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日孫榮然迴到家,孫繼剛便將和張懷德準備把噴塑車間承包給他的好消息告訴了他。


    這讓孫榮然也很替父親感到高興,他高興的是父親終於找到了場所辦廠了,雖然這個廠子名義上不是他們自己的廠子,隻是承包了張懷德廠裏的一個車間,但最後的盈虧也最終是他們自己的。


    最重要的是張懷德廠裏的產品歸自己的父親去加工了,也省得父親騎著個自行車趕來趕去的了,省了不少的人力運輸的。盡管價格要給打八折,但其實也是省了點運輸成本可以抵掉那折扣費的,所以某種角度來說,這價格也實際上是便宜的有限了。


    更為關鍵的是眼前自己家裏的經濟狀況也的確是再沒有錢去辦廠的,全部要靠借過來的錢畢竟是承擔著很大風險的。現在這個風險很明顯的不再有那麽大了,頂多就是承包費的問題了,這個風險畢竟還是在孫榮然一家子的可承擔範圍之內的。


    “阿爹,我真沒想到你還能有這麽好的際遇了!說實話,真的要一無所有的重新來過,我們真的捏著一把汗的,現在好了,你的事也終於有了著落,也不用再費心了!”孫榮然高興地說道。


    孫繼剛也點著頭說道:“是啊,榮然,我也沒想到會有這麽好的結果,我們得記著這些好人在我們困難時候對我們的幫助,我們也該像他們一樣的為人行善,知恩圖報的!”


    “嗯,阿爹,這世界畢竟還是有好人的。張懷德阿公給我們的幫助,我們也會記住的!”


    孫繼剛又對孫榮然說道:“榮然,這個承包協議簽字,我想你也不要去了,反正承包費兩萬,加工費八折這些也都明確的,另外的一些小事約定我想你懷德阿公也不會不公平的,你去了反倒是以為我們不相信他了!”


    “嗯,阿爹,這協議也沒多可以要商定的,我想也還是不去的好。”孫榮然點點頭。


    第二天,孫繼剛便騎車去張懷德廠裏了,一方麵是去看下協議書內容有沒弄好。另一方麵也正如張懷德所說的該去熟悉下承包車間的情況的。


    孫繼剛剛騎車進入廠裏的大門,就被站在廠辦公樓二樓走廊上的張懷德看見了。他向孫繼剛喊道:“繼剛,你來啦,到樓上來坐下,我可有事要跟你說呢!”


    孫繼剛心裏在想,該不會又出什麽意外的事讓張懷德改變了想法了吧,他有點忐忑不安,嘴裏答應著趕緊將自行車在車篷裏停好後,便一瘸一拐地走上樓去。


    張懷德先走入了辦公室,同時對跟在身後的孫繼剛說道:“繼剛,來,先辦公室裏坐會兒,以後你也得放個自己的茶杯在我這辦公室裏的,不要老是用我這招待客人的茶杯來喝茶了。”


    從張懷德的這句話裏,孫繼剛知道車間承包的事基本上是踏實了。他便放心地拿著茶杯邊自己去泡茶,邊對張懷德玩笑道:“老張叔,那還得給我弄張辦公桌了,我可以天天陪你喝茶聊天了。”


    “繼剛啊,你這張辦公桌還別說想放了,我怕你倒是我這廠門都差點又要不進來了。要不是我這人啊重情重義,說話算話,估計你這想承包車間的事啊早吹了。”張懷德歎了口氣說道。


    “怎麽了?老張叔,是誰不想讓你承包給我嗎?是浩洋弟反對嗎?”孫繼剛口中的浩洋是張懷德唯一的兒子,在杭鋼廠上班的,張懷德正準備讓他迴來接班的,反正單位裏也允許他停薪留職的。


    “他敢,老子創的業,他也敢否定我的決定。”張懷德說道。


    孫繼剛有點納悶:“老張叔,那還有誰反對你這個決定?”


