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了煤油燈,地窖裏一片黑暗,春鳴不知道時間。


    她醒過來的時候,裏頭依舊是一片漆黑,頭頂上的木板縫隙裏投下幾絲光來,細的如頭發絲一樣的一小片。


    她睡得並不安穩,夢好像就掛在腦門上方,不斷地在放映自己拖著傷腿不住逃亡的情景,後頭是嚇人的豺狼虎豹。


    春鳴有些恍惚地想著那些夢中的事情,沉湎其中,沒有解決辦法。外頭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好似一片平。幾乎一整天沒有上廁所,想到要解決在桶子裏,麻煩人家給送出去,這是多難為情的辦法啊。她就努力地憋住,想著等晚上在夜色掩護下,自己出去解決吧。


    她斜靠在土牆上,側耳聽著外頭的響動。村子裏的雞鳴聲斷斷續續地傳過來,她猜測大概是下午三點來鍾了。仔細一聽,似乎還有推刨推著木材的聲音,她想,應該是唐景陽在外麵幹活。


    不多時,那細小的幹活聲音停下來了。腳步聲向著她這邊過來了。緊接著,木板輕輕地移開了。白春鳴嚇了一大跳,她不顧腳疼,迅速地跳到一邊,貼著牆站著。唐每次來都是敲一敲門板的。這次木板就直接被這麽打開了。


    春鳴緊張地貼在牆上,左腳支撐在地麵上。她很後悔起來的時候的沒將那塊石頭拿起來。


    頭頂上亮起了一片光,一顆頭顱伸了下來,來迴轉了一圈。春鳴看清楚了,是唐景陽,她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我在這裏。”


    她聲音顫抖著說道。唐景陽此刻還趴在上麵仔細尋找著她,顯然,沒有看見貼著牆的春鳴。


    “哦,我以為你還在睡,怕吵醒你。”


    他歉意地說道,知道自己嚇著她了。


    “我睡了好一會了,總是做夢。”


    春鳴低聲迴答道。


    “肚子餓不,你都沒吃午飯。我來看你了幾次,發現你都是睡著的。想要你好好睡一會,就沒喊你了。”


    “我不餓,早上吃太飽了。”


    春鳴確實感覺不到餓。


    “嗯,那晚些時候再吃吧。要喝水不。”


    “下麵還有。”


    唐景陽聽到春鳴的迴答,確定她不需要帶什麽了之後,探著身子自己下來了。


    “你不用老是往這裏跑的,耽誤你的事情。”


    春鳴的看見他又來了,趕緊勸阻道。


    “現在你就是我的頭等大事,我也沒啥事情可做的。就等著開學了,自己種了一點點莊稼,夠吃就是了。”


    唐景陽灑脫地說道。春鳴很感激這個人沒有悲天憫人的說著同情她、可憐她的話,隻是一直在鼓勵著自己。


    “我給你帶來一個好消息,嗯,沒有壞消息啊。”


    他外著頭看著春鳴,神秘地看著春鳴,依舊一副哄小孩的樣子。


    “他們在那寺廟周圍找到了你穿的衣服,還發現了腳印。”


    看著春鳴期待的眼神,唐景陽帶著幾分興奮地說道。


    春鳴愣住了,自己從來沒有去過那片林子裏啊。


    “你不是說出來的時候見到王家興的堂嫂了嗎,她還跟你換了衣服?”


    唐景陽提醒道。


    春鳴迴過神來,問他是間什麽樣的衣服。


    “聽說是一件粉藍色的外套,還有幾縷白底碎花的襯衫。他們說的有模有樣的,說有的掛在樹枝上,被撕得破爛不堪。還說,那上麵還有爪子印。反正傳得十分的邪乎。一群人摸索著找了一陣,沒有發現其他的。覺得這是多多怪事,於是,他們得出結論,那個人就是你。憑空消失了,要麽是在森林裏迷路了,要麽是別不幹淨的東西給抓去了。那幾掛鞭炮,估計就是他們為了這個結論而燃放的了。這下,你可以放心一些了。”


    唐景陽將自己下午十分在水井邊聽到的議論通通告訴了春鳴。不過他省去了一群婦女傳得十分邪乎的那些關於什麽血手印啊,一路拖拽痕跡啊爛七八糟的東西。他曉得,婦女們根本就沒進去那林子裏,每家就是跟去了一個男人而已。她們的那些場景估計大半部分是這個添油加醋想出來的,說著說著自己也相信了。


    春鳴還又發呆了,她想不明白。林容那麽害怕那片林子,就是白天走過去也跑得飛快的人,現在,為了幫助她,居然敢一個人跑去了。她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啊,還敢將她的衣服撕碎了丟進去裏邊。這是怎樣的情誼啊,換做自己,也許做不到吧。


    “你怎麽了,這不是應該開心嗎。王強順不死心順著到你養父家的路,找去了,估計他走完這一趟,也就相信森林裏的事情了。”


    唐景陽看著春鳴依舊低落的情緒,又說了自己從他人嘴裏聽來的消息。春鳴失蹤的事情在村子裏鬧得沸沸揚揚,又因為在林子裏發現了那些東西,更加讓他們覺得害怕,或是心頭受到了震動。從那些話語間,大多是獵奇,他很少又聽到同情的聲音,他們隻覺得王家可惜。還有林容,他們說,她跟春鳴走得太近,所以那冤魂首先找上她來了,她病倒了,躺在家裏。


    唐景陽也知道,肯定是林容做的。為了減輕春鳴的情緒負擔,他沒有將這事告訴她。


    這半天,田地裏見不到半個人影,大概都聚在一起在聊著這些事兒。王家興的消息,沒有人說起來,大概也沒有見到他。


    “她怎會敢呢,她好害怕的。”


    春鳴喃喃地說道。


    她沒有去揣度林容勇敢甚至是冒死幫助她的意圖,是因為這短短個把多月的姐妹情誼。還是單純的可伶她,或是因為王家福對她圖謀不軌,想讓她徹底地離開王家。春鳴知道在,這一切都不足以和那冒險的事情畫等號。


    她想起了自己爬到這所房子時,那片林子裏的手電燈。那肯定是林容去那裏了,在那樣寂靜的夜晚,她肯定膽都給嚇破了。


    “春鳴,真的。這人的承受能力可以無限強大,下定決心,鼓起勇氣的時候可就是無所畏懼。就如同你一樣,敢拖著傷腿從那個家裏出來。林容,我想她應該也是跟我一樣,要無愧於心吧,不然,這輩子大概都不能安寧了。”


    唐景陽看著春鳴哀切的臉說道。


    春鳴捂著臉哭了起來。


    唐景陽上了樓梯,留給她化解情緒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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