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總是在人們的不經意中的流逝,現在楊家墩村的人們更關注的似乎隻是自己的生活了,徐家河已經隻是個地名了,不再有那河流了,更別提那條小溪邊的桃樹了。如果說楊家墩是一個人的話,那麽原先那些池塘則是它的五髒六腑了,而聯結這些五髒六腑的溪溝就是血管了。現在什麽陸家池,孟家池,楊家池,華家池等等所有的池塘都已經消失了,就如壞了的五髒六腑,不複存在。五髒六腑壞了,那些血管自然也就跟著死了。


    人們感受這日子的過去不再是燕子的歸來,桃花的盛開和凋零了。現在感受日子隻能看人們身上衣服的更換來感知季節的變換和日子的更迭了。


    世界總是由人和自然構成的,世界的和諧取決於人和自然的和諧相處的,當然人和人和諧也是要取決於人的,人還是很重要的,人若和自然不和諧相處了,自然也會給人以報複的。人和人也一樣,若是不和諧了,就會有很多的矛盾。


    楊家墩現在的自然環境已經徹底被破壞了,自然的五髒六腑壞了,血管沒了,很快就給楊家墩人帶來報複的。


    梅雨季節的來臨總是會帶來大量的雨水,由於溪溝不再有,池塘不再有了,這些水無處可去了。可憐那些地勢在低窪的人家家裏每年這個季節都會浸泡在水中了,進出都可以劃船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楊家墩村人無休止地填埋池塘,溪溝來占取房前屋後的餘地造成的,也是這些占地造成了前鄰後舍的無休止的矛盾。整個村莊不再有過去的那種親幫親,鄰幫鄰的和諧了,一切都變成了冷漠和仇恨。


    這些歸根結底是虞盈鏗他們這個村委領導的無能和懦弱造成的,他們對村民的利益和矛盾的無視,隻關注於自己的利益,這一切縱容了村裏的這些無序和混亂。但這又能怎樣了,自身不正,自然也無法去說服老百姓的,也無威信能夠管理這個村莊的,老百姓對這些行屍走肉的村幹部隻能是嗤之以鼻的。


    虞盈鏗總以為自己給虞天華找了個好差事,終於也能讓虞天華消停下來不再去浪蕩了,又讓陳美玉過了門嫁入了家裏,兒子也有了,該會承擔起家庭的責任了,他卻沒能料到自己其實更是給了虞天華放蕩的機會了。


    甲魚場的設施都是很齊備的,那個技術員也很盡心地幫著虞天華他們孵出了甲魚苗,並一步一步地讓甲魚成活長大了起來。虞天華是沒心思去學習這些東西的,他的心思是如何讓章豔麗開心。


    虞盈鏗盡管有時也來甲魚場轉轉,但基本都是白天過來看下的,他隻關心虞天華在不在甲魚場的,並不會過多地去在意甲魚長得好不好的,因為他覺得甲魚長得好不好是技術員的責任,自己的兒子也不可能去弄懂學會甲魚養殖技術的,自己的兒子自己心裏明白,隻要虞天華不像虞天辰那樣做出違法亂紀的事情已經是給他爭臉了。


    他怎麽知道這虞天華總會在他不過來的日子裏將章豔麗接過來一起享受雨露之歡的,平時章豔麗在工廠上班,到傍晚的時候由虞天華包下的麵包車把她接過來,早上又送去上班的。這樣的隱秘虞盈鏗是不可能撞破的,隻要甲魚場的技術員們不說,誰會知道的,而甲魚場的技術員們拿了虞天華的封口費了,誰又會來管他們家裏的這種閑事,所以這種暗歡之事虞盈鏗根本不知道的。


