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本王的身子自己清楚,你們不必如此。本王沒你們想得那麽脆弱!放心,就算死,本王也會在斷氣之前為自己報仇的!”


    宇文轍站起來,靜靜地看著薛進畫和沐風。


    此時,一陣風吹來,燭火左右搖曳,照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卻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高深莫測植:


    “太子和老四都有可能,但是你們還漏了兩個人。一個是老二,別看他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可實際上他的城府遠在太子和老四之上,另外一個嫌疑人就是……”


    講到這裏,宇文轍突然停了下來,笑而不語,表情中帶著幾分神秘。


    “不會是你吧?”


    沐風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這件事情無論怎麽看,宇文轍都是最沒嫌疑的人,可仔細一想,這一招既可以陰太子一把,又可以損四皇子一番,同時讓二皇子也不能獨善其身,還讓周家也背上陷害皇子的罪名,一舉數得,這的確符合宇文轍的作風。


    隻是如果真是如此,周璿那一刀實在是挨得太不值了……


    這個認知讓沐風好看的眉心微微一皺墮。


    宇文轍不動聲色地將他這個細微的動作納入眼裏,默不作聲。


    “真的是你?”


    薛進畫激動地跳起來,一臉崇拜地看著宇文轍:


    “高!實在是高!小轍轍,你真是我的偶像!”


    “我有說是我嗎?”宇文轍似笑非笑地說。


    “不是你?”薛進畫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同時他又困惑,“不是你還有誰?”


    不是他,難道是十一皇子嗎?


    他才五歲,沒這麽逆天吧?


    “你忘了我那個不安排理出牌的父皇了嗎?很有可能他老人家心血來潮想借機試試他兒子們麵對危機的應變能力。”


    說完宇文轍拿了杯茶,優雅地嚐了一口,他父皇的心思一向別有新材!


    “不是吧?連皇上都有嫌疑!這要從何查起?”


    薛進畫愁眉苦臉,英俊的五官都皺到一起去了。


    “就從那個逃走的刺客查起吧。”


    和薛進話的愁眉苦臉不同,沐風非常冷靜:


    “當務之急,我們要搶在別人之前找到那名刺客。”


    *******


    百花宴出了刺客,太子、齊王妃遇刺,當晚被俘的九名刺客相繼自刎,如今隻剩下最後的線索,那便是在逃那名刺客。


    禦林軍第一時間封鎖了東都的各大出口,進行地毯式搜索。


    皇榜貼出了那名刺客的蒙麵畫像,以及她在打鬥中所受的傷口特征,昭告天下若有能提供線索者,賞銀萬兩。


    一時之間人人自危,恐怖的低壓籠罩著整個東都。


    皇宮


    邑齋


    一個柔弱的女子趴在床上,蒼白的小臉無一絲血色,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的唿吸還算平穩。這說明,她雖孱弱,卻已無生命危險,隻是在昏迷。


    周璿已經昏迷了整整一天了!


    此時此刻,夜已深,負責照看的宮女不知何故沉沉睡去。


    “咿呀——”一聲,原本緊閉著的窗戶被推開,白衣男子悄無聲息地從窗戶間飛了進來。


    進屋之後,他什麽也沒做,隻是一動不動地凝望著床上那個昏迷的女子。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夜愈發更幽深了。


    天地之間響起淅淅瀝瀝的雨聲,一會兒如同西沙落地一般輕柔,一會兒又如豆子落入竹筒啪啪作響,卻將夜襯得更加寧靜。


    不知過了多久,那白衣男子若太息一般歎了一口氣:


    “丫頭,還沒裝夠嗎?”


    床上,周璿的心猛地漏了一拍,被發現了?


    “你再裝,信不信我就真讓你永遠醒不過來了。”


    聲音嚴肅中帶著不悅,昭示著其主人並非開玩笑。


    這聲音的主人和周璿雖然隻有一麵之緣,可化成灰她都能認出來!


    周璿認命地睜開眼睛,果然看到那個長相平凡無奇,卻讓人過目難忘的男人——用假夜明珠、假黃金票坑她的南宮無痕。


    此時此刻,他正悠然地坐在床沿,笑眯眯地打量著她,那雙漆黑的眸子如深潭古井,平靜無波,卻高深莫測。


    “你……怎麽會在這裏?”


    周璿警惕地看著這個一臉無害的男人,聲音細弱蚊呐。


    “不用這麽小聲,附近的侍衛和太監宮女都被我拍暈了,一時半夥兒醒不來。你大可放開講。”南宮無痕薄唇微勾,道。


    “你來這裏幹什麽?”


