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頭龍卓實就站在我眼前。


    九頭龍卓實跟我所想像的差距甚遠,他並不是那種看起來有點像流氓、毛毛躁躁,一下子就想打架的角色。


    他具備更為穩重的氣質。是位真正的戰士,而且還散發著領導風範。


    身高跟我差不多,但肌肉卻比我結實有力多了。


    因此,他外表看起來年紀比我大。


    啊對喔。既然三年前他是十七歲,現在應該已經二十歲了吧。所以才會變得成熟許多……咦?九頭龍卓實不是十七歲那年就死了嗎……也罷。


    他在野戰服外披著滿是煤灰的鬥篷。


    背上則背著類似火琉奈那種包劍的布包。那想必是他的武器吧。九頭龍卓實所使用的劍,是六盟劍之一——又名光輝斬閃、斷「邪」之劍——的白耀劍?


    九頭龍卓實親切地對我說。


    「三年來我們的音信完全不通,真擔心你出了什麽事。」


    那是因為這三年我徹底封印那段記憶——不,好像不是這個問題?


    「我才不記得你有擔心過我咧。」


    「當然有。邪樹怎麽了?」


    九頭龍卓實問我邪樹的狀況。邪樹應該是你們那個世界的居民吧。


    「被火琉奈打倒了。」


    「是嗎?太好了。幸好有趕上。」


    我膽戰心驚地問。


    「喂,你是不是恨我啊?所以才做出這種事?」


    像這樣頻繁地從《邪王戰聖記》跑出來,還趁我睡著時出現在夢裏,想必是因為他恨我的緣故。尤其九頭龍卓實故事結尾還被火琉奈剌死,而寫出這種內容的人就是我。


    九頭龍卓實不知為何,露出意外的表情。


    「我恨你?恨拓巳?……啊對喔,我對你的想法應該是一半負麵、一半正麵吧。」


    他在說什麽?自己被剌死的結局,還有正麵可言嗎?


    「這之後『蝕』會繼續。我們的通信隻能靠共鳴,但『邪』可以自由穿越次元,幹涉你們那邊的電子運動,成功將碎片傳送過去。詳細的情況我也不大清楚,總之請你冷靜行動。我們也正在設法找到突破僵局的策略。」


    「我不懂你說什麽。不過既然你不氣我,就請把火琉奈帶迴去吧。再繼續讓她待在這,不論是她或我都會很辛苦的。」


    九頭龍卓實左右搖頭。


    「她是下了決心後自願這麽做的,她一定能保護好你。所以麻煩你照顧她。」


    「什麽自願?火琉奈不是由於海帕園的策略才被送進九頭龍卓實家中嗎?」


    「聽好了拓巳,其實她嗶嗶、嗶嗶、嗶嗶……」


    九頭龍卓實的話語,被鬧鍾的電子鈴聲所淹沒。


    我睜開眼。


    關閉鬧鍾,爬起來。


    有夠丟臉……


    都高中生了,還夢到自己想像中的角色。


    而且,就連到了現在還在設定新的內容。什麽叫將碎片傳送過去啊?這種幻想出來的用語我根本沒聽過,也根本沒想過——


    「啊對喔。既然三年前他是十七歲,現在應該已經二十歲了吧。」


    不,他三年前就已經死了。


    我看向壁櫥。火琉奈好像還在睡。


    一定是因為火琉奈來了才會觸動我某種詭異的心理機製,使睡著時的記憶跟現實混雜在一起。


    今天暫停與櫻一起上學,在僅存的時間內我要努力背誦對總語用的台詞。


    昨晚的練習相當激烈。由於我的氣勢驚人,甚至讓gt先生唱錯了歌詞。


    假使對方在今天現身,我希望能在這裏一決高下。時間拖長了,總語開始進行連續殺人,隻會把情況變得更糟。


    gt先生聯絡我,他要過來接火琉奈。讓火琉奈以陽炎蓑隱形去friend pasta與他會合,這就是我們的移動手段。


    上課途中gt先生又傳來簡訊,他已經跟火琉奈會合並來到每次的那個十字路口了。簡訊還附了路口的照片。我則迴答請他們繼續待命。


    準備工作都完成了,接下來就是等總語現身。


    午休時間我也沒有與櫻見麵,躲在沒有人的校舍後方努力背誦。上次這麽拚命是什麽時候的事?這次我真的決定豁出去了。


    既然都到了這個地步幹脆連樂團練習也蹺掉。


    現在不是玩樂團的時候。不先把這件事處理好,唱歌的時候鐵定會一直忘詞。


    我白天幾乎一直獨自在背誦那些台詞。


    等到一放學,我就待在可以看到校門的二樓窗戶邊,追蹤櫻的動向。


    大批學生如海浪般湧出,沒多久櫻也現身了。


    我檢查自己的手機,櫻並沒有跟我聯絡。


    又要去見那家夥了嗎?對我幾乎是不聞不問。明明沒有人阻止她來找我商量。


    不,等一下?


    仔細想想,櫻的舉動也不見得完全出於自由意誌。


    理法或暗法,都存在著可操縱他人的手段。


    難不成櫻是被人控製住了?


    櫻正直直往校門的方向走。


    因為她被人操縱,所以才會每次都到那個路口與男人碰麵。


    此外……由於被操縱了,她也不會知道自己將被怎麽對待。


    我立刻從二樓的樓梯衝下去,跟櫻走不同的校門出去。


    那裏路程比較遠,但隻要我全力衝剌,應該不會被櫻發現,還可以先抵達路口等她。我把書包留在學校。不需要帶那個,隻要有手機就行了。


    我邊跑邊打給火琉奈。


    「你們到哪了?」


    『是卓實嗎?我們就在那個路口,在gt先生的車裏。』


    「那輛進口車呢?」


    『也在。』


    果然沒錯。


    「好,你要準備行動了!我現在正趕過去!到了我再聯絡你!」


    我將手機收好,專心一意地跑向目標。


    那輛進口車就停在每次固定的那個路口。


    我環顧四周,櫻還沒抵達。不過時間應該剩不到三分鍾了。我調勻唿吸,心裏一邊想。


    應該要在這時決勝負。


    假使現在逃跑,下次想遇到這種機會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


    資料也完全裝進了自己的腦袋。


    絕對會成功的。


    我要在此設下陷阱,打倒總語。


    豈能容忍那家夥對櫻伸出魔掌。


    當我在調整唿吸時,順便撥了通電話給久實本。


    「我在那個十字路口發現總語了。現在要過去對付他。」


    『咦咦咦咦?啊,是這樣嗎……請小心一點。』


    『嗯,看我的吧。」


    我切斷電話,再次打給火琉奈。


    「我到了,你下車吧。」


    『已經下車了,我正待在可以看到卓實的地方。』


    我看看周圍,並沒有發現火琉奈的身影。


    相對地,馬路的對麵倒是有一輛廂型車,那是gt先生所駕駛的。


    沒錯。


    火琉奈確實在這附近待命。


    「好,待會要拜托你支援。你跟蹤宗形總語,假使有突發狀況就幫我打倒他。」


    『打倒他!?靠我嗎?』


    為何都到了現在還在驚訝?難道她沒聽清楚之前告訴她的計劃嗎?隻不過現在也沒時間討論那些了。


    「拜托你了。」


    我切斷通話,深唿吸一口氣。


    繃緊神經後,我步向十字路口。


    男子靠在車上,雙手插在口袋裏,表情一派輕鬆。


    金發倒豎,發型有點像比較沒那麽誇張的超級〇亞人。至於身高則比我稍矮一點。


    全白的三件式西裝搭配紅色領結,在街上出現這副打扮讓人感覺很不尋常。不管怎麽看,他的想法都跟一般人不同。皮鞋也是白的。gt先生的一類皮革鞋很突兀,但這家夥的鞋也不遑多讓,到底是在哪裏買到這種鞋子的……


    手腕上的表是金表帶,數字盤上還有寶石裝飾,跟gt先生華麗而昂貴的手表足以一較高下了。隻不過,這些穿在總語身上都異常適合。盡管全部的行頭都是高檔貨,但他卻散發出一種早就對這些奢侈品很習慣的氣氛。


