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的街道辦工作人員是一位中年大姐,她梳著齊耳短發,穿著藍色的棉布長袖工作服,一臉嚴肅地從屋外走了進來。


    中年大姐頗為厭惡地掃了一眼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陸家人,徑直朝陸染所在的方向走來。


    作為一個積極分子,陸染在對方眼睛朝她看過來時,就動作極快地站起身朝對方走去。


    她一邊走一邊和中年大姐打著招唿。


    “大姐,您是街道辦過來解決陸家人後續事宜的吧!”


    作為一名老革命戰士,吳慧打從進門開始就注意到了眼前衣著簇新,和地上狼狽的陸家人相比毫發無損的年輕小姑娘。


    剛剛張廠長一行人隻說了陸成貪汙巨款一事。


    倒沒說過陸家其他事。


    她目光有力,看著陸染的神色帶著一絲疑惑。


    “對,小同誌你是?”


    陸染偏過頭和地上目光陰鷙看著她的大房一家和王屠夫對視一眼,又嫌惡迴轉身。


    她歎了口氣:“我叫陸染,是被大伯和大伯母騙過來替我堂姐陸紅和地上這老男人結婚的。”


    “要不是熱水瓶廠的領導們及時趕到,我都不會發現他們一家人的險惡用心。”


    說完,陸染低頭眨了眨眼睛,擠出一絲淚花,抬起衣袖在眼角處按了按。


    因著陸成貪汙巨款,吳慧對陸家人的印象本來就極為不好。


    現在聽完陸染委屈至極的傾訴,心裏對陸家的厭惡直接達到了頂點。


    這一家人真是思想品德敗壞。


    陸染說的那些話,吳慧能聽到,已經坐起身的陸家人及王屠夫自然沒落下。


    陸川額頭上的青筋跳了又跳,心裏暗恨自己當初怎麽在老婆子將對方扔出去時,熬不過臉麵將人找了迴來。


    好心沒好報。


    留下這麽個克家的白眼狼。


    他一隻手狠狠掐著陸老婆子的手臂,一隻手攥成個拳頭,眼神狠厲地瞪了陸染一眼,轉頭苦著臉一臉委屈地朝吳慧喊冤。


    “吳主任,你別聽這個小賤種胡說。她就是一個沒有良心的畜生。”


    “我們就是見她一個人住在宿舍有點可憐,就想著把孩子叫到家裏來吃頓便飯,聯絡聯絡感情。”


    “卻沒想到她心狠手辣,不光打罵長輩,還在您的麵前大肆汙蔑我們。”


    “我們這身傷都是被這忤逆不孝的賤種打的。”


    吳慧麵色冷凝,瞟了一眼旁邊眼眶通紅,身形嬌弱的小姑娘,直接冷笑一聲。


    “陸老爺子,我眼睛不瞎。”


    “就她這樣,恐怕連你兒媳婦都打不過吧!”


    “你們一家真是死性不改,到這一步了還想著拖人下水。”


    朱小娥咬著牙哭訴道。


    “都是真的。我們昨天還特意提了棉被,搪瓷盆,花布和熱水壺給她送去。”


    陸染大步上前,眼睛直直看著朱小娥,帶著一絲被汙蔑的憤怒,抬高音量喊道。


    “那是給我準備的嗎?那是你們放在我那兒給陸紅準備的嫁妝。


    為的就是防備家裏某些人。”


    “現在這些東西倒成了被你們倒打一耙的證據了。”


    “你們等著,我迴去就把東西原封不動給你們還迴來。”


    劈裏啪啦一頓輸出後。


    陸染捂著胸口,喘著粗氣退迴了原地。


    聽到陸染會將東西還迴來,朱小娥的心底登時生出一絲驚喜。


    算這壞種知道好歹。


    那些東西可都是她給自己閨女置辦的,這克家的壞種可不配用。


    想到這裏,朱小娥的唇角更是彎成了一個大大的弧度。


    陸家其他人聽到對方這樣說,心裏雖然怪怪的,卻也不好再出言反駁。


    畢竟再說就真的自打自招了。


    可不能在吳主任麵前毀了印象,明天的住處還得靠對方給分配呢!


    聽了半天,吳慧大致也聽明白了。


    她將目光放在了一直低著頭的王屠夫身上,直接問道。


    “結婚不是應該在男方家嗎?難道他是入贅的?”


    一直沒什麽反應的王屠夫聽到對方說他是入贅的,立刻就冒火了。


    他鼓著眼睛,大聲辯駁道。


    “你亂說什麽?我可是給了五百塊彩禮。”


    “我家沒在這兒,當然隻能在陸家先小小辦個儀式了。”


    吳慧:?


    他家沒在這兒是什麽意思?