    家裏的陳美玉更是不可能知道的,她隻知道甲魚場那邊需要管理的,虞天華在那要過幾夜的,一周能來家裏過幾個夜也是很不容易的。在陳美玉眼裏,虞天華在外也是很不容易的,現在有這麽一個行當讓他在管理,自己不應該去煩他給他壓力的,隻要虞天華能夠這樣守著甲魚場,家裏的日子也不會比自己父親家差的,所以她的心裏總是也美滋滋地憧憬著未來。


    但這個甲魚場卻成了虞天華的小金庫了,隻要錢不夠花了,虞天華便可以將甲魚不管價格高低他都會隨意變賣一些的,在他眼中,這小金庫安全又牢靠,安全的是甲魚的病害也的確是總有死亡的,還有甲魚也總有逃逸的,所以池塘裏的甲魚即使少了,讓虞盈鏗發現了也能解釋的通的。牢靠的是,這個小金庫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畢竟一批一批的甲魚在繁殖出來的,貨斷不了的,眼下的甲魚還是比較行俏的,所以不僅僅是他的錢袋不空的,連章豔麗也跟著能隨時弄幾個甲魚給家裏,甚至她的親戚朋友也享受到了昂貴的大補品——中華鱉,這可是要比那馬俊仁的中華鱉精還要正宗的!


    章豔麗的這個秘密還是被陳少勇給發現的,陳少勇家這段時間正忙於建造新房子,所以這些日子他都不出車去遠路跑運輸了,每天都在自己家裏忙進忙出的。他家的邊上就是章豔麗的舅舅陳武發家,陳武發家的房子前年就造好了,那房子的底層架空層都要高過陳少勇家的一樓了,兩家之間本是隔著個陳家池的互不相幹的,但就因為陳武發家不停地將陳家池填埋過來終於和陳少勇家的後門給接壤了,兩家為此已經結下了不解之怨而吵過不知道多少迴了,特別是陳武發家新造房子後,更讓陳少勇家在他家麵前低矮三分而年年被水淹了。


    陳少勇是憋著氣非要造新房子來超過陳武發家的,所以現在他家終於也造了新房子的了,陳少勇是沒日沒夜的自己從離陳武發家那裏的大路上挑石渣,挑建築材料到自家房子地基那裏的,因為這大路隻到陳武發家那裏就斷了,所有的建築材料隻能從那裏往自己家裏挑的,現在陳少勇沿著陳武發還沒填埋的陳家池另一邊硬是也鋪出一條路來接到那條大路上以便自己家以後也能有出路的。


    前些日子,陳少勇晚飯吃過就又到大路上將黃沙這些建築材料往自家挑,他隱約看到一個穿著裙子的女人騎著自行車來到陳武發家的後門邊上,停下自行車後便從自行車上拿下一個很大的塑料袋往陳武發家走去,從她吃力地提著的樣子,陳少勇知道那袋子裏的東西一定很沉的。


    那女人的香味隨風送到了陳少勇的鼻子邊,陳少勇感到有點眩暈的香,他感覺有點不舒服,這女人的模樣看得出是陳武發的外甥女章豔麗的,他早就知道這個章豔麗和那個虞天華的不見天日的關係的。這還是他以前在給柳浪內衣廠裝貨送貨的時候知道的,他的耳朵中早就掃到過這兩個人的風聲的,因為他對虞盈鏗的不爽和這個陳武發的怨恨,自然也暗地裏厭惡這個章豔麗的,連章豔麗隨風送過來的那陣香水味都讓他感到惡心的。


    陳少勇很清楚地聽道陳武發在對章豔麗說:“豔麗,你吃飯了沒?”


    “吃過了,舅舅,我給你們拿點東西過來。”


    估計是陳武發接過了章豔麗手裏的東西並打開看過了,嘴裏有點驚喜,“豔麗,這麽大的甲魚,你拿一個過來也就是了,怎麽還拿這麽多過來!這怎麽一下子吃得完的。”


    “舅舅,這又不是要你一頓吃完的,反正這甲魚也不是一下子就會死的,你可以慢慢先弄隻吃吃的,其它幾隻先養著,吃完了可以再弄隻吃吃的。”隻聽見章豔麗在對陳武發說道。


    “哎,哎,好的,豔麗,這麽多的甲魚,要好多錢吧?真的要謝謝你了,給我弄來這麽貴的東西!”


