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一早我和你一起去醫院,榮然,阿爹和姆媽的衣服我現在就去整理好。”吃晚飯的時候,金舒薇對孫榮然說道。


    “你還是別去了,思遠也沒人看管的。”


    “姑媽今天下午來我們廠裏過了,她也知道這段時間我們家裏的亂,她說會一早過來給我們收拾整理,順便幫奶奶也梳理一下,思遠她也會來照管一下的。”


    “我就是擔心姑媽見到奶奶會忍不住流淚,到時奶奶又要問東問西的,弄得不好阿爹的病讓她給知道了,事情反而更麻煩。”


    “不會的,姑媽也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她其實好幾次你不在的時候來看過奶奶了,要不是她過來,奶奶哪裏會有那麽舒坦,你別擔心這個事,我等下晚飯後打個電話過去,跟姑媽說一聲,明天一早讓她過來,我也想和你一起去,陪阿爹去做檢查,省得你姆媽到時候又要說我不關心她們兩老的。”


    孫榮然見金舒薇提到了褚鴻英,便不再多說了,他也知道自己母親的脾性,若不讓金舒薇去醫院,褚鴻英到時候還真會說出這種話的。


    “哦,對了,榮然,今天姑媽來廠裏,還把風水先生讓她帶來了那塊泰山石敢當的花崗岩石頭和一塊麒麟在此的木牌牌,他讓姑媽轉告你盡快把這兩樣東西放到他和你說過的地方,千萬別給忘記了。還有就是懷德阿公今天也跟我說了,這個星期天,他已經跟老虎洞蓮花古寺的住持釋覺師傅約好了,讓我們一早就去寺裏做梁皇寶懺,不過就是我們去之前的星期六得先把結緣的油米鹽先送過去的,順便把法事的辛苦費交了。”


    金舒薇的話讓孫榮然感覺有點頭腦發脹,這事情怎麽會是這麽多。唉,也沒辦法的,平安無事的時候什麽事都是感覺順心而舒暢,家裏隻要一個人不好了,便會一下子就讓人感覺忙亂,心情又那麽鬱悶,有時候真的讓自己有點承受不住這種抑鬱的重壓,但孫榮然不能亂,他知道這個家現在隻有他能給家裏人和姑媽他們一點心理的安慰和支撐,他必須咬著牙挺直了身子給他們以信心和希望。


    孫榮然便對金舒薇說道:“你那兩個東西先放好吧,我明天下午來給它們安放好。現在隻能一點一點的做了,明天一早先陪阿爹把ct做了,下午迴來再來做這個事情,老虎洞那邊到時候我會過去的,隻是那些油鹽米醋的要你去買好了,到時候我去的時候能馬上帶過去的。”


    第二天一早,一陣門鈴聲讓原本就睡不好早已醒來躺在床上的孫榮然趕緊穿好衣服下樓開大門去了。孫繼芳早已扶著自行車站在了大門外按門鈴了。


    “榮然,把你們吵醒了吧,我給你們去弄點吃的,你和舒薇別餓著肚子去醫院。”


    “姆媽,我其實早已醒來了,隻是沒起床而已,早飯你不用燒的,我和舒薇去外麵買幾個燒麥就行了。思遠貪睡,可能要你給他穿衣服了。”


    孫榮然和金舒薇將家裏的一切都交給了孫繼芳以後,便趕緊往中醫院去了。他們趕到那裏的時候,孫繼剛和褚鴻英也剛好吃好早飯在等孫榮然了。


    褚鴻英便穿上了金舒薇給她帶去的冬衣,她正想幫著孫繼剛也穿上冬衣的時候,外麵走進來一位護士喊著:“孫繼剛,早飯吃好了嗎?準備一下,馬上推你上車去下沙做檢查。”


    “護士,我正在給他換衣服呢,外麵天冷,我給他穿上厚一點的冬衣。”褚鴻英便對護士喊道。


    護士卻說道:“哦,不用穿很多的,他等下是躺在移動床推上救護車走的,你隻要把病床上的被子給他蓋過去就行了,不會太冷的。”