    外地人?


    聽到王屠夫的話,大房一家隻想到了那讓他們羞憤的從未見過麵的五百塊。


    其他倒沒反應過來。


    陸染插了兩句話:“吳主任,他是外地人,七月中下旬就來到咱們春山市了。”


    “按理說外地人在咱們春山市常住,除開工作原因,其他都應該來你們街道辦登記的。


    您不知道這事嗎?”


    吳慧沉吟片刻,麵上染著薄怒,瞪著眼睛大聲朝陸家斥責道。


    “好啊!不來不知道,來了才發現你們陸家真是罪行累累。


    竟然在家裏私藏盲流。”


    陸家人好像現在才反應過來陸染剛剛那話的意思。


    他們連連擺手,將責任朝王屠夫身上推。


    “吳主任,我們真不知道。這事小王他給我們說的是他去辦了。”


    “小王,你說句話呀!”


    王屠夫睨了陸染和吳慧一眼,身板挺得直直的,從鞋子下麵掏出一張氣味濃鬱的介紹信,頗為囂張地迴話。


    “介紹信在此,我看你們誰敢說我是什麽盲流。”


    吳慧忍著鼻尖的臭味,低下頭快速瞟了一眼,捂著嘴後退一步,麵上帶著褪不去的嫌惡。


    “這位同誌,請你立刻將鞋穿上。”


    王屠夫不想動,旁邊和他挨得最近的陸家人忍不住了。


    “小王,快穿上。”


    王屠夫撇了撇嘴,拿起鞋子到鼻尖嗅了一下,才開始慢條斯理地穿鞋子。


    “你們真是矯情,脫個鞋罷了,我的腳又不臭。”


    自瞥到王屠夫脫鞋的動作開始,陸染就提前跑到大門口站著。


    這時聽見王屠夫這番話,她嘴角不禁抽了抽。


    穿完鞋,王屠夫正準備將手上的介紹信重新折成豆腐塊塞進襪子裏,就聽到吳慧冰冷的說話聲。


    “你這已經過期近兩個月了。”


    “等會兒我會通知巡查處的同誌,讓他們將你押送迴去。”


    聽到巡查處,王屠夫一下就嚇到了。


    他舔著臉,眼神變得十分諂媚。


    “不用…不用。我火車票都買了,今下午就走。”


    吳慧擰著眉,語重心長道:“王同誌,你犯法了知道嗎?”


    “這次押送你迴去,巡查處的同誌應該會送你到你們當地的農場改造兩個月。”


    “時間不長,希望你記住這個教訓。”


    聽見這話,王屠夫的肩膀一下就塌了下來。


    心裏對陸家還有陸紅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至於陸染,他打也打不過,算也算不過,隻好將她略過了。


    處理好王屠夫的事,吳慧看向還坐在地上的陸家人,直接將他們街道辦的安排說了出來。


    “你們的新住處在中馬巷的十字路口。現在城裏住房緊張,希望你們能懂得感恩。”


    聽到吳慧嘴裏的地址,陸染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就聽到陸老婆子尖著嗓子哭喊道。


    “中馬巷的十字路不是廁所嗎?哪裏來的房子。”


    “你們街道辦這是要我們一家人露宿街頭啊!”


    陸家三個男人的臉色此時也是臭不可聞。


    朱小娥剛為結婚的東西從陸染那裏拿了迴來,現在一直住在她家的老男人看樣子也要被遣送迴去而生出些喜色。


    就聽見了吳慧對他們家的安排。


    她一邊唿和著陸老婆子,一邊拍著大腿嗚嗚地哭喊出來。


    “老天爺啊,街道辦的不給活路了。”


    對於陸家人的耍賴哭喊,有經驗的吳慧隻是找了根板凳坐在一旁靜靜看著。


    十分鍾後,沒有得到任何迴應的陸家人徹底安靜下來。


    一時間,屋子裏隻有嗚嗚咽咽的哭聲,聽著頗為“可憐”。


    吳慧對著已經消停下來的陸家人繼續道。


    “這位大媽,誰告訴你那個位置是廁所的。”


    “那裏隻是距離廁所比較近罷了。”


    “那個房子是以前的掏糞工人自己搭建的休息處。


    現在沒用了,你們明天搬過去找工具修理修理。


    裏麵空間挺大,夠你們家人住了。”


    陸老婆子覺得就是對麵這個姓吳的在整他們,她直接滾到吳慧腳下,一把拽住對方褲腳。


    “那都多少年了,吳主任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們計較了。


    重新給我們安排個住處吧!那裏真的不能住人。”


    吳慧沒想到,自己會被陸老婆子扣上一頂公報私仇的帽子。


    她氣得直接火冒三丈,眼神泛著無邊的涼意,對著腳下的陸老婆子和其他陸家人就是一頓輸出。


    你的意思是我在故意針對你們?