    我站到他麵前,那家夥愣愣地問一句:「有事嗎?」


    「有話跟你說。」


    「咦——跟我?也好。反正我在等人。」


    「關於櫻的事。」


    他擊了一下掌,突然滿臉喜悅地指著我。


    「啊——!難不成你就是卓實先生?你很有名吧?小櫻也跟我提過!」


    那家夥果然知道我的名字。對櫻的稱唿還是「小櫻」。另外他也知道我是有名的ss級獵人。


    更重要的是,盡管他沒戴眼鏡,右眼下方卻有一顆痣。


    確認完畢,這家夥絕對就是總語。把他引誘到公園再展開戰鬥吧。


    「這裏不好說話,跟我到那邊去。」


    「先等一下。你的表情好恐怖,我隻不過是——」


    「別說了先跟我過來。」


    我抓住男子的手臂用力拉扯。總語在白天的溫和模式中並不危險,就算他以能力展開攻擊,火琉奈也會現身幫助我。


    扯著男人的手臂走五分鍾會很不舒服,所以我便在旁監視他前進,雙方距離保持在「閃血之刃」的白天射程範圍——兩公尺外。


    「所以你想跟我單挑囉?真拿你沒辦法。這就是青春啊,啊哈哈。」


    這家夥在胡說什麽,有什麽好笑的。


    「先說,我打起來還滿強的喔。」


    聽他這麽一說,我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就連唿吸都開始發抖。


    總語的實力的確不可小覷。


    麵對他的能力「閃血之刃」,普通的人類根本不可能取勝。然而……


    「我知道,不過你的恐嚇是行不通的。反正先跟我走吧。」


    一旦示弱就會輸了。我盡量鼓起僅存的勇氣迴嗆。


    對手有能力殺死我。不過,我也有辦法讓對方陷入瀕死的重傷狀態。


    仔細想想,這不是幾乎等於決一死戰的局勢嗎……


    一想到這,我的頭就有點暈。


    我盡量緩緩地唿吸。除了心臓撲通撲通猛跳外,全身也被難以形容的麻痹感占據,讓人覺得肌肉非常緊繃。這恐怕就是劇烈緊張的感受了吧。


    冷靜點,冷靜點,對方隻是小說中的角色,而我也沒有要真正殺人。


    不過話說迴來,總覺得總語似乎異常開心。


    「哎——為了小櫻而打架還真有意思啊。從以前我就覺得她很可愛,現在則變得更動人了。你不這麽認為嗎?」


    他的輕浮態度是怎麽迴事?


    明明所有狀況都指出那家夥是總語,角色的性格卻不太符合。


    依據設定,總語白天的個性溫柔,對患者很有耐心,因此博得所有病人的喜愛……但眼前這種家夥患者真的會信賴嗎?會不會是混入了其他角色的性格啊?


    對方超乎我預期的反應不斷出現,但這跟gt先生熱烈歡唱偶像歌曲相較,至少還保持在常識的範疇內。如果是這樣我還有信心應付。


    「你做哪一行的?」


    「咦?工作?問這個做什麽?」


    「先迴答我。」


    「知道了知道了,別那麽生氣嘛。我是學生,大三。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念醫學院喔。」


    學生?不,既然是醫學院的,那跟醫生也差不到哪去。實習之類的場合,他也要去醫院吧。


    「櫻住院」的這個條件雖然沒發生,但搞不好是為了配合現實才會稍微改變設定。


    在我們言語交鋒的同時,已不知不覺走到目的地的河邊。這裏的步道鋪設得很整齊,四周沒有其他人。


    我同樣看不到火琉奈的身影,但想必她就在附近。火琉奈的戰鬥能力比我要高多了,她應該不可能跟丟。


    我拉開五公尺左右的距離,與總語對峙。


    那家夥鬆開領結,臉上浮現充滿自信……或許該說是愉快的笑容。


    「要在這裏打嗎?我是沒意見啦,不過是不是還少了什麽,例如激烈的叫囂之類的?應該要先那樣才對。該怎麽說,這畢竟是爭奪小櫻的決鬥嘛。」


    對方也很想一戰的樣子。


    放心,我絕對會讓你發出瀕死前的慘叫。


    一想到那樣的結果,我的心跳速率變陡然上升。


    首先……


    「你聽過凱薩琳·卡本特這個名字嗎?」


    「耶?凱薩琳?這是猜女明星是誰的遊戲規則嗎?」


    「規、規則?」


    他一下子就扯遠了。什麽規則,根本沒聽過那個設定。


    「不,不是,隻是問你認不認識。」


    我否定道,總語托著下巴,開始思索。


    「凱薩琳,凱薩琳啊,應該是我還在英國時的鄰居吧。不過也沒到朋友的程度就是了。」


    總語是日本人跟英國人的混血,小時候住在英國。


    這又是另一項那家夥就是總語的證據了。


    此外光是直接說出那個名字似乎沒效。


    看來不念出那一長串台詞是不行了。


    「你到底在耍什麽花樣?你們學校流行玩這種遊戲嗎?」


    總語似乎無法理解自己所處的狀況。


    小說角色的悲哀之處,就是無法處理超乎設定以上的事項吧。


    我用力吸了口氣。總語的表情也嚴肅起來,屈著身子做好準備。他的動作看起來好像學過某種武術,雙手打開難道是柔道嗎?


    不過隻要我不靠過去應該就沒關係。


    我啟動預先安排好的陷阱。


    「你是宗形總語,出生於英國,現年二十六歲。特殊能力『閃血之刃』的使用者。在英國學醫,以極為優異的成績畢業。


    你盡管是優秀的醫師,周圍卻發生許多詭異的死亡事件。那些都被視為『邪』幹的好事,其實不然。」


    總語滿臉驚愕。


    那也不能怪他。畢竟他的個人資料一下子就被我列舉出來。


    身為小說角色是無法違逆作者的,這迴可要讓他好好明白自己的無知與無力。


    「從公會在你十歲起對你進行保護以來,就始終監視著你……所以公會早就知道了。不過,他們憐惜你的特殊能力與身為外科醫生的才華,所以才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總語臉色大變,為了阻止我說下去他揮著手大叫道。


    「喂喂喂喂,等一下等j下,你、你在胡說什麽?我聽不懂。」


    「乖乖給我聽完吧!」


    被我的氣勢震懾住,總語隻好閉上嘴。


    「你透過手術技術救迴了許多公會的重要人物,甚至還救了其他數百名普通人。有了這些功績,一個月犠牲一個人還在可以被默許的範圍內。」


    總語的模樣極為狼狽。


    既不能逃跑也無法對我展開攻擊。這麽一來我就贏定了!


    在勝利的預感驅動下,我更用力地扯開嗓子。


    「你十歲時,雙親與妹妹都死了。其實他們也是死於你的能力。到了夜晚就會出去徘徊,以『閃血之刃』殺死動物的你,終於在某夜殺了目擊你犯行現場的威廉·倫敦。你將這件事告訴雙親,他們稱唿你為怪物,試圖殺死你,因此你就反過來殺害他們。接著,你想帶走妹妹一起逃亡,妹妹卻抓著桌子不放,對你感到非常恐懼,你勃然大怒,順手把妹妹也殺了。迴想起來了嗎?」


    總語不知有沒有迴憶起來,半張著嘴茫然若失。他的瞳孔是不是還有點放大?


    他的臉色確實會讓人懷疑他是否已斷氣了。表情也混雜著恐懼與驚愕,好像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東西似地。


    有效,真的有效耶!


    我心中充滿了從容、自信,以及昂揚。


    「此外,你的特殊能力是在七歲時被發現。那就是一切的開端了。當時你的青梅竹馬也被你的能力無意間卷入,是你不小心害死了她。


    這就是你殺人癖好的起因。由於衝擊過大,使你產生這麽做是正確的錯覺。小時候的你,因為將青梅竹馬視為你的初戀對象,便透過特殊能力將她的血輸入自己體內。以後她的血就一直在你體內活著。我可以感受到,在你的血管中,潛藏著他人被你所控製的血液……她的名字是『凱薩琳·卡本特』。」


    等我合上嘴時,隻能聽見河流的潺潺聲。


    初夏的傍晩,沉悶潮濕的空氣籠罩著我們。影子被拖長成身高的兩倍,一動也不動地緊黏在地上。


    過了腳底下黑影都稍微被拉長的漫長時間後,總語才發出仿佛呻吟的聲音。


    「你……你為什麽會……」


    他的臉色鐵青且肌肉緊繃,肩膀因喘氣而劇烈起伏,好像就連說話都很困難。


    他望著我,連一根手指也沒動。


    聽了那些台詞後就會全身僵硬,果然是被創作出來的角色。


    這就是他的瀕死狀態了嗎?總覺得好像還是太有精神了……


    不過仔細想想,我以前也沒見過瀕死的人,瀕死到底是什麽模樣,我一點概念也沒有。


    總之,先暫時等一下。我決定在心中數到一百。


    然而,總語還是完全不動。


    要不要確認一下?嗯,反正,既然他沒法動了,應該是陷入瀕死狀態了吧。


    根據預定的計劃,要等十分鍾左右,假使都沒產生任何變化,那我就要迴去了。


    已經過了兩分鍾,隻要再等八分鍾就確定勝利了。


    贏了……?


    應該贏了吧?


    我在腦中又多數了五十,對手依舊沒動。


    我臉上浮現出笑意。


    贏了。毫無疑問。我已經可以確定。


    數到大約兩百時,我的手機響了。對方好像嚇了一跳,不過並沒有其他反應。


    是久實本打來的。


    『火琉奈小姐移動到跟計劃不符的地點了。這樣沒問題嗎?』


    「但我這邊一切按照計劃啊?」


    『可是火琉奈小姐現在位於大約一公裏之外的河邊。』


    原來火琉奈不在這裏啊。


    所以說,我是單獨一人打贏囉?


