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二十三年七月初七,又是一年七夕,不過對於大魏齊王府來說,今年的初七比往年更加多了一分忙碌。


    因為明日初八,便是齊王殿下迎娶南越國公主赫連雨涵為側妃的大日子。


    一大早齊王府便開始忙碌了,周璿一個人在院子裏漫步,看著下人忙著張羅明日婚禮上的用品。


    整個齊王府此時已經煥然一新了,屋內可謂是張燈結彩,到處貼滿了雙喜植。


    “宮裏對這個南越國公主可真夠重視的,當初王爺迎娶王妃都沒這個派頭呢!”


    “就是說呐!昨兒之前王妃還未迴府,生死未卜,王爺提出要延期,都被宮裏駁迴了呢!”


    “那是自然啦!咱們王爺這次娶妻可不僅僅是娶妻這麽簡單,這是我們大魏與南越結盟,赫連公主雖是側妃,但規格卻萬萬不能少。”


    “這個南越國公主可不是省油的燈,你看咱們王妃失蹤期間她還一直往咱們府內跑,想要趁虛而入……墮”


    “就是啊,哪有人成親之前還往男方府內跑的呀!這赫連公主真不是尋常人……咱們王妃好可憐,我看王妃根本不是她對手……”


    “可憐什麽呀!她一個庶女能坐上正妃的位置,人家堂堂一個公主還屈居側妃呢……我看要可憐也是赫連公主可憐……”


    ……


    府內的婢女們工作之餘竊竊私語。


    “王妃,這下下人嘴碎,您別放在心上。”


    小沙聞言微微蹙眉,有些擔憂地看向周璿。


    “沒事。”


    周璿笑了笑,她倒沒怎麽放在心上。


    她們說的對,真正委屈的是赫連雨涵……


    “小沙,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我一個人逛逛。”


    周璿彎下腰,一直跟在自己腳邊的小雪球抱到懷裏。


    “怎麽又長胖了?我都失蹤了這麽久,你倒是一點都不擔心我呀!”


    周璿摸了摸小雪球柔軟的毛發,輕輕地呢喃道,心裏感觸不少。


    曾經,林阮是她最好的朋友,後來林阮離她而去,雖然再次相逢,她依然把林阮當做最好的朋友,可是兩個人之間終究有些隔閡,始終沒法和以前一樣了……


    因為慕容莫問嗎?


    曾經,飛燕是她的生死之交,可如今她和飛燕之間也有了隔閡……


    還是因為慕容莫問嗎?


    哎——


    慕容莫問,莫容莫問,真是藍顏禍水!


    周璿看著自己懷裏毛茸茸的小東西,苦笑:


    “小雪球,我現在隻有你了!你可別也因為慕容莫問而離我而去呀!”


    “嗷嗷——”


    小雪球眨著藍汪汪的小眼睛,深情地凝視著周璿,用力的點頭。


    “噗——”


    周璿嘴角微微一勾,忍不住笑了。


    “小東西,你可別跟我說你聽得懂人話。”


    周璿一邊說,一邊拍了拍它的小腦袋,示意它別裝了。


    小雪球委屈地眨著湛藍色的大眼睛,小爪子在周璿身上刨呀刨呀,那樣子仿佛是在說“你可別小瞧我,其實我都聽得懂”。


    前方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管家為難的聲音:


    “太子妃,您留步!我們王妃不在……”


    周璿循聲望去,遠遠地便看見一個穿著奢華端莊的女子朝著自己這邊走過來。


    原本趴在周璿懷裏的小雪球頓時一個激靈瞪大了眼睛,尤其是看到周夏韻走近之後,它的大眼睛頓時就發光了。


    哇——好多金子!


    小雪球雖然不是人,可是不知道何故,它卻比身為人類的周璿要貪財一萬倍!一看到金子眼睛就發亮。


    周夏韻今天打扮得非常貴氣,一身大紅色的金絲繡花長裙,烏黑的雲發高高挽起,一左一右各掛著一隻金步搖,便隨著她的走動,左右搖晃,有些晃人影。


    她見到周璿,嘴角微微一揚,看向管家的眼神變得嚴厲:


    “不是你們王妃說不在府內嗎?那眼前這個難道是鬼嗎?”


