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繼剛做好核磁共振已經快要吃午飯了,楊祖茂和楊祖隆兩人幫著孫榮然一起將他送迴家裏。孫繼剛要留他們兩人在家裏吃午飯,楊祖茂和楊祖隆哪裏有心思吃飯,他們心裏也很明白著,隻想快點離開,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孫繼剛和躺在床上他們的老姑媽,心裏實在是說不出的難過,這個飯吃著也根本沒味道的。


    “阿爹,你以後也別操這個心了,你隻要管好自己的身體就行,叔叔他們也有事情要去做的,讓他們自己安排吧。”同樣也沒有心思留表叔們吃飯的孫榮然對孫繼剛說道,“我也等會兒下午還要去醫院給你問那個檢查情況的,沒時間陪祖茂叔他們,反正以後有空也可以叫他們來家裏吃飯的。”


    “對,對,榮然說的沒錯,阿哥,我們今天就算了,家裏也等著有事的,我們走了。”楊祖茂也趕緊對孫繼剛說道,便拉著楊祖隆走出了孫榮然的家。


    午飯後,孫榮然去廠裏和金振華碰了下頭,商量下是否讓孫繼剛住院的事。


    “嗯,去住下院治療下也好,就是如果真的是那個病,不知道能不能手術了?若是能手術的話,將那腫瘤給切除了,住院也是值得的。”金振華說道。


    孫榮然點頭道:“所以今天下午我想去浙二醫院看一下,能否讓阿爹先住院住進去,在家裏他那樣疼痛我們也於心不忍的,到醫院裏或許有藥物可以治療,止住他的疼痛了。”


    “是啊,現在就是得想辦法先止住阿爹的疼痛,如果是那個病也得讓他活得有質量點,不要疼痛難忍的,這個事你去問下也好的。還有就是怎麽治療最好還是聽聽醫生的意見,一切都隻能看那個核磁共振的結果了。”


    “振華,時間差不多了,我今天已經請了一天的假了,我現在就去下浙二醫院問下情況。”說完話,孫榮然便開車出發去浙二了。


    孫榮然到了浙二醫院便直接去找金啟輝了。金啟輝看了孫榮然給他的那張預約單號,便直接打電話給核磁共振室那邊的醫生。


    孫榮然在一旁靜靜地等著金啟輝在電話裏和那邊地醫生說著,一句話也沒插上去,隻聽見金啟輝對著電話機不停“嗯,嗯”地應著,過了一陣子把電話放下了,臉色凝重地對孫榮然說道:“榮然,核磁共振的片子還沒徹底洗出來,估計要明後天能拿,但是那邊的結果可以先看到了,你爸爸可以明確是ca了,而且從檢查情況來看已經到了晚期,估計時間不長了,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金啟輝的話猶如晴天霹靂,盡管孫榮然已經接受了自己父親得了那個人們談之色變的病,但居然會得到一句時間不長了的如同法院的絕命裁定判決,他怎麽能夠接受的了,他有點站立不穩,感覺兩眼發黑,自己深愛的父親竟然會隻有不多的人生時間了,這可怎麽向家裏人交待了,對自己的父親該怎樣說了,自己的祖母,姑媽,母親,妹妹,妻子,妹夫他們,對他們任何一個人都是無法接受的,尤其是自己的祖母,幼年喪父,青年喪夫,老年喪子,這人生的三大悲竟然一個都沒讓她錯過了,這對她會是多大的打擊,這以後她會怎麽再過這個日子下去!


