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孫繼剛父子倆商量好決定第二天出發去三門要賬的時候,孫繼剛的手機鈴聲響了。


    孫繼剛戴上老花眼鏡看了看手機對孫榮然說道:“又是市政工程隊的電話,我估計又是鎮工辦處理我那個事來了,年底了,他們也是拖不下去了。”


    “接著吧,阿爹,聽聽他們又有什麽新處理法了。”


    電話裏傳來的依然還是金永富的聲音,“繼剛啊,你今天有沒空啊,有空的話來我這兒坐坐聊聊天,你這個事這樣拖著也終究不是個事情,都年底了,我們還是想法怎麽給處理好麽就算了。空的話就來我這裏坐下一起聊聊嘛。”


    “永富叔,其實也沒啥好聊的了,我們的想法鎮工辦也已經清楚了,他們態度也那麽強硬,你讓我們怎麽能坐下來一起聊呢?而且每次弄得自己心情不愉快,鬱悶一陣子的,還不如不去理會這個事算了,由它去吧。現在都已經年底了,大家都想開開心心過個年的,又要為這個事堵著心地過年也真的不願意的,我想還是算了吧,反正等到時候再說了。”


    “來坐下吧,繼剛,就算來我這兒看看我也行的啊,你怕我還強迫你接受了不成?來吧,繼剛,我今天辦公室也沒別的人,就我和你一起聊聊,可以嗎?”


    金永富的話都已經說成這樣了,孫繼剛感覺也不能不去坐一會兒的,便答應了他。放下電話,孫繼剛便對孫榮然說道:“榮然,你反正也要去湯利鬆家裏,就先順便把我送到市政工程隊那邊吧,等會我聊好了,就打電話給你,你來接我。不去坐也不好意思的,反正就別太當迴事的去坐下也算是給人家一個配合的姿態了,否則我們自己弄得好像一點都無話好商量的強硬態度也不好的。”


    孫榮然點點頭說道:“嗯,阿爹,也好,你去市政公司坐一會兒,我去湯利鬆家,到時候我也會打電話給你的,讓你能夠早點脫身走人,省的到時候你因為麵子重拉不下臉走不開了。”


    孫榮然便將汽車開到市政工程隊的大門口,讓孫繼剛下了車,掉頭去湯利鬆家了。


    湯利鬆倒也正好在家,年底了,他也早已沒了生意而準備安安心心過年了,反正他的車子就是他的飯碗,出車就是開張,開張就是一家的生活。今年他也打算早點好好地在家幫著他老婆搞搞衛生做些雜活讓這個年過得快快樂樂一點。


    “榮然,你可也真是膽子大的了,敢自己一個人開車去三門那裏,那可是要翻會墅嶺的,這段路可是很險的,我開過的。”


    孫榮然笑著對湯利鬆說道:“所以來叫上你的,想和你一塊兒去那,你這老駕駛在,有啥好擔心的了。既然你能去那裏,我也應該能的。人嘛,總是該有個第一次的,我也想去體驗下會墅嶺到底有多險了。其實那個路我六年前也坐過大巴車經過的,隻是那時是坐在車上,感覺那條路就是翻上翻下的沿路人稀少,村莊也少,讓人感覺有點險。你就告訴我你明天能不能和我們一起去了?”


    湯利鬆看孫榮然那神態便也笑著說道:“哈哈,你這家夥,你說你要去,我自然是陪著你去的,明天哪怕再忙,我也會陪著你去。我也順便能去那邊逛一圈,看看有沒過年的東西好買點迴家呢。”


    孫榮然聽到湯利鬆答應願意和他們父子兩人一起去三門了,自然也很高興,畢竟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賬,能多個人去也可以給自己壯壯膽的。見時間也差不多了,便對湯利鬆說道:“利鬆,那就這樣說定了,我們明天六點到你家門口的大馬路上接你,我該走了,我阿爹在市政工程隊那邊還等我去接他迴家呢。”


    湯利鬆點點頭將孫榮然送上了汽車,看他開著車離去了。


    孫榮然很快便將車開到了市政工程隊的大門外麵,他也不想將車開到院子裏去,還是停在外麵等孫繼剛出來,接上就能走的,也省得讓人看了以為是自己家在敲竹杠的味道了。他把車子在路邊停下後,便掏出手機撥通了孫繼剛的電話,告訴孫繼剛自己已經在下麵等他了。


    不一會兒,孫繼剛便和金永富告辭下了樓走出了市政工程隊的大門,坐上了汽車。


    “阿爹,情況怎樣?他們又有什麽新說法?”


