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黃成湧來說,雖然才大半年的時間,但他已經深深愛上了海軍的這份工作。


    是啊,相對於操縱七千多噸的鋼鐵巨獸征服海洋,陸軍的步槍和七十五毫米火炮簡直就是小孩兒過家家。隨著第二批整訓部隊在孟恩遠的率領下進駐威海衛,黃成湧連威海基地防衛的工作都不管了,全部丟給了孟恩遠,自己則直接一門心思的撲在了海軍艦艇上。現在,他最大的期盼就是海軍最新的四千噸級巡洋艦何時交付。


    東北新軍的編練也進入了第二階段。


    東北新軍在最初的時候,因為穆勒的背後有他親爹的支持,進行的還算順利。盛京軍官學校也在按照德國教練的課程布置按部就班的進行著新式陸軍指揮人才的培養。然而,光緒十五年穆圖善去世,新的練兵大臣定安很快把持了新軍的一切。到光緒十六年,東北新軍已經是豐升阿的天下了。


    段祺瑞今年二十六歲,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而且他直接隸屬於近衛軍司令部,又是奉旨前來協助整頓東北新軍的,所以他直接拿問題最大的豐升阿的盛軍開刀。


    而依克唐阿因為定安的前車之鑒,也堅定的支持段祺瑞的整頓。滿洲的爺們兒也不是沒有漢子,隻是被大環境所影響,破罐子破摔,現在從上到下都開始整訓,自然去蕪存菁。到了光緒十七年的清明,東北新軍也煥然一新。


    大清的一切,從工到農,從海到路,似乎都欣欣向榮,形勢一片大好。


    光緒十七年農曆四月初三日,安徽蕪湖市民發現兩個天主堂女修士打扮的婦女拐帶兩名幼童,遂將她們拘送保甲局,保甲局又將她們送至縣署。隨後,法國教士聞訊,親赴縣署將其保釋。


    初五,有一名婦女向教堂索還幼童,教堂不肯交還。消息傳出,一時間,人山人海。王光全、傅有順率眾五千人,將教堂圍住,旋又放火燒毀。英國駐蕪湖領事要求蕪湖道派兵彈壓。群眾並不畏懼,更聚眾近萬人,圍攻英領事公署,燒毀海關外籍人員住宅。鬥爭自午後開始,直至次日天明。知府沈秉成下令長江水師兵船向群眾開炮,將其驅散。事後,英、法、美、德、日、意、比、西、俄等國公使聯名向清政府“抗議”。兩江總督劉坤一將王光全、傅有順處死,撤換道員及蕪湖知縣,賠款銀十二萬六千兩結案。


    然而這隻是個開始。


    四月二十五日,江蘇丹陽縣人民發現教會墓地埋葬兒童屍首七十餘具,育嬰堂內亦無一活嬰,遂產生公憤,群起將教堂焚毀。官府速派兵彈壓。無錫、金匱、陽湖、江陰、如皋等縣,亦紛紛掀起反洋教鬥爭。兩江總督劉坤一將六個知縣一並懲處,又將二十一人逮捕判刑,賠款十二萬元結案。


    二十九日,天主教徒歐陽理然攜帶四名幼童送往九江法國天主教堂,路過湖北廣濟縣武穴鎮碼頭時,死去一名幼童。當地群眾對教會積憤已久,見此更怒不可遏,當即聚眾千餘人,焚毀武穴教堂,擊斃英國金教士及海關檢查員柯林。停泊九江的英國軍艦聞訊後,迅速開赴武穴示威,會同英國駐漢口領事要求“懲兇”。張之洞遂將為首民眾二人處死,八人充軍或笞杖,賠款六萬五千元。


    ‘呯!’


    載湉狠狠的將手中的幾份折子摔在地上。


    他生氣並不是因為帝國主義的欺淩,而是因為這三起案子如此明顯的漏洞,當地官員竟然完全視而不見,導致事態進一步惡化的瀆職行為。


    作為一個剛剛走上工業化發展道路的弱國,帝國主義列強所強加在中華民族頭上的不平等條約和壓迫自然是每個中華兒女所不能接受的,但是帝國主義的壓迫並不是地方官員不作為的借口。


    “這幾件案子如此集中,案發的原因又如此接近,並且都能在第一時間快速聚集起大量的群眾圍攻教堂,甚至一縣出現教案,周圍幾縣立刻就能響應,這肯定是有幕後的操縱啊。這麽明顯的共性案件,劉坤一和張之洞僅僅處理了地方官和為首的兩人就結案了,真是豬一樣的智商!”


    現在正是中國工業發展的關鍵時期,朝廷和各國為了發展工商業簽訂了諸多的合同,載湉真的擔心因為這些教案的發生導致合作停止或者原本平等互利的合作合同變成了新的不平等條約。


    “如果皇上認為這些案件背後有問題,是不是安排刑部的人查一查?”