    “還有誰?你的冤家虞晁華嘍,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得到了我要把車間承包給你的消息了。”


    孫繼剛感到有點緊張,這虞晁華不知道又是耍什麽手段在破壞自己的事了,便趕緊問道:“老張叔,怎麽迴事的,他又來你這兒了?”


    “嗯,繼剛,這小子可從來不來我家的,昨晚居然拎著水果香煙酒的到我家裏來了,勸說我將車間承包給他,說租金可以翻倍交我四萬一年的,利潤可以和我分成的,隻要我不把這個車間承包給你,什麽都可以答應我的。”


    孫繼剛心裏不禁有點怒火中燒,暗暗罵了一句:看來這家夥真如他自己所言的不是他爹娘生的,是畜生一樣的了。但他忍住沒罵了出來,隻是問著張懷德:“老張叔,那你怎麽答複的?”


    “繼剛,我是人啊,銅鈿銀子短,人情麵孔長的,答應你的事我怎麽可能會再去答應別人的!更何況是虞晁華這種過河拆橋的人,我怎麽可能會答應他。盡管他條件提出的再豐厚,我也不會改變我的承諾的,你盡管放心,我不是他那種小人的,說過的話可以耍賴掉的。”張懷德便給孫繼剛吃了顆定心丸。


    孫繼剛心裏又是一陣感動,對於虞晁華他不想在張懷德麵前多加評論,但對於張懷德他真的有點說不出的感激。


    “老張叔,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謝你的,你拒絕了他這麽優惠的條件,卻拉抬我這個一無所有的人。”


    張懷德搖搖手道:“繼剛,你怎麽是一無所有了,你有的是他永遠沒有的人品,以為我沒看到過錢嗎?說實話,這點錢我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人要有良心,要有人品。沒有人品的人,和他打交道都很累的,你還得時時地防著他冷不丁使個陰招讓你摔跤的。”他頓了頓喝了口茶繼續說道:“繼剛,我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你呢就是缺一顆防人之心,所以啊吃了這麽幾次虧了。你們那時拒絕給我加工產品後,我迫於無奈上了這個噴塑車間,我知道不是你的原因,都是因為那個虞晁華看不上我這的業務了,便就這樣不顧一切地斷了我的產品加工,當時我有多急,交貨時間很緊張,卻沒地方加工,他卻不管我這邊的困境的,至少得給我個緩衝期吧,卻是毫無商量的餘地。你想想,這樣的人居然還有臉麵到我這裏來尋求合作的。”


    孫繼剛聽著張懷德說話,也沒說一句話,隻是靜靜地點著頭。


    “臉皮不要了,便感覺這種事做出來也很正常了,我們這種人可是感覺怎麽會做得出的,繼剛,你會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


    孫繼剛依然一聲不響,隻是坐在那兒搖了搖頭,他感覺說什麽話都是多餘了,他感激的並不隻是張懷德給他機會承包噴塑車間了,更感激張懷德替他出了這口氣了。


    “這家夥好說歹說見我這兒說不進去,便帶著東西灰溜溜地迴去了,臨走了居然還威脅我一句:你不承包給我,你會後悔的。”張懷德邊說著邊從煙盒裏抽了一根煙續上,也順手抽了一根扔給孫繼剛。


    然後深吸了一口,吐了出來繼續說道:“繼剛,你說好不好笑,居然說我會後悔的。我有啥好後悔的,我想我也不會看錯人的,你說是不是?繼剛,你啊,在我這裏也就安心辦廠吧,爭口氣,讓這家夥也囂張不了的。”


    孫繼剛此時才開口說道:“老張叔,我也不知道說啥好,你能夠拒絕他那麽優惠的條件堅持讓噴塑車間承包給我,我心裏都記著,我會爭口氣的。”


    “好的,繼剛,待會兒你先去車間看下,那些職工反正都是我們本村人,你也認識的,以後這些人的留用不留用也都是你決定了,我不幹涉的。隻是我最好你能繼續留用他們的,畢竟他們也跟了我在這廠裏這麽幾年了,若讓他們下崗了,也覺得過意不去的,反正你也要招人。”張懷德便向孫繼剛提了這麽個要求。


