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月十四日 星期日


    大清早的訪客。美耶因為自己公司贈的電影接近上映已經去公司了。我慌忙理了理剛睡醒的頭發,把運動衫換上牛仔褲,打開玄關的門。


    山尾。


    西褲套裝皺巴巴的,妝化得也不好,遮不住眼睛下麵的黑眼圈,劉海有些散亂。職業女性的現實似乎很殘酷。


    “我不會待太久的,就在這裏吧。我今天是來還這個的。”


    山尾把裝在紙袋裏的校服遞給我。事件曝光後,我穿過的裙子和“擦掉”網川血跡的襯衫。我接了過來。


    “我還以為已經被扔了呢。”


    我看向裏麵說道。血液變成焦茶色,已經幹燥。


    “在本周向你的姐姐以證物借用。雖然破壞了不少地方提取纖維,但是已經和你的姐姐事先商量過了。”


    美耶一句也沒說。


    “不用了,我不會穿,也不想迴憶起來。”


    “是交給科搜研的,是科學分析證物的地方。雖然我也不敢相信,但是從那件校服上檢測出了網川綠的毛發和很多dna。我們斷定你穿的那件校服就是網川的。柊健太……拿著疑似網川同學的校服的男人。分析了那家夥的校服,發現全是別人的dna。應該是你的吧。我想日後會要求采集你的dna,你願意幫忙嗎?”


    樋口應該還拿著醫院的清單。警察是通過其他途徑發現校服被替換的。


    “不會痛吧?”


    我裝作什麽都沒注意到的樣子迴答。


    “隻要有臉頰內側的粘膜和毛發就足夠了。”


    “那現在就帶迴去吧。”


    “下次再說。”


    山尾說完,盯著我。警察的眼神似乎在解讀著什麽。


    我垂下眼睛說:“還有別的事嗎?”大概是察覺到了緊張。


    “這周,神奈川的醫院匿名打來電話,說是去年有個網川綠小姐的樣子的人來過醫院。那個報案人很擔心觸犯了醫院的保密義務,但舉報犯罪信息是市民的義務。”


    這周,也就是報道了網川的自殺說和割腕的事實之後。愛和診所的人懷疑事件和疾病之間的關係,把“市民義務”和保密義務放在天平上衡量,最終選擇了“市民義務”。


    “最近個人信息保護法被曲解了,醫院也很不配合,吃了不少苦。我確認了一名十幾歲的少女在去年十一月份入院治療,那就是網川小姐,病情也知曉了。以此為出發點,我覺得她可能是自行離開的,為此我考慮應該怎麽做,才發現她可能換了校服。”


    我難以作出表情,裝出一副第一次知道的樣子,是該驚訝嗎?在猶豫中失去了時機。


    “你注意到了啊。”


    我還是那麽易懂。


    “她有聯係你嗎?”


    我搖了搖頭。


    “今後會以綁架案的形式進行調查,不過考慮到情況不會公開。”


    所謂情況,就是網川的情況。


    “監控錄像又查過一次了嗎?”


    “當然。我們對案發前後出現在鏡頭裏的學生們進行了徹底的調查,花了很長時間,很認真地進行了調查。隻有一個女生,無論如何也無法確定是誰。三月三日下午五點五十八分。走路有點拖拉,感覺身體有些沉重的女孩,隻給了一個背影。”


    “是正門還是北門?”


    “正門。”


    網川選擇了安全的繞道。為了用劇痛的身體保護大家。


    “聽說有個男孩到神奈川的醫院來詢問網川同學的情況,是樋口真由。他說的症狀是真的嗎?”


    “是真的。在轉校前的學校,好像發生了相當大的糾紛。”


    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他迫使一名女教師辭職。


    “對,他也做好了受傷的覺悟。”


    “那個,網川生病的事,如果可能的話……不,在她本人開口之前絕對不要公開好嗎?拜托了。”


    我深深地低下頭。


    沉默的時間。警察有警察該考慮的事情。這是明知故問。山尾隻是個轄區刑警,她的職權範圍我並不知曉。但是,我想為網川盡一份力。


    她的手搭在我肩上。


    “我會盡我所能的。不過,這個案子很難處理,上頭也很苦惱。”


    我抬起頭。雖然疲憊,但眼神中充滿了力量。


    “那我還會再來的,替我向姐姐問好。”


    山尾打開玄關的門。我正要迴到客廳,卻被叫住了:“我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山尾把手搭在半開的門上,看著我。


    “昨天晚些時候,伊達絢子來了,她拿著帶有血跡的美工刀。”


    網川用過的籃球部的美工刀——是伊達同學撿到的嗎?確實是當時在場的證據。


    “伊達同學出校的時間確認過了嗎?”