    “榮然,他們現在說一次性賠我三萬九千元,你覺得我們接不接受?金永富也算是替我用心在跟鎮工辦那邊交涉的,今天叫我去就是想告訴我鎮工辦打算我這裏開個口子賠那麽高的價格了,希望我們能夠接受。”孫繼剛便和孫榮然說了新的情況。


    “阿爹,你是怎麽說的?”


    “我也沒有完全答應,隻是說這個事我肯定也要和我家裏人商量過的,畢竟這也是大事,也得和家裏人通氣後再給答複的。”


    “阿爹,看來他們也算是開始考慮作出讓步了,而且這個幅度也不是很小了,竟然一下子就增加了十倍,這隻能說明他們也知道這個事情肯定是有問題的。”


    孫繼剛在副駕駛位置上緩緩地點著頭,心裏還是有種說不出的舒暢,他覺得隻要鎮工辦開始讓步了,至少能證明他的努力也算是沒有付出,心中的這口氣也算是出了。


    “榮然,那你覺得我們要不要答應他們?現在比之前給我的賠償可是多了很多,如果答應,年底就能拿了這筆錢,這事也算是有了結果,了斷了,從此也不用再把它放心上了。”


    孫榮然卻搖了搖頭,不讚成地說道:“阿爹,我們現在也不差那麽點錢用,我們如果就這麽快讓步了,感覺也要被他們看輕的,反正現在已經有這個迴複了,說明我們的堅持是對的,也說明他們還是心虛的,我們就讓它出了年再說吧,反正這個事我們不急,也許是他們在急。”


    “嗯,既然是他們在這樣催我們了,隻能說明他們在急,我們倒是不急的,現在對他們施壓,拖也是一種辦法,讓它拖過年去,反正我們不急,看他們到底能夠給我們怎樣的補償了。我一直拿了近十四年三十六塊錢一個月的工資,從沒什麽補償和加工資的,心裏也不舒服,現在既然要和我講斷了,我也不會這麽善罷甘休的,這個事就這樣讓它去掛著吧。”孫繼剛其實心裏也是不想這麽快給工辦一個答複的,現在他們的讓步讓他感覺到已經是很大的勝利了,既然有鬆動,也更要咬緊牙關不能輕易鬆口的。


    孫繼剛突然想到孫榮然去叫湯利鬆的事了,便問道:“對了,你去湯利鬆那兒,他怎麽說?年底還有這麽幾天,不知道他能不能走得出了?”


    “他也沒啥事的,一直在外麵跑車的,家裏人早也習慣了他的出去,自然答應我們一起去三門了,明天一早六點在家門口的大馬路邊等我們接他上車的。”


    “哦,這樣就好,我也放心了,你和利鬆兩個人去,路上有事也能照應下了。”


    這一晚倒是孫榮然有點難以入眠了,畢竟這是他開著自己的車第一次出遠門,而且還是翻越他印象中的那個險峻的會墅嶺了,李白的《夢遊天姥吟留別》寫的就是那裏的一段風景,那裏麵寫的可是有多高多險了,他明天要去親身領略下了,自然很是興奮的。


    他翻閱了浙江地圖,詳詳細細地看了下路線,那條104國道線是不會走錯的,隻是國道線在天台的這個地方得轉到往三門的326省道必須要牢牢記住的。若是錯過了這個路口,便又往以前做過施工的黃岩路橋方向走了。


