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染,你站在那兒幹嘛,快過來,準備開始了!”


    陸成咧著嘴,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朝陸染招著手。


    那喜笑顏開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撿著金子了呢?


    王屠夫胸口別了朵紅色的胸花,露出一口黑黃牙,頂著一頭永遠梳不直,夾著白絲的頭發,神采飛揚地跟著陸成應和。


    “小媳婦兒,你快過來,咱別誤了時辰。


    下午還要...”


    陸染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和說話聲,眨了眨眼睛,一臉天真問道。


    “下午還要幹什麽?你怎麽說話說一半呢?”


    意識到自己說漏話了,王屠夫立即閉著嘴,低頭轉過身去,企圖避開陸染的追問。


    那模樣傻子都能看出有問題。


    可陸家人經過這麽多事,卻還是把陸染當不知事的糊弄。


    “小染啊,有什麽要問的,咱之後再說,你現在先過來,咱把誓宣了再說。”


    陸成話音剛落,就見陸染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裏瞬間噙滿了淚花。


    就在他一臉疑惑時,“哐”地一聲房門被人從外麵粗暴推開。


    隨之而來的,還有鬧哄哄的人群。


    陸家人包括王屠夫都朝大門口看去。


    “廠長,副廠長...你們怎麽過來了 。


    是提前知道我家的喜事,過來祝賀的嗎?”


    陸老爺子和陸成看著眼前來勢洶洶的一群人,心底同時咯噔一下,連忙揚起笑臉上前招唿。


    至於陸染突然而至的眼淚則被他們下意識忽略了。


    熱水瓶廠一眾領導帶著勃然的怒氣而來,剛進門就發現陸家此時氛圍的不正常。


    聽見陸老爺子和陸成的問話後,帶頭人張廠長上前一步。


    “喜事?我看不見得吧!”


    麵對張廠長不給麵子的迴答,陸成彎著腰,頗為諂媚地繼續道。


    “是我家侄女和他對象舉行結婚宣誓。”


    “男方在外地,就沒有發請柬,擺宴席。”


    隨著陸成的敘述,張廠長注意到站在他身後的小姑娘哭得更歡了。


    腦子一轉,加上又想到他此時的來意。


    張廠長眉峰一掃,一雙眼睛鼓得像銅鈴,看著兩人,揚起聲不可置信地說道。


    “你說的是這個小姑娘和那個戴紅花的。”


    早就從房間走出來的陸老婆子瞥到兒子和當家的開始變黑的臉色,急忙忙上前搶話,“對對對,就是他們兩人。”


    陸老婆子話一落,門外跟著過來看熱鬧的互相熟悉的大娘大姐們就不樂意了。


    “陸家人心可真黑,把這麽小的小姑娘嫁給這麽個糟老頭子。


    也不知道私下裏拿了對方多少黑錢。”


    “我怎麽記得這老頭子最喜歡跟在他們家陸紅身後。


    兩人經常在樓下拉拉扯扯。”


    “當時陸老婆子因為這事還特地到樓下說這人是她家一位落難的遠房親戚。”


    “對呀,他們家陸紅呢?還有這閨女是誰啊,我咋覺得有點熟悉卻沒什麽印象呢?”


    本來在聽了對麵人群中爆出的閑言,生了一肚子氣的陸老婆子支棱起來了。


    她氣焰頗為囂張地大聲迴道。


    “看清楚了,這是我二兒子的親閨女,陸染。


    她爸媽不在,婚姻大事自是由家裏長輩做主,用不著你們在這兒指手畫。


    老…誰不會老,年紀大會疼人,你們不知道嗎?


    要是羨慕就直說,不必這麽酸裏酸氣。”


    陸老婆子說完話,身後的朱小娥也跟著大聲應和婆婆的話。


    婆媳倆本以為這樣一說,對麵那些鄰居們就會閉上嘴了。


    卻不知有些知道內情,又跟他們陸家有仇的。


    這次過來就是純純找事的。


    這不...


