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鳴顧不上想自己將去往何方、會有什麽樣的生活等待著自己。那些都不重要,如果可以,一個人自由自在的如同野人一樣生活在大山裏也是可以的。


    她緊張又恐懼。聽到兩人的腳步聲慢慢地遠去。點上了那盞煤油燈,想要將這幾天藏身的地方整理一下,不留下痕跡。


    唐景陽不在,必然有調皮搗蛋的小娃兒或是好事的人會進來看看,那道門鎖防不住這些人的。


    春鳴起身,快速地抖動著被子和席子。太過緊張,這一抖動,煤油燈當然就滅了。她暗暗地罵了一句,好笨哦。再次重新將煤油燈點了起來,動作輕柔地折著這些東西。


    想到自己用了這些天, 本該給人清洗一下的。如今,這簡單的迴報也是那般的艱難。十八歲的姑娘,在生活的曆練下,不會憑著頭腦發熱做任何事情,因小失大、丟西瓜撿芝麻的事情當然不會去嚐試的。她身上好似完全沒有一絲半點兒少女的天真,完全是個三十而立的小媳婦。知進退,懂人情世故。


    她快速收拾好了一切,等待著外邊的腳步聲。她一直小心謹慎,沒有唐景陽在外麵替自己把風,絕對不敢貿然出去。


    春鳴覺得完全適應了這裏頭的黑暗,黑在她這裏,是最安全的顏色。她在黑夜中看得見色彩斑斕的世界,有四季輪換長出來的樹木,有各個季節啼鳴著的蟲鳥魚。


    此刻,隻有上頭跑來跑去的老鼠。還有牆傳來的一陣一陣的貓頭鷹的恐怖的叫聲。在母親的口中,那是不祥的東西。晚上,聽到那種叫聲,小孩子是不敢出去的,害怕某個時刻就能碰上個死人。


    和母親在外流浪乞討的時候,她尋著聲音去找過,那貓頭鷹長得真的像貓兒一樣,不過有一雙大大的翅膀,茶色的眼珠直直地盯著她。


    春鳴好奇為何它一點也不害怕自己,細細一看,發現它身後的洞裏有幾隻雪白的幼崽。也許是因為母親的講述,她覺得這些生物身上有著神性。不敢摸,也不敢看,而是的朝著它們拜了拜。接著四下看看,沒有任何人的樣子。它的周圍並沒有人死去。相反,那天,她和母親奇跡般地撿到一隻夾在樹枝之間的灰色兔子。


    春鳴覺得是貓頭鷹給自己賜福了。這份欣喜她自個藏在心底,不敢說與母親聽,不然會挨一頓罵的。


    靜靜地聽著貓頭鷹的聲音,春鳴覺得它必然會保佑自個順利地走出熟人圈子,到一個任何人都不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啟生活的。


    她開始想著今後生活自由自在的、美好樣子,自己會蓋茅草屋,會種莊稼,一定能養活自己的。若是可以,還可以報恩的。想著想著,等待的時間似乎也沒有的那麽漫長了。


    應該是過了很久,唐景陽的腳步聲終於響起來了。春鳴一個激靈,幾乎是蹦跳著站起來的,抱了那堆自己整理好的鋪蓋就往樓梯上爬,一隻手還舉著那盞亮著的煤油燈,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有那麽大的力氣。唐景陽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春鳴的喜悅也就越來越強烈。


    當唐景陽打開木板的時候,看到春鳴的笑臉在黃色的光波中閃耀。他突然覺得,這真的是一個十八歲的姑娘啊。看著她發了會兒呆,好似重新認識了一個人,忘記接過春鳴手裏的東西。


    “怎麽了,事情不順利嗎?”


    春鳴看到他遲疑的樣子,趕緊問道。


    “哦,沒有。趙大伯是五保戶,一個人住在半山腰上,距離很遠。村子裏照顧他就將馬車分給他保管了。我去找他費了好大勁。他不承認夜裏行路害怕,又擔心我會將他的車子弄壞, 我們就這般僵持了很久,支書和我兩個人才將他給說動了。我差點將我母親搬出來,聲淚俱下了。後來,終於說妥了,又得重新整理馬車,接新娘子的行當還掛在車上呢,又拆了老半天。後來啊,又送村支書迴去。這才迴來,你是不是很擔心?”


    唐景陽一邊笑著說自己的經曆,一邊拉著春鳴出來,接過她手裏的東西往外走。春鳴聽到新娘子,知道就是自己進王家來的那輛馬車,而新娘子也就是自己。坐著這車來,再坐著這車出去,事情是不是迴到了原點呢。可是人已經糟了這一迴了,人情欠下了,人大概也是傷到了。


    天已經黑透了,天邊亮閃閃地無數顆星星。兩個人重新迴到唐景陽的屋子裏。相比剛才的開心,春鳴臉上又多了好些落寞。唐景陽覺得她又迴到那個飽經風霜的小媳婦的樣子了。


    “你不要擔心,我沒把馬車拉上來,給拴在村口了。等一會村子裏的人基本歇息了,我帶你從那個洞子裏出去。你等在那裏,我再去趕車出來接你。不會有任何人看見你的,晚上就是那大男人也不敢出門。”


    唐景陽以為春鳴在擔憂,說著寬她心的話。


    春鳴笑了笑,說自己不擔心。勸他出門就收拾收拾吧,自己可以幫著做。


    “你看,讓你做套衣服,你卻給我縫了條褲子。你這衣服都穿不出去。不過,沒事的,到了城裏頭再給你買一件吧。不過,你可真能幹,就連衣服都會做。”


    唐景陽看著春鳴,想要消除她的緊張感,將話題岔開了。


    沒想到這一說,春鳴卻哭了,眼淚像那斷了線的珠子,劈裏啪啦地往下落。接著她身子軟了下來,雙膝往下跪,說此生也報答不完他的恩情。唐景陽趕緊將她拉了起來,像哥哥一般,抱住春鳴,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


    “你千萬不要這樣想,不讓你從這地方出去,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的。我這是在幫助我自己,我們扯平了,好嗎?”


    春鳴還是忍不住在他的肩上哭著。


    “好了,不哭了。村子裏的狗不叫了,差不多都睡下了吧,我們收拾一下就走吧。”


    聽了這話,春鳴趕緊抹了磨眼淚,不敢抬頭看他。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著唐景陽收拾著東西。


    他好像也沒什麽可收的,就是往一個包裏頭塞書本。春鳴有看近了那本沒有封麵的,已經泛黃了的書。


    “那是什麽書,看你很喜歡看?”


    春鳴想起那次挑水的時候看到唐景陽的情景,好奇的問道。


    “以前的禁書,雨果的《巴黎聖母院》。”


    唐景陽神秘地說道,同時將那本書遞給了春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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