    “舅舅,弄這東西最簡單了,以後隻要你想吃,隨時和我說一聲,我肯定可以給你弄來!”章豔麗似乎是有點驕傲的在陳武發麵前吹著大話了!


    陳少勇聽著他們甥舅的對話不禁暗暗地往地上“呸”了一下,厭惡地在心裏暗暗罵道:“吹你娘的牛比,誰不知道這甲魚是哪裏來的,還不是那個末代的花花公子那賣身換來的,還大吹大擂的以為很有臉皮了,隻有不要臉皮的bz家族才會不知廉恥地引以為傲了!”


    過了幾天,陳少勇家又拉過來一拖拉機的碎石渣堆在陳武發家後麵的大路上,陳少勇便又隻能連夜將這些碎石渣挑迴家的,他怕這些堆在路上的碎石渣若堆在路上會影響交通安全,出了事故他要擔責的,會開車的人往往會有這種思維,所以今晚他寧可辛苦點也要把這堆碎石渣挑完的。


    正在他將碎石一鍬一鍬地往畚箕裏裝的時候,聽見陳武發在質問她的老婆:“愛琴,我們還有兩隻甲魚呢?怎麽沒有了?是不是你拿去給你爹吃了?”


    “你這糟老頭子,東西沒了總是賴到我身上,你外甥女給你拿來的東西我才不稀罕呢!我才不會拿去給我爹吃呢!我爹要吃甲魚也不會吃這種來路不明的甲魚,他可會自己去買貨真價實的早魚呢!”陳武發老婆也言辭犀利地還擊道。


    “那就奇怪了,我是將這兩隻甲魚放在豔麗拿來的那隻大黑色塑料袋裏紮緊袋口後放在這隻水缸邊的,現在怎麽連塑料袋都找不到了!”陳武發在抱怨著。


    不一會兒,陳少勇又聽到陳武發老婆在衝陳武發大聲責備了:“那,這不是你外甥女拿甲魚過來的黑塑料袋嗎?眼睛長得跟燈泡這麽大,看東西卻跟瞎了一樣,這塑料袋就在後門門坎這裏居然會看不到的,那,給你這塑料袋!”


    估計是接過塑料袋的陳武發在左看右看那隻塑料袋了,他嘴裏在嘟嚷著:“這袋子在的,那甲魚又跑哪去了呢?唉,這袋子底這麽大一個洞,估計是甲魚咬破的,這兩隻甲魚咬破塑料袋後拖著袋子跑到這門口了,這樣的話,這甲魚該是跑到外麵去了,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跑出去的了!”


    陳少勇聽著陳武發他們的對話心裏不禁有點暗暗地開心:“活該,甲魚也知道不能給你們這些肮髒的腸胃做美食的,不跑才怪呢!”


    心裏想著這些,感覺手底下鍬碎石的勁更大了,那鐵鍬裏的碎石渣也輕了許多。


    此時陳武發也從他家後門出來似乎想找迴那幾個甲魚,但黑暗中又到哪裏去找呢,他看到大路上隻有陳少勇一個人在挑碎石渣,他自然是不可能向陳少勇打聽有沒看到兩隻甲魚的,他想著也不能和自己的老婆再相互大聲責罵了,讓陳少勇這外人看戲看笑話的了,丟了甲魚的事隻能打落牙齒往自己肚子裏咽了,這事不能向外聲張的,畢竟也不是光彩的事情!


    陳少勇見陳武發在後門外張望了一會兒後又灰溜溜地走進屋裏關上了後門,心裏想著:這事他也不敢張揚的,要是能張揚出去了倒可以讓全村老百姓看笑話的了,可惜自己不能去和別人說的,否則明天若全村人都知道這事了,陳武發這貨色肯定會懷疑到自己的頭上的,畢竟兩家有矛盾,他不會懷疑別人隻會懷疑自己的!唉,這事隻能我自己一個人看戲享受了,真是可惜了!


