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柳瑟不愛理會這些看似玩笑實則揶揄的話,按照她自己的意思,她是希望所有姐妹都能分到雨露。


    所謂花無百日紅,後浪推前浪,人人都有失寵的一日。


    與其爭得死去活來,倒不如相安無事。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不過這話說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她是真的這麽想的,所以便也作罷。


    秦柳瑟沒有接話,謝婕妤拋出來的炮仗沒人接,這話題便很快就過去了。


    德妃和李充媛姍姍來遲,並非擺架子,而是去見了永嘉帝,剛迴後宮來。


    開枝散葉是國之根本,參加選秀的秀女,除了少數地方選上來的天香國色,大部分都是權貴臣子家裏出身的貴女,是以選秀一事便是國事,自然要問過永嘉帝的意思。


    德妃和李充媛協理六宮,是去跟永嘉帝商量這件事情的。


    往常選秀,按照規矩,是皇後在管,太後協管。


    但永嘉帝的先皇後乃病體,上迴選秀,是董賢妃和寧淑妃在管,西太後不管這些,東太後倒是樂意摻和,在麵聖的時候去了一趟。


    如今寧淑妃有身孕,身子倦怠,忙活不得,這件事便也撂開不想管。


    永嘉帝的意思,今年讓蕭德妃管,但李充媛實則位份不夠。


    蕭德妃笑著說,“皇上的意思,讓秦婕妤也一起去看看,到時我們幾個也好一起商量。”


    秦柳瑟簡直要睜圓了眼睛,萬萬沒想到永嘉帝要她淌這趟渾水,難怪昨兒個伺候,永嘉帝老是話中有話,原來是在這裏給她安排了差事啊。


    不止秦柳瑟震驚,在座其他妃嬪也很意外,秦懷瑾是毫不遮掩地在撇嘴,其他比秦柳瑟位份低的倒是會收斂。


    跟秦柳瑟一樣是婕妤的謝婕妤,便有些不情不願了,不明白怎麽同樣是婕妤,秦柳瑟便能管這事,她卻是個閑人。


    難道是因為秦柳瑟是王府老人,而她是永嘉帝登基後才選秀進宮的緣故?


    可若要論這個,謝婕妤是第一批選秀進宮的,這才不到一年就已經是婕妤,而秦柳瑟是老人,這麽幾年才當了婕妤。


    論這個,明明是她升得比較快啊,怎的卻什麽好事都輪不到她。


    謝婕妤心中不願,卻也隻能咬牙認了,隻希望多選幾個國色天香的進來,把秦柳瑟給踩下去!


    秦柳瑟如何聽不出謝婕妤話裏話外的不悅,可這事兒是永嘉帝決定的,她謝婕妤有本事倒是找永嘉帝算賬去,或是自己去永嘉帝床上吹枕邊風啊。


    秦柳瑟假裝聽不明白,笑吟吟從果盤裏拿了顆蜜餞送到嘴裏。


    “姐姐喝口水,這蜜餞是蘇杭送來的,甜的酣人。”


    跟秦柳瑟說話的,是鍾才人。


    鍾才人跟秦柳瑟是前年一道參加選秀的,又一起被劃給了九王爺,又一道進宮來。


    前世秦柳瑟為數不多的宮中歲月,交情最好的便是鍾才人,這輩子倒也是如此,兩人關係還算不錯。


    秦柳瑟打趣道,“我便是蘇杭那一帶養大的,這甜味啊,倒是吃得慣。”


    不過這茶水她還是接了,兩人說著說著,便在笑。


    趁著喝完茶起身散會,鍾才人在秦柳瑟耳邊悄聲勸道,“姐姐莫要往心裏去,謝婕妤與我一宮,她一貫是如此見不得別人好,皇上許久未宣她,她應當是坐不住了。”


    秦柳瑟點點頭,此刻正為著選秀一事頭疼,也沒多說什麽。


    秦柳瑟不知道無意間自己已經得罪了不少人,稀裏糊塗的領了旨意,從長信宮出來,便跟著蕭德妃和李充媛去了慈寧宮。


    永嘉帝不能給太後下旨意,所以這迴選秀,東太後要不要參與,還得他們這群小輩去親自問一問。


    不出所料,東太後依舊是喜歡把權的。


    她笑眯眯的說,“前頭哀家也不摻和了,最後麵聖,哀家再去走個過場便可。”