    “這樣啊,那倒是太好了。”孫榮然一聽是讓父親睡在床上被送到那邊去的,很是高興,他心裏老是擔心讓孫繼剛走路或坐著去下沙的,怕孫繼剛身體吃不消的,現在看來沒必要擔心了。


    隨著一陣撕心裂肺的唿嘯聲,救護車很快開出了中醫院大門向下沙飛馳而去。救護車上除了一名護士,就是褚鴻英,孫榮然和金舒薇三個人坐在孫繼剛躺著的那張床兩邊了。孫繼剛整個人被兩根綁帶固定在那張移動床上,但隨著救護車的急轉和加速,他整個人還是不停被晃動地厲害。坐在一旁的孫榮然緊緊抓住那張床讓它不隨車挪動的,這是他們一家子第一次坐救護車,盡管好像很有特權地遇紅燈也能闖的,但那種揪心地唿嘯讓他們心裏很不是一種滋味。幾個人都沉默著,一句話也沒說。


    救護車一路唿嘯地飛馳,普通車一個半小時的路程它僅用了半個多小時便到了那個新建好的東方醫院。孫繼剛很快便被推到了做螺旋ct的檢查室門口,裏麵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因為還是來早了,操作儀器的醫生還沒上班。


    空氣飄蕩的滿是油漆味,醫院為了將這股油漆味散盡,把走廊上的門和窗都敞開著,冷風在這個過道上便肆虐橫行了。孫榮然他們盡管穿著冬衣也被這冷風吹得有點瑟瑟發抖,孫繼剛的被筒裏也被灌進了冷風。


    “阿爹,這樣應該好一點吧。”孫榮然用手貼了貼父親的額頭,感覺冰涼的,邊將帶過來的冬衣給孫繼剛的頭部和肩部包了起來邊對他說道。


    孫繼剛說道:“嗯,榮然,這樣好多了,剛才倒的確感覺有點冷的,也不知道醫生什麽時候來的了。”


    “阿爹,應該快了,這個醫院因為是省中醫學院的第二附屬醫院,還是新建好的,才會這樣的。不過聽蘇醫生說這裏的設備可是德國引進的最先進的設備,所以他安排我們到這裏給你做這個檢查的。”


    “哦,榮然,這次也多虧了你的這些朋友幫忙的,蘇醫生才會這麽盡心盡力地給我醫治的了,我的病如果好了,真的要好好地謝謝他們了。”


    就在父子兩人一起聊著天的時候,ct檢查室的門打開了,裏麵走出來那個在救護車上陪他們一起過來的護士將孫榮然推入了檢查室裏,並且隻讓孫榮然也跟著進去幫助她把孫繼剛給挪到了那台新的儀器上麵,護士便讓孫榮然跟著她走出了ct室外麵和褚鴻英她們一起等著。


    等了好久,ct室門才打開,醫生叫著:“請病人家屬進來把病人推出去。”


    孫榮然和金舒薇趕緊進去幫著孫繼剛挪迴到移動病床上後,替他蓋好被子,包好頭後便推著床往救護車停著的地方慢慢推去。


    救護車一路唿嘯地又迴到了省中醫院,等到孫繼剛躺迴到自己的病床上掛好了鹽水,時間也快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孫繼剛經過這一番折騰,人也累得氣喘籲籲了,對於午飯也一點沒食欲了。


    孫繼剛喘著氣對孫榮然說道:“榮然,要不你和舒薇兩人在醫院裏吃午飯吧,我的那個飯菜你們可以吃掉。”


    “阿爹,我們不吃了,你現在不想吃,等會兒想吃了也可以吃的,我和舒薇今天要早點迴去,家裏還有很多事要去做一下的。”


    孫繼剛也知道孫榮然這段時間趕來趕去的,所有的事都要他去做了,心裏感覺也是苦了孫榮然,便也不再說什麽,隻是輕輕地說道:“榮然,你趕來趕去的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這邊沒有別的事你也不要老是天天過來的。”


    孫榮然點點頭表示答應了,他其實也的確有好多事等著他去做了,隻是心裏想能多一天陪著躺在醫院裏的父親,這種生死的離別盡管心裏很難受,但隻有陪伴才是真正看得見,也許今生的父子情真的到頭了,就隻能嘴上掛著來世再續父子情的悲哀了,而這種悲哀又有何用,父親在人世間是再也看不見了!這些隻有孫榮然心裏明白,卻又不能向孫繼剛說出來!


