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榮然在迴家路上便撥通了金振華的電話,告訴他自己已經把父親住院的事處理好了,讓他告訴一聲金舒薇,準備好去住院的錢,並收拾好住院的洗漱用品,等下午吃過午飯就把孫繼剛送到省中醫院去。


    金振華便趕緊告訴了金舒薇,讓她先迴去準備東西了,並把孫繼剛準備要去省中醫院住院的事也跟褚鴻英說了一下。


    褚鴻英有點急,便也趕緊迴家去幫著孫繼剛整理東西了,她根本不知道孫繼剛的病,怎麽會弄到要住院的地步,平時隻知道孫繼剛的腳每天晚上迴家的時候才因為一天走下來感覺疼痛罷了。但對她來說住院畢竟是一定出了什麽大問題了,盡管時不時會和孫繼剛吵鬧,但這個時候,她似乎非得陪著孫繼剛去醫院的,她覺得照料孫繼剛應該是她的事。


    孫榮然迴到家的時候,金舒薇剛從銀行將錢取迴來,她打算下午和孫榮然一起送孫繼剛去住院,可以幫著去做一些事情,比如排隊交費什麽的。


    金振華也趕來吃午飯了,一家人都準備送孫繼剛去住院。


    孫繼剛感覺這麽多人送自己去醫院有點太大陣仗了,“振華,廠裏不能一個人也沒的,畢竟廠裏也缺不了人,舒薇和榮然送我去醫院了,你就別去了,有些事情還是要我們自己人在那裏才能處理的。我反正也不是大毛病,過幾天就該出院的,叫你姆媽在那裏陪著我也好的。舒薇和榮然幫我辦好了住院手續就迴家吧,舒薇這段時間要辛苦一點,廠裏要管,思遠也要你自己管了。”


    金振華隻能點點頭答應了。


    “唉,所以家裏人不能有毛病了,一個人生病弄得全家人不安生,我的病到底是什麽病,榮然,你有沒問過醫生,怎麽會弄到要住院的地步。”


    孫繼剛的問話就像在擰孫榮然的那顆心了,他的心髒一下子開始撲撲跳動的很快,不知道該怎麽迴答孫繼剛了。


    “阿爹,你的毛病醫生也沒咋說,就是他們現在也要好好查一下才能確定到底是什麽毛病了,所以他們讓我先安排你去住院,想辦法先讓你的疼痛給處理掉,另一方麵也方便他們查找你的病源。”孫榮然臉上絲毫不露聲色的故作鎮定地說道。


    “這倒也是奇怪的,這個毛病怎麽會查不出的,明明是腳上的毛病,痛得讓人受不了,看來醫生也有時候搞不清楚的,不過榮然在說讓我的疼痛先去解決掉的話也好。隻要不痛,我其實身體也沒大毛病的。”


    金振華和金舒薇也隻能在旁邊應和著,生怕讓孫繼剛發覺什麽,其實他們心裏也很難過,孫繼剛的話讓他們隻能支支吾吾地表示讚同。


    “阿爹,你的痛已經不是腳的疼痛了,可能是骨頭上麵出了什麽問題,所以中醫院醫生的意思就是先住院了慢慢查清楚後再對症治療。”


    “嗯,這我倒讚成的,到底是什麽原因也的確要弄清楚才能下藥的,否則吃再多的藥也沒用的。”


    午飯匆匆忙忙中吃好,孫榮然便將父母親要用的洗漱用品都放到了車上。天氣還是比較熱的,孫繼剛依然穿著自己的那雙風涼鞋去醫院,因為他的換鞋是一番很麻煩的事,對於那隻完好無損的腳是很容易換了鞋子,但那隻假肢一旦套上了鞋子,那個腳底板不是很容易彎曲,也不會自己往鞋子裏麵鑽進去的,隻有靠外力硬生生地把鞋子往腳後跟拉,拚命的將假肢腳底板往鞋後跟裏麵按,穿一隻鞋子得費老半天工夫的,所以一雙鞋子一旦穿在了孫繼剛的腳上就隻能穿整整一個季節。


    孫思遠在家也沒人管著,孫繼剛也很舍不得要離開孫子那麽幾天,便讓褚鴻英抱著一起去醫院,等下住院的事辦好了再讓金舒薇抱著迴來。一家人難得的同坐一輛車出去,但卻是在送孫繼剛去醫院的路上。