    唔哇,幹得好。我真是太棒了。


    「不是叫她在旁邊支援我嗎?跑到那邊去做什麽……」


    『她正在戰鬥!』


    「什麽?」


    我打心底感到不可思議地問,久實本叫道。


    『那張照片!』


    「嘎?」


    『你之前用手機拍的照片!後麵還拍到了時之三身的變裝角色之一!』


    「唿,原來如此,那家夥現身了。跟小說劇情完全一樣。」


    『你還在悠哉啊!火琉奈小姐搞不好會被殺,這麽一來事情可嚴重了!』


    「冷靜一點久實本。總語已經被我壓製住了。時之三身如果按照劇情行動,這次還不會認真跟我們戰鬥。我們要按照計劃反擊。」


    『你的自信究竟是從何而來……』


    我的嘴角上揚,想笑的衝動湧了上來。


    「如今的我狀況極佳。不論遇到什麽樣的對手都不可能輸!」


    我斷定道。心情就真的和自己所說的一樣。


    『是嗎……那請你小心一點。」


    「嗯,你好好欣賞我的實力吧!」


    婆婆媽媽的久實本真叫人受不了。


    ※


    對火琉奈而言,跟蹤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她隱蔽自己的氣息,對目標如影隨形,光是這樣根本不必擔心會被發現。透過光學理法——陽炎蓑讓自己完全隱形後,絕對不可能拽漏行蹤。


    然而,那隻限於對手是普通人類的狀況。


    如今就不同了。


    即便消除自己的氣息、使用理法,也沒有用。


    距離自己僅十五步的那名男子,穿著在街上毫不起眼的西裝。


    有些瘦長的身軀,搭配上還算端正的五官,不論站在哪裏都不會引人注意。


    不論怎麽看都像是普通人類。


    然而,火琉奈全身的寒毛都倒豎起來。


    那家夥是邪王的直屬幹部,七部眾之一「時之三身」——在「邪」的階級為公爵,此外還是在七部眾中實力排名第三的武打高手。


    如今他似乎自稱「宗形總語」……但每次碰麵那像夥的名字都不一樣。上次遇到他,他化名「史蒂芬·席格」,更早之前又是別的名字。


    關於那家夥的真實身分,不論是公會或海帕園如今依舊無法掌握。就連他使用何等戰鬥技巧也搞不清楚。有一說是,他盡管身為「邪」卻是能使用強力理法的魔人。由於過去的某些因素火琉奈知道他的長相,但公會或海帕園都無法掌握他的真實麵貌。


    那名男子,在這座平凡無奇的城鎮中,以若無其事的表情走在街上。


    火琉奈緊振著唇。


    聽到卓實要與「宗形總語」戰鬥,火琉奈嚇了一大跳。


    然而,卓實卻帶著一名火琉奈不認識的男子走了。根據卓實超乎火琉奈想像的情報網,那名男子應該是時之三身的關係人物,即便當下卓實自身的戰鬥能力相當低,他依舊不顧一切,為了守護妹妹櫻而挑起戰鬥。


    這種鬥誌讓火琉奈決定積極協助他。救命恩人在無法隨心所欲的情況下作戰,自己當然要助一臂之力。


    火琉奈的使命隻有一項。


    那就是在卓實那邊的戰鬥結束前,盡量設法阻止時之三身的腳步……然而話說迴來。


    ……這項要求其實相當嚴苛。


    火琉奈邊跟蹤對方,表情變得愈發凝重。


    對手的實力難以估計。


    卓實所盯上的那個家夥,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邪」的氣息、特殊熊力的征兆,或是會使用理法的感覺。並不是因為對方刻意隱藏起來,而是怎麽看都是普通人類,所以火琉奈才判斷讓卓實獨自對付那家夥就夠了。


    相反地,跟自己距離十五步的那名男子……


    從對方仔細隱藏起來的氣息中,火琉奈完全讀不出任何情報。隻有跟人類幾乎完全相同的生命氣息而已。


    就算是公會的ss級獵人,也無法識破這種偽裝。


    不過,火琉奈卻很清楚。那名男子跟自己一樣,都是「邪」的一員。


    因為雙方的血統會產生共鳴。


    這種強大的共鳴,代表身為「邪」的男子具備了超乎想像的實力。


    火琉奈過去隻感受過一名足以比擬這種共鳴的存在。


    那就是邪王本人。


    火琉奈之前確實已打倒了七部眾的其中一人——邪樹侯爵。


    可是在七部眾之中,邪樹侯爵不過是個小角色罷了。就連得到侯爵的階級,也不過是為了配合七部眾的地位才做出的禮貌性安排。以「邪」的實力來說邪樹頂多隻有男爵的等級吧。透過變魔術般的特技博得邪王的歡心後,才暫時被安插進七部眾的行列。


    關於上述這些,火琉奈經過戰鬥後便明白了。


    而這名時之三身,與「惡作劇或殲滅(trick or genocide)」這種三流魔術師可是截然不同。


    有一說是,他已經活了超過上百年,公會對他展開的百次襲擊中,從沒有一人能活著迴去。


    魔人的稱號簡直是實至名歸。


    這名魔人不疾不徐,悠閑地前進。天色已經快暗了,在隨處可見的下班擁擠人潮中,這名能摧毀眼中所見一切的異常破壞者,就像個普通的街上居民般單獨走著。


    火琉奈跟在他後頭。盡管已用理法讓自己隱形,但恐怕還是被對方察覺了吧。


    火琉奈並不是第一次遇到時之三身。不過,雙方之前並沒有交戰過。除了實力差距太大外,對方也沒有攻擊火琉奈的意圖。


    卓實是真的想對付這家夥嗎?他真的認為自己能阻止這名魔人的腳步?


    自己搞不好已經中了某個邪惡的陷阱——火琉奈腦中萌生這種想法。


    為何這種事會找上自己。


    卓實無法戰鬥這點火琉奈很清楚。既然如此,應該要找公會來支援才對吧。即便卓實與公會之間出了什麽問題,遇到時之三身這種厲害角色公會也不可能坐視不管。


    還是說,卓實隻知道這事跟「邪」牽扯上關係,卻不清楚對方就是時之三身?


    不,那是不可能的。


    卓實應該認識時之三身的長相才對。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拿那些照片給自己確認這點。畢竟火琉奈隻說了一句「我認識他」,卓實就接受了。照片上頭明明還拍到了很多路人啊。


    「這裏麵你還認識誰?」


    卓實並沒有這樣問。


    照片所拍攝到的人物當中,並沒有比時之三身更重要的存在。


    此外,當火琉奈說照片裏拍到了時之三身時,卓實卻笑了。


    他不是感受到櫻遭遇了危機嗎?為何還笑得出來?


    就如同火琉奈知道時之三身的長相般,卓實也與時之三身私下有往來?


    倘若真是那樣,卓實就不會特地叫火琉奈去阻止對方了。這種事可以在行動前先說好。假使行動前的討論發生意見對立,還可以向公會請求支援。不論跟時之三身有多熟,那家夥畢竟是人類之敵,也是「邪」的王國幹部。與公會並肩作戰應該也是我方的選項之一。


    況且,為何要派火琉奈去執行這項任務?這種對手不是火琉奈能應付得了的。關於這點卓實想必很清楚才對。


    所以是為什麽?任憑火琉奈怎麽思索都想不出答案。


    這種疑惑很致命。


    在攸關生死的緊要時刻,疑惑往往會成為意識的逃避出口。


    火琉奈沒發現自己正被慢慢引誘到無人的路上。


    盡管景象映入眼簾,意識卻由於追逐疑惑而陷入了思緒的深淵中。火琉奈的注意力完全陷入思考而喪失了。


    火琉奈深入探究自己為何要追逐對方這點上。生死交關的緊張更是讓她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她想起了櫻。打倒邪樹的那天早上,在首次跟卓實的雙親打過招唿後。


    火琉奈在卓實的房間,觀察櫻與卓實的舉動……


    不知為何,總覺得不大對勁。他們簡直就把自己當異物一樣看待。


    這種想法,讓火琉奈心底莫名掀起了幽暗的漣漪。


    難不成,櫻跟卓實認為自己很礙事……?


    這樣太卑劣了!


    火琉奈對自己這種卑劣的猜想感到厭惡。不可能有那種事,對於身為最年輕的ss級獵人戰士,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是師父的卓實,抱持那種想像實在太失禮了。


    況且他並沒有這麽做的理由。自己是為了海帕圔跟公會的和睦交流才被送到卓實的家,據說卓實本身也極力推動這件事。在抵達卓實家以前,麵對緊張萬分的火琉奈,公會聯絡員名倉友子曾這麽勸慰她。名倉友子是不會說謊的。


    不,可是一


    到了卓實家以後,確實感覺到諸多奇妙之處。


    某些細節無法吻合。盡管火琉奈不能舉出具體的事項,但一直有一種不對勁的感受縈繞在心頭。


    這幾天中,她甚至產生了自己是異物的想法。至於否定這種猜測的根據,至少在她抵達卓實家的這兩周內尚未找到。


    卓實對自己隱瞞了什麽。情報員久實本也一樣,還有那個公會獵人(?)gt,他們都有事沒對火琉奈表明。


    深夜所進行的奇妙練習又是怎麽迴事?


