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繼剛廠裏現在已經很是有點聲勢了,一片忙忙碌碌的景象,這讓孫繼剛的心裏有說不出的驕傲,他沒想到自己在失去了一隻腳後還能有這一番施展的天地。


    整個燈具廠似乎恢複了生機,機器的轟隆隆聲此起彼伏,盡管忙而累著,但孫繼剛的心裏卻很滿足的甜蜜。


    人累了會咬咬牙依然挺著,但機器累了,就會毫不留情地趴窩罷工。因為噴塑車間的環境,極細的粉塵總是會到處飄浮著,那台意大利進口的利雅路燃燒機在工作了幾個月以後居然罷工了,聽不到它打開風門後的“嗚嗚”聲,開啟風機後烘箱溫度不見上升,卻隻見一度一度的往下掉。


    這天正是星期天,正在廠裏幫忙的孫榮然想拆開燃燒機看看的。


    孫繼剛攔住了他:“榮然,你不要隨便去拆,等下裝不好了更麻煩,你還不如把它從架子上給卸下來趕緊替我送到那燃燒機特約維修部修理的好,生活這麽多,我們沒時間拖的。”


    “阿爹,那好吧,我現在就把它卸下來,這維修部的地址你要給我的。”孫榮然說著話便去動手將拆卸燃燒機了。


    “那你在這裏拆,我去拿下地址,順便給利鬆打個電話,讓他開車送你過去。”孫繼剛便騎車去辦公樓那邊了。


    孫榮然小心翼翼地將燃燒機從燃燒爐上拆卸下來後便裝入那個燃燒機買過來時空置著的紙箱裏,然後去水池邊洗幹淨了手等著孫繼剛。


    不一會兒孫繼剛迴來了,他將一張紙遞給孫榮然:“榮然,這紙上寫的是維修部地址和電話,你別弄丟了,我也已經給他們打過電話了,星期天他們不休息,在那上班的。利鬆也快過來了,你去空壓機那邊的管子接頭處把身上的粉塵吹吹幹淨再出去。”


    孫榮然便去吹衣服了,湯利鬆也在這個時候將車開到了廠裏,他打開後備箱將那台燃燒機抱上了車,等孫榮然坐上了車,便向杭州城裏開去了。


    湯柏鬆問道:“榮然,去杭州哪裏修燃燒機?繼剛叔電話裏隻告訴我要我趕緊過來和你一起去修燃燒機。”


    孫榮然此時才想起父親遞給他的那張紙,便趕緊從口袋裏掏出來看了下:朝暉小區25幢一單元201室,電話。


    兩個人一路上聊著也不嫌堵車的煩了。


    “榮然,你爹真的是能幹啊,比手腳雙全的人還要厲害了,生意做得真的是紅火了。”


    “是啊,我有時候也真的替我爹感到驕傲的,隻是有時候心裏也很難受,我都快結婚的人了,還要他拖著一隻假肢風裏雨裏的奔波,又替不了他的苦!”孫榮然既是自豪又是心疼地說著父親。


    “對了,利鬆,說起結婚,我的日子已經挑了,到時候我可要發請帖給你的,你可得來喝喜酒的。”


    湯利鬆也笑了起來說道:“我也要結婚了,挑了12月25號的日子呢,我也要請你來喝喜酒的。”


    “你說啥?利鬆,12月25號?我也是這個日子啊!”


    “哈哈,那隻能都自己喝自己的了,居然會是同一個日子的,兄弟。”


    兩個人一路說說笑笑的,很快便到了那個維修部。說是維修部,其實是一間居民住宅房屋,隻是門口的牆上掛著一塊長方形的銅牌,上麵刻著:意大利利雅路公司駐杭州辦事處。


    孫榮然敲了下虛掩的門,隨著裏麵傳來一聲“請進”,便抱著那個裝著燃燒機的紙箱頂開門走了進去。


    一位坐在辦公桌前,頭發已經花白戴著老花眼鏡但氣質很不錯的五十多歲女人抬起頭看著孫榮然問道:“你是之前打電話來說燃燒機壞了的那位?”