    上半夜他忙著翻地圖記路線,下半夜他又在想著明天翻越會墅嶺時的情景,那裏現在是不是和七年前他去黃岩時的風景不一樣了,是不是也是還是那麽狹窄而在山裏轉圈的公路了。他靜不下心來睡覺,盡管他試圖強迫自己趕緊睡著的,因為他心裏知道明天還要一大早出發的,今晚必須得睡好的。但越是強迫自己睡著,卻越是睡不著地東想西想。一會兒想線路,一會兒想到了三門會怎樣地情景,直到快後半夜了他才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但卻還是淺睡,天還未亮,被窗外起早的人們幾聲咳嗽聲給驚醒了,他再也睡不著,也不敢貪睡,怕錯過了時間,便索性起床洗臉刷牙了。


    金舒薇也被他的這個翻來覆去的不安睡弄得一早就醒了,見孫榮然已經在洗臉刷牙了,便也準備起床替孫榮然父子倆去做早飯。孫榮然看看表還隻有五點一刻不到,便對她說道:“天還早著呢,你再睡一會兒吧,舒薇。”


    “那你們早飯總得吃點的,我去燒點,你和阿爹也不會餓肚子。”金舒薇看了看表,還是堅持道,她已經在穿衣服了。


    “舒薇,這麽冷的天,你還是多睡一會兒吧,我和阿爹可以去外麵買點油條饅頭充饑的。”孫榮然感覺好不容易在年底能讓忙碌了一年的舒薇睡幾天懶覺的,又要她起床弄早點也有點心疼。


    金舒薇笑著嗔怪道:“你這人真是的,日子過昏頭了,今天已經是什麽時候了,都已經是年底臘月二十八了,開早餐店的那幾個外地老板早也關門迴家過年去了,你還能買到早餐啊。我去給你和阿爹把前幾天送灶司菩薩上天用過的粽子和年糕熱一下,填飽肚子。”


    說著話,她已經穿好衣服去洗了把臉便下樓去做早餐了。


    樓梯口也傳來了孫繼剛的咳嗽聲,孫榮然知道父親也起床下樓去了,便走出房門也下了樓。


    “榮然,你去檢查下汽車,看看輪胎有沒氣這些,還有油夠不夠的。”孫繼剛見孫榮然也走下樓來了,便對他說道。


    “阿爹,沒問題的,還是新車呢,那個油反正路上也能加到的,不用急的,隻是在翻越會墅嶺之前得加滿油,因為那個山路上加油站可是沒的。”


    “嗯,但我覺得你還是要去看看輪胎這些情況的,一個好的駕駛員出遠門前可都會去檢查下自己的車,確保沒狀況了,才會安心地開出去。”


    孫榮然拗不過父親地堅持,隻能走出去在車子四周逛了一圈,用腳踢了踢每一條輪胎,隻聽到“梆梆綁”的幾聲都很幹脆,便又走迴了屋裏,算是檢查過了,當然他也檢查不了汽車別的地方。


    金舒薇已經將年糕和粽子燒熟了,端到了飯桌上。孫繼剛和孫榮然便坐了下來一起吃了早飯,金舒薇給孫繼剛準備了很大的一壺水,她知道自己的公公也是個老茶客了,這茶水路上可不能少的。


    孫繼剛對正在給他準備水壺的金舒薇說道:“舒薇,你用塑料袋給我包兩個粽子帶上,我怕湯利鬆也沒吃早飯的,家裏人也可能不會很早起床為他燒早飯的,畢竟不是他家的事,我們給他帶著,省得他沒吃早飯餓肚子的。”


    金舒薇答應著便又用塑料袋包了兩個粽子連同水壺一起拿了出來交給孫繼剛。孫繼剛和孫榮然父子倆便走出門坐上了汽車,孫榮然發動汽車讓汽車熱了一會兒。


    “榮然,路上開慢點,一定要注意安全的,錢有的討沒的討今天可都要迴家的,明天就事二十九了,馬上除夕了,家裏也在等著你們迴來的。”作為女人,金舒薇站在車外喋喋不休地囑咐著孫榮然。


    “我知道的,你們也別擔心,我們去一趟摸下情況就迴的,好了,我把車窗搖上了,我們走了。”孫榮然對金舒薇說了幾句,見車子熱的差不多了,便將車窗搖上駛出了院門往新明村方向駛去了。