    另外有個更根本的問題,卓實為何禁止自己與他人接觸?


    此外,在卓實的房間,櫻望著自己的眼神。那種神色該說是同情、憐憫,或是不知道該怎麽處理自己,甚至是麵對敵人的眼睛……


    最後就是當下這項任務了。卓實要求自己阻止時之三身的腳步,可以的話最好打倒對方。這根本是不合理的要求。


    想害自己被殺死……也許沒那麽誇張,但可能是企圖讓自己受到需要長期療養的傷,這麽一來就可以趕出家裏了?


    不會那樣的。卓實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當初拚上性命也要幫助自己。結果現在態度卻整個逆轉,可能嗎?


    『就好像在耍猴戲一樣,他為了利用公主殿下的戰略價值,才必須演出這出鬧劇……唿唿唿。』


    邪樹的這番話又在火琉奈腦中蘇醒,讓她的立場出現了激烈動搖。


    時之三身仿佛識破了火琉奈的這種心態,突然轉身。


    「你跟過癮了沒有?」


    火琉奈猛然迴過神,狼狽地環顧四周。


    她已經不在街上了。


    腳底踩著泥土,這裏是河邊經過整理的空地。


    真是太大意了。竟然被引誘到這種地方來,完全沒做好交戰的心理準備,腦袋完全被負麵的思考所占據,還在開打前懷疑起自己的同伴,那些都是大忌啊……然而,火琉奈又不能不相信擺在眼前的事實。


    無法動彈的火琉奈,被時之三身以手一指。她立刻反射性地以手臂護住臉。


    「伸直真正的光芒驅散虛偽的風……反律之光解。」


    肉眼看不見的波自指尖發出。當波抵達火琉奈時,風景就像皮被剝開一樣掀開,兩臂交叉在臉前的火琉奈暴露出行蹤。


    她的雙腿發軟,完全沒有擺出預備交戰的架勢。


    此外,強烈的驚愕更令她渾身緊繃。


    「竟然用了……理法……!」


    那家夥可是「邪」的組織最高幹部之一啊。


    理法是人類對抗「邪」的力量,也是光的力量。是大自然對「邪」所誕生出的世界性免疫機能。「邪」不可能會使用理法才對,更不可能被允許使用。


    「你不必那麽吃驚。我隻是你即將步上的受詛咒之道前輩罷了。理法這種東西我還能


    男子明白地指出,火琉奈的血統也靨於「邪」之一族。


    因此他才能使用理法。


    跟他對峙過後的獵人都沒能活下來,這也很合理。


    對上這種魔物,火琉奈根本沒有取勝的可能。


    火琉奈劇烈喘著氣,她覺得自己都快站不穩了。


    對手具備壓倒性的威力。


    此外,她又無法完全信任自己的同伴。


    贏不了。不,或許該說根本打不了才對。火琉奈無法跨出一步,也無法轉身逃跑,隻能軟弱地仔立在原地。


    使用過反律之光解後,男子的外貌也開始出現變化。


    從原本高痩的黃種人上班族,變成身高大略相等的白人。身上西服的顏色與款式也變了。


    不,或許這才是他原本的模樣。由於解除了可以操縱光線,進而使用變裝、迷彩的理法「光影裝(craft light)」,時之三身才現出原本的麵目。


    他那接近白色的金發全部向後梳,隻有幾綹垂在前麵。


    端正的五官籠罩著憂鬱的氣息,對生活感到厭倦的男性心態在臉上忽隱忽現。


    他是七部眾的第三號人物。


    時之三身。


    對著因喘息而肩膀激烈上下的火琉奈,時之三身露出憐憫的表情。


    「你的表情如此恐懼,會讓我產生罪惡感啊。說是補償你好像有點奇怪,不過我確實準備了一份小禮物。」


    說完他便單手伸入口袋。火琉奈由於害怕他要拿出什麽武器而全身震了一下,不過時之三身並沒有做出更進一步的動作。


    他保持這個姿勢,說了番令人意外的話。


    「我讓你看一下我的能力吧。那就是我的代名詞,以絕對防禦之盾構成的矛——時之三身。」


    火琉奈的耳朵聽見了某種機械發出的驅動聲。


    她望向四周,並沒有任何異樣。


    當視線返迴時之三身時,火琉奈不禁懷疑自己的眼睛。


    影子,那家夥的影子……有三個。


    長影、細長影、短影。其中細長影以火琉奈心跳的一半速度動著。簡直就像時鍾的秒針。


    「這就是時之三身。如你所見,是模仿時鍾的動作。停止的短針,創生的長針,還有破壞的秒針。長針與短針目前並沒有特別的危險性,不過秒針就不同了。假使被這根秒針碰觸身體,下場會很不好受。」


    在長達男子身高三倍的影子秒針轉了半圈時,火琉奈隻能愕然地凝視著。


    男子將沒有放入口袋的手朝前伸出,苦笑道。


    「我們的公主殿下啊,你怎麽了?看起來好像很無助啊。難得有機會見識就連公會也一無所知的這項能力,為了多多學習,要不要試著交手看看?不然扔塊石頭過來也行。」


    火琉奈僵硬地撿起數顆小石子,朝秒針的影子擲去。


    當石頭進入對方影子腦袋部分的輪廓時,便瞬間碎裂了。然而,沒有碰觸影子的小石子卻隻是直接落在地上。此外,即便是從影子的上空通過,掉下去的石頭也沒有任何變化。最後,當風吹動雜草撫弄過影子時,草也一樣霎時碎裂。


    隻要沒有直接碰觸秒針,這項能力就不會發動。不論是生物,或隻是會移動的物體,這種能力都可以毫無區別地加以破壞。看來原理應該是這樣。


    火琉奈追著秒針似地繞圈,試圖接近男子。她將石頭扔入長針與短針,不過並沒有任何反應。正如對方所言,絲毫沒有危害性。


    男子就像在關注學生努力的教師般點點頭。


    「沒錯沒錯,多嚐試幾次。」


    就算火琉奈將以封骸包裹的聖魔劍拿在手中,時之三身還是非常從容。


    這時火琉奈的想法已經變了。


    卓實的事先不要去管他,以眼前的敵人為優先。


    此外,敵人目前正處於輕敵的心態。不論他的力量有多強,一旦大意實力就會減半。


    以一擊決勝負吧。


    隻要聖魔劍一解放,就沒有火琉奈無法損傷的對手。所有的「邪」以及各式各樣的目標,任何活蹦亂跳的生物都能以這把絕殺之刃撂倒。火琉奈相信對方也一樣。


    「親愛的刃啊……」


    火琉奈開始詠唱解放用的咒語,時之三身打斷她。


    「先給你一個忠告。一旦你解放武器,剛才的遊戲就結束了,我會毫不猶豫地使出全力。我的力量就像時間一樣能腐蝕一切,你眼中所見的任何物體都會毀滅。」


    火琉奈迅速環顧周遭。在所見的範圍內,有民宅、道路橋梁,還有火車走的鐵橋,這些被破壞了一定會醸成極大的悲劇。


    聖魔劍在封印的狀態下,也可以期待透過封骸的封印作用餘波,對「邪」或是以理法強化的人類造成打擊效果。雖說無法借此打倒對方——不過還是隻能攻擊了。


    火琉奈奮力跳起。


    她試圖自頭頂上方采取攻擊。男子並沒有防禦,甚至連看也不看她一眼。


    (能殺死他?能打贏他?不會吧?聲名遠播的時之三身怎麽會如此輕易就……?)


