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遂帝很快就聽出他言語間的漏洞,厲聲問道:


    “所以你早就喜歡他?”


    “嗯。”


    溫歡想那就太早了,好幾個小世界之前了。


    “我喜歡他才一直跟他一起的。但是他一直不開竅,我也隻能先忍著不說話了。”


    真要說起來,他們早期還有點像是互相暗戀。


    溫歡還品出了兩分隱秘的甜。


    宗遂帝沒想到他們之間還有這一出。


    現在聽起來,但凡換個不知情的人都會覺得是甜蜜佳話。


    他問溫歡,“你就不後悔?你知道不知道他如今做的事情要是成功了,他日後要是對不起你,我連幫都幫不了你。”


    宗遂帝看的很現實。


    “以後他當皇帝,你能做什麽?皇後嗎?行,就算你真的當了皇後,以後跟那些後宮嬪妃怎麽相處?”


    宗遂帝想著都頭疼。


    “那時候他是皇帝,朕也是皇帝,那就不是兩個家庭的事情,是兩個國家的事情。朕不可能再無條件的去幫你。


    但你要是換一個人,哪怕對方依舊是個男人,朕都能給你做主。”


    聽到這裏溫歡真的特別特別的想哭。


    他想過今天宗遂帝反駁的時候會用的理由。


    卻萬萬沒想到,即便他不支持,但是在反駁的時候,他依舊害怕自己受到傷害。


    甚至害怕他沒辦法第一時間給自己撐腰。


    溫歡想說不會的。


    但是喉嚨還被感動的情緒占據,溫歡眼淚瞬間就掉下來了,哭得稀裏嘩啦的看著醜醜的。


    “你這又是哭什麽?”


    宗遂帝是真的很害怕他哭了。


    之前哭著哭著就吐血,吐在了宗遂帝的衣袖和身上,宗遂帝睡覺的時候總是夢到那一幕。


    他一連幾天都覺得身上有股血味。


    直到溫歡醒過來了,他才覺得身上的味道淡去。


    “舅舅…嗚嗚嗚您對我太好了,所以嗚嗚嗚很想哭。”


    溫歡眼淚鼻涕全部糊在了宗遂帝的身上,聲音也含糊。


    “但是我真的真的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您是我的舅舅,看著我長大,在我的心裏您比我爹娘還親。”


    爹娘長年的缺席,即便現在開始有意識的彌補,但是依舊跟從頭到尾都陪伴著的舅舅是不同的。


    溫歡這出親情牌打的很不錯,他能感覺到宗遂帝的糾結,但是賴在對方的身上就是不下去。


    最後被纏著沒辦法了。


    宗遂帝的手輕輕的落在了溫歡的背上。


    “好了好了,都是多大的人了整天還在這裏哭,不知道的還以為朕今天怎麽你了。”


    大概很久沒用過這麽溫和的嗓音說話,宗遂帝也有很多不自然。


    溫歡乖巧地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不動,半晌才跟小獸一樣嗚咽一聲。


    “舅舅…您會祝福我的,對吧?”


    “……”


    溫歡過了會繼續叫,“舅舅,您會祝福我的對吧?”


    宗遂帝看著窗戶,出神地想了些什麽。


    最後他閉上眼在認命之前問溫歡:


    “歡歡,這些都不是兒戲,你真的想好了,拋棄現在穩定的已有的安穩去走那條不確定的路?”


    溫歡嗯了一聲,依舊跟那日吐血的時候一般堅定。


    “就走那條路,舅舅知道我倔。”


    宗遂帝點點頭,終於也在溫歡期待的眼神中說出來了。


    “歡歡,我會祝你幸福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不是宗遂帝,隻是再普通尋常不過的舅舅。


    舅舅會祝福自己的外甥幸福的。


    溫歡眼睛裏麵還掛著淚,哭著同他點頭。


    “嗯…謝謝,謝謝舅舅。”


    他知道他的舅舅做出這個決定究竟有多麽的不容易。


    能夠做的這個地步,是因為對方不想放棄這段親情。


    溫歡出去的時候眼睛還是紅紅的,安樂公主看到沒說什麽,隻是讓廚房的去準備兩個水煮蛋過來。


    “這還是得敷一敷,不然出去眼眶紅紅的,被人看到了還以為你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