    孫繼剛抱著三歲的孫思遠坐在副駕駛座上逗著他說說笑笑。外麵的太陽已經像個秋天的太陽了,陽光不再是那麽熱辣,更多的是一種冬季來臨之前的最後一絲暖意,和煦而溫柔,被虎跑路兩邊樹葉泛紅的羽杉林給打碎了灑在馬路上,明暗斑駁,或塊狀,或線狀,就像一幅重彩濃墨的油畫了。


    車裏爺孫倆的親熱和車外風景的漂亮是多麽和諧的搭配了,但越是這樣的和諧卻越讓孫榮然心裏發酸,為什麽世上最美好的時間總是最短暫的,父親本該是能夠享受這種最美好風景的年齡了,卻會得了這種人間最可怕的病。


    孫榮然無心欣賞外麵的風景,七拐八彎便到了省中醫院,他讓孫繼剛和褚鴻英兩人坐在汽車裏,自己和金舒薇兩人便先去辦理住院手續了。


    下午辦理住院的人不是很多,金舒薇很快就辦理好了住院的事,床位一確定,孫榮然便讓金舒薇拿著洗漱用品,他要試圖背著孫繼剛去病房。


    孫繼剛推開了他,“榮然,多難看的,阿爹不能讓你背著去病房,你讓我搭把手,我慢慢地挪進去好了。”


    “阿爹,還是我背你吧,反正也不用爬樓梯的,就在這一樓,我背著你能快點。”


    “上次讓你叔叔他們抬著我去醫院我都感到很難堪的了,我這麽好的一個人,又沒什麽大毛病的,竟然一個大男人要他們這樣抬著去看病,今天還是讓我慢慢挪進去吧,你個子瘦小,怎麽能背得動我,別背了,既然就在這一樓的,幾步路的距離,我總能挪到的。”


    孫榮然做了幾次的彎腰蹲身的架勢都讓倔強的孫繼剛給拒絕了,孫榮然隻能站起來讓孫繼剛把他的右手搭在自己的右肩膀上,自己用右手拉著孫繼剛右手,將左手伸到他的腋下,試圖將孫繼剛的重量用自己的左手給減輕了,但孫繼剛將孫榮然的左手給攔開了。


    “榮然,你盡量不要碰著我,我真的很痛,剛才在汽車裏思遠我抱著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是我實在太喜愛這小家夥了,總想抱著,才強忍著讓他在前麵碰我的。現在你就讓我自己搭著你肩膀,讓我自己挪,我自己有數的。”


    孫繼剛的話讓孫榮然真的好想大哭,可憐的父親到了這個地步,竟然為了自己可愛的小孫子能和他親近,甘願忍著痛坐了一路的車,而現在卻連兒子要扶他進病房都不能忍受這痛了!


    孫榮然的心一陣刺痛,理智讓他強忍住了眼淚,他隻能按照父親的意思讓父親自己去走路了。


    短短的三四十步路,孫繼剛卻是艱難地一步一步瘸著挪動,他的頭上痛得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人也不停地開始喘氣,時間仿佛過去了很長,但那路似乎很遙遠。


    快到進入病房大樓的門口的時候,孫榮然實在忍不住了,對孫繼剛說道:“阿爹,你在這大門邊上扶著休息一下,我去想想辦法,問下醫生有沒輪椅車的。”


    孫繼剛還是想拒絕,但孫榮然不再聽他怎麽說了,將孫繼剛的手放到了門框上讓他扶著門框站在那裏,轉身對身後抱著孫思遠的褚鴻英說道:“姆媽,你和阿爹在這裏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過來。”


    說完話,孫榮然便往護士站跑去了。


    從護士站那裏孫榮然才知道醫院裏其實有輪椅車可以租用的,隻要交一百元的押金,便可以臨時借用輪椅車了。


    孫榮然趕緊付了押金,從樓梯口下的過道裏推了一輛輪椅車就往住院樓門口走。


    孫繼剛總算到了病房裏,病房裏總共三張病床,他的病床在靠窗口的位置,望出去正好是他們剛才停車的停車場,可以看到來來往往看望病人的和送病人來住院的人們。


    這個病房出門口左轉過兩間病房才是洗漱與衛生間,盡管離得近,孫榮然擔心孫繼剛上那裏會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便決定去護士站那裏租用幾天輪椅車再說,等明後天空了便去醫療器械店裏看下,買一輛輪椅車,這以後孫繼剛若是好了,孫榮然也想推著他能去遊山玩水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了。


