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苒理解他。


    雖然她人在研究院,也站在維護基地的一邊,但她對基地也沒有深情到掏心掏肺的程度。


    她現在也有孩子,起碼能夠懂得,作為父母,希望自己能替孩子遮風擋雨的心。


    這也是她還願意來見他們的原因。


    陸政,對她而言不是一個很好的父親。可平心而論,主觀意願上來說,他起碼盡到了父親的職責。


    隻是她家環境太複雜,落實到陸星苒身上的幸福感寥寥無幾。


    “我沒有其他意思,你們怎麽選擇是你們自己的問題。”


    陸星苒也不想一下把他們路堵死,萬一哪天又有迴心轉意的時候呢?


    “研究院異能研究中心,在我的立場上是可信的。如果有需要,他可以去那裏。”


    陸星苒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也沒必要繼續留在這裏,找借口迴去工作,就先離開了。


    病房裏的陸政看著邊上的粥,望著窗外的天空陷入沉思。


    他沒看到,隔壁床的兒子,握住了骨瘦如柴的手。


    如果有那一天,他也可以……


    ————


    陸星苒倒不是說謊,她是真有事迴研究院。


    她不在的這段時間,植物研究進展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外界的植物日新月異,哪怕研究院再快,也還是跟在植物變異速度後邊兒做研究。


    研究價值大打折扣。


    因為好不容易研究出了植株特性,人家外邊兒孫子輩都進入生物鏈循環了。


    但也不是毫無意義,起碼對於人類生存來說,有了過去想都不能想的飛速進展。


    哪怕她在家也堅持每天看資料,可信息接收的速度還是遠遠落後王波等人。


    “實驗暫停,過來開會。”


    陸星苒剛到沒多久。才開始催生第一批植物,就被火急火燎進來的王波打斷。


    他表情格外嚴肅,看來要開會的內容不是小事。


    其他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沒耽擱,摘下護具放好東西就到一邊的大會議桌旁集合。


    “長話短說,我們這個項目沒意義了,一會兒換新的。”


    陳慧不樂意,這可是她們跟進了三天,熬了兩夜的項目。第一階段結果馬上要出來了,怎麽能說放棄就放棄。


    “野外自然株大規模變異,現在我們手裏的已經不是標體了,是古老基因。”


    陳慧發泄似地往後一躺,兩秒鍾以後搓搓臉,情緒恢複正常。


    “看下新資料吧。”


    另一位同事安撫地摸了摸她的後背。


    他們已經竭盡所能地努力了。


    就在這幾個星期,自然界仿佛徹底失去了節製。


    不少研究室都放棄了正常休假,隻求能在下次變異到來之前,掌握一點點藏在他們基因裏的變異規律。


    王波默默承受住了大家所有的情緒,拿出剛從大會議上拿到的u盤,開始簡短的內部會議。


    “觀察組第八隊發現了我們掛牌的觀察區異常,所以這周一級警戒植物裏就有我們這個項目的親本。”


    “媽的,三天從六級升到一級,我當年跳級都沒那麽誇張。”


    研究院裏不缺天才,沒人懷疑這句話的可信度。這更能證明,現在外界的變化是多麽異常。


    “按分級規定,他能一下跨這麽多級,除非真化成人形了!”


    這句倒是亂扯的。


    起碼,現在還沒發現這種記賬。


    “傷人了,”王波歎了口氣:


    “觀察隊記錄到明顯主動攻擊意願,並且在測試性清理過程中,發現了失蹤兩天的異能隊四十六隊。”


    王波的語氣沒有明顯變化,但所有人都能聽出難言的沉重。


    “所有人?”


    王波閉上眼睛,挑起眼鏡揉了揉眉心:


    “一個不少。”


    鴉雀無聲。


    短暫的沉默後,陸星苒和陳慧同時站了起來。


    一個走到電腦前仔細查閱最新資料,一個走到還種著古老基因的實驗田之前。


    “星苒,瘦高體。”


    陸星苒心領神會,眼睛掃過年前架高的苗床,迅速定位目標植株。


    一株明顯比其他植株瘦長的樣本。


    其他人趕緊過來移走了需要保存的那些,陸星苒開始對目標植株傾瀉異能。


    原本不到三十厘米高的樣本,像會動似的,一個勁兒抽條向上長。


    向天花板攀升的過程中抽出側枝,枝條在無風的實驗室內輕輕舞動。


    “就是這個基因。”陳慧立刻部署實驗計劃。


    現在王波就要對外,實驗由她來主導。


    大家迅速從苗圃中挑選出類似的植株樣本。


    在陸星苒異能的催動下,樣本和樣本開始雜交、催生、物種、再雜交……


    一直忙到後半夜。


    “小心!”


    ‘啪!’


    藻紅色的枝條從陸星苒和另一個人中間閃過,抽翻了一組試管架。


    急著迴家見女兒的陸星苒怒火中燒,體內異能瞬間爆發,將亂如發絲還有極強攻擊力的枝條全部捆了起來。


    “別傷了!”


    傷了就白幹了。


    陸星苒自然明白。


    她將枝條徹底控製住後,陳慧第一時間衝到破碎的試管架前,趴在地上仔細看。


    確認這組試管裏裝的隻是水後,她才一下癱坐在地上。


    組員們累得動都動不了,還是王波開口接下了後續工作:


    “先迴去吧,我來整理數據,都趕緊迴去睡覺。”


    陸星苒並不猶豫,脫下工作服拿著包就往外走。


    邊走邊想要怎麽迴去?走到無人的地方從空間裏拿車嗎?


    疲憊的思緒亂飛著,直到看見停車場上那輛熟悉的車,她腦中的世界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停車場上的車零零星星,它們的主人有不少都還在樓裏加班。


    傅鳴下車朝她走來,陸星苒下意識就是一句:“你怎麽在這?孩子?”


    傅鳴從她手裏接過所有東西,語氣平穩道:“任飛在屋裏,別怕。”


    他拉開車門,陸星苒毫無顧慮地上了車。


    車子緩緩啟動,陸星苒靠在椅背上,望著開車傅鳴,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星苒,醒醒!”


    陸星苒聽見了傅鳴焦急的聲音,一下從沉睡中驚醒。


    離家不過幾分鍾車程,她竟然睡著了。


    來不及感歎自己的睡眠質量,陸星苒的視線穿過傅鳴耳邊碎發,看到了車窗外的天空。


    淩晨三點的夜空,是粉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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