    “啟輝,你的話到底是真的假的,這可讓我們以後怎麽辦?有沒有辦法醫治了,啟輝,替我想想辦法,我阿爹還隻有五十五歲啊,家裏還有老祖母,這可怎麽讓我們一家人承受得了!”說著話,孫榮然的眼淚奪眶而出,大顆大顆的眼淚滴在地板上,他整個人要癱了般無力站立了。


    金啟輝見孫榮然那臉色一下子煞白,人快要倒下的樣子,便趕緊扶著他坐到椅子上,給他倒了一杯水,低沉著聲音說道:“榮然,你阿爹年紀這麽輕就得了這個病,我也感覺很心痛的,但是醫學檢查結果是這樣隻能是這樣的,這個結果換做自己的親人誰都接受不了的,但是現在隻有你挺住了,你家裏別的人才會有希望,才會減少一點痛苦,你必須要挺住,你那癱瘓在床的老祖母也需要你去安撫,家裏的每一個人需要你去給他們支撐了,你若倒下了,你家裏人豈不是更痛苦!你必須得堅強!”


    孫榮然喝了口水,總算緩過來了,聽著金啟輝的話,也感覺自己現在該擔起家裏的重擔了,至少也要給父親一個安心養病的心境,自己若不堅強,給自己的家更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


    孫榮然定下神後便緩緩地對金啟輝說道:“啟輝,那你能不能幫我個忙,讓我父親現在趕緊能住進浙二醫院,請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隻要能治好他的病,花多少錢我都願意,好嗎?我求求你了,你當我是朋友,就一定要幫我這個忙!”


    聽著孫榮然那近乎哀求的話,金啟輝沉默了,不知道該怎麽和孫榮然說了,他其實心裏很清楚孫繼剛的病已經是根本沒法救治了,基本已經到了無力迴天的地步,怎麽能答應孫榮然去做這種徒勞的事,最後弄得是人財兩空,有多少人家都是因一場大病而最後返貧的。但是如果直接拒絕了孫榮然的這種哀求,硬是撲滅了孫榮然心中的那絲希望無異於也是對自己朋友的傷害,左右終究是為難的。


    好久,金啟輝對孫榮然說道:“榮然,要不我帶你去放射科那邊,你先詳細了解下你父親的情況,然後聽聽他們的意見,我們慢慢來,你也別心急,好嗎?”


    孫榮然現在其實也是六神無主的,自然還是願意聽從金啟輝的,他這個時候總是希望能從一個人嘴裏聽到一句:沒問題,你父親的病一定能夠治好的。


    但金啟輝也其實不是那意思,隻是想通過別的醫生來勸說孫榮然放棄對他父親做無謂的治療,他知道每個人到了孫榮然現在這樣的位置都不願也不甘心讓自己的父親失去了生命。畢竟孫繼剛現在還好端端的一個人,除了全身的疼痛,根本看不出那種生病的樣子,這樣一個人,說將要離開這個世界,誰都接受不了的。


    孫榮然憂鬱著臉跟隨金啟輝走到了放射科那裏,他心底的那種痛苦徹底扭曲了他的臉,臉色很是難看,連金啟輝向他介紹那位放射科醫生魏醫生時,也是沒有一絲笑容。直到金啟輝碰了下他,他才似乎醒悟過來,勉強擠出一點那讓人看了有點笑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低聲下氣地向魏醫生招唿道:“魏醫生,您好!”


    其實這個魏醫生對孫榮然父親的事情早已很清楚了,剛才金啟輝打電話過來的就是他,因為年齡和金啟輝相仿,平時兩個人也很要好的,自然是很熟悉的,所以孫繼剛的檢查結果這個魏醫生已經先去查詢過了。


    魏醫生卻還是一副很平靜而淡然的語氣對孫榮然說道:“孫繼剛是你父親?”


    “是的,是的,魏醫生,你看他的情況怎麽樣?”


    “他的情況很是糟糕,這個病其實是沒辦法的,從影像上看,他的骨頭已經完全被腫瘤細胞吞噬了,骨質已經遭到嚴重破壞,呈現溶骨樣病變了,說的明白點就是已經沒辦法可以治療了,若從我們醫生的角度來看,這樣的病人最後都是隻能接受現實,放棄治療的,盡量讓他想吃啥就吃啥,想去哪裏看看就去哪裏看看,畢竟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魏醫生還是淡淡的語氣說道。


    但是他的這種平淡的話幾乎是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的紮著孫榮然的心,孫榮然的心髒痛得幾乎是千瘡百孔般的在滴血了。


    “魏醫生,你們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我們可以不惜代價的,隻要你們能想辦法治好我父親的病!”