    孫榮然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位打電話來過的,但知道自己父親在他來之前是打過電話到這邊的,便隻顧點頭說道:“是的,怕你們今天休息所以先打電話來確認一下的。”


    “嗯,我們周日也不休息的,你把它抱到裏麵那間房間去修理吧。”女人說著又向裏間喊道:“小錢,有人來修燃燒機了。”


    “哎,知道了。”裏麵傳出來的聲音還是很年輕的。


    孫榮然便按照女人的示意抱著箱子走進了裏間,剛才應聲的果然是個和他年齡差不多的年輕人,文靜而友善地讓孫榮然把箱子放在一旁的工作台上,他將燃燒機從那箱子裏提出來放在工作台上後便問道:“燃燒機出現什麽狀況?”


    “就是開機後剛開始風門打開的,不一會兒就便又合上沒了聲音,開了幾次都是這樣。”


    小錢聽完便將燃燒機的進油管和迴油管都放入了工作台旁的一隻塑料柴油桶中,將燃燒機接上了電線,將燃燒機噴口朝向窗外,便開機試火了,結果正如孫榮然所說的那樣。他便將燃燒機上的那顆紅色按鈕長按了約十來秒後再度鬆開,燃燒機依然還是先打開了風門,不一會兒又合上沒了聲響。


    “看來不得不打開這燃燒機了,有點麻煩了。”小錢說著便去工具箱尋找工具了,孫榮然在一旁一刻不離地盯著他的每一個動作,生怕漏了什麽,這次過來,孫榮然的目的就是想看看小錢他們到底是怎麽修理的,若是沒什麽大不了的事,以後還是得學會自己修的,省得這樣麻煩特意跑過來的。


    外麵傳來那位女人的聲音:“小錢,你在這裏,我去銀行那邊辦下事情離開一會兒。”


    “好的,吳姐。”小錢便應聲道,他已經將燃燒機的外殼打開了。


    燃燒機裏麵果然已經積滿了塑粉的塵垢,因為貼著高溫的燃燒室,那些塑粉塵垢也已經熔化成了一層塑料皮了,黏在那風機上麵。


    “唉,都是這個通病了,噴塑廠的粉塵基本上都會被這風機吸到口子上的,吸進去的也被燒掉了,在門口的就這樣被熔化後黏在這風門上了。導致這風機蓋被積厚了的塑料皮給粘住了,便打不開了。”小錢一邊說著一邊將風門上的這層東西用刮刀給仔細地刮去了。


    年輕人和年輕人往往容易很快就混熟的,這小錢和孫榮然沒一會兒便很熟絡了。孫榮然在一旁看著說道“小錢,你這麽年輕幹這個行當多長了?”


    “兩年多了,這個現在還是比較熱門的,一些鍋爐都用這個了,特別是那些浴室什麽的,他們不大會出毛病,主要是你們噴塑這個行業的,往往因為烘箱和那個噴塑裝置在同一間房子裏的,粉塵容易被風機吸入造成這個毛病的了。”


    孫榮然又問道:“外麵那個女人是你們老板?”


    “老板娘,她管財務的。這辦事處就是夫妻店,老公負責進貨和銷貨,老婆管著錢袋子。”小錢微笑著說道。


    小錢的手裏卻一直沒閑著,他將那隻微型液壓柱上的螺母鬆開,將風機蓋卸了下來,將風葉裏麵的積垢也仔仔細細地搞了下,便將風機蓋子蓋上,裝好。孫榮然以為這一切都好了,燃燒機應該算是修好了。


    誰知小錢又擰開了噴嘴上的那顆銅螺栓,卸了下來,從裏麵取出一顆黃豆粒大的濾網,看來進口的東西就是精密,居然還有這麽小的濾網。孫榮然心裏暗暗佩服,幸虧今天過來了,能看到這些,否則他根本不知道噴油嘴那裏居然還可以擰開的,裏麵還有一層濾網的。


    小錢將這濾網放到了邊上一隻裝著柴油的鐵碗裏,然後又去擰燃燒機連著吸油管和迴油管位置的一個微型抽油泵的泵蓋上的螺栓,油泵蓋被打開了,裏麵又是一個圓形的如瓶子蓋般的五六公分直徑的濾網放入了鐵碗裏。然後他拿起一把油漆刷子很仔細在柴油裏刷洗那兩隻濾油網了。


    “這兩張網也要時刻注意的,因為柴油往往還是有有殘渣被吸油管給吸入的,被濾網濾出了,時間長了,濾網上會堆上一層垃圾,濾網反倒被堵住而噴不出油了,這樣也會讓燃燒機出現故障拒絕工作而自動斷電了。”