    “網川小姐模樣的女生走出正門三分鍾後。”


    她真的親眼目睹了一切。


    “柊健太也開始作證了。在伊達和他的背後都有你的影子吧?你到底瞞著我們做了什麽?”


    “我考慮過的事情……”


    “是嗎?關於這方麵的事情,以後我會詳細告訴你的。因為你,我學了很多東西,比如和總部搜查一課的相處方法。”


    “給您添麻煩了。不過,我當時認為是正確的。”


    “沒關係的,別放在心上,在小鬼麵前發牢騷本身就是半吊子的證據。”


    山尾皺起眉頭,露出笑容。“你真正做錯的事情,就是稱唿自己為“我(仆)吧。”(譯注:仆為男性自稱,わたし為女性自稱,主角前文稱唿自己一直為仆)


    雖然很無聊,但稱自己為“我(仆)”是“和別人不一樣”的表現之一。即使被父親和美耶提醒,我還是固執地我(仆)、我(仆)、我(仆)地用著。


    “畢竟是正處於這個年齡的女孩子。而且你五官清秀,身材也很好,有男孩子氣的感覺也不錯,但是如果好好化妝的話……嗯,我覺得光畫一下眉和眼線就可以了。這是美女警官·山尾香菜的建議。”


    自稱是美女警官的山尾香菜稍微露出了舌頭。


    “我會考慮的。”


    我姑且以笑容迴應。


    2 三月某日 久住佑人的冒險還在繼續!


    柊健太真是粗心啊。


    現實中的他,是一個不敢邁出第一步的膽小鬼。最多隻是從遠處觀察“標本”並記錄下來。而且會著急地、害羞地要求我對妄想進行現實性的處理。這一點很可愛,我從來沒有對他的委托說“不”。不由地露出苦笑。為了他,我不知入侵藤野高中多少次。


    柊君雖然被逮捕了,但並沒有給他們關於我個人資料(真實的)的信息。警察應該不會對我下手。柊君好像以為跟我是好朋友。


    不過,我很感謝柊君。


    雖說是偶然的發展,但給了我與網川綠相遇的機會。


    因為得到了綠,我的冒險轉移到了新的階段。


    我注意到動靜,看了看後座,綠醒了。


    綠躺在座位上,下半身蓋著毛毯,膝蓋上小心翼翼地抱著籃球。印著“a·d”字樣的球。雖然是一時興起帶迴去的,但綠很喜歡這個。


    傷勢和疼痛似乎都減輕了,這幾天睡眠也很好。我伸手整理淩亂的毛毯。綠小聲說道:“謝謝。”


    車子停在貫穿住宅區的寬敞嶄新的道路上。不出所料,周圍隻有農田、空地和住宅,為了慎重起見,我租了一輛電器設備公司的麵包車。車尾兩側和後車窗都被遮擋,減少了綠被人看到的風險。我之所以會跑到清瀨,是因為綠的要求,但我不知道這裏會發生什麽。


    還不到上午八點,朝陽耀眼。


    “久住先生,你什麽都聽我的,也不要求什麽迴報。”


    綠的聲音中帶著些許自嘲。


    “倒也不是。”


    我迴答。綠踏出了冒險者的第一步。支持其他冒險者也是冒險者的重要使命。


    三月三日傍晚,我遇見了綠。


    我受柊君的委托,時隔半年潛入藤野高中。情況很特別。綠和球一起從天上掉下來。綠受了重傷,失去了意識。這時,一個女孩跑了過來,大概是來找綠的。由於時間緊迫,情況又很複雜,隻好勒暈用藥物讓她睡著,但緊接著綠就醒了。


    綠因出血和疼痛而麵容扭曲,在了解情況後她思考著什麽。然後,向我提出了一個驚人的提案。


    “希望你帶著我逃走。”


    “目的是什麽?”我問。


    “因為我想消失。”綠迴答。


    條件非常苛刻。誰也不知道,誰也找不到,就這樣生死不明。即使有警察介入也要隱藏。


    綠是認真的。這就足夠了。魔術般的要求。這是冒險。而且是逆境。綠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冒險。冒著風險,把命運交給素不相識的我。我被綠迷住了。比柊君的委托有數千倍,不,數萬倍的價值。


