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燈照清夜,鱗瓦堂下雨,廊間芭蕉葉,垂逝珍珠淚。


    又是一夜紛雨,晨曦空氣涼薄,封窗油紙滑下水珠。


    林婉兒一直窩在被麵繡著團福的青色錦被中,瑟瑟發抖。


    “小姐!”晴兒端著銅盆進屋,盆中冒出的絲絲熱氣,朦朧了她那張尖俏的臉:“今日這天屬實有些反常,居然比小清明那日還要冷上幾分,要不把炭盆再拿出來?”


    “點上。”林婉兒毫不猶豫。


    “哎!”晴兒將手中盆放入盆架,扯下架上搭的帕子丟入盆中,浸濕,擰幹,走到床邊遞給林婉兒:“那您先擦把臉,我去取些銀絲炭來。”


    “替我擦。”林婉兒坐起身,將整個身子團團裹住,隻露出一顆頭。


    晴兒笑了,小姐隻有在起床時的這刻才最親近可愛,她將帕子抖開,仔細地給林婉兒擦了臉。


    隻是當帕子一拿開,涼氣趁機侵入,將麵上剛剛沾染的幾絲熱氣又無情帶走。


    林婉兒立即將被子用力朝上提了提,蓋住小巧的鼻子,隻露出一雙因還未清醒,有著些許迷蒙的眼。


    “小姐今個打算一整日都不下床了?”晴兒轉身迴支盆架前,將帕子丟在水裏搓了搓,搭迴架上。


    “炭盆點上我再起。”


    “嗬,是,我這就去。”


    此時,尉蘭從外麵匆匆走了進來,身後裹挾一陣風。


    “蘭姐姐,你這麽急哄哄的,外麵的涼氣全都給你帶入屋了。”晴兒不滿道。


    “事急從權。”


    “出了什麽事?”床上的林婉兒將臉重新露出來。


    “迴小姐!”尉蘭拱手行禮:“二夫人丟了。”


    “母親?丟了是何意?”


    “聽聞一早二夫人鬧著要吃晨間樓的豆酥,遣身邊的大丫頭沉香去買。


    沉香出門後,二夫人又說胸悶,打發其他人去請醫拿藥。


    沒一會又說胸悶是因新送去的一批花的香味引發的,又讓眾人將花盆一一抬走。


    就在手忙腳亂之際,夫人便從靜塵院中消失了。”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好好的怎麽會丟呢?難道咱們尚書府還能進了歹人不成?”晴兒萬分疑惑。


    “歹人?”林婉兒冷笑一聲:“虧她這一番來來迴迴的折騰,不知又是想出什麽幺蛾子了。”


    晴兒警醒:“小姐的意思是,夫人是有意為之?可她是怎麽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林婉兒勾唇:“沒什麽奇怪,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她在府中多年,多少有些野路子。


    不必理會!相信府中也沒人真願意去尋她。”


    “小姐說的是,府中並未派人大肆尋找,老夫人對此事也是閉口中不語。”尉蘭道。


    晴兒在心中歎口氣,二夫人的確是朵不知好歹的人間奇葩,關鍵時還總能作出股妖風!


    真丟了倒是好,怕隻怕她又會搞出什麽麻煩事來!


    三人正說著,李嬤嬤從外屋緩緩而來,她在門邊停下,手中捧著隻方木盒:“小姐!欒世子差人送來的。”


    “是什麽?”


    “來人沒說。”


    “說了什麽?”


    “說是小姐上次丟的手帕找著了,請小姐去取。”


    “知道了。”


    晴兒上前將木盒接了過來。


    李嬤嬤垂下手臂繼續道:“欒世子讓人駕了馬車等在府門口。”


    “世子來了?”


    “沒有,隻是有駕車的人和一個護衛。”


    林婉兒無奈點點頭:“看來今日是賴床不成了。你先下去吧!”


    “是。”李嬤嬤後退兩步,轉身走了出去。


    “打開吧。”


    “是。”晴兒將木盒子放到桌麵,掀開盒蓋將裏麵的東西拿了出來。


    一件雪白的兔皮鬥篷在空中嘩啦一聲展開來。


    帽邊、雲肩、對襟處都鑲著一層柔軟的兔毛。


    衣擺垂邊縫著圈壓風的東珠,在微暗的屋中閃爍著暖光。


    “小姐,這裘衣可真漂亮!”說著伸手摸了把:“真軟和,一定也很暖,沒想到欒世子如此貼心。”


    “嗯。”林婉兒反應淡然:“扶我起來洗漱吧。”


    “是。”


    一炷香後,收拾好的林婉兒一眾人,終於坐進了欒陽景派來的馬車裏。


    車內的座位全鋪上了短毛墊,中間的小茶桌上備著熱茶和點心,三足獸金小香爐中飄出淡淡的茉莉香。


    “這些都是欒世子吩咐的?”晴兒掀開車簾一角,朝坐在車夫旁,頭戴箬笠的凱風問道。


    “是。”


    “世子對姑娘每個姑娘都是如此體貼嗎?”


    “自然不是,我隻見過世子隻對林姑娘如此。”


    “是嗎?”


    “這點姑娘自然可以去打聽。”


    晴兒放下車簾,朝靠在馬車壁閉目養神的林婉兒道:“小姐聽見了?”


    “多此一舉,百無一用。”


    晴兒吐了吐舌頭。


    今日陰雨落日,街麵上行人稀少,攤販不多,一路行來不聞鬧市鼎沸,隻有雨絲墜地,聲默無聞。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了琉璃閣北麵,那片小樹林後的宅院前。


    幾人下了車。


    晴兒瞧向那扇緊閉的烏門,眉頭皺起,心生憤恨。


    “晴兒,欺負你的那人當時便沒氣了,但欒世子不可能向你賠罪的。”林婉兒那雙清冷的眼,緊盯著站在一旁的凱風。


    凱風有些心虛地避開對方的眼神,他也沒想到會有今日:“林姑娘,你當日所傷的人,並非是公子的屬下,而是琉璃閣的合作者,公子都已替你擺平了。”


    “替我擺平?”林婉兒嗤笑:“這事不是你們那位目中無人的世子爺惹出來的嗎?自然該由他兜底。


    難不成我還要感謝他,還由你在此替他邀功?”


    凱風垂頭:“屬下不是這意思。”


    正在氣氛逐漸冷然之際,那扇烏門由內而外打開了。


    身著玉色方領袍,腰係織金腰帶,外披青色,上用銀線繡出星星點點碎光的大氅。


    額上圍著綿帶抹額,下垂著一排不規則,米粒大小碎寶石的欒陽景出現在門後。


    那張桃花麵,在見到林婉兒身上披的兔皮裘衣那刻,泛出亮眼的笑。


    他快行幾步,上前牽起林婉兒的手:“這裘衣襯得嬌嬌如芙蓉一般!”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瞧他這樣的殷勤態度,林婉兒即便心中有些氣,一時也不好再撒出來。


    “嬌嬌快隨我來,我早命人在聽雨樓上點上了炭爐!還溫了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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