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滬市火車站外。


    寒風唿嘯,天色陰沉,周圍行人匆匆,陸染跺了跺腳,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冷得通紅的耳朵。


    唿


    從夏天來到冬天,這滋味可真不好受。


    她緊了緊脖間的紅圍巾,攔下一輛三輪直奔滬市招待所。


    抵達滬市的第二天,陸染便正式開始了釣魚計劃。


    發帶發箍耳飾項鏈手鏈大衣毛衣褲子全是她在女人那兒進的貨。


    打扮一新後,陸染直接去了附近的鋼廠,棉紡廠…等幾個大廠的家屬院“探親”。


    第一站,毋庸置疑,滬市鋼廠家屬院。


    推銷服裝首飾需要人氣,自然不能直接坐三輪過去。


    公交和電車是陸染比較看中的兩個選擇。


    她糾結了兩秒,最終決定步行十分鍾去前麵搭乘電車。


    電車車票比公交車要貴一些,搭乘的人也基本上是有工作的。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自己這身打扮明晃晃的人形招牌,陸染不想放過任何能給自己開單或者吸引客源的機會。


    果不其然。


    她一上車,身上靚麗的打扮直接就博了車內所有女同胞的眼球。


    “女同誌,你是要去哪兒?”


    陸染轉頭一看,就見身後穿著麵包羽絨服的兩位十七八歲的姑娘眨巴著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她。


    她抿唇一笑,態度友好地跟對方打起了招唿。


    “你們好,我過來探親的,二位是在這邊上班?”


    模樣溫婉的姑娘頷首,昂著頭,提起自己的工作十分自信。


    “對,我們倆都是滬市歌舞團的舞蹈演員。”


    滬市歌舞團?


    她之前來參加蘇眉婚禮時曾從門口經過一次,那時聽蘇眉介紹說裏麵有好幾百人,唱歌的跳舞的奏樂的…沒點真本事都進不去。


    現在經濟越來越好,裏麵的人數會不會越來越多呢?


    她倆還是裏麵的舞蹈演員?


    這哪裏是蚊子腿,分明就是大客戶來了呀!


    想到此,陸染眼睛放光,臉上的笑意越發溫和,那些誇讚的詞更是毫不吝嗇地脫口而出。


    “哇⊙?⊙!歌舞團?那可是我從小做夢就想去的地方。


    怪不得我第一眼看你們就覺得二位有一種和他人格外不同的氣質。”


    兩人雖然自考入歌舞團後聽到的誇讚就不少,這麽直白且對方又是個大美女的卻是少見。


    頓覺吃了蜜糖般欣喜,臉上也隨著升起一團紅雲,顯得可愛又羞澀。


    陸染敲了敲手下的椅背,繼續說話以加強兩人的緊迫感,讓她們主動說出自己的目的。


    “我是來這邊探親順帶旅遊的,你們歌舞團這幾天在市裏會有演出嗎?有機會離開前我買票去看一場,這滬市也算是沒白來。”


    啊!!


    這位女同誌穿得這麽好看,她還以為對方是在這邊工作或者上學。


    要知道現在除了羊城那邊,就屬她們滬市和北城跟得上時尚前沿了。


    思及對方隻是來滬市探親,圓臉的可愛女生眼裏劃過一絲失落後又振作精神。


    “你這身打扮真好看,我們…我們倆可以問一下你這衣服,不,全身上下所有東西是在哪家店買的嗎?”


    可愛女生話音剛落,就被旁邊的溫婉姑娘撞了撞胳膊,挨著耳朵提醒。


    “你傻了?別人都說是來這兒探親了。這身裝扮肯定是在外麵置辦的。”


    難怪她們這樣每個月大半工資花在衣著打扮上的人,都從未在滬市看到過這些樣式的衣服…


    聞言。


    可愛女生肉嘟嘟的臉頰瞬間一垮,整個人都沒精神了。


    耷拉著眼皮在心裏留著口水呐喊。


    眼前這位姑娘身上的衣服連帶著頭上的發帶她都好喜歡。


    嗚嗚,好想好想花錢置辦一身。


    這年頭想花錢都花不掉嗎?