    說完,又給三人上了一課,諄諄教導她們要如何為永嘉帝選女人,“皇家的女子,容貌乃是其次,家世也並非要緊,最重要的,是品德要好,德容言工是為要緊。”


    秦柳瑟俯首應是,卻在心裏笑,這話說的好聽,明明就是喜歡管事,卻說得好像自己是個閑人一般。


    選秀這種事情,說難聽點,跟民間做買賣並無多少差別。


    當初秦伯遠怕自己的寶貝女兒被選給先皇這個老朽做妃嬪,就把秦柳瑟送進去,陰差陽錯,卻入了九王府,成了新帝的女人。


    一時秦懷瑾豔羨不已,待到新帝選秀,馬不停蹄又把自己女兒送來。


    說來說去,都是為著利益。


    要不是魏蘭心有東太後這座靠山,想著走捷徑,估摸著也要送去選秀的。


    但選秀要從最底層的采女、禦女熬起,哪有走東太後這條線爬的快,是以這條路徑,她是全然瞧不起的。


    --


    接著幾日,秦柳瑟跟著蕭德妃和李充媛起早貪黑,去尚宮局親手過問,親自盯著送進來的秀女。


    能到後麵見到永嘉帝和太後的秀女,已是過五關斬六將的。


    在此之前,擺在她們麵前的就有層層門檻。


    先是身高,再是四肢五官,全都有講究,還有這麵容,也是有一番章法的。


    不能太高,不能太矮,身上不能有奇怪的味道,嘴巴、鼻子、耳朵、腋下,都要由宮裏的老姑姑親自檢驗。


    再有這麵相也得講究,要的是宜君宜子的麵容。


    但這方麵秦柳瑟並不懂,全都是宮中老姑姑在操持。


    除了這些,還得驗身,本朝民風算開放,前朝皇帝也有納了嫁過人的寡婦入宮當妃嬪皇後的。


    但那都是皇帝自己看中的,要走秀女這條路,就必須是黃花大閨女。


    是以被老姑姑檢驗時,一個個小姑娘進去,出來時都是紅著臉,羞得不行。


    老姑姑則見多識廣,麵不改色地跟她們講著宮裏的規矩,“雖說諸位姑娘都是有家世的貴人,但到了這宮裏,成了皇上的女人,那便一視同仁,以皇上為尊,以位份為尊。”