    答案當然是“yes”。


    綠的左臂嚴重出血,雖然不可能沒事,但從她的眼睛裏可以感覺到堅強的意誌。她清楚地說:“能走。”但是,無法跨越圍欄。那麽——我瞬間激活腦細胞,剝下倒在地上的少女的衣服,提議換掉髒校服,簡短地說明了計劃。這是針對監控攝像頭的對策。毛衣和襯衫因左腕的出血留下了大片汙漬,裙子上也滲著手腕的血。


    綠拒絕利用昏迷的少女,但時間緊迫。我說服了她隻有用這個方法才能滿足要求。


    我迅速采取了行動。我脫下綠身上沾滿鮮血的校服,扯開毛衣,纏在上臂撕裂的傷口上,做了緊急止血處理。從出血量來看應該不會持續很長時間,但也沒有其他辦法。左手腕的出血使用了常備的止血帶。雖然有無數的傷痕,但我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詢問。


    擦去綠身體上的血,整理好頭發,穿上昏迷少女的校服。


    然後,為了取迴放在屋頂上的書包和似乎有什麽特殊情況的運動背包,我潛入了社團樓。雖然被女學生發現了,但是在預想的範圍內。把書包收迴後讓綠拿著,告訴她運動背包不見了,然後把她送出校。


    綠的精神力量強大無比。後來查出左臂龜裂骨折和肋骨骨折,但她還是冷靜地選擇路線,繞道從正門出了學校。


    我擦了擦留在過道上的血跡,做了偽裝工作後翻越圍欄走了出去。然後,在約定的地方讓綠上車。


    失算的是朋友伊豆野公平外出了。沒有其他外科醫生能像他這樣靈活變通、技術高超。綠需要止血和處理傷口。


    但是,最初的難題由綠自己解決了。是一家叫朝倉的腦外科醫院。


    雖然最後還是使用了儀表盤上的手槍,但我覺得朝倉的這個女醫生即使不用槍威脅,也會答應我的要求。她認真傾聽綠的傾訴,默默治療。是和我有同樣氣味的女人。雖然我說過,如果報警綠就沒命了,但後來又反省,明明是強迫治療卻要殺了她,自相矛盾也要個度啊。


    處理後,讓綠在東京都內的別墅靜養,然後把綠交給了第二天迴到家(宿醉中)的伊豆野君。伊豆野君,表麵上是外科醫院的第三代傳人,背後的麵孔——雖然也是醫生,卻是個單純(爆炸頭醫生在日本隻有他吧)、調皮又愛哭的男人。瞞著父母,在東京都內開了一家治療院。綠被伊豆野君的打扮嚇了一跳,不過現在乖乖地在伊豆野君身邊努力恢複。


    我給柊君送了綠的校服。雖然出血很嚴重,渾身都是血,但柊君比以前都高興。愛好非常深邃。


    為什麽綠會冒險呢,原因不得而知,沒必要知道。因為現在正是冒險的關鍵時刻,應該享受現在。


    她從後麵伸出手來,輕輕碰了碰我的肩膀。


    “久住先生,手機……借我用一下。”


    我把手機遞給綠。綠稍稍打開窗戶,觀察外麵的情況。嶄新的人行道上,有一群穿著校服、西裝前往清瀨站的人。


    傳來按下按鈕的聲音。不久,傳來了通話聲。走在路上的穿著校服的少女突然站住了。就在前方二十米左右。


    迫不得已將她勒暈,被利用來讓綠逃脫的那個少女。在踩點藤野高中的時候,她也曾佇立在圍欄邊。當時她好像剛從社團活動中溜出來,穿著運動服,高高的個子,頹廢又飽含憂傷的眼神,印象深刻。好像是在等一個叫藤崎的少女。之後和一個像是戀人的男生(漂亮得讓我嫉妒!)在吵架,和好了嗎?


    聽到鈴聲的少女慌忙在包裏翻找,拿出了手機。


    迴頭一看,綠也把手機貼在耳邊。


    “喂……”


    在聽到綠微弱的聲音的同時,少女做出了激烈的反應,對著手機咳嗽似地說著什麽。然後,形跡可疑地環顧四周。


    “嗯,我沒事……對不起。”


    綠努力開朗地迴應著。少女對著手機頻頻點頭。


    “……身體的事情?是嗎,已經知道了……沒關係,我自己決定。在調整好心態之前,再給我一點時間。迴見。”


    背後傳來一句“謝謝”,手機迴來了,少女還緊握著手機。


    “你不留戀嗎?”