    周夏韻聲音冰冷,帶著幾分薄怒,即便是身經百戰的管家也下意識地微微顫抖。


    這女人,真是可怕……


    “這……”


    因為王爺有令,不讓王妃見周家的人,所以周夏韻來的時候他便推說王妃不在府內。


    隻是也沒想到一向深居簡出的周璿會突然離開觀柳居來到前院,還被太子妃給碰到了……


    這可如何是好呢?


    管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迴答,尤其是撞上王妃驚訝的眼神之後。


    “周璿見過太子妃。”


    周璿盈盈一福身,給周夏韻行了一個禮。


    “我剛剛才外麵迴來,走的是側門,管家並不知道,太子妃找我有事嗎?”


    出乎


    管家的意料,她並沒有揭穿他,而是淡淡替他圓了過去。


    周夏韻沒有說話,而是看了管家一眼,周璿明白她的意思,於是開口遣退了管家。


    管家走後,周夏韻並沒有馬上開口,而是淡淡地說:


    “姐姐第一次來齊王府作客,三妹妹不帶姐姐逛逛嗎?”


    她當然不是真的要周璿帶她逛齊王府,她不過是需要一個僻靜的地方說話而已。


    周璿明白她的意思,非常配合帶她往安靜的地方走。


    二人沿著鵝卵石鋪成的小徑走了一會兒,繞過迴廊,走到王府的內湖。


    湖邊楊柳依依,綠意盎然,湖麵平靜地仿佛一麵鏡子,倒映出岸邊的紅花綠柳,非常美麗。


    “這兒跟我們周府還真有幾分相似。”


    周夏韻說道,與剛才她對管家說話的冷意凜然相比,此時此刻她的聲音非常地柔和,柔和中帶著端莊大氣。


    一看便是典型的大家閨秀。


    “的確。”


    周璿點點頭,周府也有一個內湖。


    “三妹妹可還記得多年前,有個小男孩來我們周府作客,不慎掉到了湖裏。”


    周夏韻若有所指地看著周璿。


    她說的這個小男孩便是大魏太子宇文軒。


    周璿的目光落到平靜的水麵上,這時候恰好有一陣風吹來,原本平靜若鏡的湖麵出現了波光皺紋,漣漪不斷。


    湖邊有一塊石頭滾動,“噗通——”一聲,掉入湖泊,濺起水花陣陣,就如同昔日那個落水的男孩一般。


    周璿眯起眼睛,目光仿佛透過水花,落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雙眸失焦。


    良久,空氣中方才響起一個平靜的聲音,道:


    “不記得了。”


    不記得嗎?


    周夏韻聞言,那雙黝黑得仿佛黑曜石一般的雙眸微微眯起,深邃無比,似乎是在思量著什麽。


    她沒有說話。


    周璿也沒有說話。


    兩個女子就這麽靜靜地站在齊王府的湖岸,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夏日的清風吹得他們衣袂翩然,長發飄飄。


    一個溫婉清冽,一個溫柔端莊,若仔細去看,會發現二人倒也有幾分神似,不過周夏韻的表情比周璿多了一分憂慮。


    “三妹妹不記得那小男孩,可總還記得父親吧?”


    良久,她終於轉過頭,看向周璿:


    “那日壽宴上發生了很多事情,三妹妹也應該有所耳聞,自那日之後,父親便臥病不起,三妹妹不覺得應該迴去看看嗎?”


    “應該要迴去看看的。”周璿說道,“隻是明兒王爺要納側妃,王府內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一時半會兒脫不開身,等忙完這一陣一定迴府探望父親。”


    周璿的聲音很淡,沒有太多的感情,這話說白了也不過是搪塞。


    因為宇文轍和周家的血海深仇,周璿覺得自己還是和周家保持距離比較好。


    她心裏也清楚,周傲華這事與宇文轍是脫不了關係的。


    “啪——”


    突然,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這一巴掌不算重,但周夏韻突如其來打她,周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太子妃這是什麽意思?”


    周璿的聲音雖然聽不出一點兒情緒,可她心裏卻是不高興的。


    她自認為自己剛才那一番話與情與禮都天衣無縫,雖然父親生病,做子女的理應迴家探望,然女子出嫁從夫,她以夫家為重也無可厚非。


    “周璿,你太讓我失望了!”