    “可以。”


    溫婉姑娘瞪大眼睛,可愛女生一把抓住陸染的手同時發出一聲驚唿。


    “你說的是真的?在哪裏,我們買。”


    本來因為樣貌出眾和亮麗的衣著,電車上的蠢蠢欲動的女同誌們就一直看著陸染。


    這下受兩人異於之前的誇張表現,紛紛猜測是不是後麵來的女人已經將賣東西的地址告訴了兩人。


    陸染抬眸咧著嘴朝自己認定的金主微笑示意,又對上麵前姐妹倆激動的眸子。


    “忘了告訴二位,我這次來除了探親旅遊還有一點便是將我大姐廠裏的東西推銷出去。


    我們廠基本都是走的批發,不單賣。


    不過大家有幸結緣,我可以給二位一個特例,最少五十人,低於這個數不行。


    而且不瞞二位,我這次拿的基本都是樣品,衣服褲子僅有百件,先到先得,後麵下單隻能給定金等個幾天。”


    說完這句話,瞥見兩位姑娘一愣一愣的表情以及耳邊售票員傳來的再過兩個站就到鋼廠的提醒,陸染挑了挑眉準備繼續加點油。


    “目前來說這些都是新款,買第一件的穿出去在整個滬市都是獨一份。”


    二位女生被陸染一番話驚住了。


    居然是在廠裏拿的。


    獨一份?誘惑對她們這樣發了工資不愛存錢就愛置辦漂亮衣服,鞋子,首飾的人來說有點大。


    溫婉女生舔了舔唇角,一雙杏眸直直看著陸染,毫不在意般迫切迴道。


    “五十人沒問題,是我們去找你還是你把東西帶來歌舞團。”


    有錢。


    開門紅的第一單可不得抓住機會。


    陸染毫不猶豫地改了計劃。


    “明天上午十點,滬市招待所,我叫陸染,到時你們跟前台工作人員報我的名字就行。


    如果行程有變請提前電話聯係,我隻等到十一點。”


    “你放心,明天肯定沒問題。”


    說好後,歌舞團到了,兩人下車,空位又來了其他人。


    陸染壓住心底湧現的興奮,迴過身透過窗戶朝外麵看去。


    除開女同誌的衣著多了一絲亮眼的顏色,男同誌還是一如既往的穿著灰藍黑三色棉襖。


    或許下下次以後可以嚐試找點男裝來賣。


    在車上又坐了五分鍾,她今天的第一個目的地鋼廠家屬院到了。


    電車剛一停穩,陸染便站起身隨著人流朝下走去。


    一下車便是一陣極致的冷,不過陸染穿得厚,也是被冷風吹了眼睛,進了唿吸。


    穿過小巷,車流,電杆及其他各處標誌,陸染踩著加絨皮鞋走得蹬蹬作響。


    “同誌,請出示你的證件做個登記。”


    被門衛攔住該怎麽操作,陸染以往的經驗除了電話叫人便是叫人。


    今天嘛!


    她準備試一試白嫖。


    “大哥,我以前也跟著父母在這邊住,小時候還在這邊的鋼廠學校讀了三四年書。


    老鋼廠人迴家也需要登記嗎?”


    大哥穿著一身製服瞅了瞅陸染的打扮,麵容堅定的搖了搖頭。


    “也不行。除非你打電話通知裏麵的人出來接你,不過…該登記的還是一樣都不能少。”


    陸染無語\\u003d_\\u003d


    裏麵有人她還需要整這出嗎?


    看來打感情牌是不行了。


    “小張,你忙著呢!”


    “孫阿姨,你出來買菜哇。”


    對比有點明顯,陸染撇了撇嘴,準備等身後那位阿姨離開再想想辦法。


    “你是盧丫頭吧!你在這兒站著幹什麽,小姐他們都在家等著你,趕快進去吧!”


    嗯⊙?⊙!


    忱愣的瞬間,肩膀被人輕輕一拍,陸染手都攥起來準備動手了,又鬆了鬆朝身後看去。


    是個有著齊耳短發,模樣溫和的大娘,對方刺客眼神十分焦灼。


    焦灼的對象就是她。


    “盧姑娘?你怎麽了。”


    陸姑娘,對方是在跟她說話對吧!


    不是也得是,進去再說。


    現在進去,遇見正主了就說自己找錯了地方。


    嘿嘿


    陸染捏著喉嚨咳嗽了兩聲,麵上淡定非常。


    “阿姨,你是?”


    “我是張廠長家的阿姨,你是姓盧吧!”


    “對,我姓陸。”


    “那就好,就是你了。我家小姐看你一直沒來,怕你找不到地兒讓我過來帶你。


    咱們現在就過去吧!”