    秦柳瑟在一旁看著,心道說歸說,其實也並非全都如此。


    譬如秦懷瑾吧,隻是個才人,卻敢在謝婕妤之類的美人婕妤麵前大聲說話,就是因為她有個當朝紅人的好爹。


    前頭的溫昭儀也是如此,她家翁是前朝皇子的老師,永嘉帝也敬著,是以溫昭儀進了王府,就敢爭風吃醋,敢和當時已經是側妃的寧淑妃對著幹。


    再比如張婕妤,已經是婕妤了,但因為之前是孟才人的家生侍女,當過下人,是以即使大著肚子有龍種,說話也總比別人小聲一點。


    如此種種,身份、背景,還有皇帝的恩寵,才是在後宮能不能抬頭做人的底氣。


    那些參加選秀的貴女,雖都青春少艾,卻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


    有一個想拿銀兩賄賂公公和姑姑的,就被當場抓著了。


    秦柳瑟心想這人也是蠢,哪有人這樣不會挑日子賄賂人的。


    這也是永嘉帝讓她們幾個人來看著的原因,畢竟德妃清冷,李充媛市儈,秦柳瑟跟她倆都不算熟。


    互相製衡,三足鼎立,要把她們三個都買通並不容易。


    以前或許有人通過賄賂成功入了宮,這人才學來了,但顯見的這人消息不靈通,不知道當今這位聖上,已經把選秀的老人都換成自己人。


    不說鐵桶一塊,但要買通,並不容易。


    麵聖之前的流程,東太後沒參與,卻也放不下手,把魏蘭心派過來當眼線了。


    等魏蘭心迴去,估計也是要把一天發生的事情,全都原原本本學一遍給東太後聽。


    說不得秀女人數眾多,事情又多又雜,秦柳瑟進宮以來,還沒有這麽累過。


    四個人閑下來時,便在院中視線最好的亭子裏坐下。


    亭中石桌上早就擺著吃食點心和茶水,石凳子上也放了軟墊子,怕幾位妃嬪著涼。


    認真論起來,魏蘭心出現在這裏,實在不怎麽合規矩。


    一來她隻是來宮中做客的,又不是妃嬪,二來她還是黃花大閨女,若是什麽臣婦或勳爵權貴的婦人,倒還能聊上幾句。


    什麽都不是,要秦柳瑟說,坐在這裏,真是徒增尷尬。


    但魏蘭心很好的印證了那句話,隻要她自己不覺得害臊,那真的隻有秦柳瑟這種人在替她覺得羞人。


    魏蘭心是一點不以為意的,真好似她已經是永嘉帝的女人一般自在。


    秦柳瑟和德妃、李充媛談著選宮女的細節時,魏蘭心偶爾還插兩句話。


    魏蘭心毫不掩飾地評頭論足道,“選秀的人這麽多,怎的那麽多歪瓜裂棗,真正能入眼的沒幾個,這選出來的好幾位貴女,倒是姿色還不如民間送來的。”


    蕭德妃神色平靜,“樣貌乃是其次,雖說麵容也是標準之一,但隻要不太差,德行兼備才是更緊要的。”


    蕭德妃這屬實是實打實的打官腔,魏蘭心捂嘴笑道,“那些普通人家的姑娘,也就靠一張臉來博寵愛了。”


    說不得在場三個人裏,蕭德妃便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但蕭德妃本人並不在意這些,是以聽了也無不悅之色。


    李充媛,還有秦柳瑟明麵上都是出身權貴家庭,李充媛笑道,“美色本就是稀缺物件,不然怎有有花堪折直須折一說?尋常女子不說,這要進後宮的女人,還得往全乎了看,各方麵都要考量。”


    聽著似有若無沒什麽稀奇的對話,跟蕭德妃一樣兩邊不得罪,實則卻藏著李充媛對待貴女和民間女子的看法。


    她雖看似在說美貌像珍珠一樣珍貴,實則也在強調貴女的綜合條件,是民間女子拍馬也趕不上的。


    秦柳瑟在心裏撇撇嘴,並不是很想站隊,就是覺著魏蘭心實在礙眼,長得像先皇後,真以為自己是皇後了?


    秦柳瑟少不得酸道,“魏姑娘如花似玉的,跟這些玲瓏秀女差不多年紀,倒卻是懂得比她們多了些。”


    這話叫魏蘭心恨不得起來扇秦柳瑟一巴掌,眼裏流露出一絲忿色,這是在諷刺她懂得太多,不如秀女們幹淨?


    可誰叫她於這後宮隻是個客人,論位份,論家世,都比不過秦柳瑟,縱使有東太後做靠山,也要收著鋒芒做人,特別是如今又要來新人了。


    魏蘭心忍了忍,笑著道,“婕妤哪裏的話,我不過是一心想為皇帝哥哥選些好貨色,臣女以為,最要緊的不是顏色,而是真心!”


    見了鬼了,一個想做人替身上位的,跟她談真心?


    要秦柳瑟說,魏蘭心除了名字裏有個“心”字,整個人是找不到第二顆心了。


    秦柳瑟四兩撥千斤,笑眯眯說,“魏姑娘不僅長得像先皇後,這見解倒也是。”


    誰不知先皇後是永嘉帝無權無勢時選了他做夫君的,這樣的真心,找不到第二個了。


    秦柳瑟掀開茶蓋道,“有這樣一心為皇上想的人在,先皇後九泉之下也安寧。你說奇不奇了,我瞧著魏姑娘和先皇後真是越來越像,還真是老天顯靈天注定的?”


    說著,又抬眼去看魏蘭心,“還是先皇後自己顯靈的?”


    這話聽得魏蘭心瘮得慌,大白日好像後背被陰影籠罩了一般。


    秦柳瑟見魏蘭心滿眼驚懼的樣子,彎起嘴角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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