    孫榮然沒想到這小錢還是很熱心給他解釋一些故障原因的,這以後他可自己也能學會修理了。


    濾網洗幹淨了,又被小錢裝迴了原處,然後他又在燃燒機的貓眼擦了下,說道:“這隻貓眼也很重要的,它能探測到燃燒室裏麵的情況而作出反應的,若是貓眼髒了,燃燒機也會拒絕工作的。”


    所有的工作都完成了,小錢將燃燒機的蓋子也重新裝好了,便再次將吸油管和迴油管放入那隻柴油桶中開啟試機了,不一會兒燃燒機的風機蓋隨著嗚嗚聲便開啟了,噴油嘴很快噴出了一條長長的火舌,燃燒機修好了。


    小錢便去用木屑擦拭沾滿油汙的雙手了,他邊擦邊問道:“你們這台機器是廣州那邊直接進貨的?”


    “是的,當時還等了一個多禮拜呢。”孫榮然迴答道。


    “嗯,說是原裝進口的吧,要八千多?”小錢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你肯定知道的,你們是辦事處啊。”孫榮然有點莫名奇妙地說道。


    “什麽原裝進口,都是整箱進口後分裝的,我們這裏和它一模一樣的分裝燃燒機,價格可要便宜的多呢!”


    孫榮然聽他這麽一說,感覺也有點被糊弄了的味道,問道:“你們這裏的燃燒機價格多少?”


    “四千五左右。”


    “啊,咋會差這麽多!”


    小錢又笑道:“廣州佬就會糊弄人,你們以前不知道我們這裏有,都以為那邊的是正宗的原裝進口的,其實和我們一樣,而且你們那邊拿貨過來,出問題了還要找我們維修的,所以我們一般對那邊買過來的燃燒機都要收取維修費用的,而我們這邊賣出的可都免費維修呢。”


    “這樣的啊,那我這機器維修費要多少?”


    “你這個機器一般質保期是三個月的,三個月內是免費維修,超過三個月就得收取費用了。你這還算便宜,沒換零配件,估計兩三百。若是換貓眼,換濾網什麽的價格就不一樣了,若是換這個控製電路中心那就得上千了。”


    孫榮然被這小錢說得有點很後悔,咋會總想買什麽原裝進口的,結果還是不是原裝進口的。這事得迴去和自己的父親說一下,以後若要添置燃燒機,就直接到小錢他們這裏來買的好。


    那個女人此時也從外麵迴來了,小錢便將一張維修單子填好了叫給了她,她看了一下維修項目後拿出計算器算了一下對孫榮然說道:“你好,總共費用是兩百八十元。”


    孫榮然便從口袋裏掏出三百元給了那女人,找迴了二十元。他也沒時間討價還價的,廠裏還等著他趕緊迴去用這燃燒機呢。


    “小夥子,你們以後要買燃燒機可以直接到我們這裏買的,我們的東西和廣州的都一樣的,而且還保維修的,當然若是零件更換,零件費用自己出,維修免費的。”那個女人在孫榮然的背後說道。


    孫榮然手裏捧著燃燒機應承著:“哎,好的,以後買就直接找你們。”


    孫榮然一迴到廠裏,便將燃燒機安裝在了燃燒爐上讓它趕緊開機加溫了。


    孫繼剛問他:“燃燒機出毛病是什麽原因?”


    “阿爹,怎麽說呢,主要還是我們噴塑這邊環境不好,讓粉塵吸入了,引起了風門開啟不了,這以後我看我們自己也能修理了。”


    “嗯,你全都看會了的話,這趟也沒白去了。”


    “阿爹,是沒白去的,關鍵是我也了解到了我們這燃燒機還是買貴了,以後可以便宜一半的價格從他們那裏買,而且還免費維修的。”


    孫繼剛聽了有點吃驚:“啊,他們那裏多少一台?”