    孫繼剛趕緊說道:“老張叔,你說的這些,我都會聽的,我不會讓這些老職工迴家的,在這裏我還得依靠他們來搞好生產的,你放心好了,有啥要求你隨時跟我說,我都會照辦的。”


    “你也別總是按照我的話做的,畢竟這車間是你的了,一切還得你說了算了,我可相信你才讓你幹的,怎麽能老是幹涉你的呢。好了,你去車間逛下吧。我迴頭去看下協議有沒草擬好的。”


    孫繼剛便起身向樓下走去,他也的確想去車間看看。


    噴塑車間裏其實也隻有四個女人,她們因為就是本廠的產品加工下的,所以也不是怎麽很累的,隻是廠裏有單子的時候忙一點。她們中一位是張懷德的侄孫女張麗娟,因為手指在衝床上被壓了一下,便到這個車間來幹了,她正在掛噴好的產品。


    戴著口罩在幹噴粉的女人是村裏噴塑廠幹活的孫榮然小學同學吳耀紅的堂嬸子朱月華,另外兩個也是村裏的女工。


    張麗娟和朱月華見孫繼剛走到她們的車間裏了,便停下了手裏的活,張麗娟向孫繼剛喊道:“繼剛叔,聽我小公說我們以後可要歸你管了,你來承包這車間了?”


    孫繼剛應了一聲:“是的,麗娟,以後還得靠你們了。”


    “繼剛叔,我們會不會工資減少啊,本來我們的工資和這廠裏的職工一樣的,你承包了會不會降低了?”朱月華快人快語的問道,她幹活麻利,說話也麻利的,也難怪的,打工的關心的當然是自己的收入了。


    除了她們兩個人敢這麽大聲地和孫繼剛說話,其餘兩位女工也和她們幹的活一樣,隻能在邊上微笑著聽著看著的。


    “月華,你們的收入我也不會讓你們降低的,一定和廠裏的其他職工一樣的,盡管我來承包了,但有些東西還是得一樣的,讓你們能安下心來工作的。”孫繼剛迴答道,他知道在張懷德廠裏的職工收入比其它工廠的收入一般都高一點點的,這也是張懷德這個廠吸引人的地方,他覺得他來接手這個噴塑車間了,寧可自己收入少一點甚至虧了也不能虧了這些職工的,畢竟噴塑車間的運轉還是要靠她們的。


    “繼剛叔,你這樣說,我們也放心了,唉,畢竟家裏也不是很寬裕的,都是打工賺錢的,你可別生氣哦,我們說的可都是實話。”朱月華大聲說著話便又開始噴粉了。


    “生啥氣啊,應該要關心這事的。”孫繼剛說道,“做職工的肯定關心自己的收入多少的,收入比過去少了肯定也不願意的,我自己也是打過工的,知道你們關心的是什麽的,別怕難為情,一個村的,更應該相互照顧的。”


    “繼剛叔的話就是我們想說的,聽他的話就感覺他不會待我們差的。”張麗娟笑著說道。


    “麗娟,以後真的還得靠你們的,沒你們靠我自己也弄不好這個攤子的,反正我們一起努力把生意做紅火了,大家都能提高收入的。”孫繼剛和她們就這麽閑聊著。


    這時一烘箱的產品做好了,四個人便停了下來將車子推進了烘箱裏麵,坐下來歇息了。趁著這檔口,孫繼剛看了下烘箱,發現是電烘箱,這電費看來是很大了。


    朱月華走過來對孫繼剛說道:“繼剛叔,這設備可是很先進的,當時花了不少錢,可是老頭子估計是被人忽悠去了,這烘箱就是溫度總是不勻的,特別是做白色的時候,會有很大色差的,老頭子還經常來怪我們做的質量不行,唉,我們和他解釋也解釋不清的。”


