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寨子,靜得每個人都能聽到風聲,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站在中間的人,每個人的表情都好像是早有預料一般,平靜的幾乎看不到波瀾。


    “郡主,恕老身不能相告。”族長阿婆頓了好一會兒,終是沒有說出真相。


    如此,薑璃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問不出什麽話來了,一時間,大腦一熱,她直接手上掐起了手訣。


    “既然阿婆無可奉告,那本郡主便自己尋找真相。”


    說罷,隻見烏雲密布的天空再次雲層翻湧,滾滾雷聲像極了她的怒氣,周圍眾人無一不被眼前情形所吸引紛紛仰頭看去,隻見那雷電交替,紫色的閃電就著震耳欲聾的雷聲,仿佛世界末日來臨一般。


    眾人驚歎於此等奇觀,卻又不得不心生膽顫。


    正當那醞釀良久的閃電要劈下來時,站在祠堂前的阿婆跟莫筱筱幾乎同時出手,隨即就見兩道不同的力量碰撞在一起,隨著一道刺眼的光後,世間歸於平靜。


    薑璃瞬間心生詫異,她目光落在莫筱筱的身上,那個白天還跟在自己身後,說想要學術法的女孩兒,此刻卻全都露了餡。


    大概是察覺到了那道目光,莫筱筱原本淡定的表情瞬間多了一絲慌亂,望向薑璃的目光中都帶著幾分歉意。


    是的,又一次欺騙。


    直至此刻,薑璃心中的懷疑,逐漸往外擴散,她突然意識到,這場騙局,或許從她踏進多逸寨村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開始了。


    心中升起的怒火,仿佛要將她僅存的理智消散殆盡,她自嘲般輕笑了一聲,隨即目光不緊不慢略過周圍每一個人。


    “阿婆,你確定不說嗎?”她又問了一遍。


    對麵的人隻是沉默,望著她的眼睛裏帶著決絕。


    薑璃知道了她的態度,也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做,她隨口善意提醒了一句說:


    “你們應當是知曉我從前做的那些瘋魔事,阿娘曾說過,我是她見過天賦最高的巫女,你們,該拿什麽來抵抗我?”


    聽起來的提醒,卻像極了不屑的狠話,她說罷,原本圍在周圍的眾人大概是感受到了她話裏的威脅,不約而同往進走了些,像是要將她包圍住一般。


    而一開始被擋在最後的無邪幾人,也在此時拚力擠了進來,隨之直接將小姑娘圍在了中間,試圖保護起來。


    “以多欺少?”胖子語氣算不得好,雙手攥著拳,目不轉睛盯著周圍的人看。


    薑璃卻無比淡定,她不願傷害巫族眾人,因為相同的血脈,因為自己所擔之責,可若她真的動了殺心,那她就會不顧一切代價,畢竟當年那兩萬大軍血淋淋的事實還擺在前頭。


    隔著眾人,薑璃轉而將目光轉投向站在人群中的莫筱筱,因為知道族長阿婆不會說的,但莫筱筱卻不一定。


    女孩兒隻想躲避那道目光,不知道怎麽,她隻覺得薑璃的目光像是能攝人心魄一樣,像是蟄伏著一條毒蛇,隻要與之對視,那條毒蛇就會漸漸潛入自己的心底,擊破自己所有的堡壘。


    “阿婆,筱筱,你們考慮好了,本郡主此番出手,便不會再手下留情,是死是傷,你們自行估量。”


    夜,安靜的可怕,對麵的人似乎在賭,賭薑璃不會對著與自己相同血脈之人痛下殺手,她們在賭,郡主當是良善之人,隻要自己堅持下去,就一定會有後路可走。


    但她們大概太低估薑璃了。


    “看來你們已經有了決定,如此,便莫怪本郡主心狠了。”


    她話音剛落,平靜無風的夜,突然平底卷起了龍卷風,突如其來的風甚至將離得最近的人給卷了進去,隻聽到一聲聲驚恐的喊叫聲在這祠堂前響徹。


    狂風卷起地上的塵土,叫眾人眼前逐漸模糊不清,叫他們在腳下都有些站不穩,隻隱約能聽到自己衣裳像是要被風撕裂開一樣。


    莫筱筱慌忙抵著風往前走,要去扶年邁幾乎快站不住的阿婆。


    透過那迷人眼的風沙,她隻看到站在張啟靈幾人保護圈內的薑璃,一身湖藍色長裙與長發飄飄,在眾人無比狼狽之際,她卻穩得仿佛隻是被清風拂麵而已。


    她第一次直觀的見證了,那些書裏記錄的,曾經以一人抵萬軍的長樂郡主是何種姿態。


    周圍的恐懼聲不絕於耳,莫筱筱心裏突然生起了悔意與退縮,這樣的郡主,就是搭上寨子裏的所有人包括自己與阿婆在內,恐怕也無法阻攔其腳步。


    “是世子!”她突然高聲喊道。


    這話一出,就是站在身側勉強穩住身形的阿婆表情都帶著幾分生氣,“筱筱!閉嘴!”她語調裏帶著怒意道。


    但此刻的女孩兒心裏那道防線早已潰不成軍,她不顧阿婆的阻攔,毅然決然喊道:


    “郡主,是世子說,無論如何,都要攔住您的!”


    她的話,一字不差全都順著那狂風聲落進了薑璃的耳朵裏,隨之話音剛落,狂風驟然而止,一切歸於平靜,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般,唯有那些因失了力而躺在地上嗷嗷亂叫的人,證實著他們剛剛經曆的一切。


    原以為莫筱筱的話會叫薑璃生起意外之色,可當無邪幾人擔心得看向站在中間的人時,卻不曾在她臉上看到半點意外。


    她早就預料到了。


    可她越是如此平靜,張啟靈心中就越覺得有些不安,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隻等著最後的爆發。


    他清冷的眸中布滿了擔憂,隨即默默伸手握住了小姑娘一直攥著裙擺的手,手心處那冰涼的如同握著一塊兒石頭的感覺,叫他下意識想要握緊些。


    “果真如此。”


    半晌,才聽到薑璃帶著輕笑的話音落在寂靜無聲的夜裏。


    族長阿婆表情裏還帶著幾分無奈,依舊選擇默不作聲,還緊緊拉著莫筱筱的手,示意她不能再吐露絲毫。


    迎上周圍眾人躲避的目光,薑璃卻有些好奇,自己剛剛都那般對他們,卻絲毫不見他們眼中有何怨懟。


    隻是此刻,她卻想當麵見見另一個人。


    她緩緩轉動著身子,在看完四周後,突然在一個方向停了下來,她眸光淡淡,隨即便聽見她突然揚聲道:


    “阿兄何故不出來見我?”


    她的聲音傳得很遠,甚至能聽到自遠方而止的迴聲,可迎接她的,卻隻是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對著虛無喊這番話,以至於沉默就如同這化不開的夜一般,無比冗長。


    唯有薑璃確信自己的想法。


    然而就在此刻,那道黑色的身影果真不緊不慢走了出來,露出了的真麵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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