    火琉奈屏除疑慮,以渾身之力劈下聖魔劍。


    這股氣勢如果是普通人類早就被砍死了,但劍接近男子的腦袋時卻急遽減緩下來。


    那種手感就像是空氣阻力太大,妨礙了劍的移動般。


    「這就是停止的短針了。隻要死亡的時間站在我這邊,就能製止對手的一切攻勢。不可能有我無法製止的攻擊。」


    火琉奈的劍終於停在半空中。不論她如何使力,劍也無法移動半分。距離男子隻剩下僅僅十公分左右,卻還是寸步難行。


    以時之三身頭頂上的聖魔劍為支撐點,火琉奈浮在半空中。


    「公主殿下,你要玩這種遊戲到什麽時候?」


    望了火琉奈一眼,男子伸長的影子精準地刻下每秒的時間,步步朝火琉奈逼近。


    「架段跳躍!」


    以簡短咒語就能迸發的這項理法,在火琉奈腳底下描繪出輝章圓(element circle)。以其為立足點,火琉奈用全身之力舉起渾然不動的劍,試圖抽離時之三身的頭頂。


    「動作最好快一點喔,隻剩下五秒了。」


    輝章圓開始轉動,仿佛就像被破壞的秒針追著跑一樣。


    劍離時之三身越遠就變得越輕盈。


    還剩兩秒。


    「咕!」


    火琉奈高高躍起,破壞的秒針同時自她腳底下通過。


    輝章圓頓時被粉碎,火琉奈的第六感察覺到有什麽力量正削過她的腳底。


    火琉奈在秒針的射程外著地,試圖將依然處於封印狀態的劍重新舉好……


    但接下來就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跟邪樹相比,這名對手的等級完全不同。


    劍根本無法靠近他半分。


    如此的實力仿佛完全異次元的存在。


    況且在七部眾之中,時之三身不過是排名第三罷了。


    時之三身雙手都插進西裝褲的口袋,發出失望的歎息。


    「對上我們的公主殿下,本來還期待至少能解決我那秒針的謎題哩。」


    他這麽說完後,便靜靜步向火琉奈。他的態度輕鬆自在,完全沒擺任何架勢或顯露殺氣,不過這卻是必定能取人性命的步伐。


    火琉奈根本沒辦法阻止對方。


    她隻能不住地後退,與隨著日落而逐漸拉長的破壞秒針保持距離。


    火琉奈的心中充滿了悔恨。


    她懊悔自己沒有完全信賴卓實。由於失去了對同伴的信任,才會使戰鬥的動作變鈍,判斷力也下滑。


    卓實認為火琉奈可以阻止對方的腳步才如此安排……假使火琉奈毫不遲疑地信任這點,就會用盡所有手段設法爭取時間。然而,因為她立場動搖而遲遲無法下定決心,最後才會變得進退兩難,完全被時之三身的步調拉著走。


    (不過,卓實也有不對的地方。隻跟櫻商量事情,讓我一直都在狀況外。)


    現在也隻好後退了。


    要解除聖魔劍的封印嗎?


    可是,盡管聖魔劍能打倒所有理法與暗法,卻一定得直接斬到對手身上才行。在那之前火琉奈真有辦法貼近時之三身的身邊嗎?


    解放後的劍一旦碰觸到那破壞的秒針,不知會發生什麽事。


    現在的時間對火琉奈也不利。


    日落前解除封印的話,就得在日落同時再度把劍封印起來,能使用的時間非常短。如果可以最好等天黑之後……


    (先爭取時間吧,總之,現在也隻能這樣了。)


    火琉奈持續後退。


    「太無趣了。」


    仿佛看穿了火琉奈的迷惘一般,時之三身打了一下響指。三個影子以他腳底下為中心開始旋轉,最後合而為一。就像普通太陽照出的影子一樣。


    「——你何不試著拚命攻擊一次看看。現在這種情況我應該就會防禦了。如果真想解除封印也——」


    在他還沒說完前火琉奈便展開行動。


    背對著太陽的突擊,而且還是出其不意。招式更是選擇速度最快的劍剌,以封骸包裹住的刃尖,就這樣滑向對手的脖子。


    成功了——正當火琉奈這麽覺得時,劍卻被某種硬質的觸感擋住去路。


    男子徒手擋住了聖魔劍。


    火琉奈幾乎要翻起白眼。時之三身的手令足以切斷手掌的刀身……那跟木刀差不多厚的刀刃浮在半空中。就這樣讓聖魔劍停止攻擊動作。


    「難不成,那招是……!」


    麵對火琉奈的驚愕,時之三身又以平時那種要笑不笑的表情迴應道。


    「你第一次見識次元自在嗎?男爵級以上的『邪』理所當然都會使用這個。」


    次元自在……那是一種利用次元縫隙的暗法領域。相對於理法當中尚未成熟且派不上用場的次元法,據說暗法的次元自在如今已能讓活生生的「邪」直接穿越次元之壁,從另外一個世界傳送過來。


    不,話說迴來,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能同時使用理法與暗法的「邪」嗎?


    在一片混亂的腦袋當中,火琉奈這才察覺自己該關注的不是那個問題。


    她發現在男子的手掌上,約略隻有十公分的空隙中——


    有塊讓人聯想起蒼月光芒的金屬物。


    那是收在次元之銷當中,時之三身所持的最強武器。


    觸月劍。


    六盟劍如今僅存的四把其中之一。由於是早期型所以劍本身的殺傷破壞力很低,但據說具備能彌補這點的特殊機能。


    時之三身右手一揮,火琉奈便被擊開。她全身也抵不過對方單手的力量。


    (沒經過強化就有這等臂力。)


    然而這刹那出現的思緒也在下一秒鍾被震飛了。


    叮——尖銳的音波衝擊剌痛她的耳膜,同一時間時之三身以右手的蝕月劍發出穿光刃。因為處於落地之前無法閃躲的姿勢,這招直接擊穿火琉奈的身體。


    穿光刃盡管看起來很華麗,但對人類幾乎無法造成任何損害。除了因為太過剌眼,會使人眼花並在視網膜留下幾秒的殘影之外。


    但,火琉奈這時卻因劇痛而跪了下來。她身上有一半的血液是屬於「邪」,一旦直接遭遇穿光刃,還是會帶來損傷。


    自從她聽過邪樹的話後就對此有了覺悟。隻不過,實際以身體經曆還是令她非常震驚。


    『九頭龍卓實,是公主大人的監視者兼處刑時的劊子手。』


    邪樹那小心翼翼的說話聲再度從腦海複蘇。原來如此,繼承了「邪」之血統的自己,並沒有被卓實完全信賴。


    火琉奈趴在地上望著逐漸靠過來的時之三身,已經有種想完全放棄的感覺。


    (怎麽辦……該怎麽辦才好?)


    像這種時候,火琉奈心裏質問的對象總是卓實。


    每當遭遇難過的場合,火琉奈都會想著卓實的事。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公會的天才獵人。隻要一想起自己被他所救迴的小命,以及拯救過自己的他,火琉奈就可以從絕望中重新站起來。


    但如今這位卓實,卻讓自己陷入無法再起的疑惑。


    火琉奈腿軟了。她感到渾身無力,思緒完全停擺,視野變得模糊一片。


    「怎麽了,你身體不舒服嗎?」


    時之三身有點狐疑地問。


    就在這時。


    電子鈴聲響起。時之三身停下腳步,環顧四周。


    這首鈴聲代表卓實打來的電話。


    是同伴的聯絡。隻可惜火琉奈並沒有因此放心或欣喜。


    隻能說是時機恰到好處吧。


    除了自己的行動外,仿佛就連迷惘的心都好像被卓實看穿了,火琉奈不禁毛骨悚然起來。


    (這究竟……是看準了我動彈不得的時機嗎?卓實……你是怎麽辦到的?)


    鈴聲又響了好幾迴。


    時之三身退後一步,將手掌朝上揮了揮。仿佛是示意「你可以接」。


    火琉奈以顫抖的手取出手機。時之三身完全沒動,於是火琉奈開始通話。


    『是我,卓實。』


    「卓實,看來我打不贏那個男的。」


    「我知道。久實本跟我說了,別擔心。」


    ※


    我露出笑容迴答道。


    「你把時之三身帶到我們這邊來吧。」


    『不行那樣卓實!他的能力完全沒有破綻!』


    「火琉奈,把他交給我吧。」


    『我對他簡直一點辦法也沒有!以現在的卓實……!』


    「放心吧。我會讓你瞧瞧ss級的力量。」


    『可是……j


    還不肯放棄啊。我有點火大了,用稍微嚴厲的口吻道。


    「把電話拿給時之三身。」


    片刻的沉默後,我聽見男人的說話聲。


    『卓實嗎?是我是我啦。今天我叫田中五郎。』


    繼總語之後,這家夥果然也來同一招。照小說設定都要用化名嗎……


    這就像三年前我想出的角色被擅自加上了配音員一樣,而時之三身這家夥,選上的是一個唱歌應該很動聽的配音員。他的音質簡直有職業水準。


    本來時之三身應該是比九頭龍卓實還強的對手,像我這種血肉之軀的人類應該拿他完全沒轍才對。


    然而,如今的我就某種層麵來說,卻是比九頭龍卓實,甚至所有邪王角色更強的存在。


    『好久不見啦。櫻近來可好?』


    「她經常吵著要總語過來。」


    『那又不是我。如果要抱怨的話……』


    「找邪樹對吧,我知道。」


    電話另一頭瞬間陷入僵硬的沉默。


    我的這句話,讓我確認自己已握有對話的主導權。


    『為什麽你會知道……』


    「如果你想搞清楚這點,就跟火琉奈一起過來這裏。」


    我隻說完這句就掛斷電話了。


    很好,他一定會過來。盡管缺少證據,但如今的我很確定這點。


    因為我現在已經完全掌握了狀況。


    來吧,時之三身。這迴絕不會讓你逃……手機響了,是誰啊——?火琉奈?到底是怎麽……


    『抱歉卓實,你說的這裏是指哪裏?你現在人在哪?』


    ……忘了告訴他們地點了。


    說明完移動過來的方法後,我才再度切斷通話。


    我擁有絕對的勝算。三個難題當中,其中兩個我現在已經破解了,內容可說是非常簡單。


    隻要將手機時鍾調成類比模式,停止針的移動就行了。


    我將手機切成傳統時鍾。


    咦?這要怎樣才能讓針停止轉動啊?


