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了不容拒絕的威嚴的表情與口吻令三個小輩沒有反駁的餘地,乖乖地跟在她身後迴到了還彌漫著“硝煙味”的客廳。


    “小孩子不準插嘴,我要將人先給我解釋清楚。”柏木貴子麵對著三人坐下,緊繃著一張留下了歲月的痕跡卻仍然美麗中透著強悍的臉命令道。


    “是,媽媽。這件事——全部都是我的錯——”再也躲不過了,隻好麵對現實——“怪不得你那天支支吾吾地一直在顧左顧右而言的——你說不想惹麻煩——原來全都是為了這小子!”聽完柏木將人的話,柏木貴子的臉色陰霾得如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天空了,“這幾天晚上我一直睡不好,今天決定一定要過來看看,沒想到會聽到這件事——你——”說到一半就已經怒不可遏的她站起來逼向望——“你是哪裏來的小混混?為什麽好好的不知上進,偏要跑來破壞別人家的安寧!”


    “我、我不是故意要破壞別人家的安廳——我隻是喜歡將人,真心喜歡他!”望一邊節節後退,一邊壯著膽子迴答。


    “閉嘴!我有說過要聽你的解釋嗎?我隻想好好教訓你這個膽大包天、敢惹到我柏木貴子的小流氓!”柏木貴子說著,隨手一把抄起沙發邊的落地燈,拔掉燈罩扯掉電源,氣勢洶洶地朝望打過去——“媽媽,你冷靜一點——”


    柏木將人出聲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去搶母親手裏的“兇器”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閃著寒光的金屬物體朝望身上落下——“啪”的一聲,練過六年劍道的望反射性地抬起雙手接住了要敲破他的腦袋的氣勢猛揮過來的燈柱。


    “可惡,你竟敢反抗。”被望的舉動激得惱羞成怒的柏木貴子毫不遲疑地緊接著打出一棒——“我不是想反抗,如果您想揍我出氣我沒有意見,但是我不能被打死——因為我在菩薩麵前發過誓要讓將人幸福!”望一邊繼續招架如雨般落下的打擊一邊喊。


    “你還敢在我麵前說出這種話——”


    “媽媽,住手!”


    “奶奶,請別打了!真的會打死他的!”


    柏木將人和麻美顧不了太多的一起衝上去阻止火氣一上來就失去控製的柏木貴子,一個人硬搶下了她手裏的燈柱,另一個人則拚命把她從望身邊拉開。


    “好,我今天就不在麻美麵前殺人——不過小子,你給你等著,我不會就這樣饒了你的!你最好有必死的自覺!”


    柏木貴子指住望放下威脅,然後拉著麻美如女王一般踏過隻剩下一片“斷壁殘垣”的“戰潮揚長而去。


    “我們要不要幹脆一起逃走算了?我要再私奔一次嗎?”柏木將人頹然地背靠著牆壁坐在地上,喃喃自語似的說。


    “不管將人說要到哪裏我都會和你一起去的,東京、名古屋還是什麽其他地方,就算是外國我也會和你一起去的!可是,我不想將人為了我而毀了現在的生活,所以我決定接受阿婆的挑戰——我會做好接受她任何考驗的心理準備!”望屈膝在柏木將人麵前跪下來,抬起雙手捉住他的肩膀,烏黑清澈的眸子仍像任何時候一樣真誠而直接地望進他的眼中。


    “果然像是你會講的話,也許你比我更加無懼於這個複雜又難以預料的世界吧……”


    柏木將人苦笑著執起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所以我總是采取各種狡猾的手段逃避可能會有的麻煩,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像速食麵一樣簡單,隻需要挑選自己喜歡的口味,然後丟進水裏就不用操心了;而你則像壽司,單純得一眼就能看透所有的內容,並永遠固執地堅持著自己一貫的原則,敞開胸懷勇敢地麵對大家。”


    “不對,其實將人想要逃走是為了我吧,因為你怕我真的會被阿婆殺死!老實說我是很高興你說要和我私奔,我隻你愛我就滿足了!”望吐了吐舌頭,為了讓愛人放鬆下來,不好意思地承認兩分鍾以前自己心中的竊喜。


    “我媽媽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如果不是嫁給了我爸爸,當初外公甚至考慮過要她當家族裏的繼承人呢……”


    柏木將人用袖口替望抹去因為剛才被母親“追殺”而殘留在額頭上的汗珠,用力一拉讓他整個靠在自己胸前。現在隻有懷裏充實真切的感覺才能讓他暫時平靜下來,認真考慮一下今後要如何迎接母親的——懲罰。至少以他的經驗“懲罰”能比“考驗”更貼切地形容她接下來可能會的行動——“我會盡量保護你的——不過萬一再次見麵,千萬不要叫我媽媽“阿婆”。她是上很驕傲的人,最討厭被別人看成弱者。”若是再加上這個誤會,難保她不會把“新仇舊恨”算在一起,使出什麽令人匪夷所思的手段!