    金舒薇對正在拿盆子準備去打飯的褚鴻英說道:“姆媽,我和榮然先迴去,你和阿爹若想吃什麽東西打個電話過來,我給你們燒好了送過來。”


    “你阿爹也沒什麽東西能吃的,我更是怕油膩的,你燒的菜總是油很多,我也不喜歡吃,你不用燒過來的。”


    褚鴻英的話總是讓人聽了不是很舒服,金舒薇便不再說什麽了,跟著孫榮然走出病房迴家去了。


    孫榮然和金舒薇兩人趕迴到家裏,孫繼芳正好推出自行車要帶著孫思遠往自己家裏去。


    “榮然,你們迴來了,飯吃了沒有?你阿爹檢查的情況怎麽樣?他現在還好的嗎?你什麽時候帶我再去看看他?”孫繼芳的一連串問話讓剛從車裏出來的孫榮然不知道該迴答哪一個了。


    孫思遠見自己的爸爸媽媽迴來了,便非要從孫繼芳的自行車上爬下來了。金舒薇怕他摔下來,趕緊上去把他抱了下來。


    孫榮然對孫繼芳說道:“阿爹檢查的結果沒這麽快出來的,姆媽。你要帶思遠去你家嗎?”


    “我看你們沒來,就先燒了點飯菜給你奶奶吃了,她吃好了,我便可以帶思遠去我家跟我們一起吃飯了。”


    “姆媽,既然我們迴來了,思遠就讓他在家裏吧,我下午也要去把水潮叔交待的事情給弄弄好的,省得也老是掛在心上了。對了,昨天舒薇有沒把那兩個東西的錢給你?”


    “嗯,早給我了,那個陳水潮跟我說了他的辛苦錢無論如何是不會要的,就是那兩樣東西他收了兩百元得去給人家的。”


    “哦,這事那就隻能等以後謝他了,我心裏記著。舒薇,你去做菜燒飯吧,趁姆媽在,思遠讓她看著,我把那兩樣東西去安放好。”


    金舒薇便將孫思遠遞給了孫繼芳照管著,自己去廚房間了。孫繼芳抱著孫思遠看著孫榮然去安放那兩樣東西。


    那塊刻著“泰山石敢當”的花崗岩石倒還是容易放置的,孫榮然抱著它將它拿到正對著院子大門的房屋東南角這裏放到了地上就可以了。


    但是那塊“麒麟在此”的木牌就沒那麽簡單了,孫榮然去後麵的小平房裏把梯子背了過來架在了房子大門這兒後,便又去找來了釘子和榔頭,順便也找到了一把卷尺。


    孫榮然先爬上梯子用卷尺量了下大門門聽的寬度,然後在中間用釘子劃了條豎線作為記號後,便下來拿著榔頭和釘子又爬上梯子準備釘釘子了。孫繼芳怕他的梯子滑倒了,便一手抱著孫思遠一手幫孫榮然扶著梯子。


    “姆媽,你和思遠走開吧,我沒事的,你們站在下麵反而不好,等下灰塵什麽的掉到你們眼睛裏也難受的。”孫榮然向下麵的孫繼芳說道。


    等孫繼芳走開了,孫榮然才用左手扶著釘子在那劃線的地方,右手掄起榔頭使勁地砸了下去,釘子很快被釘好了。孫榮然便又從梯子下來拿了那木牌將它掛在了釘子上。


    這一切事情總算都做好了,金舒薇也已經將飯菜做得差不多了。


    午飯的時候,孫榮然把張懷德已經給他們約好了星期天去蓮花古寺做梁皇寶懺的事告訴了孫繼芳,要她做好準備那一天一早就來自己家裏坐車一起去那裏。


    孫繼芳無心吃飯,隻是含著淚說道:“榮然,隻要能讓你阿爹身體好起來,我哪怕再怎樣都會去菩薩那裏跪求的,菩薩要我們做什麽我都願意去做,隻求菩薩能保佑你阿爹的身體好起來就行!”