    “四千五左右。”


    “怎麽會相差這麽多?若是真的話,那我在想我們這幾天就先去買一台過來放著,以免以後機器再出毛病了,可以即時換上新的,舊的修理時間再長也不耽誤生產的。”


    孫繼剛這麽一說,孫榮然也想到了該買一台備用的燃燒機的。父親的腦子還是轉速很快的,孫榮然想到他會這麽想,自己就不會這麽去想的,既然便宜的,就該去買一台做備用的。


    孫繼剛決定先打個電話到那邊去確認下價格,他還是有點不相信會有這麽便宜的價格。若是真的這麽便宜了,他決定立刻動身去買一台來。


    電話裏的老板娘清清楚楚地告訴孫繼剛貨是和廣州那邊一樣的,都是進口後分裝的,隻是現在這邊的用戶多了,他們才在這裏開的辦事處的,廣州那邊的貨因為是這邊的用量少,所以賣的公司有賺一票的意思,不打算做長遠生意的。而她們這個辦事處可是為了做長遠的生意和擴大杭州市場才不會有這種賺一票就走的意思的,他們做的就是服務和質量,讓孫繼剛放心好了。


    孫繼剛決定還是再叫湯利鬆過來和孫榮然兩個人去買一台迴來,他覺得實在是很有必要買一台備用的,今天的工作就整整被耽誤了老半天,這以後若是有備用的,就不用擔心燃燒機出故障了。


    孫繼剛去財務裏辦好了一張支票交給孫榮然,讓他和湯利鬆兩人趕緊再去杭州買一台燃燒機迴來。


    這迴湯利鬆是熟門熟路了,很快就從杭州買迴了一台燃燒機迴到了廠裏。孫繼剛從外包裝看簡直和自己從廣州那邊空運過來的燃燒機包裝是一模一樣的,他又讓孫榮然把新的燃燒機替換下那台舊的,燃燒結果也和那台完全毫無差異的。他不禁有點感謝這舊燃燒機今天發生故障了,讓他知道了這個事,這以後可不用再被宰了。


    孫繼剛這邊的廠子已經慢慢紅火了起來,張懷德也徹底放下了心,畢竟孫繼剛的廠子越紅火,他的租金也越是能交付的。但現在讓張懷德鬧心的是那個空調兩器廠了,這個廠子似乎很忙,卻總是看不到有多的迴收款轉迴到廠裏的賬上的。這讓他很是擔心欠賬越做越大,還能不能收迴來了。


    這一天傅正矩從廣州迴到廠裏來了,他找不到傅正明,張懷德便讓他坐到辦公室裏一起聊聊天。


    “正矩啊,廣州還待得習慣嗎?”張懷德問道。


    “唉,老張叔,你想想長年累月在外麵的,花花世界再好也不是自己家的,我可不想再過去那裏了長待著了。”傅正矩訴苦道,“我這次迴來就是想和我哥,你兩個人說下的,我打算不去了,迴來自己去幹了。”


    “你也想自己辦個空調兩器廠?”張懷德暗暗吃驚地說道。


    “我才不呢,老張叔,這空調兩器廠我們浦沿這一帶太多了,在廣州可到處碰到的是浦沿人,都在那找門路賣貨呢,這行業我可不想幹,遲早要結束的,最後去幹的人怕是西北風都要沒的喝了。”


    張懷德便又追問道:“那你打算去幹什麽行業?”


    “我啊,在廣州那邊發現了一樁新的行業,就是做吊頂用的鋁板,隻要弄一台液壓機,將鋁板成形就可以用到房子的吊頂上去了,我在那邊可是經常去看人家怎麽做的了。我這次迴來已經和我的幾位朋友約過了,準備大家一起投資去搞一個裝潢材料廠,專做吊頂材料,從鋁板到輕鋼龍骨。”


    “唉,那不是可惜了,你若走掉了,我們那邊可就沒人去市場和人做買賣了。還有那些款子總是一動不動的,讓人心急的,本來你在的話,還熟悉點的,能夠把款子要迴來的。”


    傅正矩很順口地說道:“款子我可是很積極幫你們都在催迴來的啊,隻是有相當一部分是現金交易的,不開票不入賬的,基本都是能收迴的,盡管價格便宜點,剩下的也能夠要迴來的。”


    傅正矩這不經意的一番話讓張懷德心裏已經明白了,看來私底下在做文章的還是那個傅正明,他估計是把錢劃入了自己的小金庫,而不會來和自己說到底有多少了,這筆爛賬必須得和傅正明直麵交鋒了。


    張懷德沒有露出絲毫的破綻,還是很和顏悅色地和傅正矩聊了一會兒,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他還是能夠把控住自己的,他必須得考慮如何與傅正明交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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