    “唉,生這種病有幾個能逃得過啊,你想想我們的中央領導幹部生了這個病最後也都沒辦法的,他們的財力和醫療資源總算是足夠了吧,但最終誰逃過了,所以你也別太傷心,沒辦法的事我們也隻能接受的,說實話,你父親的生命或許隻有兩個月的時間了,你還是多陪陪他,讓他這段時間過得開心快樂點。”


    兩個月!孫榮然的頭再一次被炸裂了,魏醫生竟然像法官一樣給父親直接下達了判決令!


    一旁的金啟輝拚命向魏醫生使著眼色,他也很矛盾,這話到底該不該跟孫榮然說的,但這話卻必須說。


    魏醫生明白金啟輝的意思,便又誠懇地對孫榮然說道:“你是啟輝的朋友,也可以說是我的朋友了,我對你父親的病真的也很難過,對不起了,我們真的是無能為力,我希望你能冷靜下來,安排好你父親這兩個月的事情。”


    盡管魏醫生是好言的勸說,但在孫榮然聽起來無異於是最後的通牒了,兩個月,兩個月的時間,父親的生命居然要用天數來計算了,這讓自己家裏人怎麽接受的了。


    “榮然,你沒事吧,別想得太傷心,我們做醫生的不是冷血,實在是也沒辦法,有些話還是和你說出的好,你要堅強點,真的。”金啟輝在孫榮然背後扶著他說道。


    孫榮然勉強支撐住了自己的身體,的確他必須堅強,便對魏醫生低聲問道:“魏醫生,那我父親現在全身的疼痛,人很痛苦的,這個有什麽辦法嗎?即使要迴去,也不要讓他這樣痛苦地迴去!”


    魏醫生看了看金啟輝,便緩緩說道:“這個事情很麻煩的,任何的惡性腫瘤到最後都可能骨轉移,渾身的疼痛,所以國外有安樂死,但在我們國內是不可能的,那無異於謀殺了。但現在我聽說紅十字會醫院有這個割斷痛神經的手術在做,就是為了讓那些絕症患者在最後的日子裏能夠過得快樂而有尊嚴地離開這個世界。但這個手術唯一的缺點就是將痛神經給割斷了以後,這個病人萬一哪裏碰傷出血了,他都不知道的,所以也還是有欠缺的。”


    “魏醫生,那有沒有另外的辦法,能減輕我父親的那個疼痛?”


    魏醫生遲疑了一會兒,便慢慢說道:“從我們放射科醫生的角度來看,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給你父親打鍶89的針,鍶89對癌症晚期骨轉移患者效果通常比較明顯,鍶89是鍶同位素當中的一種,可以特異性殺死骨轉移細胞,減輕骨質的破壞,有一定的鎮痛作用。雖然鍶86對於癌症晚期骨轉移患者的治療有一定的作用,但是卻不可以達到治愈的效果。隻有查到原發病灶並針對原發腫瘤進行治療,這樣才能夠進一步控製住轉移灶。鍶89治療應該是一種效果明顯、副作用小、不成癮且能夠直接殺滅腫瘤細胞的內照射的治療方法。這種治療是無創的,靜脈注射藥物就可以,可以門診治療,不用住院,且它的靶向性非常強,這種藥物是定向的,濃聚在骨轉移病灶中且它的效果較強,一次靜脈注射、療效長達3到6個月,它的安全性很高、毒性低、副作用少、沒有成癮性。”


