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鳴看到王強順,極力掩飾著自己悲傷,背轉過身子去,將籃子裏頭的衣服一件件地拿出來鋪在柴垛子上晾曬,先洗的衣物在河裏就已經曬幹了。


    她聽到王強順到林容家去了。


    春鳴拿著紅色的嫁衣站住了,屏氣凝神地聽著那一邊的動靜。


    王強順在問林容孩子們的事情,林容扭捏著說出了事情的原委。


    “春鳴,以後那些沒教養的還敢這麽問你,你就直接拿石頭砸。我老王家豈是由著他們在背後隨意議論的,還欺到我頭上來了。”


    他怒氣衝衝地跟春鳴說著,同時提了根木棒子出門去了。


    春鳴知道他是出去找那些孩子們的家長去了,就像上次有人告了他,他在村子裏罵了一整天一樣。罵罵咧咧地走了。


    春鳴羞愧難當,覺得這個村子裏是出不去了。王強順這一鬧,誰都知道了,議論的人就更多了。她想不明白平時看起來那麽明事理的一個人,頭腦發熱的時候怎麽就連趙秀香都不如了呢。


    春鳴坐在院子裏,坐立不安,聽著村子裏傳過來的爭吵聲,一定是王強順和人家的大人吵起來了。


    不多時,王強順跟著趙秀香叫嚷著迴來了。


    “你不嫌丟人啊,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不是啊。”


    趙秀香不住地說著,王強順這迴住嘴了,他也看清楚了,這事兒是自己做的蠢。他找到了那幾個孩子,不但劈頭蓋臉地罵了,而且還揚起棍子揚言要打人家,差點被年輕的後輩揍了。好在被婦女們攔住了,各自揍了自家的娃娃,還一邊打一邊問是誰說的,說了什麽。這一趟下來,才將王強順打清醒了,這是在第二次受傷害啊。


    晚飯時分,村子裏的幾個婦女帶著孩子們到王家來跟春鳴道歉,看起來真心實意。但春鳴還是覺得那是實地到家中來看笑話的。她在房間裏沒有出來,趙秀香跟她們寒暄著。


    幾個婦女就明目張膽地打量著這個家中的一切,企圖從那生活起居中找出些自己感興趣的痕跡,佐證那些跟孩子們一樣不著邊際的猜想。每個人都在嘴上說著,不該管別人家的事情,可是好奇心驅使著她們,想要知道這位俊俏的小媳婦是不是真的願意給王家生孩子。


    “好了好了,不要來這擺樣子了,該罵的我罵了,以後管好一些,若是再有這種事情,我直接上手教育了。”


    王強順煩透了這幾個說個沒完的人,毫不客氣地在自己家裏就罵起人來的。趙秀香打著圓場,幾個人自覺無趣,終於帶著孩子離開了。


    坐在堂屋裏的王家興知道了這一切。他氣得牙根癢癢,卻無可奈何,他曉得自己出門去,隻會讓他們更具有滿足感。那種一定要得到的強烈感受要升到了腦海中了。他憤憤地坐著,吐著煙霧。


    直到天全部黑了下來,他才出來洗腳,眼睛看著緊閉著的臥室門。


    天一黑,屋子裏頭就變得黑漆漆的。老兩口睡去後,就連廚房裏唯一的亮光也滅了。王家興卻像是蝙蝠一樣,他喜歡用黑夜掩護著,可以笑,臉上也可以有任何的表情。


    他搖晃著放下一盆洗腳水,坐在院子裏的小板凳上,看著滿天繁星,突然淚水滾了下來。


    這時候臥室的房門看了,春鳴端了用洋皮鐵做成的煤油燈站在門口四處照著。


    王家興趕緊春垂下頭來,快速地擦去眼淚。


    “你進屋去睡吧,我給你打了地鋪。”


    春鳴平靜地說道。


    躺在床上,她聽著外頭的動靜,想起了白天林容說的話。心頭覺得王家興很是可伶,是個人就不該活得更個動物一樣。


    “你害怕了,擔心我爹媽看出來了會把你怎樣,還是你願意了,願意要我這怪物了?”


    王家興低聲含混不清地問著,他看著燈光下春鳴那張美麗的麵孔,故意扭曲著麵孔同她說話。


    “你不想進去睡就是了,繼續睡你的狗窩去吧。”


    春鳴很厭惡他那樣的表情,有些氣惱地說道。


    王家興聽了這話,臉刷的一下紅了。他覺察出春鳴知道他睡在那裏了,想到自己那可憐的模樣,自尊心完全掉到了地上。自己一個軀體不健康的人要顧著爹媽,還要想著美豔的媳婦。那是多麽可悲啊。自覺找了一個舒適的狀態,像狗一樣的住著,偏偏還要給人看穿了。


    他羞愧惱怒,惡狠狠地瞪著春鳴,繼而低頭哭了起來。


    “王家興,王家興。”


    耳房裏傳出父親的聲音。


    春鳴端著燈走進了房裏。夜變得死一般的沉浸,連老鼠的聲音也沒有了。她端坐在床頭,想著白天經過的那片林子,那種風吹不透的凝重感壓了過來,沉重的氣息在這所房子裏蔓延。


    垂垂老矣、苟延殘喘,心如死灰,這三個組合怎會是輕鬆的呢。或許在這個地方確實需要一個年幼的生命來調劑。想想那一過程,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罷了,就當太陽照不到這裏吧,就這麽生活著吧。春鳴輕輕地吹了煤油燈,脫下外套,躺了下來。外頭的那個人,進來也罷,不進來也罷,隨他去吧。


    春鳴睡得很沉,雞叫了好幾遍,她才醒過來。鋪在地上的被褥還是昨天的樣子,沒有人動過,那個人始終沒有進來。


    春鳴重新將被褥收進了櫃子裏,如常洗漱忙碌著。那屋子外麵,暫時是不想出去了。


    吃早飯的時候,四個人都很古怪。王強順不時地觀察著王家興,王家興依舊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木木地嚼著飯菜。他越是這樣,春鳴就越想從他的行為中解讀出些什麽,一直那眼睛看他。王家興越加的不自在,吃了一碗飯,不再吃了,又不知道呆在那個角落去了。


    “白春鳴,跟家興去地裏撿石頭去啊,這家裏就你一個正常的,都是些老弱病殘,怎麽也得幹活啊。”


    王強順看到兒子抬著鋤頭出門了,他轉頭對春鳴說道。


    “我不去,身體不舒服。”


    春鳴幹脆地說道,想起昨天的一切,還是跟著王家興去,那不是再給人取笑的資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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