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繁多的桑樹上綴滿了紅色和紫黑色的桑葚,紅色的桑葚沉甸甸的,就像春節時放的鞭炮,紫黑色的桑葚一串串的,像孩童的發髻。有一些桑葚掉落在地上,有大拇指那麽長。有兩棵桑樹比較高,剩下的一棵桑樹比較矮。比較矮的桑樹有一些枝條垂得很低,我站著就能夠到樹枝上垂下來的桑葚。


    敏敏蹲著身子,給掉落在地上的桑葚數數:“一,二,三……”,地上的桑葚數完後,敏敏又站起身子,數著最高的那棵桑樹的上,長著多少桑葚。上官思甜從屋子裏拿出幾個竹籃遞給我們說:“我們用這個裝桑葚吧。”


    敏敏站在桑樹下,雙手提著竹籃,望著桑樹說:“思甜姐姐,我夠不到桑葚。”


    上官思甜對公孫皓說:“郎君,把梯子給敏敏拿過來。”


    我蹲下身子問敏敏:“敏敏,你是準備摘哪棵樹的桑葚呢?是不是矮的那棵?”


    敏敏說:“哥哥讓我摘高的那棵。他說矮的那棵,桑葚留給你和思甜姐姐摘。”他雖是男子,卻願意為我們著想,我頗感意外。


    孟哥哥問公孫皓:“公孫兄,你下午不去查戶嗎?”


    公孫皓說:“我跟其他官員調換了下查戶時辰,今天下午我休息。”孟哥哥和公孫皓之前是在走廊下聊天,公孫皓架好梯子後,我把竹籃放在地上,和上官思甜一人扶著梯子的一邊,孟哥哥走過來,站在我旁邊。


    上官思甜對敏敏說:“敏敏,快來摘桑葚吧。”敏敏把竹籃遞給孟哥哥,說:“哥哥,幫我拿一下,等下再遞給我。”敏敏登上梯子,撥開桑葉,敏敏捏著一枝桑葚最多的樹枝問:“思甜姐姐,這個桑葚要怎麽摘呀?”


    “敏敏,你抓著桑葚的根,輕輕一拽,桑葚就可以摘下來了。”上官思甜說。


    敏敏輕輕地摘下一個桑葚,她低頭對孟哥哥說:“哥哥,竹籃。”孟哥哥把竹籃遞給敏敏,敏敏把竹籃掛在手臂上,放到敏敏小心翼翼地摘著第二個,第三個桑葚,敏敏也許是摘順手了,不一會兒,桑葚便鋪滿了一層竹籃,敏敏把竹籃遞給孟哥哥說:“哥哥,再幫我拿下竹籃,這些樹枝上的桑葚全被我摘完了,我要換個樹枝摘。”孟哥哥接過竹籃,敏敏慢慢走下梯子,公孫皓站在梯子前,生怕敏敏走下梯子的時候摔著。


    敏敏安全地從梯子上走下來,公孫皓拿著梯子換了個地方,敏敏又再次登上梯子,我和上官思甜跟之前一樣,扶著梯子,孟哥哥還是站我旁邊。敏敏哼著歌,開心地摘著桑葚,我們在樹下聊天。


    上官思甜轉過頭,眨巴著眼睛,讓公孫皓湊近些,說:“郎君,我進屋拿竹籃的時候,給自己化了妝,你看我今天的妝容和往常相比,有什麽變化?”


    公孫皓摸了摸上官思甜的頭,若有所思地說:“你剛剛頻繁眨眼,和往常的妝容相比,今天你眼睛周圍不一樣了。”


    上官思甜害羞地說:“郎君觀察得真仔細。”


    公孫皓微微皺眉說:“思甜,你是不是吃紅豆粉了,都沾到眼睛周圍了,快擦幹淨吧。”說完,公孫皓從衣袖裏拿出一張手帕給上官思甜。上官思甜不看公孫皓,和我對視一眼,我倆都捂著嘴,偷偷笑著。


    上官思甜接過手帕,裝在自己的衣袖裏,無奈地說:“郎君,你真是不解風情。”


    公孫皓一臉茫然:“子定,你憋笑做什麽,思甜,沈娘子,你們為何要偷笑?”