    張懷德這個廠子裏的所有人在背地裏都叫他“老頭子”的,朱月華也是這麽叫他的。


    孫繼剛嘴裏哦哦的應著,卻在看那風機了,他感覺朱月華所說的色差問題還是風機交換熱能的功率不行引起的。靜電發生器,噴粉台和迴收裝置這些倒的確還是很不錯的,但唯一的就是設備太好了,隻能做一種顏色的粉末的,換一種顏色要把迴收裝置弄得很幹淨也還會有雜色混入的,特別是黑的產品和白的產品更容易顯示出這些毛病的。


    看完這些他便走到對麵的磷化缸那裏去看磷化設施了,張麗娟便跟了過來。


    “麗娟,現在你們磷化是怎麽在弄的?”孫繼剛向張麗娟問道。


    “繼剛叔,現在磷化是我在管著,其實也很簡單的,就是a、b、c三種藥劑,a劑是基本原料,b劑是適當的倒一點,c劑更少,它的放多放少能讓表麵那層磷化膜粒子粗點或者細點的。”在張麗娟看來這磷化似乎是輕描淡寫的事了,沒虞晁華吹噓的那麽難的了。


    孫繼剛便看了看那些磷化好了的工件,感覺的確還是不錯的,便又向張麗娟問道:“麗娟,你們的這個三種磷化劑是不是向建德那邊買過來的,叫季忠敏的。”


    “是的,繼剛叔,你也知道這個人的,你們那邊也是他這買的嗎?”張麗娟反問道。


    “我們不是的,我們是自己配的,聽說這個磷化成本也不大?”


    張麗娟笑道:“這個我不知道的,反正我們一個月買一次,應該也還可以的,這個你得去問老頭子了。”


    “嗯”孫繼剛有點啞然失笑,問她成本肯定不知道的,他覺得問了不該問的問題,“麗娟,以後磷化的事還是得要靠你把控的了。”


    “繼剛叔,沒事的,就這三種東西加加,以後我會弄好的。”張麗娟說道。


    “那你們先忙著,我還有點事要走了。”孫繼剛對張麗娟和朱月華她們說著便轉身走迴辦公樓去了,隱約聽到朱月華她們在說著:“繼剛叔來承包倒也好的,他這個人還是牢靠的,也很好的。”


    孫繼剛心裏想著以後也不能虧了這些職工的,不能辜負了張懷德和這些職工對他的期望的,不管怎樣,他一定要把噴塑車間弄出個樣子來。


    迴到樓上的時候,張懷德正坐在那裏看《參考消息》,他見孫繼剛迴來了,便放下報紙問道:“繼剛,去車間看過了,怎麽樣?”


    “老張叔,實在是太好了,東西都齊備的了,這麽現成的東西卻讓我撿了便宜了。”


    “繼剛,你這什麽話,什麽叫便宜,我又沒白給你的,還是要你租金的,你這話說得太客氣了。”張懷德喝了口茶接著說道,“你不來,我這車間其實也是就廠裏那點活弄弄的,設備利用率也不是很高的。你來承包了,可以讓機器響起來,職工收入高起來,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嗎?隻要你好好幹就行,我也高興。”


    “嗯,老張叔,我自然會努力的,你給我了這幅架子,我若幹不好真的也對不起你和那些職工的。”孫繼剛真誠地說道。


    “好了,也別多說這些話了,那個協議應該差不多了,等下興梁弄好了會過來叫你簽字的。”


    就在張懷德說這句話的時候,出納興梁過來叫孫繼剛了:“繼剛哥,我把那個協議弄好了,你過來先看下,行的話,現在就簽字。”


    金興梁是張懷德的外甥,也是本村金家裏的,比孫繼剛小兩歲,和孫繼剛一直也要好的,他知道孫繼剛要來承包這個噴塑車間,也替他高興的。


    “興梁弟,好的,那我過來看下。”孫繼剛答應著站起來跟著金興梁去了財務室。


    協議不出意外的都還是符合孫繼剛的想法的,自然很快就簽下了字,隻等著下個月開始接收噴塑車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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