    “嗯,我也會努力保護將人的!也會記得不要稱唿她為“阿婆”。”


    十天過去了,奇怪的是柏木貴子那邊始終不見有任何動靜,柏木將人試著連續打了幾天電話都沒有成功,不是沒人接就是隻有店裏的夥計在家,隻聽說母親這些一來隻有早晨會到前院的櫃台巡視,叮囑一些重要的事情,提醒要給哪一位客人送貨,哪一種商品需要補貨了,其他時間都待在後院避不見人。這些消息聽得柏木將人更加憂心忡忡起來,總覺得似乎有什麽可怕的計劃在暗暗醞釀當中——第十一天早上,兩個男人在柏木將人的家門口攔住了正準備去上班的他——“將人少爺,貴子大姐要我們來接你過去。請上車。”是外公那邊的人,媽媽還是動用那邊的力量。


    “明白了,就按你們說的做吧。”柏木將人點點頭,二話不說地坐上了早準備好的黑色轎車。如果他沒猜錯,媽媽應該已經請“人質”過去了,再反抗或者掙紮什麽的隻會火上澆油,令情況繼續惡化而已。


    如他所想的,車子一路開到了家裏的老宅,從前院的雜貨店門口經過,直接停在了後院門口。當他走進去時,望已經被十幾名一看就知道並非善類的男人包圍在四周種滿了母親最喜歡的櫻花樹的院於中間了。


    “到我身邊來,將人。”


    聽到柏木貴子的聲音,那些男人無聲地閃到一邊,讓開一條路讓他通過並同時將望擋在身後,不讓他們有片刻接觸的機會。


    “媽媽——”柏木將人抬起頭,看到了一身戎裝,身著古武士服的母親。“你這是要做什麽?對付我難道還需要擺出這種架勢嗎?”母親的思考方式果然異於常人,竟把家裏的後院搞得像個小型武道大會的現常


    “不是對付你,是要給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點教訓!聽說他學習過六年劍道,是學校裏劍道社的主將,而且還在全國大賽上取得過相當不錯的名次,媽媽倒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厲害,可以得到我驕傲的兒子的認可。而且他也同意我的提議——”柏木貴子冷冷地一笑,用眼神命令著院子裏的手下分散開在院子兩邊排成兩列——“沒錯吧,平井望。”


    “是的,我願意接受您所提也的任何條件。”望一步一步走上前,大膽地與柏木貴子的眼神對峙。


    “很好,那麽我們可以開始了嗎?”柏木貴子挑起眉問。


    “我準備好了,請開始吧。”望禮貌地欠了欠身迴答。


    “等一下,媽媽,我不答應這種方法。這不是遊戲,望還是個孩子!”柏木將人想起身反對,下一秒柏木貴子手中的竹劍已經指住了他的心口——“以你們現在的身份,你沒資格說這種話,你真的把他當成孩子嗎?”


    “將人,請你相信我。今天我要正式成為一個男人。讓你幸福,這是我生存的意義!”望深深地注視了柏木將人一會兒,接過身旁男人遞過來的竹劍,轉身麵對將分別與自己交手的三名對手。


    “開始吧。”柏木貴子揚起頭,高聲下了命令。“將人,和我迴屋裏去。”接著,她轉過身對柏木將人說。


    “媽媽!”


    “住口。還是你希望留在這裏讓他分心?”


    “……”


    再一次被母親逼得啞口無言,柏木將人隻好強迫自己無視於身後唿嘯的風聲劍氣,隨她進屋,在塌塌米上坐下。隻隔著一扇薄薄的紙門,卻足以令他坐立不安,如坐針氈。


    “在你爸爸麵前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為吧。”柏木貴子指著供奉在神台上亡夫的牌位說。


    不知過了多久,院子裏強烈的殺氣終於暫時平息了下去,兩扇紙門被無聲地拉開——“貴子大姐,對方勝了。”


    “知道了,到外麵等我吧。”柏木貴子平靜地點點頭,拿起手中的竹劍站起來。“一起過來吧,將人。”


    “嗯。”


    默默地又看了一眼眼遺像中父親的臉,柏木將人與母親一起迴到院子裏。迎麵吹來的寒風令他不由得瑟縮了一下脖子,挺直背脊抬起頭後發現情況比想像中要好,雖然沒有麵具和道服的保護,望並沒有像他擔心的那樣被外公那些冷酷無情的手下打得頭破血流。