    我解釋說:“公孫兄,上官娘子畫的是‘眼影妝’。”


    上官思甜說:“這個妝容的畫法,是今天清容告訴我的。”


    公孫皓說:“平時迴家看到你,不是在吃水果,就是在吃糕點,我還以為你今天又在吃東西。”


    上官思甜一臉無語,敏敏說:“哥哥,籃子。”孟哥哥拿著敏敏的竹籃,竹籃裏裝滿了桑葚。敏敏走下梯子,對我們說:“哥哥,姐姐,你們去摘桑葚吧,我不摘了,手都酸了。”


    公孫皓對敏敏說:“敏敏,要不要公孫哥哥幫忙洗桑葚?”


    敏敏拿著竹籃說:“謝謝公孫哥哥,我想自己清洗桑葚。”


    公孫皓說道:“敏敏真懂事,公孫哥哥十分感動。”


    敏敏接著說道:“公孫哥哥,哥哥說你以前跟他一起蹴鞠,你把我送給哥哥吃的獼猴桃洗壞了,所以我想自己洗。”我們忍俊不禁。


    上官思甜和我在矮桑樹下摘桑葚,我和上官思甜都把竹籃跨在左手臂上,開始摘桑葚。上官思甜對我說:“沈娘子,千萬不要摘紅色的桑葚,超級酸。”


    “好。”我說。


    “沈娘子,你猜猜我多大了?給你個提示,我比子定年齡大,我比我郎君年齡小。”上官思甜讓我猜她的年齡,我之前感覺她和孟哥哥年紀一樣。


    “二十二?我隨便猜的。”我按最小的年齡說。


    “我二十三了,你呢?”上官思甜問。


    “今年十八了。”我說。


    “沈娘子,你以後可以叫我思甜,我可以叫你清容嗎?”上官思甜問道。我點點頭。


    “清容,你家住在哪裏呢?”上官思甜摘了個桑葚,放進竹籃。


    “我家住在舊曹門街。”我說。


    “那‘沈家茶鋪’是你家開的還是你們親戚開的呢?”上官思甜問。


    “是我阿爹開的鋪子。”我說。


    “原來是你家開的,我爹超級喜歡喝你家的茶葉,很好喝,價格又合理。”上官思甜對我說。


    “謝謝,你們要是喜歡喝的話,下次我送一點茶葉給你們。”我說。


    “那我就不客氣啦。”上官思甜說。


    “清容,你看那串紅色的桑葚遠看像什麽?”上官思甜向我指了指方向。


    “我覺得像春節時的鞭炮。”我說。


    “這個比喻有點意思,我覺得就像是紅色的蠶寶寶。”上官思甜說。


    “郎君,你覺得那串紅色的桑葚像什麽?”上官思甜望著公孫皓說。


    公孫皓把梯子安置在另外一棵很高的桑樹下,自己登上梯子,提著竹籃開始摘桑葚,孟哥哥就扶著梯子。


    “像覆盆子。”公孫皓埋著頭看向上官思甜。


    “我覺得像紅色的蠶寶寶。”上官思甜說。


    公孫皓立刻走下梯子,放下竹籃,走向上官思甜,摸著上她的頭說:“思甜,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麽?”