    我慌忙環顧四周。糟了,時鍾,身上有鍾或表的家夥……有了。


    「喂!」


    我出聲喊道,總語似乎嚇了一跳。


    「請……請問有事嗎?」


    他的口吻變客氣了。這角色的個性是這樣嗎?還是說他已經精神崩潰了?


    「你的表。」


    「耶?」


    「把你的表給我。」


    總語僵硬的臉孔上隻有眼珠在動,交替對準手表跟我的臉……而且隻敢停留在下巴到鼻子附近。他不敢跟我有眼神接觸。這就是他極度恐懼的證據。


    我伸出手,總語隻好緩緩摘下手鋳。


    停在我掌上的手表格外沉重。難不成這是純金製的?數字盤上也鑲嵌了寶石,應該非常昂貴吧。


    之後再還給他……我又不是恐嚇他人的小流氓。隻不過是稍微借用一下罷了。


    我拉起表的龍頭,確認秒針不動了。好……!


    總語趁我在注意手表時慢慢向後退。


    「等一下。事情還沒完,你再待一會,我要讓你看看有趣的東西。」


    對方嚇得瞪大眼,眨了幾下後才點點頭。


    這樣最好了。


    看來那像夥已被嚇得體無完膚,完全無力再戰。一旦又親眼發現他的操控者——具備壓倒性實力的時之三身也敗北時,鐵定不會想再插手管我們的事。


    櫻創造出的這個敵方角色還真悲哀啊。


    就讓那小子好好見識一下成功克服過去的甲拓巳英姿吧!


    我以昂揚的鬥誌等待火琉奈與時之三身到來。


    一名高姚的男子走在火琉奈身邊。


    他就是時之三身嗎?與設定圖的素臉相同,還真是個完全的白種人……而且俊美得像個電影明星。顏色明亮的金發全部向後梳,隻有細細的幾綹垂在額前。他表露出一副光明正大的模樣,反而讓我有點畏縮了。


    至於火琉奈與其說是全身殺氣,不如更接近焦急萬分的狀態。隻要有機會她就要出手攻擊時之三身,隻可惜根本無從下手。


    時之三身緩緩環顧四周,發現總語也在這。總語抬起頭,兩人看到對方都沒有任何反應。假使按照《春之嵐>,總語這時候要逃跑,被時之三身打倒才對。但可能是因為總語處於白天的人格,所以沒有逃跑吧。


    男子放著總語不管,朝我走了過來。個子還真高啊。按照設定,他應該超過一百九十公分。我的眼睛高度隻到他的鼻子。不過,由於他的身體寬度輸給gt先生,所以壓迫感沒那麽驚人。


    在那間神社經過特訓的我,就算這家夥突然唱起偶像歌曲也不會有絲毫動搖。單就這點我還滿有自信的。


    「嗨卓實,看起來你好像對自己挺有信心的?」


    「還可以啦。」


    沒錯,我很有自信。今天已經當場擊敗總語了,而接下來。


    「你到底有多強?盡管放馬過來吧。」


    時之三身麵對我,擺出準備打架的姿勢。


    耶……不,這樣不行啦?我又不是來這裏跟你拳腳相向的。


    結果,一旁的火琉奈先動手了。


    火琉奈攻來的瞬間,劍尖就像在寫字般描繪出複雜的軌跡。當對方迴避掉這擊後又從下方二連突剌再往上斬,隨後又以畫出弧線反轉劍身、襲擊對手的側腹部。


    時之三身則以右手彈開襲向側腹部的聖魔劍,並對準火琉奈的前腳掃去。失去平衡的火琉奈腦袋又被他以左手掌打了一下。


    火琉奈無法抵抗這擊,身體隻好橫向倒了下去。她以聖魔劍插入地麵支撐自己的身體,並在踢腿反擊的同時發出穿光刃。


    時之三身以搖晃身體的方式躲過這一腿,並以右手承受穿光刃。碎裂的光化為無數的火花四散飛去。


    這一連串攻防,大約隻花了兩秒。


    好快。即便我隻站在十五公尺外的地方,肉眼也很難追上動作。


    ……真是超乎想像。我沒料到速度會有這麽驚人。


    我有辦法介入那兩人間的對決嗎?


    要是隨便牽扯進去,搞不好被揮到一下我就死了……!


    我不自覺退後了好幾步。


    無意間迴過頭,發現總語也目不轉睛地看著。


    隻有那家夥我絕不願輸,也不想讓他看到我示弱的樣子。


    於是我踩穩腳步。


    來自過去的剌客,除了威脅櫻的生命安危,也成為破壞我現在生活的危險因子。我一定要讓這些因素徹底無力化才行。


    絕不能在這時候退縮。


    我前進幾步,走迴原先的位置。


    吸了一口氣以後,我大叫道。


    「火琉奈,離開那裏!」


    火琉奈以混雜假動作的踢腿逼使對手後退,然後趁機拉開雙方的距離。


    時之三身則麵無表情地看著我。


    緊張感朝我一舉逼近。對方的視線讓我感覺分外沉重。


    冷靜點,距離還很充足。我背對太陽,我的影子無法延伸到那家夥的腳下。當然對方的影子也是一樣。


    時之三身就跟卡那提克19所畫的草圖一樣。就連領帶的花紋都完整重現了。他那種要笑不笑的尷尬表情也是,原來讓一個真人來做那種表情,會是他現在這副模樣啊。


    總語的重現度之低還真是異常。差別大概是外傳故事的拋棄式角色,與在小說本傳活躍的角色截然不同之故吧。總語的插圖是春花flower自己畫的,這麽說來對櫻有點不好意思,不過畫得其實很糟。「角色的下巴簡直尖到會剌人」——當初是不是有許多網友這麽吐槽她啊……


    正當我在迴憶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時。


    「卓實,難道你沒有白耀劍也想跟我交手嗎?」


    時之三身似笑非笑,露出停留在一半的表情,同時攤開手。f老實說,我原本想就此打道迴府……之後我還約好了要去醫院呢。」


    跟肩膀劇烈上下,氣喘籲籲疲憊不堪的火琉奈相比,這家夥連一滴汗也沒流。他不是明明一直徒手對抗拿武器的火琉奈嗎?


    那家夥果然不是常人。認真打起來我大概一瞬間就會被擊倒吧。


    然而撇開腕力、速度、體力、拳腳、理法、暗法以及智慧不說,我還具備其他壓倒可?名男子的武器。


    那就是——情報。隻有這點,我是完全贏過那家夥。此外透過那些情報,我隻要靠言紐便可剝奪對方的能力。


    「來啊,時之三身,拿出你那破壞的秒針。」


    時之三身歪著頭,火琉奈則神情緊繃。


    「還等什麽,快拿出來啊。」


    時之三身眨了眨眼睛。他露出……不知道我在說什麽的表情。


    「你這家夥,才一陣子沒見,怎麽性格全變了?」


    完全正確,卓實跟拓巳根本是不同的兩個人。不過,我並沒有義務告訴他真相。


    「火琉奈跟卓實究竟都是怎麽了……也罷,既然你這麽要求,我就鼓起勁露一手吧……時之三身伸出手,打了一下響指。


    咚隆……遠方傳來聲響。這就是clock of cry——時之三身的啟動音。


    男子腳下的影子分裂為三,破壞的秒針正以每秒六度的範圍移動著。


    我則取出金表。


    「看好了總語。」


    火琉奈身上沒鍾表,總語也沒有。另外,距離時之三身最近的人又是我。勝利條件已完全湊齊了。


    「這就是我的力量!」


    我以緊張到滿是汗水的手拉開手表龍頭。


    在地麵爬行的影之針停住了。


    「嘎!」


    發出驚唿聲的人是時之三身。那不是他平常那種要笑不笑的表情,掛在他臉上的是再清楚不過的驚愕。毫無疑問,他打心底被我的舉動嚇到。


    「怎……怎麽可能!竟然破解了我時之三身的第二道謎!?難……難以置信。九頭龍卓實,你究竟是……!」


    他中招了!


    成功了,果然跟設定一模一樣。安心感與欣喜自我的腹部底側湧上頭頂。


    照預定計劃順利完成。啊一這種爽快的感覺真是難以形容,就隻有一個爽字而已!我大概已經忍不住嘴角上揚了吧。


    差一點就爆笑出來。這就是勝利的滋味嗎?的確很容易讓人上癮啊。全身的血液都充斥著想笑的衝動,真希望能哈哈大笑一下。


    「喀喀喀……」


    我發出滿足的笑聲。這聽起來好像是反派角色的笑法,不過為了壓抑住笑意隻好像這樣收斂了。


    還沒完呢……接下來是致命的一擊!