    溫歡長得嫩,臉上還是這段時間天天捂著留下的白,這就讓他的紅眼睛特別的顯眼了。


    要是真的不知情的看過去,怕是真的會跟安樂公主說的,以為溫歡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


    溫歡起初是不信的,直到溫行知讓人將銅鏡拿過來,溫歡看到裏麵他那副樣子,總算是信了。


    原來是真的,他怎麽哭成這個鬼樣子了。


    午飯就是在長公主府吃的。


    溫歡被安樂公主偷偷的拉到了一邊,“怎麽樣,娘給你的招數是不是很好用?你舅舅這個人其實很怕別人哭。”


    溫歡點頭,“我哭了舅舅就心軟了。但是剛開始是為了讓舅舅答應,後麵就是真的被感動到了,我覺得舅舅對我可好了。”


    安樂公主也點頭。


    “你舅舅從前心軟被底下的人察覺了,經常好多人在他麵前掉眼淚。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沒起臉皮的時候什麽都做的出來。後來你舅舅就不管誰哭他都生氣,其實我們跟他長大的人都知道,他怕別人哭。”


    所以當年啊,那麽小的弟弟丟在京城麵對那些虎視眈眈的各方勢力,安樂公主從不覺得對方就比她輕鬆。


    她在戰場上,真的煩了怒了就去殺敵人。


    但是宗遂在京城煩了怒了卻隻能忍著。


    安樂知道她弟弟是真的疼外甥,坑弟弟也不是她的初衷,現在看到兩個人這般好了,她隻覺得開心。


    “你舅舅啊對你好就是真的好,那不是弄虛作假的,你得孝順他。”


    …………


    飯吃完了過後,溫歡迴了府第一件事就是寫信。


    他迫不及待的想將這件事告訴給宗非白。


    他們之間已經取得了宗遂帝的同意,以後不管是宗非白有沒有上位,他們都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溫歡希望對方不要再那麽拚命,前途已經是光明的了,他們兩個人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溫歡接下來該做的事情就是等。


    好在他已經等了很久,對於等待很擅長。


    這一年的夏季,溫歡跟往常一樣去了行宮。


    不過稍微有些不同的是,他以前喜歡帶讓人跟在身邊的那個人是宗非白,現在帶在身邊的人是十皇子。


    十皇子現在已經是個溫潤儒雅的少年郎,當然在外麵就是這個形象。


    但是在溫歡麵前,他又表現得更“奸詐”一些。


    他現在也忙起來了,溫歡這次邀請他來竟然真的邀請成功了,溫歡自己都很驚訝。


    “你就這麽出來了?舅舅不說你?你娘不說你?”


    “都不說都不說。”


    十皇子搖著把折扇,這個是他長大之後特別喜歡的裝逼藝術。


    溫歡是這麽稱唿的。


    對方也的確是這個意思。


    要說覺得折扇做工好,上麵的畫是名家之手喜歡把玩收藏可以,誰家好人冬天臘月的時候也拿著把折扇的?


    也就十皇子平時為了立穩自己的人設,這個折扇手上就沒放下過。


    一直到了現在,估計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一直不放下折扇是喜歡還是習慣了。


    溫歡見他這會將折扇扇動得厲害,就知道是等的有些熱了。


    “都說讓你在船上待著,這會傍晚吹風特別涼快,你倒好硬要跟著我上岸。”


    他們還沒到行宮,在去行宮的路上。


    溫歡沿途準備看看他的燒烤生意做的怎麽樣了,一路走過來看到不少店家都擺出來燒烤爐,其中不少都有百味樓的標誌,心中很是滿意。


    結果一轉頭就看到十皇子熱還硬要跟著。


    他心中起疑,“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我怎麽覺得你這幾天格外的黏人?”


    他幹什麽事情,這個老十都要跟著。


    溫歡不記得以前這孩子有跟屁蟲的潛力。


    十皇子能被一句話給嚇唬到嗎?


    必定是不能的。


    他委屈的很,“我就是很久沒出京遊玩了。才一直跟著你的。”


    溫歡對上他可憐巴巴的眼神,歎氣妥協了。


    又不是誰都跟溫歡一樣,這才閑散,每年都能跑出來玩。


    況且現在朝堂上下看著還是一片祥和,背地裏麵立太子這件事其實已經陡然生波。


    但凡是個有野心的主,現在連京城都不敢出,鉚足勁的在皇帝那刷存在感。


    但是也有其他對皇位沒興趣的,或者幹脆沒希望的,被拉攏站隊,或者被懷疑。


    總歸都不是方麵無憂無慮的少年了。


    溫歡還是一如往年,該出門就出門,該遊玩就遊玩。


    今年除了送過來的請帖,突如其來的偶遇比較多了以外,其他的事情都正常。


    這麽一說他都有點同情老十了。


    他拍了拍這人的肩膀,想到什麽就隨口問:


    “你對太子有沒有興趣?”