    冬天的霧總是要在太陽出來後才會散去的,這個時候太陽也還在睡懶覺,自然還沒醒來,這霧就像蓋在大地上的那層還沒被掀開的薄被子了,行人和那些車輛都小心翼翼地在這被子裏摸索著前進,孫榮然自然也不敢開得很快,隻能不時按著喇叭往前行駛。


    汽車翻過鐵路道口後,便是孫繼剛承包建造地那個地磅房,依稀還站立在那大霧中,卻似乎很是遙遠了。再過去便是自己做臨時工時失去了右腳的市政工程隊。這裏已經完全新明村了,過了市政工程隊後麵的那個曾經的22路公交車站,就是那條通往錢塘江的永久河。湯利鬆的家就在這河邊,他應該會走到那個公交車站那邊在等車了。


    汽車前方的馬路邊隱隱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他似乎不時向著鐵路方向來的馬路望著,那應該是湯利鬆了。車子慢了下來,人影越來越清楚,那的確是湯利鬆。孫榮然便將車停在了他身邊。


    “榮然,我來開吧。”湯利鬆透過搖下來地車窗對駕駛座上的孫榮然說道。


    孫榮然微笑道:“好了,我會開的,你啊,就坐在車裏看我開就行了,我好不容易能開車出趟遠門的,就讓我練練手吧。”


    “利鬆,你坐裏麵看著他開好了,順便吃下早飯。你早飯應該沒吃吧,我給你帶了兩個粽子呢。”孫繼剛也對湯利鬆喊道。


    “繼剛叔,我早飯還真沒吃呢,你給我還帶來了,這倒是太好了,那我坐著吃早飯了,榮然,你開慢點好了,這大霧天得注意安全的,你把防霧燈,大燈這些都打開。”湯利鬆說著便坐到了汽車的後排,接過孫繼剛遞過來的粽子,便解開便對孫榮然說道。


    汽車便慢慢地繼續向前開動了,四十多分鍾以後,汽車已經穿過了永興縣城。湯利鬆也早已經將兩個粽子給吃下去了,他對孫榮然說道:“榮然,你等下往新塘方向開,過江橋那邊地胡塘村可以繞出104國道線的收費站,繞出那裏便是錢清南了。”


    這可是孫榮然根本不知道的路,被湯利鬆那麽一說,他昨天做的功課似乎一下子都沒用了,他在這大霧中可是要成了無頭蒼蠅的亂竄了。好在大霧已經隨著太陽出來慢慢散去了,湯利鬆在後麵不時指揮著他往哪轉彎,再往哪條小路拐,這道路也隻有經常跑車在外的湯利鬆熟悉了。


    汽車在湯利鬆的指揮下總算駛過了紹興的東湖,馬上便進入了上虞地界,很快便到了百官往天台方向的國道線上,終於能看到了樹立在路邊的那些路標的大指示牌。這裏開始太陽也完全出來了,大霧已經徹底散去了,孫榮然現在可以不用湯利鬆指揮按照路牌往嵊州新昌方向行駛了。


    盡管太陽出來了,但那光芒卻還是那樣猥猥瑣瑣,根本不是烈的刺眼,那光芒躲在雲層後麵時有時無,這天氣也不能算是晴朗的,按照天氣預報裏說應該還有雪的。當然早晨的大霧也可能是在驗證“春霧日,夏霧雨,秋霧陰,冬霧雪”的諺語了。難道這隱隱約約的太陽隻不過是老年人口中的“雪眼\\\"?


    汽車的空調還是很給力的,車內的溫度比較讓人感覺舒適的,也不去在意外麵的天氣變化了。車子很快便到了儒嶴地界,這裏開始便要翻越會墅嶺了。


    “榮然,我來開吧,你也開了這麽幾個小時了,我替一下你,你來休息下。”湯利鬆對孫榮然說道。


    “利鬆,還是我開吧,我好不容易開到了儒嶴,就為了接下來這段最精彩的翻山公路的,你卻讓我不開了,我該多遺憾的。你就坐在那裏,陪我爹聊天吧。”孫榮然怎麽願意讓湯利鬆來開這段路的,他拒絕了湯利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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