    「不隻是第二道謎,第一跟第三我也破解了喔!所以你的『clock of cry』這樣就算完蛋了吧?惋惜永恆的別離吧,安德斯·雷納斯·卡加薩斯!」


    那是時之三身的本名。就連「邪」也要隱藏起來的真名。知道這件事的人,隻有邪王、邪樹以及賢者而已。


    時之三身的驚愕這時轉變為恐懼。他臉色發青,真擔心他是不是快因為貧血而暈倒了,額頭上也滿是冷汗。他不得不緊握住劇烈顫抖的手。如此強烈動搖的反應真是顯而易見啊。他的這副模樣便是我獲得完全勝利的保證。結果比我想像得更完美。


    我持續發出「喀喀喀……」的輕笑聲。


    總語也因恐懼而縮著身子。你就繼續在旁邊發抖吧。即便上天容許,英雄男主角甲拓巳也絕對不準別人加害他的女友櫻。


    時之三身咕噥了幾下後才好不容易自喉嚨擠出嘶啞的聲音。他的臉頰試圖擺出笑容,但這種努力卻在表情扭曲的結果下宣告失敗。


    「這是不可能的……你怎麽會知道那個……這、這實在,這實在是……!」


    那還用問嗎?九頭龍卓實當然無法擁有那些情報。


    不過,時之三身啊,你的對手並非在《邪王戰聖記》中登場的九頭龍卓實這號人物……而是《邪王戰聖記》作者,我——甲拓巳。


    我創造了你們,握有你們所有的秘密。


    何況我甲拓巳現在又狀況絕佳!


    你還以為自己有獲勝的希望嗎?


    在漂亮的勝利後,我以演戲般的裝模作樣態度指著時之三身道。


    「這迴我就饒你一命吧。哼,趁我還沒改變主意前,你最好趕快從這裏消失。不然的話……我就要喊出她的名字了。」


    那是解放時之三身這受詛三根針所用的咒語,也是安德斯·雷納斯·卡加薩斯百年前死去的戀人名字與最後的一番話。隻要把那段台詞詠唱完,影之針就會從詛咒的束縛解放、消滅。那也是第三道謎題的解答。


    時之三身已不再猶豫。他的目光焦點離開我與火琉奈,自己不停向後退。途中,他雖然對火琉奈投以略長的一瞥,但火琉奈卻像被凍住似地站著不動,隻是低頭望向我與時之三身間的地麵。


    最後,他交替看了我跟火琉奈幾次,似乎很難接受地扭了幾下脖子,然後便頭也不迴地跑掉了。


    過了幾分鍾之後,實際的感覺才湧現我心中。


    勝利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


    贏了。我打贏這仗了!


    我究竟能斬獲多少勝利的成果!?


    打倒殺人魔!


    以高高在上的態度攆走七部眾排行第一二的家夥!


    如今這個世界上,已沒有人能阻止我!我的狀況好到甚至出現這種想法。


    現在的我,就算立領接任內閣總理大臣,應該也有辦法放手一搏吧。


    我直挺挺地站著,攤開雙手。閉上眼,抬頭對著天空。


    心情舒暢極了。


    沒錯,自己之前究竟在怕個什麽勁。相信自己,發揮出自己真正的實力後,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變得如此輕而易舉。


    我取得勝利。而且還是接連戰勝自過去來的剌客們。


    啊啊……這麽說來,我終於超越過去的陰影了嗎?


    嗯沒錯。一定是這樣了。


    之後不管再來什麽對手,我都不會輸了。原本模糊的自信,如今已轉變為明快的勝利結果,放在麵前等我享用。


    「喂……喂。」


    背後傳來猶豫的說話聲……哎呀差點就忘了,曾是殺人魔的那家夥。然而那小子已灰心喪誌,再也無法考慮與我敵對之事。由於《邪王戰聖記》裏有這樣的設定,他想要抵抗我是


    不可能的。


    「幹嘛?」


    「……我、我的……手表……」


    他發出靦腆的聲音。


    我轉過頭,總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用鼻子嗤笑一聲後,我朝他揮揮手。


    「你也迴去吧。之後隻要你安分地活著我就饒你一命——不過假使你敢危害櫻,事情可就沒那麽簡單了。」


    對手的眼珠滴溜滴溜地轉著,似乎很不甘願地點點頭。


    「屆時我一定會徹底解決你。」


    說是要解決但實際上該怎麽做我腦內也沒個譜,反正先把這種意誌傳達給對方就是了。總語咬著下唇,以可憐的表情向上看著我,接著終於開始撤退。不過他的目光並沒有離開我身上,那種眼神就好像在看什麽危險人物一樣。


    那也不能怪他。我對那小子而言的確是超危險人物。唿,你越怕我越好。因為你的恐懼就象征著櫻的安全啊!


    總語緩緩後退。我並沒有阻止他。這麽一來勝利便底定了。


    我將手伸入口袋,仰望天空。好美的天色啊,這是代表勝利的顏色。


    這麽一來我的人生就完美了。還有誰想從《邪王戰聖記》出來妨礙我?即便是「邪王」


    本人親自出馬,我也能獲勝吧。


    浸淫在這種氣氛中的我,發覺總語還佇立在視線範圍內。


    「怎麽?你還站在這……不怕我改變心意嗎!」


    總語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恐怕他的精神狀態已陷入絕境了吧。我確定他很快就會拔腿逃跑。


    相對地我內心卻是充滿餘裕。


    終於,總語又開始後退了。


    「喂,這個……」


    我舉起他的金表,總語嚇了一大跳,三步並作兩步逃之夭夭了。


    糟糕,我好像害他受驚了。本來隻是想還他手表的。


    拿到這種東西對我也沒用啊……


    總之就先放進口袋吧。好重,好像比我的手機還重。


    火琉奈無力地蹲在地上。由於緊張與疲憊,她的目光遊移不定。


    我打電話聯絡久實本。


    「贏了。時之三身被趕跑了。」


    『你是從哪裏找來鍾表的?』


    「總語手上戴的啊。本來想還給他,但他也落跑了。」


    『總語戴的?小說中沒描寫到總語有戴表啊……之後再借我看看。』


    「今晚在神社碰頭吧。」


    我笑咪咪地切斷電話。火琉奈仰頭望著我。她臉上掛著難以言喻的悲傷?或者那代表著難堪?總之是很複雜的表情。


    「卓實早就料到了嗎?」


    嗯?料到什麽?不過,什麽都無妨了。因為事情已經結束。


    「算是吧。」


    火琉奈的臉瞬間因苦澀而扭曲。時之三身真的令她這麽恐懼嗎?


    「我認為火琉奈應該沒問題才對。」


    「……是嗎?」


    說完後,她把臉撇開。大概是累壞了吧。f你可以先迴去。我看你好像很累了?」


    火琉奈勉強擠出幾句話。


    「我……還想看看街上。gt說要開車載我逛逛。也許會晚一點再迴去。」


    與其說是觀光,火琉奈的模樣更像是在懼怕著什麽。好怪啊。難不成,看過我的實力以後,她已經嚇得腿軟了?對於自己一籌莫展的時之三身,竟然輕而易舉地就被我趕跑。我以寬大的態度允許她到街上遊覽,火琉奈利用陽炎蓑隱形後,就徑自離去了。


    不管發生什麽,我都不必擔心。


    以這種態勢繼續過關斬將吧。


    我以有點感動的心情遠眺太陽西沉。


    終於日落西山,最後的殘照也消失了。


    風吹了起來。我覺得有點冷。


    開始步行迴家後,手機又響了。是櫻打來的。


    「櫻,你聽我說。」


    我還來不及邀功,櫻就先急促地說道。


    『拓巳,你到底做了什麽?爸爸打電話給我嚇了我一跳。聽說你恐嚇別人還把他的手表搶走了?』


    美麗的天空砰一聲垮了下來。


    我覺得自己好像犯了致命的錯誤。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彰彥先生——呃,就是我爸爸朋友的兒子,好像太激動所以搞不清楚狀況,隻說價值四十五萬的手表被人拿走了……』


    手表?四十五萬?


    呃?爸爸?誰的爸爸?櫻的爸爸嗎?彰彥?唔?那又是誰?


    我的腦袋一片混亂,櫻的聲音就像不停轉動的洗衣機一樣。


    『呐,拓巳,真的嗎?你真的去修理彰彥先生?』


    「咦、咦,咦咦咦咦?」


    怪了,所以那家夥是誰?這是怎麽迴事?


    彰彥?到底是誰啊?


    時之三身來了,所以櫻創作的總語應該也在啊。難道,那家夥不是宗形總語?


    『彰彥先生說,被一個叫卓實的人襲擊,所以聯絡我爸爸。對方還警告他不準接近我。』


    呃……彰彥?


    所以他,不是總語?


    我不禁叫苦著。過於震撼性的衝擊讓天空、天空都隨之扭曲了。


    我的腦袋有一半變成空白一片。


    奇怪?耶?耶?怎麽會?櫻的老爸朋友的兒子?


    ……所以是普通人?那家夥是普通人?現實世界的人?貨真價實的一般人?


    『拓巳?喂,到底怎麽了?』


    ……一般人?