    周璿一動不動地凝視著他,又問了一遍,聲音依舊不大,心裏愈發地警惕。


    今天真是個特殊的日子,白天在遇到北羽源,晚上南宮無痕又找上門……


    她已經可以肯定


    北羽源就是宇文源,那麽南宮無痕呢?


    他會不會也是宇文皇室中的哪位?


    見她陷入沉思,南宮無痕嘴角微微一揚,袖長的手指點點她的小俏鼻:


    “因為想你了,就來看看你,沒想到幾日不見,你的演技愈發精湛了,竟連皇宮裏的那群老狐狸都被你耍得團團轉。”


    他說話的時候語調溫柔,甚至還帶著幾分寵溺。


    周璿的心一下子便沉了下來,她不知道眼前這個可怕的男人到底知道多少,便低頭不言,不敢輕舉妄動。


    南宮無痕見狀,笑容更深了:


    “那位刺客真該好好謝謝你,若不是丫頭你挺身而出,怕是她隻怕是逃不掉的。”


    所有的人都以為她是為救他挺身而出,而他也差點以為她是為了保護自己,可是……就差那麽一點。


    當時距離他們最近的鎮國將軍已對刺客出招,如果不是因為她的突然出現攪亂了局麵,那刺客早已束手就擒。


    “丫頭,那刺客到底是何人,你為了保護她連性命都不顧?你們很熟?”南宮無痕低下頭,目光如炬。


    那刺客……


    周璿的心一凜,腦海裏浮現出那雙熟悉的眼睛!


    阮阮,是你嗎?


    你終於肯出現了嗎?


    周璿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張嬌俏的臉!


    林阮,那個總是跟在慕容莫問身後,笑靨如花的單純女孩,連殺雞都不敢,怎麽會變成刺客呢?


    不……


    那不是阮阮!


    不是!一定是她認錯了……


    這一刻,記憶的匣子仿佛被打翻了一般,很多東西洶湧而出,關於她,關於阮阮的,關於莫容莫問的……


    心像是被撕碎的一般,好難受,好難受……


    突然好想大哭一場!


    “好端端的怎麽哭了?”


    南宮無痕的聲音打斷周璿的迴憶,她下意識地一抹眼睛,才發現不知不覺中自己已淚流滿麵,連枕頭都濕了。


    “南宮無痕,我一定是認錯人了,對不對?”


    心像是被掏空了,這一刻,周璿無助地抬起頭,一瞬不瞬的凝視著這個隻見過一次麵的男子,像一個在黑夜裏迷路的孩子。


    認識她這麽久,無論他用的是哪個身份,南宮無痕也好,宇文轍也罷,從未見過這樣無助且毫無防備的她。


    此時此刻,她那麽痛苦,發自靈魂深處地抽泣牽動了他的心。


    他來這裏本來是想試探她……


    可是這一刻,試探的話到了嘴邊,卻沒法說出。


    他的心情非常複雜,一瞬間有無數個想法在他腦海裏湧動,可是他什麽也沒做,僅僅彎下腰,輕輕地拭去她的淚水。


    “恩,一定是認錯人了。”


    他的聲音淡淡的,好似有魔力一般,讓周璿原本浮躁不安的心漸漸地靜下來,竟真的不哭了,乖乖地看著他。


    “真的嗎?”


    她仿佛孩子一般,尋找想要的答案。


    “真的。”他輕輕地揉了揉她柔波一般的長發,“時候不早了,早點睡吧。”


    “睡不著。”


    一閉上眼睛就想起以前那些事情,想起阮阮……


    “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個廟,廟裏有個小尼姑……”


    南宮無痕聲音輕輕的,那是一個連三歲小孩都會覺得無聊的段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被他帶著磁性的聲音娓娓道來,卻特別動聽。


    或許,動聽的是他的聲音,故事的內容已經不重要了。


    在這個孤寂寒冷的夜,周璿心中的不安被一點一點地驅逐,漸漸覺得踏實……


    **


    宇文轍迴到齊王府的時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他悄無聲息地在書房坐下,輕輕歎息。


    “沐風剛去怡紅院找宇文源了。”


    薛進畫從暗中走了出來。


    “恩。”


    宇文轍點點頭,沒有多說,陷入沉思。


    他可以確定父皇的確有可能派殺手試探他們,但斷然不可能刺傷太子,而這幫刺客明顯是衝著自己來的。


    這件事情極有可能與他的二皇兄宇文源是脫不了關係。


    “有人來報,今天下午周璿和宇文源有個兩次接觸,我懷疑她早就知情。對了,你剛才去宮裏,可有探出什麽?”


    薛進畫問道,如果周璿是宇文源的人的話,他們決不能手軟。


    “沒。”


    宇文轍不願多言,倒了杯酒。


    “喂——不是不喝酒的嗎?”