    上官思甜一臉茫然,公孫皓單手摟著她的腰壞笑著說:“思甜,你是不是暗示我們一起生個孩子?”上官思甜不好意思地說:“郎君,摘個桑葚,你亂想什麽啊。”公孫皓低頭準備吻思甜,說:“娘子,我沒亂想,不如我們今晚……”上官思甜閉著眼睛,撅起嘴巴,難為情地說:“好。”


    看到這一幕,為了不幹擾他們親吻,我背對他們,換了個地方摘桑葚,孟哥哥幹咳了幾聲,說:“公孫兄,你們的聊天尺度有點大了。”


    公孫皓笑著說:“子定,你聽我把話說完。我的意思是今晚在家招待你們吃飯。”我轉過身來,看到公孫皓雙手抱胸,上官思甜睜開眼睛,一隻手握成拳頭捶著公孫皓的手臂,氣憤地說:“公孫皓,你又逗我!”


    公孫皓比了一個武術動作,說:“思甜,聽人說話可不要隻聽一半,你看,子定和沈娘子他們剛剛都看到你閉眼噘嘴了,不知道你當時是想做什麽?來,跟我學習武術裏的馬步動作,幫你靜心,我看你最近心思有點浮躁。”


    上官思甜對公孫皓翻了個白眼,說:“我今天不學武術,公孫皓,晚上你洗碗!”有隻小黑貓從牆外跳進來,吃著掉在地上的桑葚。


    敏敏把洗好的桑葚拿過來,示意我們先吃,我們吃了桑葚之後,敏敏就自己吃。


    “清容姐姐,這是我們去開寶寺附近放風箏遇到的流浪貓,因為它兩隻眼睛的顏色不一樣,一隻眼睛是藍色的,一隻眼睛偏褐色,所以我記得。”敏敏指著小黑貓對我說。


    “思甜,這是你養的貓嗎?”我摘了半籃子的桑葚,便不想繼續采摘了。


    “是郎君養的,平時這條貓總喜歡往外跑,老是被當成流浪貓。”思甜摸了摸小貓的頭說。


    “公孫哥哥,這隻貓會不會生小貓?”敏敏站到小貓附近說。


    “它不會生小貓,它是公貓。”公孫皓說。


    “它有名字嗎?”我指著小貓問公孫皓。


    “平時我們就叫它‘小黑’。”公孫皓說。


    “思甜姐姐,這個桑葚怎麽比一般的桑葚短?”敏敏把桑葚攤在手心上問。


    “可能是被小鳥啄了一半果肉,有時候它們會飛來這裏吃桑葚。”上官思甜說。


    “公孫哥哥,你是喜歡小貓所以養貓的嗎?”敏敏吃完幾個桑葚問。


    “家裏有隻小饞貓,小饞貓吃剩下的糕點渣,水果核容易引來耗子,為了驅趕耗子,我養了這隻貓。”公孫皓笑著說。


    “那小饞貓在哪裏?”敏敏好奇問道。


    公孫皓指了指上官思甜,敏敏對上官思甜說:“思甜姐姐,我想看看小饞貓。”上官思甜對敏敏解釋:“敏敏,公孫哥哥說我貪吃呢,小饞貓就是形容喜歡吃東西的人。”敏敏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思甜姐姐,這隻小貓是你們買的嗎?”敏敏看著貓在走廊上走來走去。


    “這隻小貓是公孫哥哥向他家養貓的朋友,用小魚幹聘來的。”上官思甜說。


    “思甜,這隻貓年紀有多大了呢?”我問。


    “它有八個月大了,幾個月前它不怎麽吃東西,老是啃桑樹,公孫皓還以為它生病了,結果醫治小貓的人說它隻是換牙了。”上官思甜說。


    “原來小貓是要換牙的,我第一次聽說。”我驚訝地說。


    “我和郎君也是第一次聽說,小貓原來和小孩子一樣,是要換牙的。”上官思甜說。


    “小貓,沒想到你也要換牙。”敏敏的表情也是相當意外。


    公孫皓和孟哥哥在大門附近蹴鞠,他們把一個藤球從腳上顛到腿上,再顛到背上……上官思甜雙手叉腰說:“郎君,晚上待客的菜我們都沒有去買,你還有心思在這裏蹴鞠。”