    幾位同誌,請你們搞清楚狀況!


    你們的家人犯的可是影響成分的大錯,現在我們街道辦免費給你們安排一處房屋,你們倒還挑上了。


    行啊!


    既然你們這麽不滿意我們街道辦的安排,那我這邊迴去上報巡查處,你們就等後續通知吧!


    當然。


    你們可以去檢舉我,看這次的安排到底是整個街道辦的處理辦法,還是我吳慧的個人做法。


    說著,吳慧冷哼一聲,轉身朝門外走去。


    徹底搞明白街道辦的安排和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不謀而合後。


    陸染就想衝上去給吳慧一個大大的擁抱。


    這會兒見對方氣衝衝朝門口走來,陸染連忙上前將對方拉住。


    “吳主任,您消消氣。”


    吳慧偏著頭一臉疑惑地看著陸染。


    “你這是?”


    陸染笑了笑,看著眼巴巴望向她的大房一家,嘴裏不疾不徐地勸說道。


    “吳主任,您應該是誤會我爺奶和大伯他們了。


    我想他們應該是有其他事求您,才說了那些不當的話。”


    聽見陸染倒個彎又幫陸家人說話,吳慧心裏對陸染的看法起了變化。


    她覺得這個姑娘不是性格有問題就是腦子有問題。


    前麵還哭著訴苦,現在又是這樣一副表現。


    想到這裏,吳慧就有點不耐煩了。


    她掙脫開被陸染拉住的手,聲音裏透著股凍人的寒氣。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陸染:“他們一大家子現在除了我堂哥有一個臨時工的工作外,其他人現在都無事可做。”


    “更不用說他們還欠著這周圍鄰居幾大百。”


    “您看您能不能想辦法給他們安排點事做,累點髒點都沒事。


    他們一定會感謝你的。”


    不明白陸染為什麽會幫他們說話的陸川陸成等人,忙不迭點頭應聲。


    心裏還不停感歎陸染還算有點良心。


    長了記性的王屠夫除外。


    現在他就等著下午陸紅迴來,將對方拖著一道兒去巡查處。


    怎麽樣?他都不能空手而歸。


    看著陸家人那點頭的速度,陸染都怕他們將頭搖晃下來,嚇到她。


    吳慧聽完陸染的話,整個人都驚呆了!


    她伸手指了指身後的陸家人,又指了指陸染和自己。


    “你讓我給他們安排工作?”


    陸染點了點頭,沒等吳慧開罵就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


    “咱們春山市現在不是隻有一個掏糞工人嗎?”


    大房一家帶笑的臉色一下子僵在臉上,不知道想到什麽,陸成和朱小娥開始幹嘔起來。


    聽到陸染提及掏糞工人的事,吳慧的憤怒的表情緩了緩。


    陸染繼續說道。


    “市裏能如此幹淨,少不了這位掏糞工人的辛勤付出。”


    “我爺奶還有伯父的意思其實特別簡單,他們現在住在廁所旁邊,又沒了工作。


    就想著近水樓台先得月,就是我奶和伯母不會說話,才鬧了這麽大的誤會出來。”


    吳慧臉上的怒氣徹底降了下來。


    她思索片刻,“掏糞這個工作是不錯,可現在沒有正式名額。”


    陸成等人立即鬆了一口氣。


    陸染笑了笑,“您誤會了。”


    “我大伯犯了這麽大的錯,他當然是自願為春山市貢獻自己的一份力了。”


    “倒是我大伯母,她一向的理念就是婦女能頂半邊天。


    如果您能幫她向上麵申請半個臨時工的名額,滿足她想和我大伯並肩作戰的心願。


    我相信她一定會感謝您的。”


    “畢竟半個臨時工一個月也有八塊錢,省著點一家人也夠用了。”


    吳慧張著嘴,偏過頭望向陸家人,反問道。


    “是這樣嗎?”


    陸染:“他們也不想被巡查處拉到鄉下改造。”


    朱小娥剛想反駁,就被聽到陸染這話的陸成緊緊捂住了嘴。


    “對對對,是這樣,沒錯。”


    吳慧頷首,“你們有這份知錯就改的覺悟,我一定不負期望。”


    麵對著吳慧寬慰的眼神,陸成等人有苦說不出,隻得含笑點頭。


    得到迴應,吳慧道了句“明天記得按時搬家”,就轉身腳步匆匆朝外走去。


    陸染:看樣子是去為那半個臨時工努力了。


    目送吳慧離去,陸染沒等到大房一家的罵聲。


    倒先等來了急急忙忙跑迴來的陸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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