    魏醫生的這一番話一下子又燃起了孫榮然心裏的希望,趕緊對他說道:“魏醫生,你說的這個不是很好的嗎,真的好謝謝你,我就知道你們醫生總能想出一些辦法來的,說不定我父親骨頭上的腫瘤細胞慢慢會被殺死而康複了的,我們就決定用這個藥好了。”


    “哎,你覺得這個藥很好使啊,可錢不便宜的啊,對於一個家庭來說一針的費用就很大了,而且要去美國訂購,空運到上海,再從上海機場直送到病人這裏趕緊打進去的,因為這個藥一直在不停的衰減中,還有就是這個藥因為具有放射性,一旦打進了患者體內,患者就要注意盡量不要和小孩子接觸的,因為這個放射性元素也很容易殺傷正常細胞的,特別是對小孩子稚嫩的身體不利。”


    “魏醫生,隻要有一線的生機,有一絲的辦法,我們都願意去試,不是錢的問題,我們隻要能把我父親的病給治好,我們願意花錢,哪怕砸鍋賣鐵也要讓我的父親能夠留在這個世上。”


    “一萬八千塊錢啊,隻有四毫克,就那麽一點點的量。”魏醫生說著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比劃著,“比我這小拇指還要細的針筒裏麵這麽一點點的量!一萬八千塊錢啊!”


    “魏醫生,我們願意的,你盡快給我們去預定這個針好嗎?”孫榮然語氣堅定地說道,他怎麽願意錯過這麽一線生機,他必須要抓住這根救命的稻草。


    “唉,這個藥可是不進醫保的,完全要自費的,你們承擔的起嗎?”


    “魏醫生,我說過了,隻要有一線希望,我們都願意不惜一切代價的挽留住我父親的生命!況且我父親本身就是農民出身,從來沒有什麽醫保的,頂多就是村裏報了一點點可憐的大病補助!我們都不會在乎這些的,求你幫我們去安排這個事情吧,好嗎?”


    魏醫生向金啟輝看了一眼,便勉強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我們先和美國那邊聯係一下看,一個是能不能訂到藥,另一個是有了藥還要能有合適的航班安排好,到時再和你說吧。”


    “魏醫生,還有個事情我想問下你,現在我父親如果要治療,現在除了打那個鍶89的針止痛外,還有別的什麽辦法?”


    “你父親現在的這種情況連原發病灶都還未查出來,所以手術的可能性可以說是基本不存在的。但如果是從其它器官處轉移過來的,那說明腫瘤細胞已經全身擴散了,便已經到了最後的一步了,那就是化療了。”


    “哦,好的,魏醫生,我們想住院到這裏,到時候還可能經常要麻煩你們了。”孫榮然問清楚了所有的事情後,他心裏已經決定一定要讓父親住院接受化療,或許還是存在一線希望的,隻要有方法能醫治,他願意不惜一切代價去試試。


    金啟輝陪著孫榮然一起走出了放射科,對孫榮然說道:“榮然,你迴去也別多想,你父親已經確定是那個毛病了,我們隻能接受現實的。”


    對於金啟輝的安慰,孫榮然卻還是不能領會他的意思,隻是一個勁的對金啟輝說道:“啟輝,既然我父親得了這個病,我們還是要積極給他醫治的,你想辦法幫我去住院部托下關係,能不能盡快,最好是明天就能讓我父親住院。”


    金啟輝卻又沉默了,他實在不想讓孫榮然去花大筆的錢最後卻是弄得竹籃打水一場空,但他又不能明說的拒絕了,隻能支吾著:“嗯,嗯,我先去問問看有沒有床位,有的話我就去安排下,還有我還得找一位好一點的醫生來做你父親的主治醫生,你今天先迴家去,等我的消息好嗎?現在我一下子也不能答應你的。”


    孫榮然便隻能迴家去了,他心裏充滿著一種希望,準備著自己也努力去四處尋醫問藥,一定要讓自己的父親成功逃過這個人生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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