    “思甜,我辦事你放心,中午在‘悠樓’結賬的時候,我還點了晚上的菜,讓他們派人在申時後送過來。”公孫皓專心蹴鞠。


    “子定,日子真是過得快啊,上次和你蹴鞠的時候,你還沒有意中人,有些小娘子喜歡看你蹴鞠,和你搭訕,給你送信,送吃的喝的,你都冷冰冰的拒絕了,如今和你蹴鞠,你都有意中人了。”公孫皓感慨說。


    “日子確實過得快,上次和公孫兄蹴鞠的時候,公孫兄還沒有成親呢。”孟哥哥說。


    “今天我們蹴鞠的時辰太少了,不如哪天我找點朋友,我們來一場蹴鞠比賽?”公孫皓提議。


    “好。今天蹴鞠我也沒過癮。”孟哥哥說。


    沒多久,“悠樓”的小廝送來菜品,和中午一樣,有八道菜,上官思甜把上午孟哥哥送來的熟食加熱,晚上吃飯就座的時候,上官思甜和公孫皓坐在一邊,我和敏敏坐在一邊,孟哥哥一個人坐在另一邊。


    公孫皓看著桌上的米酒和飯菜說:“今天我們摘了這麽多桑葚,不如我們玩個遊戲,除了敏敏,我們一人說一句帶‘桑’的五言律詩。”我們點頭同意。


    公孫皓說:“‘開軒麵場圃,把酒話桑麻’。”


    上官思甜接著說:“‘野蠶食青桑,吐絲亦成繭’。”


    言律看著我說:“‘美女妖且閑,采桑歧路間’。”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接著說:“‘今來夏欲晚,桑扈薄樹飛’。”


    “悠樓”的飯菜味道很好,吃完飯,喝了一杯公孫皓他們自己做的“桑葚甘草熟水”。公孫皓他們拿了三個竹籃,把今天摘的桑葚全部拿給我們,我說下次把竹籃還給他們,他們說竹籃是他們自己編的,不用還。我們道謝後,大家互相作揖告別。


    我們走在迴家的路上,孟哥哥一共提著兩隻竹籃,有一隻竹籃是敏敏的,我提著自己的竹籃。


    “清容,我隻比你大了幾歲,你以後可以叫我言律。”孟哥哥在路上對我說。


    “孟哥哥,我們是平輩,我應該按表字稱唿你。”我說。


    “清容,你可以按我的名稱唿我,這是我家的習俗。”孟哥哥說道。


    “好。”我迴道。


    “清容,下次你可以來觀看我和公孫兄的蹴鞠比賽嗎?”孟哥哥期待地問我。


    “可以。”我雖然不喜歡蹴鞠,但是心裏很想為他未來的比賽加油打氣。


    “哥哥,我也要看你比賽。”敏敏迫不及待地說。


    “我一定會帶上敏敏的。”孟哥哥說。


    “言律,飲酒吃飯時你說的詩,是出自哪本書呢?”我好奇地問道。孟哥哥嘴角上揚,他好像十分喜歡這個稱唿。


    “《玉台新詠》。玉石的‘玉’,樓台的‘台’。”孟哥哥迴答,我在心裏牢牢記住書名。


    “清容,書名你能記住嗎?要是你記不住的話,我可以買一本送你。”孟哥哥接著說。


    “能記住。”我斬釘截鐵地說。


    孟哥哥把我送到家門口後,大門緊閉,門上貼著粉箋,阿爹說他們下午帶了些齋飯迴來,讓我自己加熱,他和娘在朱家瓦子看戲吃飯。孟哥哥拿起竹籃說道:“清容,這籃桑葚你拿去吃吧,如果你們吃不完的話,可以送給鄰居吃。”


    “好,謝謝孟哥哥。”我說道。


    “不客氣。我們先告辭了。”孟哥哥說道。


    他們走後,我把自己摘的拿籃桑葚分給鄰居吃,言律送我的桑葚,我把它們留在家裏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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