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景陽好像是有意將話說得很大聲,好讓春鳴也聽得見,讓她安心一些。但是,春鳴怎麽專注,後麵傳來的隻有唐景陽嗯嗯哦哦的聲音。其餘幾個人像是耳語一般。


    大概十幾分鍾後,又傳過來拉凳子的聲音,春鳴知道是幾個人打算出門了,屋子裏的腳步聲雜亂起來。她緊張地等待著,等著那些聲音在頭上響起來。


    “唐老師,問你一句,你一個人住在這裏怕不怕啊,要是害怕我就讓這幾個小夥子迴家拿了被子來,陪著你一起住下。”


    王強林半開玩笑地對唐景陽說著。


    “村長,要住你來住啊,我們可不敢。這學校正對著那地母寺呢,晚上起來一看,看見什麽,小命都要被嚇得了呢。以前兩個,現在三個了。”


    一個年輕的聲音說到道。


    “我不怕,我是唯物主義者。”


    唐景陽也開著玩笑說道。


    “好、好,唐老師,那就這麽說定了啊。”


    王強林好像是走到門外說了一句,緊接著是我幾個人往外走的聲音。


    “支書慢走啊!”


    這最後一聲,春鳴覺得就是對著自己說的。像是給她報平安。外頭的腳步聲消失了,春鳴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趴在牆上的半個身子瞬間癱軟下來。接著又是淚水,反複有種劫後餘生的驚心動魄。


    良久,唐景陽才過來移開那些布袋子,隨後打開了門板。春鳴趕緊將煤油燈點上了,擔心他看不到自己摔下來。


    “上來吧,他們走了,我出去周圍仔細看了。外頭什麽人也沒有,這村子的道路上一照手電筒也沒有,估計真的是被嚇著了。哈哈,真是逗呢。”


    唐景陽一臉得意地看著春鳴笑,好似一個調皮的毛頭小夥。


    經曆了一番驚嚇的春鳴不敢輕易出去。害怕一個小小的失誤,前功盡棄。


    “我還是在下麵吧,這樣我安心一些。”


    春鳴說道。


    “行,那我下來。”


    唐景陽說著就又如履平地的從樓梯上下來了。


    兩個人在昏黃的煤油燈下坐了下來。


    “要是人來了,找不到你不是更糟糕嗎?”


    春鳴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要是他們重新返迴來。兩個人都躲在這裏不敢出去,事情就敗露了。


    “不會了,你放心啊。”


    唐景陽看著臉色煞白的春鳴,知道她剛才被嚇得不輕,趕緊安慰著。


    “剛才村支書帶著村子裏的幾個年輕人來找我,一個呢就是告誡我不要出去外麵亂說你失蹤了事情,讓上麵的人找到這村子裏頭來,他啊,擔心自己的前程,而且這王強順也是遊走在政策邊緣的。我,在這裏始終是一個外人,之前我們下鄉的跟村民們的關係不是很好,現在也是如此。所以,他們都防範著我。他們說是消失了,其實每個人心裏頭都確認,你啊,已經死在那片林子裏了,不過沒有人敢往深了的地方去找。”


    唐景陽目光炯炯地看著春鳴說著去,一副勝利在望的神情。


    “那另一個呢。”


    春鳴還是緊張著,看到唐景陽停下了,急忙問他道。


    “另一個啊。王強順不顧辛勞地跑去你養父家去看了,結果呢,他太傻了一些,直接說了緣由,然後被你養父那家的人給揍了,頭還給開了瓢。你那養父啊,借機又哭又鬧地說可惜了閨女什麽的話,仗著人多又讓他給賠了十來塊錢。這是村長當做笑話講給我聽的。”


    “哼,這時候還利用我敲詐別人。”


    春鳴恨恨地說了一句。又抬起頭來看著唐景陽,知道村支書肯定不會為了這事來專門告訴唐景陽。


    “村子裏被這事嚇住了,你看,村長在晚上都不敢獨自出門了,還帶了是三個精壯的小夥子來,說是他們陽氣旺盛。他們啊,打算重新開始做廟會,也就是一個村子的人到那片林子裏的地母寺裏頭去祈福,告平安。主要是借此機會啊告慰一下包括你在內的亡靈。也就是說明,從內心裏,他們都認為你已經死了啊。所以,隻要你不被他們看到,就絕對是安全的。這是好事啊。”


    唐景陽或許是覺得這事兒多少有些荒誕,說著說著話就很多,語調也很輕鬆,還不時地帶著笑臉。近幾個小時的緊張感似乎一點也沒有了。可是這話一直說不到重點。所以,春鳴在他停下裏的時候,總是抬著頭看著他,期待地等他說出最後的答案來。


    “他們啊,讓我去記賬,也就是給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去理賬呢。我猜,他們大概是覺得我不怕,敢一個人去那林子裏,同時識字的人也不多,就將這跟他們忌諱的東西相關的事情交給我了。”


    “你答應了?”


    “嗯,答應了。不答應他們,他們還會繼續來的。因為這村子裏實在找不出第二個像我這樣的人了。”


    “你為何不怕啊?”


    春鳴想起了林容說的,林子裏關於吊死鬼的事情,而且那一帶陰森森的。確實教人不舒服呢。


    “你呢,你更怕人還是害怕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


    唐景陽審視性地看著春鳴問道。


    “我怕人。在外流浪的那幾個月,我最怕的還是人,不是黑也不是別的東西。”


    “我也是啊,那林子裏死去的兩個人都是如你這般可伶的人。一個還是同我們一起來的,唯一的女同誌,跟我很是要好。為了獲取迴城的指標,太過心切,讓人給糟蹋了。哎,我在這裏,逢年過節的會去事情的發生地看看她,彌補我沒有保護好她的愧疚。另外一個,跟你情況差不多,是讓人買來做媳婦的,難以忍受虐待,找準機會跑進林子,用衣服了卻了餘生。你說,最害怕的不是人嗎?”


    唐景陽說著說著低下了頭,喉頭哽咽著,輕輕地歎著氣。


    “謝謝你。”


    春鳴看著他的樣子,不知道用何種話語安慰他,隻能發自內心地跟他道一聲謝。


    “他們打算在後天舉行儀式,我那天得下去一個上午。你不用怕啊,到時候老老少少都會去的,不會有人來的。”


    良久,唐景陽和春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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