    “現在就這樣吧。”


    就這樣永遠消失也沒關係。你可以換一個新戶口,也可以換一種人生。當然,迴報就是此時此刻,綠賦予了我如此有價值的冒險。


    請給我考慮的時間。綠這樣迴答。想怎麽考慮就怎麽考慮。我是有勇氣的冒險者,會給予網川綠希望的東西。


    轉移視線。拿著手機站在原地的少女。大腦中似乎刮起了暴風雨。好像是感情直接表現在臉上的類型。暴風雨的本質恐怕是對綠的思念。雖然不知道是作為朋友的感情,還是愛慕。


    “她叫什麽名字?”


    “康……椎名康。有點奇怪……雖然笨拙,卻是重要的朋友。”


    椎名康似乎整理好了心情,慢慢地把手機收進了包裏。然後,她重重地喘了口氣,好像想到了什麽似的,脫兔般跑了起來,一眨眼就從車旁跑了過去。從窗戶探出頭向後看去,椎名康的裙子飄了起來,越來越小。確實是個奇怪的孩子。


    3 四月四日 星期日 椎名康的冒險開始!


    春假的最後一天,我像往常一樣穿上鞋,係上鞋帶。穿著牛仔褲和t恤,外麵是深藍色的運動褲。背後是藤野高中的標誌。從走廊穿過露天球場,從便門進入體育館。男女籃球部都開始了熱身。矢野罵我遲到,田丸冷眼瞪我,我偷偷摸摸地去了男子球場。


    畢業典禮那天晚上,伊達去了警察局,直到最近還引發了大騷動,社團活動開始了。大家受到的打擊表麵上已經緩和了,網川的失蹤理由:疾病的事情之所以沒有為大眾所知,大概是警方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吧。我相信山尾已經盡力了。


    熱身、傳球、投籃,按照慣例進行訓練。我也在球場的一角做著伸展運動。當然,是在本來的經理工作的間隙。


    淡然地處理業務,看準時機短跑幾次。身體暖和起來。不久,男隊員們結束了例行的訓練,開始了十分鍾的休息。


    我和離開球場的男隊員交換位置,走進球場。一個人的投籃練習。以中距離投籃為中心,確認手感。今天也不錯。


    休息快結束時,矢野抱著一摞紅白相間的背心走了過來。矢野把紅色的背心遞給主力組,把白色的背心遞給輔助組。最後把白色的背心遞給我。接下來是半場5v5。今天和鳥越的對決也開始了。


    參加訓練的契機是休息時間的遊戲。高一夏末,在矢野的起哄下我和鳥越展開一對一的對決。我渴望比賽,午休和休息日也經常一個人打籃球,但比賽帶來的興奮感和充實感讓我非常渴望。


    雖然不知道鳥越用了多少力氣,但我使出了自己所有的技術、速度和體力,上演了一場相當精彩的比賽。這恰巧引起了麻生的注意。


    久留米北中時代,初二時我和伊達同學組成搭檔,進入都大會四強,初三時我帶領隊伍進入八強。雖然在與網川、柴田所在的高野中對戰前就被淘汰,但是因此確認了籃球是自己存在的意義。因此,單調的經理工作就像用鎖鏈束縛了自己。


    從和鳥越對決的第二天開始,我作為經理加入了練習。因為男生部員很少,所以一開始隻是湊數。在比賽形式的練習時,擔任輔助組的後衛。我立刻傾心於此。有人勸我進入女子籃球部,但我拒絕了。即使我有這樣的願望,伊達同學也不會允許的。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和鳥越的比賽很開心。


    我不會參加正式比賽。所以練習對我來說就是比賽。雖然對不起田丸,但今後我也會充分利用自己的地位。因為這是靠實力爭取來的。


    我踩著地板確認籃球鞋的觸感,和男隊員們一起圍成一圈。但是,體育館裏還沒有麻生的身影,也沒有坪穀的。伊達同學的事情,還有餘波嗎?體育館裏的氣氛有些尷尬。指導者不來。鳥越率領的主力組也好,我所在的輔助組也好,都在球場裏等著哨聲響起,但沒有吹哨的人。


    “明美!”