    薛進畫想將他手裏的酒杯奪下來,卻被他躲過。


    一仰頭,一杯酒便下了肚。


    “宇文轍,你……哎——”


    薛進畫歎氣期間,宇文轍又


    倒了一杯酒。


    這架勢,莫非是要借酒消愁嗎?


    他認識宇文轍這麽多年,從未見他失控過,即便泰山崩於前也麵不改色,到底是發生什麽事情了,讓一向滴酒不沾的他借酒消愁?


    “哎——兄弟陪你喝!”


    薛進畫什麽也沒問,端起酒杯,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可當他做好舍命陪君子的準備時,宇文轍卻突然放下酒杯,淡淡地看著他,道:


    “小酌怡情,酗酒傷身,你少喝點。”


    這……


    薛進畫無語,明明是他先喝的!怎麽反而成自己酗酒了?


    “崩雷,幫我查一下林阮這個人。”


    剛才,周璿在夢裏一直不斷地喊著這個名字。


    “還有,怡紅院那邊讓盈盈多留意一下沐風和宇文源……”


    薛進畫發呆期間,宇文轍有條不紊地向奔雷交代相關部署。


    林阮,這應該是女孩子的名字吧?


    會是誰?難道是刺客的名字?


    不會吧,這麽快連刺客名字都知道了?


    真不愧為宇文轍!


    他居然認為他會借酒消愁!


    哎——薛進畫覺得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


    下了一夜雨,空氣格外地清新。


    樹木在陽光中迎來了新的一天,邑齋的宮女開始了忙碌的生活。


    “哎呀——小萍,你怎麽在這裏睡覺啊?”


    來換班的宮女看見坐在門口昏睡的小萍,連忙叫醒她,小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還沒弄清楚狀況,半晌才反應過來。


    “哎呀——完蛋了……”


    她連忙跑到床邊,見到周璿安然無恙地躺在床上,方才鬆了一口氣。


    還好……王妃沒事!


    要不然自己有一百個腦袋也擔待不起!


    可是她當值這麽多年,從未出過差錯,怎麽昨晚會突然睡著呢?


    正想著,床上的人動了一下,小平連忙關切地上前:


    “王妃,你醒了?”


    “恩。”


    周璿看著宮女陌生的臉,方才想起自己現在還在宮裏,昨日發生的一切漸漸在腦海裏浮現,仿佛放電影一樣。


    她明明是裝昏,怎麽會突然睡著了?


    對了,南宮無痕!


    她記得南宮無痕發現了她的秘密,然後……她好像哭了……可是到底發生什麽她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昨晚有什麽人來過這裏嗎?”周璿問道。


    小萍心裏“嘎登”一下,如果當值打盹被發現肯定會被總管打死,於是她連忙搖頭:


    “沒有!”


    沒有嗎?


    難道昨晚是她做夢了?


    可是,她為什麽會夢到南宮無痕呢?


    周璿想不通,隻覺得腦袋疼。


    “太後駕到——”


    伴隨著太監獨特的細長聲音,太後在眾人的擁簇下走了進來。


    “參見皇祖母……”


    周璿掙紮想要起來給太後行禮。


    “別動!別動!這傷口都還沒好,要是不小心裂開了,到時候轍兒可要心疼的!”


    太後打趣地說道,說話的語氣親切得讓周璿訝異,印象中太後是個很威嚴的老人,今日竟用這樣玩笑的語氣和自己說話,還笑得這麽慈眉善目。


    因為她救了宇文轍嗎?


    王嬤嬤搬了凳子,太後在床頭坐了下來,握住周璿的手,關切地問道:


    “璿兒,還疼嗎?”


    “不疼了。”


    周璿笑容端莊而又乖巧,心裏飛快地分析:從太後現在的反應來看,她老人家對她的成見是不是消除了?


    看來她挨這一刀效果還真不錯,雖然當時她並沒有想這麽多。


    不過怎麽樣,這是好事!


    可是與此同時,周璿心裏卻隱隱有些擔心,她有一種預感,就算她能騙過所有人,隻怕也騙不過宇文轍,他那麽精明一個人……


    太後讓周璿安心在宮裏靜養,臨走前還賞賜了很多東西給她。


    一夜之間,她成了舍身救夫的楷模,很多人都來了。就連皇上也傳聖旨過來,賞了很多東西。


    可唯獨宇文轍沒有來!


    周璿愈發地不安了:宇文轍,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他會不會誤會這件刺殺事件她也參與了?


    周璿覺得以宇文轍的性格如果知道她騙他,已是不堪設想。如果還誤會她參與了這次刺殺行動……


    她不敢想……


    宇文轍一定不會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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