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二十三年深秋。


    強勢的北風驅散了夏日的煩悶,就連北港的街頭上,來往客商的臉上也少了幾分浮躁,微笑成了大家的見麵禮。


    而作為北港話事人的張小白,以及一眾高管,此時卻是無一笑臉。


    厚厚的羊皮紙信箋,在眾人傳閱過後,再次迴到張小白的手中。


    張小白再次掃了一遍信箋,早已知曉信中內容的他,此時的心情卻是平靜了許多,隻有隱隱發麻的右手掌,在提醒著他,當時自己也和大家一樣,拍桌子跳腳,咒罵著那些混蛋。


    “那就是一個無恥的叛徒,不能讓這種人活著”,哥倫布右手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叩著,已經變形了聲音,告訴眾人他的心中,此刻是多麽的憤怒。


    作為南洋獨立探索船隊的領隊,為公爵大人服務的同時,也是在為葡萄牙國王服務,探索新的世界,並將其打上葡萄牙王國的標記。


    如果此事完成的漂亮,公爵大人可以獲得更多的領地,同時,還可以通過進獻部分領地,從葡萄牙國王那裏換得一個貴族的稱號,從而完成家族層次的晉升。


    盡管探索事業不算太順利,期間也損失了不少人手,但是幾年過去了,總還是有些成效的。


    在某個被公爵大人命名為‘澳大利亞’的大片陸地上,發現了黃金,盡管土地確實貧瘠了些,除了荒漠就是山林,但有了黃金,那就是偉大的發現。


    按照王國傳統,同時在張小白公爵的確認同意,並且聯名推薦之下,將這一偉大的發現上報給了王國海軍部,並向國王提請賜予哥倫布以‘男爵’稱號。


    對於這種幾乎不會出意外的常規操作,哥倫布早就做好了一係列預案,包括家族紋章的設計,慶祝酒會的安排,未來的家族發展規劃。


    可以說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誰知,居然有人作妖。


    哥倫布的探索船隊,是由張小白讚助的,整支船隊由四條船組成,一條‘魚’字型作為綜合補給船,一條卡拉克作為主力,以及兩條卡拉維爾,兼做探索和聯絡船。


    整個探索計劃,是以特爾納特王國南部的塞蘭島,作為前進基地,向周邊進行探索,完善整個海圖。


    在前一兩年的探索中,實際收獲並不大,盡管在塞蘭島的東方,發現了大片的‘新的陸地’,但是並沒有太多有價值的東西,除了茂盛的叢林以及野人、猴子之外,就是籠罩著水手們的噩夢‘瘧疾’,為此,水手們曾一度要求返航,並不再參與探索任務。


    但是在接下來,往更南方進行探索時,才算是多了一些有價值的東西,比如鐵礦石。


    大片連續的陸地,綿延的海岸線,如此廣袤的地域,代表了更多的可能性,也刺激著船隊投入了更高的激情。


    直到在西澳大利亞海岸附近發現了金礦。


    但是航海探索,曆來都沒有一帆風順的時候。


    大洋風暴的襲擊之下,船隊之間完全失去了聯係,等待數月,最終也隻有哥倫布所在的卡拉克,和另一名船長陳浪生率領的補給船迴到了塞蘭港。


    隻是沒想到,還有一條船幸存了下來。


    隻不過它沒有迴塞蘭港,而是偷偷獨自返迴了裏斯本。並以首位發現者的名義,向國王申請了所有權,將整個船隊的探索成果據為己有。


    “船隊是由我們讚助的,羅德裏戈隻是個雇員,他哪來的資格直接向國王匯報?他的盟友是誰?我們應該向國王申訴,讓國王知道羅德裏戈的真麵目,這種無恥小人,豈能成為王國貴族?”,作為王國男爵的弗蘭克,見不得有這種人和自己並駕齊驅,更何況,這家夥損害的還是自己一方的利益。


    張小白和許三爺對視了一下,兩人都不看好弗蘭克的建議。


    “背叛就應該死,他不是還要迴來嗎?那就把他連人帶船送進海底,讓他知道,這才是他應得的”,許繼狠狠地說道。


    “沒錯,這才是他應得的!”,哥倫布大聲接道。


    “說的沒錯,但是……”,弗蘭克略微猶豫了一下,“在國王沒有剝奪他的封號之前,謀殺王國貴族,屬於重罪!”


    “那又怎麽樣,這身份本來就不該是他的,這事交給我,保證讓他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在海上”,許繼滿不在乎,“我帶‘射手座號’去特爾納特護航,再調‘綠鬆石號’或者‘天青石號’給我。”


    許繼說完之後,許三爺搖了搖頭,沒有發表意見,隻是看著張小白。


    張小白也看了看許三爺,然後對著哥倫布說道,“哥倫布船長,我需要你將我們整個的探索方案、探索過程,寫一份詳細的說明,盡快交給我,然後我會給國王寫封信,將整個事情的真相告知我們的國王,請求國王重新考慮,收迴錯誤的封賞”


    哥倫布打起精神,站起來躬身說道,“好的,公爵殿下,我會盡快完成”


    張小白點頭示意,哥倫布隨即便告辭離開。


    “是有什麽問題嗎?”,等哥倫布離開後,弗蘭克開口問道,他剛才也看到了許三爺和張小白之間的動作。


    “一般來講,國王是不會犯錯的”,許三爺開口說道。


    “沒錯”,張小白點了點頭。


    古往今來,東西方的君王共同的特征,就是王權至高無上,並且作為一個英明的君王,是不會犯錯的。


    即使這個問題,客觀的來講是錯誤的,當時的國王也不會承認錯誤,而是將這項決定貫徹下去,不承認錯誤,也就沒有錯誤需要糾正。


    所以,向國王申訴這種辦法,張小白和許三爺都不抱什麽期望。


    更何況,國王真的不清楚這裏麵的情況嗎?


    哥倫布的探索成果,早在一年多以前,就已經隨著船隊上報了。


    從時間上算,羅德裏戈並不會比張小白他們,上報的時間早多少。


    並且在此之前,張小白他們就陸續上報過附近地區的探索報告,國王和王國海軍部應當知曉,在西澳大利亞附近,隻有張小白讚助的哥倫布這一支船隊。


    如何又突然冒出來一支不知名的探索隊。


    “而且國王還任命他為王室代理人,負責特納爾特及周邊香料群島的一切事宜,將之前幾乎是自由交易的香料貿易,真正的收歸王室”,許三爺再次拿起桌子上的信箋,“並且還有果阿公爵派出戰船配合,這意圖……”


    “是衝著我們來的嗎?”,許繼疑惑地問道。


    “隻能說是來者不善”,許三爺擰著眉頭,“接下來南洋的香料,恐怕真的要出問題”


    “我們的果阿總督給他們的底氣,戰無不勝的阿爾布克爾克,嗬嗬~”,張小白輕笑道。


    “那我們怎麽辦?還要不要……”,許繼手掌比劃著切了一下。


    “能不能動動腦子?”,許三爺看著許繼的樣子,沒好氣的說道。


    這時,阿爾弗雷斯突然敲門走了進來,來到張小白身側,“從泉州送來的,標明非常緊急!”


    接過信筒,快速檢查了一遍封印,然後拆開,短短幾句話,張小白看完後漠然不語,將信遞給了一旁的許三爺。


    許三爺接過信,隻是掃了一眼,便按捺不住的驚唿道,“成化皇帝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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