    可能是惹惱了,鳥越對著女子球場叫道。


    “隨你的便吧!總之自由了。”


    女子球場的關戶舉起右手,做出ok的手勢。女子球場的裁判由矢野擔任,男子球場則由田丸擔任。雙方的球場都重新開始練習。


    “我們來防守吧,椎名,你們進攻。”


    鳥越把球扔過來。


    “你這是吹的什麽風?”


    “總是防守也太無聊了吧?越是這種時候,越應該放鬆一下。”


    輔助組的人一齊看著我。雖然現在專攻防守,但他們的特技特征、動作習慣都記在腦子裏了。


    哨聲響起。防守、進攻同時啟動。鳥越在防守方也發揮出驚人的身體能力。但他的動作習慣我也記在腦子裏。籃球是五個人打的。傳球,迴傳,帶球突破,再一次傳球。人在移動,球在移動,主力組的防守果然不出所料,出現了破綻。感覺很好。


    流動的視野。衝進禁區,嘿!舉起手。按照要求,傳給了我。迴過頭來。鳥越擋在正麵。前麵就是籃筐。沒關係。我跳了起來。鳥越也高高伸出手,準備蓋帽。但是,我像是要避開鳥越,飛向後方。網川擅長的彈球,球離開的指尖的感覺絕佳。


    網川綠。手腕上被血之漸變覆蓋。而現在,正處於從女孩到男孩的漸變中。即使變成男孩,我也一定會愛著你——


    球穿過鳥越的指尖,飛向籃筐。落地。球畫出緩緩的弧線,靜靜地落入球籃。


    鳥越不滿地看著球場外,我也跟著看過去。樋口正拿著攝像機拍我們。什麽時候開始的。


    “沒能展現自己的長處,不甘心嗎?”


    我轉向鳥越說道。


    “偶爾的事。”


    鳥越的視線落在我t恤的胸前。“對了,你的胸什麽時候才能變大呢?”


    反射性地使出了右側的下盤踢。就在這一瞬間,哨聲響起。


    “椎名同學,犯規!”田丸不耐煩地說道。


    “如果是真的比賽你應該直接下場,但今天就原諒你了。”


    我瞪著一邊揉著左腿一邊說出厚顏無恥的話語的鳥越,總之這家夥讓我的人生迷失方向。我是同性戀的事情在學校傳開都是因為這個男人,因為實在是太執著了,我無奈地說了實話:“男人不行。”鳥越到處唉聲歎氣地訴說被我甩了,公開被甩的理由“椎名說男人不行”我想他本人並沒有惡意。每次悲歎的時候都會認真地流淚。


    以及,把鏡頭對著我的樋口。


    我裝作不高興的樣子,走向樋口。


    “那個,這是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拍攝的,要用在哪裏?”


    我小聲問道。


    “事件結束,恢複和平的籃球部的場景。”


    樋口舉著攝像機說。


    “還沒結束吧?網川又不在。不會就這樣公開吧?”


    特別是網川的病,更不能泄露出去。


    “不會的。雖然剪輯完成了八成,但沒有得到主人公的同意。”


    “主人公?”


    “網川綠同學。”


    “我也沒答應。”


    “你說什麽呢,不過是個助手。”


    樋口還是老樣子,但還是背負著沉重的東西活著。柴田說是同性戀,但準確地說應該是gid(性別認同障礙)。樋口穿的是女生穿的奶油色毛衣,這是他和學校方麵的妥協點。作為不穿裙子的代替。樋口在上一所學校裏發生了什麽事,他在和什麽戰鬥很容易地想象出來。所以,一開始是個腫瘤。


    關於廁所,他使用的是職員用的女廁所。這也在與學校的交涉後的解決。至少,比起轉學前的學校,現在的應對方式更靈活。樋口也沒有逼老師辭職。


    班上的同學也經過了一段“警戒期”後開始和樋口有了一定的交流,知道以前就被叫做“真由”,叫他“真由”而不是叫他本名。有一種說法是矢野最先開始叫他“真由碳”,雖然在樋口本人麵前用的是“真由醬”,總之以矢野的這句話為契機,樋口被善意地接受了。


    “這個就算完成了,也要等到十二年後才能公開吧。在我們的同學會上。到時候或許可以作為迴憶聊一聊,和網川同學一起。”


    本想想象一下變成男性的網川,但放棄了。連十二年後的自己都無法想象。


    “椎名會結婚嗎?”


    “怎麽可能?”


    “可是你看。”


    迴頭一看,鳥越朝我眨了眨眼……你還不死心嗎!


    “總之,踢鳥越的場麵可以使用。”


    我丟下這句話,迴到球場。


    “你是說不要用我的鏡頭嗎?”