    周夏韻好看的眉頭緊緊地皺起來,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言罷,她轉身就走。


    她本來以為周璿是個識大體的人,卻沒有想到她如此自私,如今周家有難,她身為周家的女兒,竟如此急著與周家撇清關係……


    這些話,周夏韻沒有說,她覺得已經沒必要說了。


    既然周璿這般無情無義,她說了又能如何?


    “太子妃是不是覺得我應該和你一樣一切以周家利益為重?”周璿看著她的背影,輕輕道,理直氣壯,“可是我不是你呀……”


    講到這裏,周璿也沒有再講下去。


    周夏韻不是周夏音,她是個聰明人,有些話隻需點到即可。


    她是在告訴周夏韻,雖然她們同樣出自周家,可是周夏韻是嫡女,她是庶女;若她自幼和周夏韻一樣,萬千寵愛於一身,她自然也會把周家的利益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一切以周家為重;可惜她並沒有……


    權利和義務是統一的。


    她從未享受過權利,為什麽卻要她去履行義務呢?


    周夏韻停下腳步,微微愣住了。


    是啊!


    是她疏忽了……


    這麽多年來,周璿在周府的地位連下人


    都不如……


    周府也不可能會要求下人以周家的利益為重……


    是她錯了!


    周夏韻歎了一口氣,轉過頭,看向周璿。


    雖然她剛才那一巴掌並不重,可周璿的臉還是微微紅了起來:


    “對不起。”


    周璿沒想到周夏韻竟然會向自己道歉,不過她也沒有太意外,周夏韻不是周夏音,她是真正的大家閨秀,端莊大氣,雖然也會和一般的千金小姐一樣有小姐脾氣,但卻也是個敢作敢當的人。


    錯了就是錯了,她從不逃避。


    “啪——”


    周璿還沒說什麽,周夏韻便揚起手,對著她自己的臉打了一巴掌,道:


    “還你的。”


    “噗——”


    周璿看著周夏韻美麗的臉上紅腫一片,知道她這一巴掌下手不輕,忍不住笑了出來。


    “太子妃,我寧願你用錢來補償我。”


    周夏韻沒想到周璿這時候竟然還有心情和自己開玩笑,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這個妹妹並不簡單,如今愈發覺得她絕非池中物了!


    自己身為周家嫡長女、當朝太子妃,無論哪個身份,都遠遠在周璿之上,她在她麵前自扇一巴掌,若換做其他人就算不被嚇得不知所措,也多多少少會震驚。


    可是周璿卻還能波瀾不驚地和她開玩笑。


    “三妹妹要多少錢?”周夏韻看著周璿,說,“我沒有別的要求,隻要你迴去看父親一眼,你要多少錢都可以。”


    講到這裏,周夏韻頓了一下,深深歎了一口氣,道:


    “三妹妹,剛才是我太急了!隻是你有所不知,外界傳言父親一病不起,可實際上,他何止一病不起啊!自從那日壽宴之後,他一直昏迷不醒,讓太醫也看過了,隻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不過他在昏迷中一直念著你的名字……想來他知道你失蹤之後,一直放心不下你!所以我才會過來找你……三妹妹,我知道這些年來,周府虧欠你很多,但是我希望你念在父女一場,去看看父親,別讓他死不瞑目,好不好?”


    這大概是周夏韻第一次用這麽低聲下氣的語氣去求人。


    她是高貴的周家嫡女,是當朝太子妃,身份何等高貴,可此時此刻,她隻是一個孝順的女兒。


    “你是說……父親他……一直昏迷?”


    周璿隻聽說周傲華臥病在床,她原先還猜測他隻是因為出了醜聞,丟了麵子,不想見人才這樣,沒想到竟是這麽嚴重……


    “哎——或許說他是不得不昏迷……”


    周夏韻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搖頭。


    “什麽意思?”