    現在奕譞因為身體原因已經很久不上朝了,在皇上如此盛怒之下,能夠說的上話的,隻有奕訢了。


    “刑部?不行。朕擔心這樣的案件還會發生,如果再有一兩起,就真的難以收拾了。從刑部派人,他們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路途時間,怕是來不及。”


    奕訢想了想,“那就還教給劉坤一或者張之洞?這兩人都是能臣,想必也是一時心急,沒有思慮清楚,隻要皇上稍微提點,也許就能撥雲見日。”


    載湉現在也冷靜了下來,來迴踱了兩步,道:“也不妥。從這三起案子,地跨安徽、江蘇、湖北三省,說明這幕後之人不是在一個地方操縱,實力遍布極大,劉坤一也好,張之洞也好,都受地域限製,恐怕難以掌控全盤。”


    這時候看到皇上的情緒好了一些,一旁張之萬插話道:“皇上,臣推薦一人,也許能為皇上分憂。”


    載湉馬上道:“誰?”


    “欽命新軍編練大臣,提點整頓五省軍務的榮祿。此人現在正好管著安徽、江蘇、湖南、湖北、江西的軍務,而此案件正好也在這幾省內,不如讓榮祿總辦,劉坤一、張之洞等地方督撫協辦,自可確保周全。”


    “嗯,倒是個辦法。”載湉沉吟了一下,他也知道張之萬推薦榮祿的主要目的還是把自己的弟弟摘出來,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的確是一條路子。隨即道:“立刻發報,給榮祿及劉坤一等:三省教案疑點頗多,疑似有人在幕後操縱,令榮祿暫領五省督察禦史,辦理各省教案!”


    過了端午節,南方的天氣就開始悶熱了,安徽雖然在長江以北,但也能感覺到微微的暑氣了。這一天,一隊車馬借著傍晚的涼爽,正在小道上趕路。


    從外形上看,這十幾人好像是行商,背著大包小卷子的,還推著獨輪車。想必是有急事,否則一般人很少走這荒僻的小路。雖說近兩年因為附近的鎮子上進駐了新軍,很多遊匪都被剿滅了,但畢竟誰也不能保證就一定沒有漏網之魚,走大路更舒適安全不是。


    “前麵有一片小樹林,傳過去再走十幾裏就到鎮上了。這一次出來半個月了,迴去後可得好好歇歇。”


    走在隊前麵的兩人一名趙二、一名遲三,是這一小隊行商的頭領。


    實際上,這一小隊是近衛軍喬裝改扮的,趙二和遲三就是他們的正副班長。


    光緒十六年初,受皇命委托,江朝宗率領近衛軍第十八團奔赴湖北。他們原本的任務是在當地整編地方軍隊,擴編新軍同時肅清地方治安。然而在行軍路過安徽境內時,因為機緣巧合剿滅了當地一股流匪,安徽巡撫上折子給皇上為該部請功。結果李鴻章借機請求皇上將江朝宗部暫留安徽,協助地方將盤踞皖北、蘇北、魯西南、豫東南之多股流匪肅清,再前往湖北。


    這幾個地方因為受到之前連年自然災害的影響,加上地方政府腐敗不堪,導致匪患猖獗。於是光緒便同意了李鴻章的請求。


    江朝宗一個步兵團一千多人,除了三個步兵營還有一個炮連,裝備精良、訓練有素。而四省最大的匪巢也不過有頑匪千把人,如何是近衛軍的對手?半年時間,江朝宗就指揮所屬十八團轉戰上千裏,基本肅清了四地較大的匪團,之後,江朝宗活學活用劉少卿的遊擊戰術,將一個團的士兵化整為零,九個連隊分別駐紮在毫州、宿州、宿遷、阜陽等九個縣,然後在以班排的形式輻射到周邊的鎮子。這樣一來,連那些小股的遊匪也難以容身了。


    化裝成行商,就是近衛軍剿匪的一種手段。


    “二哥,咱們這已經是第三次出來沒碰上匪徒了,現在朝廷大力發展工商業,以前老百姓是被逼無奈才上山落草,現在家家都有飯吃,誰還幹這刀頭舔血的營生啊。你說,咱們是不是也快開拔了?”


    趙二一笑道:“你以為我想在這兒耗著,這不是還沒命令呢麽。不過我可聽說了,朝廷已經派了校長南下了,看來要不了多久,咱們就熬出頭了。”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嘭!’的一聲槍響,樹林子裏衝出來二十幾號人。


    這幫人穿戴並不差,不像一般的小股遊匪那樣乞丐似得。而且有一半兒的人手裏都拿著家夥,雖然洋槍很少,但是也有不少的鳥銃和前膛槍。剛才那一聲,就是其中一把鳥銃開了一槍。


    ‘哎呦,今兒個運氣好啊,開張了!’


    趙二心中竊喜,臉上卻是一片慌張的神色,拉著遲三兒連忙往後退,躲在手推車旁邊哆嗦著道:“各位大王、各位大王,別開槍、別開槍!小人是小本兒生意,就這三車貨,大王們要是看得上就都拿去,千萬留小的一條狗命。小的給各位大王磕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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