    鳥越低頭看著我。


    “我是讓他好好利用。”


    就在我迴話的時候,麻生和坪穀一起走進了體育館。體育館裏到處都傳來“好”的聲音。坪穀用巨大的肢體語言向麻生強調著什麽。麻生困惑地點點頭。


    坪穀發現了我,“不錯吧?”她像確認似的對麻生說完後,沒有走向女子球場,而是向我走來。可能是體重還沒恢複吧,臉頰還有些消瘦,看上去很有氣勢。


    “過來。”


    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拉了過去。


    “什……你要幹什麽?!”


    因為被指甲嵌著,所以無法輕易反抗。坪穀把我拉向女子球場,整個體育館鴉雀無聲,都在靜觀事態的發展。雖然我不喜歡被關注。


    “椎名編入女生。”


    “開玩笑吧?”


    迴頭看去,鳥越正在壞笑。我被帶到女子球場的一角。


    坪穀強行脫下了我身上的男子籃球部的背心。關戶看著。柴田看著。圍在球場上的六十多名隊員的視線都集中在我身上。女人牆。真是壯觀。臉都要紅了。


    “從今天開始在這裏。”


    “大家都認可嗎?”


    小聲的交談。


    “要看椎名了!”


    “太不負責任了!”


    “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很想要你。麻生老師也跟我說過時機已到。作為弱點的防守也得到了重點鍛煉。”


    我一直被迫防守是坪穀的陰謀嗎?


    “椎名從今天開始在這裏練習,大家同意嗎?”


    啊,大聲地宣布了……


    “來,抬起頭,看前方。祥子,白色的背心。”


    關戶、柴田穿的是紅色的背心。突然把我扔進5對5,讓我去打全國比賽的主力嗎?


    矢野跑過來用打破現場氣氛的動畫語氣說道:“抓住機會吧,軟弱之人!”接著把白色背心遞給我。雖然拿在手裏,但不知道該不該穿。


    “我今年一定要拿下全國,為此綠是必要的。但是綠已經不在了,可能也不會再迴來了。那麽就需要代替綠的戰鬥力。那就是椎名。椎名的實力,在這裏的大家都見過吧?”


    坪穀像征求同意一樣,環視著女子籃球部的隊員們。


    “她與鳥越隊勢均力敵,而且馬上就能融入隊伍。椎名,你完全有能力成為全國賽的戰力。有意見的人現在就在這裏說出來!”


    說勢均力敵有點過分了,但她用那種充滿血絲的眼睛看著大家,誰也說不出話來。


    “椎名也是!”


    坪穀拍了拍我的背。幹巴巴的聲音在寂靜中迴響。我不由得抬起頭。


    “你要在男生中墮落到什麽時候?你打算當經理直到退役?!”


    網川的臉、伊達同學的臉、出現在眼前,又消失。伊達同學會原諒我嗎?網川會原諒我嗎?大家會原諒我嗎?腦子裏開始打轉。負麵思考的循環開始了。


    肩膀被拍了一下,迴過神來。是田丸瑞季。


    “隻要你答應我認真去做,我就原諒你。”


    我正想迴嘴說不用原諒我,卻被人戳了一下後腦勺。這次是穿著白色背心的遠野遊未。似乎剛傷愈複出。


    “幹吧。”


    遠野的聲音聽起來很有氣勢,直衝耳膜。每個人也是這樣。


    “嘛,到底怎樣呢,我要見識一下。”


    柴田佐紀抬眼挑逗地說。


    “你以為是誰鍛煉出來的!”


    鳥越在旁邊的球場上針鋒相對地叫喊。柴田對著鳥越豎起中指。


    “和鳥越有點不同。”


    關戶明美目光銳利,嘴角卻帶著笑容。


    樋口的鏡頭直視著自己。


    “對廣播部來說,這是最棒的展開。”


    小施虐者樋口真由的話。這一點很像樋口的風格。


    因為伊達同學被傳喚的事情,藤野高中退出正式比賽的可能性很高。不過,沒關係。如果有必要的話。


    我決定試著相信自己一點。


    “到腳壞掉為止……”


    我對坪穀說。


    終於能在女生的場所裏打球。首先,自己也要改變。我想起山尾說過的話。偶爾也像個女孩子——


    我(仆)……那個,我(わたし)穿上背心,向球場裏邁出一步。


    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漸變消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長澤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長澤樹並收藏漸變消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