅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眼前的利克,感覺就像是一個相似的人!


    麵貌一樣,聲音也是一樣,就連神態也……


    可是!


    ……她不知道!


    記憶與現實,仿佛出現了扭曲。


    “利克……跟以前的還是同一個人嗎?”


    娜莉雅微微垂下腦袋,隨著陰影的覆蓋而失去光亮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莫麗。


    “哼……”


    莫麗麵對質問不由得輕哼起來,嘴角勾起一抹興味盎然的弧度。


    她低下頭一邊整理著散落的羊皮紙,一邊饒有興趣地問道:


    “娜莉雅小姐,你覺得真正能夠代表一個人的存在的是什麽嗎?”


    “一個名字?一具身體?”


    “還是存在於其他人腦海中的過去的片段?”


    ……


    利克跪在地上,目光呆愣地看著眼前這堆破碎的衣物。


    暗沉的血紅色浸潤了破碎的白色法袍,腥臭甜膩的味道環繞在鼻尖。


    這是他的衣服,他的血!


    利克的身體下意識地僵硬,汗毛瞬間倒豎了起來。


    “我……我……”


    利克愣愣地抬起手,看著手中黏膩的血液。


    真的死了?!


    “不,這些都不對!”


    一聲大喝讓利克猛地一顫,從呆愣中迴過了神。


    他轉過頭,隻見在篝火前那道嬌小的身影站了起來揮著手中的紙稿高聲說道:


    “……是靈魂啊!”


    ……


    “靈…靈魂?”


    “沒錯,就是靈魂!”


    娜莉雅微微瞪大了眼睛,注視著莫麗臉上的神色。


    那是興奮,堅定地追尋著真理的興奮。


    莫麗稍稍收斂了內心激動的情緒,重新坐下對著娜莉雅緩緩說道:


    “當靈魂離開軀體的那一刻,作為生物的概念就已經消失了。”


    “這是人類,或者說世界上所有的種族、生物與死物唯一不同的地方。”


    “死亡……不管是曾經的名字,還是生前的記憶,對於死後所殘留的軀體都沒有意義。”


    “他們會隨著軀體的腐爛,隨著一個生命迎來終結而被遺忘。”


    “但是這些東西卻並不會因此而消失掉,就像一個係統必然會從有序走向無序,但它本身的總量卻依然不變一樣。”


    “死亡也隻是代表著生物進入了一種無序的狀態,但是並不代表著它已經消失了。”


    “那麽,它又到底存在於哪裏呢?”


    莫麗翻動著手中的紙張,神情中是對於真理的渴求與感歎。


    她抬起頭笑著注視著正一臉沉思的娜莉雅,輕聲地問道:


    “娜莉雅小姐,你覺得如果將一枚銅幣拋起來,最終落到地麵它會停在那一麵嗎?”


    “……”


    娜莉雅聞言沉默地看著莫麗,良久才緩緩說道:


    “正麵或者反麵,也可能會立起來……”


    莫麗笑了笑,開口說道:


    “也就是說除非是使用某種特殊的手段,不然在落地之前誰也不知道結果是吧?”


    “額……應該是吧。”


    娜莉雅有點愣,但是還是點了點頭。


    “那麽也就是說在落地之前,處於半空中的銅幣同時擁有著好幾種落地的狀態。”


    “它或許會是正麵,又或許會是反麵……直到落地的那一刻,這種狀態才會塌縮為一個結果。”


    “你不覺得很奇妙嗎?”


    莫麗的話,讓娜莉雅感覺不明所以。


    她不禁皺了皺眉,張口問道:


    “你到底在說什麽?”


    “娜莉雅小姐……你覺得人在死亡之前是否同樣有著無數的可能性?”


    莫麗終於將手中的紙張整理完畢了,她笑著抬起了頭慢悠悠地問道


    “……”


    娜莉雅沒有迴答,因為她並不知道該如何迴答莫麗。


    不過莫麗也並不期待娜莉雅的迴答,隻是自顧自地說道:


    “答案當然是有的,人在死亡前有著無數的可能性。”


    “但是隨著死亡的降臨,這些可能性便都成一個結果了。”


    “死亡……成為了一個結果,一個傳遞給外界的信息。”


    “人的存在被壓縮了,成為了常人不可見的存在,一個記錄著這個人的一切的信息。”


    “我將其稱之為“靈魂”的信息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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