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是被一陣極為震耳的哭聲驚迴神的。


    他呆愣的黑眸下意識朝下一瞥,就發現白薇薇此時格外狼狽的模樣。


    她跌坐在船沿,臉頰紅腫,眼角處順著哭聲不斷湧出淚水滴在船板上,仿佛有多少委屈似的。


    兩邊衣襟和部分濕淋淋的頭發貼在身上,散發出濃濃的水草味。


    這一幕狠狠刺痛了蕭然的眼睛。


    他的表妹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負了。


    即使對方在他心底的占比大多來自他的老母親。


    也不行。


    想到這裏,他心裏就湧起一陣洶湧澎湃的憤怒,尤其是轉眼看到陸染沒事人坐在船頭戲水的場景。


    那股憤怒直接就如同火上澆油般,燃成了熊熊烈焰。


    蕭然鼓著眼睛,額頭上青筋暴起,不管不顧地對著陸染大聲斥問道。


    “陸染,我原以為你隻是嘴巴壞,沒想到行為品性更是惡劣至極。”


    “薇薇真心向你道歉,你不接受也就算了,還動手打她。”


    說到這裏,蕭然仿佛想到了什麽令人不恥的事,他伸出手指以極為高傲的姿態朝陸染吩咐道。


    “你現在就向薇薇賠不是,再讓她扇迴來。”


    “這水你就不用喝了。相信薇薇感受到你的誠意,會原諒包容你的。”


    “開始吧!弄完了,我們好繼續遊湖。”


    本來看見陸染出手教訓白薇薇,蘇眉和謝語的心裏就十分解氣。


    可是冒出了蕭然這麽個掃興的程咬金,兩人剛剛還顯得輕鬆的臉色立即布滿了陣陣寒氣。


    蘇眉杏眸一翻:“蕭然,你的眼睛是瞎了嗎?看不見是白薇薇打著道歉的名義先動的手。”


    謝語眯著眼嗤笑一聲,接著話:“我看啊,能說出這話,眼睛和腦子說不定都出了問題。


    蕭然,我建議你現在去醫院掛個號,耽誤了病情可不好。”


    她們邊說話邊劃船不斷朝陸染他們靠攏。


    盯著蕭然的眼神更是如刀子般尖利。


    白薇薇聽見兩人陰陽怪氣的對話,眼睛恨得都快滴血了。


    咬破嘴唇恨恨低罵道。


    “兩個自以為有錢有勢的賤人,總有一天她要讓她們跪在地上給她舔鞋,也嚐嚐被人踩在腳下的滋味。”


    “陸染這個破落戶賤人怎麽就這麽好運。


    她本想讓對方掉進湖裏丟半條命再失了名聲的。


    可是現在對方毫發無傷不說,她自己卻被對方打得不成人樣。”


    “啊啊啊啊啊,老天為什麽對她這麽不公。”


    …


    蕭然一臉錯愕,仿佛被兩人的話傷到了。


    他下意識掐了掐手心,嘴角溢出一絲詫異,“蘇眉,謝語,這跟你們倆沒關係吧!陸染做錯了事,我讓她跟薇薇道個歉怎麽了。”


    “你們至於為了一個德行有問題的外人,這樣跟我說話嗎?。”


    說完,蕭然轉頭眼睛直直瞪著陸染,“陸染,一個人要敢作敢當。


    不要總想著拿別人來當自己衝鋒陷陣的先鋒軍。”


    “快點吧!大家好歹相處了兩天,我不想最後鬧得太難看。”


    聽著蕭然那些自以為是的話,陸染有點手癢。


    他以為自己是誰?


    給點顏色,還真把自己當迴事了。


    …


    白薇薇抬起頭,露出紅腫不堪的臉頰和眸子,伸手輕輕扯了扯蕭然的衣袖,聲音十分嬌弱,帶著一絲哭後的沙啞。


    “表哥,算了吧!我想陸染她也不是故意的。”


    “就是連累你被罵了,對不起…要不我還是迴去吧,我在這給表哥你添亂了…嗚嗚嗚…”


    蕭然難看的臉色漸緩,又聽到這句話。


    心裏對陸染的厭惡又增添了一絲。


    連對蘇眉和謝語的感觀都降了一些。


    “陸染,有錯就改,不要這樣畏畏縮縮的藏在人後不說話。”


    “你這樣…我真心認為昨天你表現出來的點點滴滴都是你特意演出來的戲。


    目的就是為了和我們拉上關係。”


    宋彥書眯著狹長的丹鳳眼朝一直喋喋不休的蕭然看去,他語氣嚴肅。


    “蕭然,你把你自己當什麽了,把我們大家當什麽了。”


    “其他人的話你選擇性失聰失明,一意孤行認定就是陸染的錯,要讓她道歉。


    你爸媽還有老師平常就是這麽教你的嗎?”