    周夏韻的話讓周璿愈發迷糊了。


    “有些話不方便說,三妹妹若有心,迴府一看便明白。”


    前方傳來一陣腳步聲,雖然距離這裏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不過還是被周夏韻靈敏地發現了。


    “我還有事,就先迴東宮了,三妹妹若要迴去看父親,一定要在未時之前,因為父親隻有在未時才會醒來。”


    周夏韻的話讓周璿的眉心皺得愈發緊了,隻覺得迷霧重重的樣子。


    不過從周夏韻的表情來看,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其實周夏韻的情緒一向都控製得很好,若非周傲華真的命在旦夕,她斷然不會如此失控……


    雖然周璿一直想要和周家保持距離,可是若周傲華真的病入膏肓、命在旦夕,她也不可能真的坐視不理。


    畢竟她也是吃著周家的米長大的,而且昔日她入獄,周傲華還曾將免死金牌拿出來給她用……


    這份情,她不能不理。


    周璿想起自己屋內還有慕容莫問給的無極清心丹……


    事不宜遲,看來她得迴周府一趟,把周府的這份恩情給還了,從此以後才能真正地從中抽身……


    周璿打定主意,便快速迴觀柳居,收拾東西,打算出門。


    *****


    雁迴樓


    今天的雁迴樓非常熱鬧。


    慕雨低頭非常認真地給主子講解怎麽做花燈,宇文轍聽得非常出神。


    本來隻有他和慕雨兩個人做的,雲玉湖正好路過,看到各式各樣的花燈,眼睛立馬就亮了,迫不及待地加入其中。


    然後,薛進畫、常江也紛紛走過來。。


    雲玉湖加入的理由很簡單,也很真誠,她是真的想做花燈。


    不過薛進畫和常江就不一樣了。


    常江的桃花眼落到宇文轍身上,笑得不懷好意。


    “轍,你怎麽突然做起花燈來了呀?你不是一向對七夕燈會沒興趣的嗎?我記得當初你還說花燈廟會是那些愚蠢的人浪費時間用的!怎麽?難道我們睿智的無痕公子也變蠢了!”


    “戀愛中的男人都是笨蛋!這話你沒聽過嗎?隻要我們小璿璿喜歡,別說是花燈了,就算是天上


    的星星,他也會去摘下來!”


    薛進畫笑眯眯地跟常江一唱一和,不客氣地挖苦道。


    “咻——”


    薛進畫的話沒說完,一把無痕刀飛速朝他飛了過來,好在他反應夠敏捷,躲了過去,要是稍微慢一拍,隻怕就命喪黃泉了。


    “轍,你這是什麽意思呀!”


    薛神醫特別委屈地看著宇文轍。


    “讓你亂說話。”


    雲玉湖幸災樂禍地吐吐舌頭。


    “亂說話的又不止我一個!”


    薛神醫委屈並不是因為被宇文轍飛刀伺候,他委曲的是常江明明說得比他還過分,憑什麽就他一個人被飛刀伺候!


    不公平!


    太不公平了。


    此時宇文轍修長漂亮的手指下,一個梅花形的花燈誕生了,栩栩如生。


    “哇——主子好厲害!第一次做就這麽漂亮!”


    慕雨驚唿道,不是她刻意拍宇文轍馬屁,而是宇文轍的手藝實在是太好了,好得讓慕雨自卑。


    她好歹做了好幾年的花燈了,竟還比不上主子第一次做!


    太……


    太打擊人了!


    主子武功高強、文采斐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就罷了,為什麽連作個花燈都這麽美輪美奐!


    還讓不讓人活呀!


    宇文轍沒有理會深受打擊的慕雨,而是抬頭,淡淡地看了薛進畫一眼,道:


    “小璿璿不是你叫的。”


    “啊?”


    此時薛進畫的注意力已經被吸引到花燈上去了,宇文轍突然出來這麽一句話讓他著實楞了一下,一時反應不過來,一臉迷茫地看著宇文轍。


    “白癡!轍的意思是璿璿隻有他能叫,如果你還敢稱唿周璿為小璿璿的話,以後就等著吃刀子吧。”


    常江聳了聳肩,不懷好意地笑道,心裏默默吐槽:


    不過就是個稱唿而已嘛!有必要這麽誇張嗎?這占有欲還會不會太強了一點呀。


    “她名字叫周璿呀,我不叫她璿璿叫什麽呀?難道說叫周姑娘?王妃?那樣會不會太見外了一點啊!”


    薛神醫一臉不解。


    宇文轍嘴角微微一勾,若有所指地看了薛進畫一眼,不冷不熱地說:


    “你還可以叫她嫂子。”


    嫂子?


    此時上官一諾正和雲亦嵐一同朝這邊走來,聽到這句話,那漂亮的臉蛋頓時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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