    那镓夥,是一般人?


    我對一般人說出「絕不饒了你」之類的話?


    視野突然變得昏暗起來。


    頭昏眼花的感覺讓我跪在地上。


    糟……糟糕。這太糟了,糟到無以複加的地步。呃?所以我……犯了恐嚇取財罪?


    對一般人做出這種事當然會這樣……唔?所以,警察會把我抓走?因為我是個滿嘴胡言亂語的恐嚇小流氓?


    呃,可是,時之三身他……怪了?


    不對,這麽說來,總語的行動確實跟「邪王」的資料有出入,咦?所以他真的是普通人?


    啊、啊……對喔……他叫彰彥。難怪——


    呃?所以,我還對一個普通人說了一堆邪王的用語?


    「有效,真的有效耶!」


    哇,如果是一般人不被我嚇傻才怪吧!


    慘了,這下子真的慘了。該怎麽說才好,不,總之,我犯了無可彌補的錯誤。


    「何況我甲拓巳現在又狀況絕佳!」


    結果我竟然還自以為是!真是蠢透了!


    啊,結果,我該怎麽辦?


    我因悸動而激烈喘著氣。討厭的冷汗讓我渾身濕透。


    『拓巳?』


    「啊啊?嗯,唔。」


    『另外,不知道為什麽,他說你們還表演了宅氣衝天的鬧劇。』


    「鬧、鬧劇!?」


    我、我跟火琉奈拚死的戰鬥竟然被說是鬧劇?不,被這麽形容也很正常。從一般人眼中看來或許是這樣。


    是嗎……原來是這樣啊。


    無數的疑惑一下子就解開了。


    不,或許不能稱之為解開。


    因為一開始根本就沒有疑問……!


    如果把那家夥是總語的前提抽掉來考慮事情,所有的現象都能輕易獲得解釋,因為我覺得那家夥是總語,所以才不明白櫻不排除他的理由。


    不過,既然他不是總語,隻是普通的朋友,櫻就沒理由排除他了。


    櫻之所以不跟我討論,那也是很合理的。


    畢竟總語根本就沒現身。


    那家夥完全不像總語的插畫,道理也很簡單。


    因為他是別人啊。


    根本沒必要刻意去考慮,「他像總語尚未被發現的插畫」這件事。


    至於那家夥開進口跑車,服裝也不對,這些都隻是細枝末節的事了。


    其他還有一些異於設定的項目,不過都沒有必要煩惱。


    反正他根本就是另一個人。


    我抱頭苦思著。


    為什麽之前我會堅信那家夥就是總語咧!


    矛盾之處明明那麽多!


    反過來看,我認為他就是總語的證據又有哪些?


    ·跟總語的話題同一天出現


    ·火琉奈暗示對方是總語


    對喔,這不是火琉奈告訴我的嗎?


    我第一次讓她看那家夥的照片時她就這麽說了!


    「這個男的自稱什麽?」


    「宗形總語。」


    「是這次的化名嗎……」


    咦?


    火琉奈好像並沒有那麽說?


    火琉奈的意思並不是指照片裏的那家夥就是總語……!


    「假使那個男的自稱是總語,時之三身就一定在附近。」


    我以為那是「隻要總語出現,時之三身也會在附近」的意思。然而,火琉奈其實是指——


    「總語=時之三身」之意……!


    證據全都是我自己鑽牛角尖。我擅自把不相幹的事串聯在一塊。


    即便是直接對決時,也有許多矛盾之處。不管是個性或穿著打扮都不一樣。


    「我可是念醫學院喔……」


    「既然是醫學院的,那跟醫生也差不到哪去。」


    想清楚一點啊,我這個笨蛋!注意一點啊,真是混帳!


    讀醫學院又不等於醫生!什麽叫差不到哪去!


    唉、唉、唉……


    我終於掌握住現實的情況,無力地趴倒在地上。


    完全搞錯了……


    也就是說,那個叫彰彥的人覺得。


    「恐嚇犯突然演起了自以為是英雄的動作鬧劇。」


    這麽看來,他鐵定認為自己被卷入了莫名其妙的事件……


    這跟三年前的騒動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已經不是網路上的筆戰了……


    我是現實中的恐嚇犯!犯錯的等級天差地別,幾乎很難蒙混過去了!


    唔哇……咦咦咦咦咦?呃,咦咦?怎麽會?我該怎麽辦?


    一、一、一切都結束了?我的人生?跟邪王無關的人生終點?game over?邪王什麽的也完了?這就是我的winding road?


    怎、怎麽會,我的完美勝利呢?完美勝利上哪去了?在那家夥麵前捧腹大笑的我,其實隻是個腦袋有問題的家夥?而且還是個危險的恐嚇犯?


    不,不會錯了。就一般人的觀點看來,剛才的我就隻會帶來那種印象而已。


    麵對gt先生的龐大壓迫感、忍耐gt先生熱烈高唱偶像歌曲這種不合理的壓力、隻要有空就背誦小說裏的台詞、趁午休時間在無人的校舍後方默念並徹底精通那一大段話,這些結果都是毫無意義的……!


    為什麽會讓我遇到這種事。


    我剛才還以為自己的人生是完美的……!


    不。以為完美其實全都隻是錯覺……!或者該說幻想……!


    我手插著口袋仰望天空,現在還是沉浸於勝利的時候嗎?


    不行了,我好想吐。


    『拓巳?喂,拓巳?你還好吧?發生什麽事了嗎?』


    我無言以對。


    「春、春之嵐……」


    喃喃說出這幾個字已經是極限了。


    過了片刻的沉默後,櫻迴應的語氣更為沉重了。


    『難道說,你以為彰彥先生是總語?』


    「是啊……」


    『是嗎……原來你想到那裏去了。』


    櫻好像也對此感到相當後悔。


    『呃……彰彥先生是爸爸醫院股東的兒子,也是醫學院的學生。從小我們就認識了,所以我才會偷偷把他用在總語的設定上……對方似乎對我很有好感,爸爸也一直吵著要我們結婚。但我已經有拓巳了,對那個人又沒什麽興趣。隻是我不好意思太過直接地拒絕對方。』


    我已經不明白該如何是好,腦袋變得一片空白。


    『然後,在拓巳跟火琉奈一大早才迴家那天,我打電話給彰彥先生,說我因為忙於朋友的事,之後就算他打電話來我也沒空多聊。結果這樣反而讓他更擔心,還表示如果我很忙可以幫忙開車接送我……呃,拓巳一大早才迴家那天,放學的時候,他真的開車來了。後來,為了不增添拓巳的困擾,我才想自己一個人應付他……』


    櫻的說話聲幾乎沒進我的耳裏。我隻能愣愣地仰望日暮低垂的天空。


    「為什麽,這些事不早點告訴我……!」


    我好不容易才從幹涸的喉嚨擠出這個質問,櫻則半哭泣地叫道。


    『這種事怎麽能說嘛!爸爸很喜歡彰彥先生,一直要求我跟他結婚!還說如果我不答應,就找一個比醫學院股東兒子更好的對象給他看!


    我雖然喜歡拓巳,不過說實話,現在的拓巳根本無法使爸爸滿意……!


    這種事要我直接對拓巳講嗎!所以我才會對你隱瞞彰彥先生的事!」


    嗚喔喔喔喔!?雖然她說的是事實沒錯,但就是因為這樣才更讓我心痛。


    要主張我比開進口車的醫學院學生強,恐怕太勉強了,或者該說是天差地遠……


    兩者相較之下,我絕對是輸的那方。


    自己一下子就坦率接受這點,簡直比深邃的天空更為悲戚……!


    我已無話可說了……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了櫻的啜泣聲。


    接下來五分鍾內,隻有我的沉默與櫻的嗚咽持續著。


    『……對了,還有,爸爸說想跟那個卓實見麵。』


    「跟我?為、為什麽?」


    『我跟爸爸說,那個卓實一定是為了我才這麽做,所以在報警之前,最好給他一個辯解的機會……』


    ……我交往對象的父親,希望約我到他家認識一下。


    本來這應該是令人喜出望外的事才對。


    然而,如今這種狀態卻隻是單純的拷問,或者該說處刑。


    不過,不過。


    我又不能不去。如果拒絕,現實的下一幕就是立刻被警察找上門。


    不管怎麽想這都是最糟的狀況,不論我怎麽行動結果都是完蛋。


    神也好、惡魔也好,快來指引我吧!


    怎麽辦?


    該怎麽辯解才好!?


    對了,同伴就是要在這時派上用場。


    久實本。久實本一定能幫我想出什麽好點子!


    我暫時切斷與櫻的通話,打給久實本的手機。


    久實本一下就接了起來。我對他說明,我們以為的總語其實隻是一般人,為了這件事櫻的父親還要把我找去談談。


    「……你覺得該怎麽辦?」


    我以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心態問道。


    久實本迴答。


    「呃……您目前所撥的號碼,現在已沒有使用。」


    竟然拋下我不管——!


    「久實本——!」


    我的喊叫聲,消失在日落後的五月天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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