    “要說最不老實的,就屬你身邊這個哭得慘兮兮的小表妹。”


    沒想到自己頗為尊重的宋哥這次也站在了陸染那邊。


    蕭然覺得他們都在把自己當傻子戲弄。


    他伸手分別指了指白薇薇和陸染,眼睛從宋彥書劃到蘇眉,厲聲質問道。


    “你們要我長眼睛,眼前這些對比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明明就是你們自己偏袒陸染,拋棄了自己為人處世的原則。


    現在卻倒打一耙來指責我。”


    “陸染到底給你們喂了多少迷藥。”


    “你們還記得,我才是和你們相處時間最長的夥伴嗎?”


    那一聲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遭受了什麽不公平待遇了呢?


    聽蕭然說了一路,陸染的耐心已經完全用光了。


    這個人自從遇見白薇薇後,腦子裏就隻裝了豆渣嗎?


    還是從始至終小腦就沒發育完全。


    眼角餘光瞥見不斷朝他們劃過來的其他船隻。


    陸染深吸一口氣,對著蕭然翻了個白眼,毫不退讓地直言說道。


    “你沒長眼睛,我不怪你。畢竟一個瞎子怎麽能看清眼前的世界呢?”


    “還有…我不需要攀你的關係,你的身份對我來說就是狗屁不如。


    當然你要是不明白狗屁是什麽味道,可以去路邊找一隻狗趴在它屁股後麵聞一聞。”


    看著蕭然被話堵的麵紅脖子粗的模樣。


    陸染朝對方致以最真誠的笑容。


    她轉頭對著望過來的白薇薇眨了眨眼睛,語氣透著十足的關心。


    “白薇薇,臉痛不痛,喝湖水的滋味怎麽樣?”


    白薇薇泫然欲泣,一口氣被氣得直接橫在了喉嚨眼,不上不下。


    讓她稍顯蒼白的臉色升起一絲絲好氣色。


    “陸染,你打都打了,為什麽說話還如此惡毒。”


    “是不是要我給你磕頭…”


    白薇薇捂著胸口,邊說邊哭道。


    “別…你喜歡搞地主那一套,可千萬別拉上我。”


    “和你說這麽多,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你,把自己的豬爪子收好,下次我可不會這樣軟趴趴,直接剁碎喂狗才是它最終的歸宿。”


    話落,陸染咧著嘴做了個砍豬蹄的動作,嘴裏也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白薇薇盯著陸染的眼睛猛然一縮,心裏也升起一絲刺骨的寒意。


    手撐著船底連忙朝身後退去,直退到了船沿邊。


    掃見白薇薇這副彷若被嚇著了的樣子,陸染撇了撇嘴,眼裏閃過一絲不屑。


    蕭然眉毛豎起,大吼:“陸染…”


    陸染朝上掀了掀眼皮,毫不客氣地將話截住,“姑奶奶在此,你叫什麽叫。”


    “你是白薇薇的狗嗎?她一動你就開始叫喚了。”


    “傻逼玩意兒,信不信老娘現在一腳將你踹下去。”


    …


    一頓猛烈的輸出後。


    陸染咽了咽稍顯幹澀的喉嚨,繞過被罵傻了的蕭然。


    剛轉過頭就和宋彥書那雙含著興味的眸子對上了。


    陸染:“……”


    罵嗨了。


    身邊還有這麽多觀眾都給忘了。


    尤其是這位大哥。


    對於陸染剛剛那番表現,宋彥書表示很感興趣。


    誰知道,正看得起勁被對方抓了個正著。


    一時間,他耳後根有點熱,一直平靜的心跳也開始砰砰直跳。


    陸染輕輕咳嗽了下,眨了眨泛著波光的桃花眼,“宋大哥,我想上去了,你還要繼續遊湖嗎?”


    宋彥書捂著嘴假裝沉吟,兩秒後他鄭重迴話,“人越來越多了,我也想返程了。”


    得到答案,陸染轉過身和蘇眉,謝語兩人認真詢問了一下。


    得知她們現在也沒了繼續遊湖的心情。


    於是…


    他們兩條船明晃晃地從蕭然和白薇薇麵前劃過,僅留下層層疊疊的水波,在湖中蔓延,消散。


    “宋哥,蘇眉…你們就這麽走了…”


    “陸染,你還沒道歉呢!”