    “姆媽,沒事的,阿爹今天已經做過檢查了,隻要找到病灶,我一定會去想辦法給他醫治的,菩薩這邊我們要求,但醫生那我也會去想法子。”對於這種心裏沒有底的保證,孫榮然隻能一而再地跟孫繼芳說著,隻有這樣才能讓她也不會精神垮掉的。


    “我知道,我知道,榮然,樓上你那奶奶還躺著,若你阿爹真的有個萬一,我不知道她會怎樣過日子了。我們娘三個相依為命地以為日子熬出頭了,卻沒想到你奶奶會癱瘓臥床,更可怕的是你阿爹又會得這種病。”說著說著,孫繼芳又忍不住嘴唇顫抖得要哭。


    “姆媽,你別老這樣,你這個樣子,我們心裏也是很難受的,阿爹盡管病了,但我們自己得堅持住,才能想法去挽留住阿爹的生命,你老是這個樣子,我們反而心裏也更亂的,現在也隻能這樣走一步算一步,讓阿爹能夠帶病生存下去,而且我這幾天也一直在翻看有關這個病的一些醫案的,最長的到現在都還活著,隻要讓病人心情愉快,一切都沒事的。”


    孫繼芳用雙手按在自己臉上用力搓了一下,使勁將眼淚忍住,擠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榮然,真的啊,我知道你有文化,是該看看這些有關這個病的書,或許能找到醫治的辦法。”


    其實孫榮然也的確是在一有時間就翻看那幾本有關癌症治療的書籍,那些書本裏麵的一些方子和病例也的確給了他很多信心,他覺得一旦父親的病灶病根找到了,他一定要好好找出一張方子給父親去藥店買藥來試著吃。


    從那幾本中醫基礎書籍中,孫榮然也知道了人體的經絡穴位,知道了那個膏肓穴的位置原來就是父親後背上凸出那顆所謂肉瘤的位置,其實那地方凸出來已經是病邪積聚至極而病入膏肓了,若當初能及時去醫院檢查,或許還有迴旋的餘地,可就是因為自己毫無醫學知識,隻是學過那篇《扁鵲見蔡桓公》裏扁鵲有過一段話:“疾在腠理,湯熨之所及也;在肌膚,針石之所及也;在腸胃,火齊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屬,無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無請也。”當時老師的講解裏就說道了病入膏肓的成語來解釋無力迴天的病情,可卻不知道膏肓穴卻正是在後背這裏,更不知道父親其實已經病入骨髓的地步了。今天這種痛苦的局麵就是自己的無知和輕忽造成的,他有時候也總是悔恨不已,為什麽當時不能堅持讓父親去醫院看一下呢!想到這裏,孫榮然的心頭便是一陣揪心的痛,都是自己鑄成的大錯啊!


    “榮然,你怎麽啦?你可別介意我的話。”孫繼芳見孫榮然呆在那裏發怔,便向他問道。


    一旁的金舒薇說道:“沒事的,姑媽,榮然這幾天也的確是趕來趕去有點累,他可能又在想著什麽事情了。榮然,你在想什麽呢?”


    省悟過來的孫榮然趕緊應道:“哦,沒什麽事,我在想寺廟裏去的事,到時候讓姆媽和你一起去市場上把油鹽米醋什麽的買好了先送一趟過去行不行,舒薇。”


    然後又對孫繼芳說道:“姆媽,就是又要你辛苦一下了,這段日子隻能讓你把自己家裏的事先放一放,我們這邊要你多照管著點了。”


    孫繼芳迴道:“榮然,隻要你阿爹身體好,我再辛苦也願意的,反正你姑父也會照看家裏的事,我會過來幫舒薇的,你就別來管這些迷信上的事,都由我們女人家去做好了。”


    “舒薇,那這些事就你和姆媽去辦吧,明天你們就可以去買了,後天就是星期天了,我和舅舅舅媽說一聲讓他們也一起去寺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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