    “望——”


    “等一下,你還不能過去,因為還沒有完全結束。”柏木貴子再次阻止了柏木將人急於上前探視望的動作——“你還有我這一關要過,平井望。”


    “媽媽——”


    “您。”


    柏木將人和望異口同聲地驚叫出來。


    “沒錯,不過我不會和你對打,我知道即使我這樣提出來你也一定會以男人不打“女人”和“老人”為理由而拒絕,所以你隻要不反抗地站在那裏,讓我打三劍,如果你可以不倒下,我就承認失敗,認同你和將人的事情,從此不再幹涉你們的來往。”柏木貴子手持竹劍,踏進院子裏,在望麵前站祝


    “媽媽,這個要求太過份了!”柏木將人再也無法忍耐地衝過來,插進兩人之間,擋在望的麵前。


    “過分?媽媽並不這麽認為!知道外公當年最後是怎麽同意媽媽嫁進柏木家的嗎?你爸爸就是這樣赤手空拳地接下了你外公的三劍,被打得斷了好幾根骨頭,在醫院裏躺了三個月,之後才被認同成為我的丈夫。 比起手無縛雞之力、隻是個文弱書生的爸爸,這小子身體強壯,又是個劍道高手,我隻打他三劍,這個條件還算得上過分嗎?”


    柏木貴子後退幾步,高高舉起竹劍,目光炯炯地與自己的兒子對視,散發出一股銳不可當的強悍氣勢——“將人,讓開!”


    “這——”他根本不知道父親是付出了這樣的代價才和母親在一起的,更沒想到母親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不要緊,將人。阿……這個,貴子前輩說得對,我很強壯,應該是我占到便宜才對。”差點脫口叫出“阿婆”這兩個字的望及時改了口,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稱唿,隻好用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叫法。從上次在將人家被追打時他就看出來了,這位阿婆的劍道段數絕不在自己之下,所以稱唿她為前輩也應該沒什麽錯。


    “聽到嗎,將人,馬上讓開!”


    這次,柏木貴子避開了兒子憂慮與不甘的眼神。依稀記得四十年以前,年輕倔強的自己也曾經為了那個深愛的男人所付出的鮮血,第一次在父親麵前流淚。不過她不會為此而手下留情——“快點,讓開!不然三劍就變成五劍!把他帶到旁邊去!”她命令身後的兩名手下,將說什麽也不肯讓開的柏木將人硬拉到一旁。


    “你準備好了嗎?平井望。”她重新舉高手中的劍。


    “是,我準備好了。”望深吸了一口氣,沉下氣息在原地站穩。


    “那我就不客氣了——喝!”


    第一劍帶著泰山壓頂之勢兇猛地劈了下來,狠狠地落在望的左肩上——“……”他咬緊牙關沒有吭聲,承受住椎心的劇痛,接下了第一劍。


    “二——喝!”


    緊接著,第二劍如燎原的烈火要將對方吞噬一般,凜冽地直掃向望的腰部——“……”他咬破了嘴唇,不過還是堅持住沒有哼上一聲,肋骨的部分火辣辣的痛,不知道有沒有斷掉,倒是剛剛肩膀的地方,已經痛得發麻,沒有感覺了。


    “三——喝啊!”


    沒給他更多喘息的機會,第三劍接踵而至,隻聽耳邊劍氣挾著陰風咆哮而至,直襲他的麵門——“不要——”


    竹劍險險地在望的鼻端停住,柏木將人第一次體會到全身冰冷,心跳幾乎要停止一般的感覺——“沒有嚇得閉上眼睛尖叫——看來我不得不承認失敗了。”盯著望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柏木貴子收起了手中的劍,“將人,如果沒被嚇死的話就過來看看他傷得重不重吧,你們可以離開了。今後你們要怎麽樣都與我這個老太婆無關。”冷冷地說完,她緩緩轉過身,不想看到他們離開的背影。


    原來父親那時放自己離開時就是這種心情礙…


    不管做了什麽悖天逆德的事情,當女兒真正要“離開”父母身邊的時候,發怒或者說些什麽不可原諒之類的話早已變成了倔強的借口,冷清悲涼的傷感逐漸在心中擴大——隻是不甘心啊,自己的骨血被一個自己無法接受的外人奪走——一直以為父親當年隻是不願意打破自己“不殺沒有抵抗能力的普通老百姓的誓言才沒有砍下那最後一劍的,原來他全部都是為了她……