    褚鴻英和金舒薇幫著孫繼剛整理好帶過來的洗漱用品的時候,孫榮然便上樓去找蘇俊琦醫生了。


    “孫榮然,你父親住進來了嗎?”蘇俊琦一見到孫榮然便問道。


    “嗯,蘇醫生,我父親已經在一樓的病房裏了。”


    “哦,好的,等下我就過去看看他,對了,我已經看過你上次浙二給我的那個核磁共振報告,我擔心你父親的脊椎骨可能隨時會斷裂的,尤其是在那個腰部位置特別要當心,你們要提醒他,你也可以去給他買一個護腰的托讓他係上來防止損壞。還有一個就是他現在不能隨便走動,最好給他去買個輪椅車,當然在醫院你可以租用我們這裏的,就是迴家去了,你們可是不能再讓他多走路了。現在到底原發病灶是在哪裏我們還不清楚,所以我們必須先查清楚原發病灶位置,然後再考慮治療的問題。”


    “蘇醫生你這樣跟我說,我心裏便有數了,我倒也正想問你輪椅的事情,我也的確不想讓我父親再這樣支撐自己的身軀了,你到時候也該和他說一下的,隻有你們醫生的話他可能願意聽進去,我們有時候勸他,他總是很倔強,唉,人太堅強也不是個好事。還有一個,我不知道你到時候怎麽跟我父親說他的病情,我現在和他說是病情不明,需要住院好好查清楚的,他並不知道自己的病情,所以你以後能盡量幫我們瞞著他,別說漏嘴。”


    “嗯,這個你別怕,你父親的病的確沒查清的,到底原發病灶是哪裏,我們的確要查的,我們第一個考慮的就是是不是骨頭這一塊的問題,所以我到時候可能要請骨科醫生來取一塊骨頭化驗的,這個你要和你父親說一下,有個心理準備,可能要先動個手術。”


    “啊,這個手術會有危險嗎?還有你說要取一塊骨頭下來化驗,那對他的身體沒有害處嗎?”


    蘇俊琦微笑著在自己的腹股溝這裏比劃著說道:“沒事的,每個人這個位置都有一塊備用骨頭的,上帝造人也的確是神奇的,這塊骨頭平時都是沒用的,隻有在人需要的時候才可以取下來替代別的骨頭用上去的,你父親現在就取這塊備用骨頭化驗下好了,手術不大會有危險,但我們要請骨科醫生來做這個手術的,我到時候會和他們約好時間的。”


    這可是孫榮然第一次聽到這個事情,居然還會有這麽一塊骨頭在自己的身上存在,上帝啊,你其實早已給每個人都有一種安排在那裏了,但願自己的父親能夠得到你的幫助,平安度過這個大劫了,孫榮然心裏竟然開始相信神和上帝了,他在默默祈禱了。


    “我和你父親講話的時候也會注意的,你們盡管放心好了,其實我碰到這種情況已經很多了,我們作為醫生尤其是中醫科的醫生都很明白,一個人靠精氣神活著,靠信念和毅力活著的,這個首先不能垮了,你想想伍子胥一夜白頭這種事也的確會存在的,所以這個事情你別擔心。”


    蘇俊琦的話讓孫榮然感覺找到了好醫生,他心裏也放下了不少,蘇俊琦這樣的醫生看來是很能了解和誘導病人心理的舒緩和輕鬆的。


    “要不我現在和你就下去看一下你的父親,孫榮然。”蘇俊琦見手頭的事也都做空了,便對孫榮然說道。


    “那實在是太好了,蘇醫生。”


    於是兩個人一起到了樓下病房裏,孫繼剛他們已經都收拾好了,他坐在床上和孫思遠正在逗著玩。褚鴻英坐在床邊的一張方凳子上用手圍著孫思遠以防他從床上掉下來,金舒薇站在窗邊怔怔地看著他們。