    陳少勇心裏想著,手裏絲毫沒有鬆懈,一擔接著一擔往家裏的架空層裏挑,房子已經蓋得差不多了,架空層裏的碎石渣墊好後就可以澆水泥地坪了。


    臨時電燈將整個架空層照得雪亮,陳少勇已經挑了幾天的石渣了,今天這拖拉機的石渣挑完估計整個架空層也填滿了,接下去就是敲實在後鋪上一層石子後便可以澆混凝土了。


    眼見著還沒有鋪碎石渣的空地麵越來越少了,路上的碎石渣堆也變得越來越小了,陳少勇有點想一鼓作氣完成的味道了。


    他用扁擔鉤勾住畚箕尾巴上的那鐵絲環一拉將畚箕裏的碎石渣倒在地麵上,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一個黃黃的東西被倒在地上了,它拚命地伸出四隻腳想撐住地麵翻過身來,那黃黃的是它那堅硬的肚子了,甲魚!估計是陳武發家偷跑出來的甲魚!天上真的掉餡餅了,陳少勇有點喜出望外,這可是送上門來的補品,給連日來勞累的自己補補身體,天意啊!不吃白不吃的,吃了陳武發他們這種不義東西也是該的!


    陳少勇趕緊上去抓住甲魚將它扔進了在一旁為拌混凝土盛水用的那隻小荷花缸裏了,準備挑好了石渣帶迴自己借住的哥哥陳少文家。


    陳少勇又突然想到剛才聽陳武發兩夫妻的對話應該是有兩個甲魚跑出的,現在他已經找到了一個,說明甲魚都跑到自己的這堆石渣堆裏躲起來了,自己在那裏是黑燈瞎火地借助微弱的天光往畚箕裏鍬石頭沒看到的,挑到電燈光下倒出碎石渣了才看到的,那肯定還有另外一個的,也應該能找到的。


    心裏想著,接下去的每一擔他都小心翼翼仔仔細細地留意著,生怕讓甲魚從眼皮底下給溜走了。


    眼看著碎石渣快要挑完了,另外的一個甲魚就是沒看到,陳少勇心想兩個甲魚也不可能一起都逃到這碎石堆裏的,另外的一隻可能跑到別處去了,抓不到也算了,今天這車碎石渣也算賺了,也該心滿意足了。


    時間也差不多了,陳少勇挑完了最後一擔碎石後,收拾好工具準備將電燈關了迴去睡覺了,他向整個架空層看了下,看看有沒有還有東西要整理好的。就在他將眼光掃過去的時候,發現角落裏有個東西隱隱在爬動。他心裏一陣跳動,難道是甲魚?


    陳少勇便慢慢地走了過去,在燈光下,發現一隻黑青背的甲魚正在偷偷地向牆角落裏爬動,準備鑽到那碎石架起的一個縫隙孔洞中躲藏起來。


    “好家夥,原來你在這兒!”陳少勇心裏暗暗高興地叫到,“幸虧多看了一眼,要是不看這一眼,今天還真讓你躲到這碎石渣裏麵了,明天若是混凝土一澆,讓你成了我房子的奠基石了。”


    目標一旦確認了,陳少勇便三步並作兩步地跨了上去,在高低不平的碎石地麵上跨到了那甲魚身邊,甲魚很快被束手就擒。兩個甲魚一個不少地被陳少勇抓住了,這晚的活沒白幹,居然有這種意外的收獲,還真是成了天下奇聞了,挑山上運來的碎石渣居然挑出了兩個甲魚!這消息看來明天一定要讓全村人知道的,想必陳武發和章豔麗他們幾家哪怕是知道了也隻能瞎子吃餃子——肚子裏有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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