    一個臉上長滿了麻子,時常被陸老婆子拿出來嘲笑的中年婦人從人群中站了出來。


    她嗤笑一聲,語氣十分不屑,質問的聲音也越發大。


    “我記得陸染這小姑娘,還有你們好像都跟你二兒子斷絕關係了吧!


    關係都斷了,你們算她哪門子的長輩。”


    “我看啊,這姑娘就是被你們騙過來的。


    這糟老頭子不要臉,這麽大年紀了,還跟你們陸家合夥做出這種惡心事。”


    聽見這話,陸家三個男人都下意識皺了皺眉。


    王屠夫想衝上去狠狠地扇剛剛說話的麻子女,可眼前的陣勢實在太嚇人了些。


    權衡了下,他隻得繼續藏在陸家人身後。


    陸成豎著眉,眼神直直看著對麵的中年婦女,聲音裏透著一絲威脅:“田大姐,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你不去關心自己跑到宿舍住的丈夫,倒有心情來關心我們陸家的家事。”


    “你今天過來找事,也不知道老田知道不知道?”


    田麻子聽見陸成提及自己丈夫,心裏一顫,秉著輸人不輸陣的架勢,冷著臉朝對麵的陸家人重重瞪了一眼。


    心懷恨意的她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重新迴到人群中。


    準備等會兒狠狠踩陸家人一腳,好好出一口氣。


    本來隻是隨口一問,誰知道卻被灌了一腦子八卦,張廠長的臉越來越黑。


    身後其他熱水瓶廠的領導們臉色也很不好看。


    大家此時就一個念頭:不用試探了,是陸成準沒錯。


    張廠長直接朝身後的石泉招了招手,接過對方手裏重新備份的證據,對著站在自己麵前的陸成就是重重一揮。


    語氣也十分不耐。


    “陸成,經過廠裏查證,在你當車間主任期間,共貪墨廠集體財產一千六百元。”


    “現在廠裏針對你這事出了兩套方案。”


    “第一,你現在將贓款還完,廠裏對你做開除處理。你妻子朱小娥調到後勤做臨時雜工。”


    “第二,你們夫妻做開除處理,廠裏會以貪墨廠集體財產的名義上報公安局,你最後隻需要等待公安的審訊即可。”


    “當然,不管實行哪套方案,你們現在的住房,廠裏都準備收迴去。”


    從張廠長說話開始,周圍就變得格外寧靜,甚至到話後,不知情的看客都沒迴過神。


    陸家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他們沒想到居然是陸成貪墨的事被發現了。


    他們不思其解。


    這麽多年都沒事,怎麽會突然被廠裏查出來了呢?


    況且該有的證據不是都隨著上次家裏被搬空而消失了嗎?


    搬空?


    是那個人,一定是他告的秘。


    為什麽?


    拿了家裏那麽多錢和物,卻不肯放過他們。


    他們陸家到底跟那人有什麽仇什麽怨。


    陸成直接癱倒在地,他看著地上注明的一筆筆開支,出處。


    整個人都處在難以置信中,腦袋也嗡嗡作響。


    嘴裏更是念念有詞。


    “不是我,不是我,我是冤枉的。”


    說著說著,他轉身帶著最後一絲期望上前緊緊抱住張廠長的大腿, 哭求道。


    “廠長,這上麵沒有我的名字,你是不是搞錯了。”


    “廠裏不止我一個車間主任,我們車間平時很多工作我都是交給石泉在負責。”


    “對,是他,一定是石泉栽贓給我的。”


    此時的陸成就像一隻瘋狂的野狗,逮誰咬誰。


    作為推動這事的人,石泉當然不會任陸成在那兒發瘋。


    都是成年人了。


    他現在就祈禱陸家拿不出錢,這樣他閨女就能快速返城了。


    他上前一步,走到已經瀕臨崩潰的陸成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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