    陸染心底一笑,麵上也似鬆了一口氣。


    “張妹妹還是一如既往地貼心。不過是不是還要做一下登記。”


    門衛大哥一聽張廠長家的閨女讓人來接,心思一定。


    剛剛這女同誌說的拜訪舊鄰居,她口中的鄰居莫非就是廠長一家。


    張家那姑娘就是她童年玩伴。


    “都是鋼廠人,出來再登記也行,姑娘,你先跟著孫阿姨進去吧。”


    “那行,謝謝大哥了。”


    孫阿姨:小周這孩子還學會說話繞彎子了,她竟有點聽不懂對方的意思。


    都是鋼廠人?


    算了,還是先把眼前這姑娘帶進去要緊。


    不然家裏的祖宗該要發火了。


    跟著孫阿姨走過隻剩木杆和些許枯葉的林蔭大道,聽著腳底傳來的嘎吱聲音。


    陸染轉了轉眸子,拐著彎跟孫阿姨打聽起了張廠長家還有家屬院的一些眾所周知的信息。


    比如:搬家。


    “這盧紅是怎麽迴事?平常跟慧慧的二腿子沒兩樣,今天倒是半天沒見著人影。


    你們說,她會不會是好處拿完了,就跑了。


    畢竟慧慧可是為了她跟張伯父磨了好久才給她磨了一個市廣播員的考試機會。”


    “閉嘴,再亂說話你就給我滾。”


    站在門口,陸染聽了一二朵,很快隨著孫阿姨推門她就見到了剛剛說話的五個主人公。


    其中一人顯然就是張廠長的女兒張慧慧。


    “慧慧祖宗啊,人我給你帶迴來了。”


    孫阿姨的說話聲打斷了幾人的爭論,隻是明顯大家對於盧紅的遲到都十分生氣。


    不提他人,張慧慧這個剛剛才幫了盧紅說話的看都沒朝門口看,儼然一副氣到極處要人哄的態度。


    穿著格子大衣,紮著羊角辮的一個女生頭也沒抬毫不客氣道:“盧紅,你麵子可真大,讓慧慧這個主人家和我們大家一起等你。”


    看著帶自己過來的孫阿姨轉身欲朝廚房走。


    陸染轉身用力拽住對方,秉著一個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的原則。


    “這裏不是鄒慧慧家?你們是誰?”


    此話一出,五個女生登時朝這邊看過來,孫阿姨本人也是一副震驚模樣。


    她伸手指著陸染,嘴巴哆嗦著,眼裏很快冒出怒火。


    “你不是姓盧嗎?”


    “對呀,我姓陸,叫陸染。”


    孫阿姨搖晃著身體再次拔高聲音確認。


    “不是盧是陸地的陸,也不是盧紅是陸染。”


    陸染認真地點了點頭,又一臉抱歉地看向孫阿姨。


    “對不起啊!孫阿姨,我對一些發音不是很敏感,讓你跟著一起白跑一趟。”


    孫阿姨本來認為自己被人愚弄了很生氣,沒想到陸染道歉態度如此好。


    她很快也就軟了態度,朝張慧慧等人看了看。


    “小姐,剛剛家屬院大門口就隻有這位姑娘,現在我再去大門口看一看,你可別氣著了。”


    張慧慧是個霸道性子,連帶著交的朋友除了那個沒來的也全是脾氣不好的。


    隻是這會兒大家的目光全被陸染一身打扮驚住了。


    有過一次經曆,陸染自是知道自己這身打扮對那些不缺錢愛美的姑娘們誘惑有多大。


    忽略掉身上灼灼的目光,她主動跟準備出門的孫阿姨說道。


    “孫阿姨,我跟你一塊兒。我想了想,我小夥伴家應該是在你跟我講的那一處房子裏。”


    “行,咱們一起走,你先去大門口做完登記再進來。”


    陸染忍了好久險些沒繃住快要垮下來的臉。


    這阿姨可真會記精髓啊!


    有人不想讓她走,隨口答應道又有何妨。


    “行,我出去登記完再進來。反正等會兒出去了也要登記。”


    眼見著兩人快要走到門口,屋內陡然冒出一句頤高氣指的命令。


    “不準走。”


    孫阿姨停了下來,陸染裝作不知道對方是在叫自己一樣繼續超前,拉開門毫不遲疑走了出去。


    身後立即響起噠噠地跑步聲。


    “前麵那個叫陸染的,我說不準走,你沒聽見嗎?”


    陸染停了一下,沒搭理對方繼續向前。


    格子大衣的女生想到家裏待嫁的姐姐狠狠跺了跺腳朝其他人看了一眼咬著牙衝上前一把拉住陸染。


    她捂著胸口,喘著粗氣,話音裏透著一絲難以遮掩的激動和迫不及待。


    “姑娘,來都來了,你坐下喝口水再走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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