    “阿爹,這位是你的主治醫生蘇醫生。”孫榮然向孫繼剛介紹蘇俊琦。


    孫繼剛見蘇俊琦走了過來,趕緊讓褚鴻英將孫思遠抱走了,想挺起身和蘇俊琦握手。


    蘇俊琦卻製止了他,走上前伸出手和孫繼剛主動拉上了手,“你好,老孫,所有東西都安頓好了嗎?在這裏你可得安心下來,好好治療的。”


    “你好,你好,蘇醫生。”孫繼剛握住蘇俊琦的手一疊聲地說著,“嗯,我會好好配合你們的,也不知道我這病到底是什麽病了。”


    “嗯,這個病我們會查清楚的,就是你不要心急,我們會根據你的情況讓你先喝中藥的。哦,你們今天的晚飯有沒訂好,等下來訂的是明天的早飯了,如果你們沒訂的話,得和護士去說下,看能否訂的上,若訂不上的話,你們今晚隻能自己先解決一下了,不過這醫院大門外右拐就是吳山路,這裏有好多吃的店。”


    “太謝謝你了,蘇醫生,讓你多費心了,這以後怕是要老麻煩你了。”


    “沒啥麻煩的,隻要你的身體好,我們醫生才是最高興的,好了,你安心下來吧,就是有一個事情要和你先說一下,為了盡快查明你的病,過幾天可能要給你動個小手術,就是要從你身上取下一塊骨頭化驗。”


    “嗯,肯定要從骨頭上找原因的,這麽痛,肯定是骨頭的問題,隻是這塊骨頭取下來了就裝不迴去了,我以後還能和以前一樣嗎?你看我的一隻腳已經沒了,還能沒一塊骨頭嗎?”


    “沒事的,你別怕,這塊骨頭在這個位置,每個人都有的一塊備用骨,平時也是不用的,取下來沒關係的,不影響你的生活,你放心吧。”


    蘇俊琦邊說著邊也向孫繼剛比劃了一下骨頭的位置。


    “哦,你這麽一說我懂了,沒事的,隻要能查出病來,我也願意不要這塊骨頭了。”孫繼剛依然還是樂觀地笑著。


    “還有,你的那個浙二的核磁共振報告我也看了,你的骨頭現在可是很脆了,可不能再亂動的,很容易斷了,特別是腰部,所以我和你兒子說過了,讓他去給你買個護腰,到時候你可得係起來保護好自己的腰部,這以後出行別再多走路,輪椅車也可以代步的。”


    “唉,蘇醫生,我這年紀坐輪椅車有多沒麵子的,我還有個八十多歲的老娘也不坐輪椅車的,我卻坐著輪椅車那該多讓人見笑的,這可不行的。”


    “你得聽我們醫生的,老孫,有時不是麵子的事了,若是脊椎真的斷裂而下半身不能動了可就麻煩的,你啊,還是自己注意點了,別再為了麵子而硬撐的,反而更會麻煩。”


    孫繼剛隻能點著頭微笑道:“好的,蘇醫生,我聽你的,以後注意點吧。”


    “我今天就給你想辦法把藥給用上去,你的疼痛給減輕下來,讓你晚上能睡得舒服一點,別擔心,這些都是小事,你隻要配合我們治療就行。”蘇俊琦又將他的手搭在了孫繼剛的手腕上,開始耐心地給孫繼剛把脈了。


    一會兒,他便微笑著說道:“好了,你先休息一會兒,孫榮然跟我去辦公室,我把你的住院記錄檔案先給建起來。”


    說完,他拉了下孫榮然的袖子,示意孫榮然跟他去辦公室。孫榮然便跟著他又迴到了辦公室裏,蘇俊琦便拿出病例報告紙問了有關孫繼剛的年齡,家族病史等所有的情況,邊問邊在紙上寫了下來,一切都弄好了之後,他便對孫榮然說道:“剛才我給你父親把脈,我看他中氣還是比較足的,人的精神狀態和體格也還是不錯的,我會根據他的情況先給下藥的。那個骨科的手術時間等我約好了,我會通知你們的,你們別擔心。”


    孫榮然現在隻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蘇俊琦的身上,蘇俊琦的每一句話都是他的救星一樣,隻要能讓父親的病能得到醫治,他什麽都願意。


    住院的一切事情總算辦好了,孫榮然才和金舒薇兩人抱著孫思遠離開了醫院,這以後的日子孫榮然隻能在家,學校,醫院之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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