    他們行走在市井之中,周圍是嘈雜的人群,誰都不會想到你周圍擦肩而過的人是皇子,他們隨口討論的就是以後的天。


    十皇子心跳慢慢的加速,頭腦卻出乎意料的冷靜。


    他沒想到話題跳躍的這麽快,去看溫歡的神情對方仿佛就是隨口一說。


    可溫歡這個位置,隨口一說會不會也有什麽隱藏的意思?


    短短的時間之內十皇子想了很多,最後他選擇了最穩妥的答案。


    “小歡弟弟,你這是在說笑吧?那個位置還是我能去肖想的?”


    好像拒絕了,但在他的沉默的幾秒之中,溫歡敏銳的察覺了什麽,其實在話出口了,他就後悔了。


    他知道十皇子心動了。


    大概很少人會不心動吧。


    溫歡漫無邊際的想。


    “你要是想要就得去爭。”溫歡最後提點著說道:


    “有些事情猶豫就會敗北。”


    說完了以後溫歡又想到什麽,轉過去拍了拍十皇子的肩頭:


    “舅舅隻看能力。”


    所以家世會成為你的臂膀,卻也有可能成為你的拖累。


    不要被家世給限製才是重要的。


    溫歡說完就繼續朝前走去,十皇子依舊站在原地,因為溫歡的話他的眼中冒出些野心,捏著折扇的手指用力到有些泛白。


    最後才小跑著跟上了溫歡的步子。


    “謝謝你小歡弟弟。”


    …………


    他們在中間停留了很多次,到行宮的時候和往年比要遲上上半個月。


    但是行宮的景色卻到了最美的時候。


    溫歡笑著誇讚十皇子的運氣好,竟然沒錯過。


    他們在行宮玩的很開心,就是溫歡對十皇子的黏人程度又上升到了一個高度。


    這迴由不得他不懷疑了。


    有一日他找了個機會,在暗衛的幫助下一個轉角就消失在了十皇子的視線中。


    十皇子著急的不行,這下他左找右找發現溫歡真的不見了,也顧不得那麽多,直接叫了暗衛出來幫忙。


    溫歡本就躲著,看到暗衛的時候就什麽都明白了。


    “十哥哥?舅舅怎麽將他自己的暗衛讓你帶出來了?”


    溫歡的目光直接落在暗衛之首身上。


    這個人他認識,宗遂帝的私兵,不受任何勢力控製,隻聽從宗遂。


    宗遂死了他們也不活的那種。


    這種暗衛,宗遂帝從來不讓他們離開京城,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人都被直接抓了現行,十皇子怎麽想借口都沒用。


    最後還是暗衛開口說了原由。


    “屬下是奉皇上之令照看您。”


    溫歡指了指自己,“我?”


    暗衛答:“是。”


    溫歡不是蠢豬,腦袋轉過來彎知道原因了。


    “所以他是怕我偷跑?”


    溫歡真的要被他舅舅氣笑了。


    “怕我去找…九皇子?”


    十皇子眼看著這都知道了,也裝不下去了。


    “小歡弟弟你別生氣,父皇也是擔心你。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九哥一直不迴來。但是父皇他擔心你自己偷偷去找他,所以才讓我跟著的。”


    溫歡聽他說話就來氣,特別之前自己還被騙了,這會陰陽怪氣道:


    “我說你怎麽突然那麽黏人了呢,還能夠跟著我來行宮,舅舅同意不難,你娘能同意可難了,原來是奉皇命來的,怪不得。”


    溫歡有氣,他們幾個人他誰都不想看見,自己氣騰騰地迴行宮了。


    那天晚上,溫歡洋洋灑灑三張紙,全部都是對宗遂帝還有十皇子的控訴。


    在信件最後麵他同宗非白說:


    “等你迴來了,一定要好好地收拾收拾你這個老十弟弟!一點都不老實!”


    信寫完了,溫歡的氣也消了。


    他的心不堵了,那肚子也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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