    沒有得到迴複,蕭然有點黑的臉憋的通紅。


    他心裏升騰起一股氣,就想繼續劃船到中央。


    哪知道剛做好準備,他就瞧見十米遠的湖麵上擺著五六條船,每條船上的人都將目光直直投向這邊。


    時不時還指著他們交頭接耳,或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看得蕭然憤然又憋悶。


    “表哥,我們也上岸吧!”


    “這時間該吃午飯了,讓宋大哥他們在岸上等咱們,是不是有點不好。”


    眼睜睜看著陸染,蘇眉她們帶著宋彥書距他們越來越遠。


    白薇薇心裏十分不忿,她連忙朝蕭然小聲提議道。


    聽見白薇薇的話,蕭然眼睛朝右邊望去。


    兩隻小船已經越劃越遠,快要上岸了。


    眯著眼,他還能看見蘇眉臉上浮現著剛剛不曾見過的笑意。


    那一刻,蕭然覺得他和蘇眉間已經從一條抬手可過的小縫變成了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心裏湧起一陣不甘心。


    蕭然給自己找著理由,冷著臉調轉船頭快速朝岸上劃去。


    此時,表兄妹兩人都默契地沒提剛剛的事。


    好像就這麽過去了。


    這邊,剛上岸的幾人看時間快到中午了,就準備去吃飯。


    謝語想讓大家尤其是陸染去她家吃飯。


    宋彥書有著自己不知道的私心。


    他一臉真誠地建議大家去國營飯店點菜消費。


    並表示他工資比幾人都要高點,他來請客。


    一下子。


    兩人就吃飯的地方僵持起來。


    陸染下意識咬了咬殷紅的唇角,她仔細考慮了一番,開口說道。


    “咱們這麽多人,還是去國營飯店吧!”


    “不過我建議我們平攤餐費,畢竟宋大哥的錢也是他沒日沒夜工作得來的。


    你們說呢?”


    謝語聽懂了陸染的意思,和蘇眉互相看了看,表示沒問題。


    說好了吃飯問題,四人就準備出發了。


    “宋大哥,你等等我們。”


    蘇眉挑了挑眉:“不是還要遊湖嗎?你們怎麽跟著迴來了。”


    白薇薇嘟了嘟嘴,一臉正氣地說道,“咱們一起來的,我和表哥自然不能掉隊。”


    要不是對方眼裏偶爾閃過的惡意,陸染都要信以為真了。


    不過她的話也沒錯,大家都是坐宋彥書的車過來的。


    且宋彥書要是真丟下蕭然不管,恐怕後麵還會給自己添一兩絲麻煩。


    一行人帶著完全沒有話題的兩人就這樣開車來到國營飯店。


    路上,宋彥書就將一起吃飯的付費方式給兩人講了講。


    蕭然表示沒問題。


    吃白飯的白薇薇也沒話說。


    吃完飯,蘇眉想要再逛一逛百貨大樓,添點東西迴去。


    陸染和謝語表示隨便。


    陸染除了要買點小零食,其他都備著有,也沒什麽缺的。


    白薇薇本來想著讓宋彥書送她迴去換一身衣服,順便找機會和對方找找話拉拉關係。


    可聽見蘇眉提到了百貨大樓,她心裏忽然就想到了上午那些被蕭然從她手中劃走的零食。


    她將唇角咬出了一道鮮紅的痕跡,悄悄看了看旁邊興致不怎麽高的蕭然。


    連忙上前柔弱表示也想去逛逛。


    蕭然在對方這樣的攻勢下,沒過五秒就喜笑顏開地同意了。


    來到百貨大樓白薇薇見蘇眉買了一條絲巾,立馬就朝蕭然指了指身上濕淋淋的衣服。


    鬧得對方掏錢給她買了件棉布長袖換上。


    那模樣…


    陸染看著挺牙酸的。


    在百貨大樓將想買的零食和生活物品買上。


    陸染和蘇眉見時間差不多了,主動就辭別了宋彥書和謝語,搭客車迴到了春山市。


    和蘇眉分開的第二天,陸染剛吃完早午飯,準備出去逛逛,被陸老大一家正正堵在大門口。


    看他們臉上透出的不耐煩,陸染心想。


    該不會等了一上午吧!


    啥事啊,值得他們等這半天。


    不過李大爺十分給力啊,這次居然沒讓這些人進大門。


    腦中晃過想法,陸染抄著手毫不客氣地問起了幾人的來意。


    然後…她就得知了陸紅拿了家裏二十的存款,逃婚不見了的消息。


    陸染:“……”


    一起住了那麽久。


    名聲早沒了。


    還偷摸著逃婚?


    有必要嗎?


    陸家大房這波人特意跑來跟她講這些事,說裏麵沒有貓膩,她腳底下的鞋子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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