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自主練習的時候,禦幸和樹剛準備就如往常一樣,找地方自己投球的時候,不知道怎麽的,突然想起了今天自己對著澤村和降穀兩人說的話。


    他自己偷偷練習投球其實已經有十幾天了,從關東大賽迴來之後,他都有意的在增加自己的投球數。自己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進步了,球速、球威、球種都沒有任何進步,仿佛陷入了瓶頸。


    之前有一次練習的時候被發現了,自己用不小心忘記了時間糊弄了過去。自己一直是一副乖寶寶的模樣,片岡監督也就沒有多想。隻告誡了他幾句並罰他三天不許上場比賽也就結束了。


    之後他就小心翼翼的停了幾天加練,最近又悄悄自己加訓。直到今天遇見了景和,又對著兩個一年級投手說了那樣的話。


    禦幸和樹右手微微用力捏緊了手中的棒球,看著眼前的球網,不知道為什麽手中的球越來越燙手。


    剛剛入夏還有些悶熱,晚上微微有涼風吹過,他精心找的地方沒有什麽人,十分安靜,自己的心跳在耳邊炸響。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很慌,自己明明有在控製自己的練習量,隨時關注自己的身體狀況。但事實是他確實抱著多一點練習不會怎樣的僥幸,背著所有人做出了這樣的動作。


    “你果然在這裏。”


    心猛然一跳,這樣的聲音他很熟悉,不用轉頭禦幸和樹都知道背後是誰。


    仿佛機器一般,禦幸和樹整個人轉過來,對上身後人的視線。


    那是怎樣的目光呢?褐色的瞳孔裏滿是悲傷,沒有發現學弟不守規矩的憤怒,而是如泉湧一般傾泄而下的痛楚。


    禦幸和樹微微張嘴,聲音幾乎不可聞:“克裏斯前輩......”


    克裏斯一言不發,隻是靜靜的走過去把球網收了起來,接過禦幸和樹手上的棒球。


    禦幸和樹愣愣的看著克裏斯的動作,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想說什麽,卻感覺喉嚨就像堵住了一般,吐不出一個字。


    在這樣的寂靜當中,克裏斯把球網收好,球撿迴球框裏。轉過身的時候便看到禦幸和樹低頭站在原地,眼淚不停的往下滴。也沒有用手去擦,就任由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一點聲音都沒有。


    微不可聞的歎氣,克裏斯走到禦幸和樹麵前伸手擦了下他臉上的淚水:“聊聊?”


    禦幸和樹沒有說話,隻是點頭。


    克裏斯把禦幸和樹拉到旁邊的空棒球框,把箱子倒過來,按著禦幸和樹的肩膀坐下。自己則坐在了一旁的石頭上。


    “練了多久了?”


    “......十幾天。”禦幸和樹咬唇,吐出一個數字。


    克裏斯了然:“關東大賽之後。”


    “嗯。”


    “你在急什麽呢?”


    禦幸和樹沒有抬頭,但也沒有說話。


    克裏斯微微歎氣,循循誘導:“和樹,我其實不太能明白,你為什麽著急。同期投手中你算得上頂尖的一匹,能比得上你的寥寥無幾。隊友也很信任你,監督也從未動搖過以你為隊伍王牌的心。”


    “你一直都是很令人放心的,雖然有時候會忍不住隨心做一些事情,但關鍵時候都能夠頂住,也從來沒有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到底是什麽,讓你覺得,現在、立刻、馬上,必須提高你的實力。你難道是覺得沒了你就非輸不可嗎?”


    最後幾個字,克裏斯咬的有些重,已經能看得出有些微怒。


    “不是的,”禦幸和樹聲音帶著哭腔,“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


    “那你說,到底是為什麽?”克裏斯壓下怒火,盡量平靜的問。


    “我知道大家都很信任我,監督、前輩、後輩,所有的人都視我為隊伍裏的王牌。可我一直都沒有進步。”說到這裏禦幸和樹把頭深深埋進自己的雙膝之間,之後的話仿佛是從喉嚨深處出來,“如果一直沒有進步的話,我覺得我會辜負大家的期待。”


    最後一句話低低的,如果不是仔細聽,都不太能聽得清。


    風聲在耳邊輕輕吹過,兩個人半晌不言。


    過了會兒,禦幸和樹聽到克裏斯輕輕的聲音:“這樣不難受嗎?”


    禦幸和樹抬頭,克裏斯深深的看著他


    “一邊心中焦急自己投球多日沒有進展,一邊害怕加強訓練害了自己的身體,還要擔驚受怕的擔心自己的加訓被人發現。這樣真的練好投球了嗎?”


    克裏斯的話,就像警鍾一般狠狠在禦幸和樹耳邊炸響。


    沒有練好,禦幸和樹心裏很清楚,注意力不在投球身上,怎麽可能把每一顆球投到極致。


    每天就像有一把達摩克裏斯之劍懸掛在頭頂,隨時都在擔心會不會有人發現自己。克裏斯的來到反而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明知沒有結果,還要去做,你不過就是借此去安慰自己,尋求內心的慰藉。”克裏斯還在說話,每一字每一句都敲在禦幸和樹的心上,“用這樣的方式去安慰自己,禦幸和樹,我沒想到你會如此膽小。”


    禦幸和樹咬牙,最終也沒有任何反駁。


    突然克裏斯話鋒一轉,語調發生了變化。


    “和樹的話,天賦很高,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的優勢和劣勢,會調整心態去彌補。”


    禦幸和樹不知所以,愣愣的看著克裏斯的動作。


    此時的克裏斯仿佛換了一個人。


    “我還記得他第一次和上一屆一軍投打的時候,在間隙期間,他一個人坐在那裏閉目,隻為了把指尖保持在最靈敏的狀態。他投出的每一刻球,都是他當下狀態下能投出最好的球。”


    禦幸和樹看著這樣的場景並不陌生,他也經常會模仿禦幸一也。所以,克裏斯模仿的是康納!


    克裏斯收迴表情,恢複原來的樣子,默默看著禦幸和樹。


    “反應過來了?”


    “這是......康納前輩說過的話?”


    “我在醫院的時候,聽說了你和禦幸一也的事。康納說的最多的就是你。他說你有天賦,且心態很穩定,目標明確,永遠都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麽。”


    “所以,和樹,”克裏斯從坐的姿勢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禦幸和樹,“你走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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