    “奶奶,爸爸他……真的要走了嗎?”走一開始就躲在另一個房間裏沒有出來的麻美輕輕地走到柏木貴子身後,握住她冰涼的手。


    “那家夥是一個差勁的父親……麻美,你會原諒他嗎?”柏木貴子牽著孫女的手迴到屋內坐下,與其說是問話,不如說她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以後,會的,一輩子生爸爸的氣,我知道我做不到。知道了真相以後,說不受打擊是騙人的,可是後來發現不管怎麽樣,爸爸在我心裏還是最重要的人之一,就這麽被搶走了,真的好不甘心礙…”麻美吸了吸鼻子,轉頭望著窗外,悄悄抬起手背擦了擦濕紅的眼睛。


    望雖然狼狽不堪地在離開柏木家之後傷口痛得幾乎走不動路,被一路送進了醫院的急診室,但好在經過一係列檢查並在醫生的再三保證之下,柏木將人總算相信他並沒有像自己想像的那樣,和父親一樣斷掉好幾根骨頭,需要住三個月醫院。不過因為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孝深淺不一的瘀傷、扭傷、軟組織挫傷,整個人慘不忍睹得活像是從幾百頭大象腳底下爬出來,望隻好又想方設法找出各種借口搪塞父母的追問,留在柏木將人家裏休養了三天,等四肢勉強恢複了功能之後才迴到家裏,並暗自慶幸沒有傷在臉上,在衣服的掩飾下總算沒被發現。雖說已經想好了借口,如果老媽知道自己在外麵“打架”,難保不會再給他一頓好打。


    一個月之後,又是初春三月,風兒再次抬起嫩綠的指尖,河麵碧波蕩漾,綠意氤氳的枝條輕輕地拂過昨晚剛剛貼好的大學榜單,“平井望”三個字赫然映入了一雙自信的清澈黑眸——“結果怎麽樣?”


    校外,籠罩在溫暖的陽光中的俊美男人倚靠在汽車上,聲音中同樣透出篤定。


    “錄取了,第一誌願。”比起大學放榜的結果,燦爛的笑容似乎更多的是為了戀人而毫無保留地綻放。


    “太好了,望!”柏木將人微笑著點頭,等著望幾大步走到他麵前,趁著周圍沒有行人經過,拉下他的領子送上一個獎勵的輕吻,“恭喜,你已經是一名大學生了。”


    “謝謝,將人,我會繼續努力的!這次我要向你求婚。”坐進車裏,望握住他的手說。


    “日本的法律好像沒有這一條哦!”柏木將人挑起眉毛,看望怎麽迴答。


    “我們可以到外國去啊,等我有了足夠的能力,買戒指,還有出國,請你和我結婚!”望吻了吻柏木將人左手的無名指,鄭重認真的表情一如八年前隻有十歲的他。


    “好埃 本來還想一輩子都不再結婚了,不過為了你,我願意考慮看看,這次給你一個保證,我會等著你實現諾言的那天,那個時候再來和我求婚吧,我等著接受你的戒指。”


    柏木將人眯起細長的眼,仍用同樣擁懶的聲音迴答,心中是一片踏實與祥和。他的親親寶貝長大了,不再要求勾手指,但是會在未來的某一天用一枚戒指完全套串他!


    幾年之後,當結婚戒指已經套上了柏木將人的手指的某一天,兩位意外的客人拜訪了現在是屬於他和望兩個人的家——“爸爸,望,這是我的女兒,寶。”麻美笑眯眯地將胖乎乎的小嬰兒送到顯然是被嚇到了的兩個男人麵前。


    “寶?”


    “她是麻美的孩子?”


    “沒錯,意思是她是我的寶貝!”麻美自豪地向還在發呆中的兩人解釋。


    “什麽時候,麻美是什麽時候——”柏木將人任寶用沒有牙齒的齒齦啃著他的手指頭,還沒有完全適應出國後歸來的女兒已經升格為母親這個事實。麻美隻念了一年大學就決定到英國留學,這是那之後父女倆第一次團聚。


    “因為在英國遇到了喜歡的人,其實懷孕以後本來想馬上告訴爸爸的,可是奶奶知道以後說一定要等寶出生以後再嚇爸爸一跳,就算給爸爸的懲罰,因為你們偷偷跑去結婚,把大家全都蒙在鼓裏。”麻美眨眨眼,慧黠地說。


    “原來媽媽已經知道了!”果然還是什麽都逃不過媽媽的眼睛!


    “是啊,今天是奶奶特意讓我帶寶一起來叫爸爸和望迴家吃飯的。車子還在外麵等,我們趕快走吧!”


    “啊,我也要一起去嗎?”望瞪大眼睛問。


    “當然!放心,奶奶說這次不會再追著你打了,而且你會永遠陪在爸爸身邊吧。”


    “是的,永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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