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裏做什麽?”


    “迴六姑娘,顧姑娘病了,奴婢想著去通稟六殿下一聲,畢竟是六殿下帶入府中人。”


    “病了?”崔苓麵露狐疑,“可告知太祖母了?”


    “說過了,青姑說會派人去請大夫。”


    崔苓能得崔老夫人看重,自然不會是僅僅因為臉蛋身段,心思轉了轉,她便明白了崔老夫人的心思。


    也罷,小小風寒而已,算不了什麽大事,讓她受受苦頭也好。


    “我正要去見六殿下,會順便告訴他的,你迴去照顧顧姑娘吧。”說罷,從腕間褪了一隻水頭極好的翡翠鐲子給她。


    小丫鬟接了鐲子,歡天喜地地離開了,也顧不得考慮六姑娘剛剛明明是從反方向過來的,怎麽現在又說要去見六殿下呢?


    ……


    顧北檸這一病,便是六日。


    因著昨夜聊到太晚,顧北檸又一向有賴床的習慣,所以臨近正午沒能看到人,澹台衍也不曾覺得奇怪。


    至於鹿隱,他雖耳力好,但並沒有透視眼,隻聽得屋內沒什麽動靜,便自動認為顧北檸尚未起床。


    這一拖,便是接近三個時辰。


    直到午後,青姑請的大夫這才拖拖拉拉地進了崔府,在下人的指引下,進到了顧北檸的院子。


    大夫既來了,澹台衍便不可避免地被驚動了。


    若是常人偶感風寒,澹台衍倒也並不會在意,但顧北檸不同,她本就身子骨弱得很,糟爛無比,精心調養了近半年的時間,這才勉強達到及格線。


    一場普通風寒,對於尋常人來說不算什麽,但對於顧北檸而言,便多了幾分兇險。


    澹台衍行色匆匆地趕了過去,礙於男女大防,隻得在院子裏等候大夫問診的結果。


    澹台衍被驚動了,崔氏其餘人便也被驚動了,崔老夫人也顧不得繼續在佛堂念經,在青姑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趕到了顧北檸的院子。


    “隻是風寒而已,想必礙不了什麽事,殿下不如到榕苔院去等吧。”


    澹台衍不說話,隻冷著臉盯著房門。


    崔老夫人再一次被拆了台,隻得硬著頭皮改了話茬:“請的大夫是東武城縣的名醫聖手,顧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自會很快康複,殿下莫要憂心。”


    澹台衍仍然一言不發,在確認顧北檸的病情之前,他不想應付任何人。


    最後還是崔五姑娘崔茯站了出來:“我粗通醫理,不如我進去瞧瞧,也好讓殿下放心。”


    澹台衍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算是承了她的好意。


    崔茯福了福身子進到屋內,卻錯過了崔苓堪稱怨毒的目光。


    或許真真應了當初那句批言,二子相爭,必有一死。


    ……


    無論這件事能不能怪到清河崔氏頭上,結果便是,顧北檸接連六日高燒不下,整日昏昏沉沉水米不沾。


    澹台衍再也顧不上男女大防,寸步不離地守在榻前,麵色陰沉地盯著清河崔氏請來的大夫心驚膽戰地為顧北檸診治。


    但大夫一連換了三個,顧北檸卻連高熱也不曾退,整個人便眼睜睜地消瘦了下去,像是被遺棄街頭的小貓, 巴掌大的小臉上蔓延著不正常的紅暈,眉頭緊蹙,眼睫亂顫,在夢魘的折磨下無法清醒。


    澹台衍甚至動了連夜到燕京請大夫的心思。


    顧北檸的病情來勢洶洶,清河崔氏也不由慌了手腳,若顧北檸真有個三長兩短,這位六殿下怕是要讓整個清河崔氏為她陪葬。


    崔家大院上下,最恐慌的,莫過於崔苓。


    是她攔下了那名侍女,致使澹台衍沒能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盡管拖延診治是崔老夫人的過錯,但難免澹台衍一氣之下會牽連於她。


    崔苓一連緊張了數日,越想越不安,思來想去,唯一的錯漏就在那個小丫鬟身上。


    “不要怪我心狠,實在是你運氣不好。”她喃喃自語著,心中殺意漸濃。


    唯有斬草除根,方能不留後患。


    ……


    顧北檸院中的丫鬟失蹤了,一個小小的丫鬟失蹤,本不會引起澹台衍的注意,但恰恰卡在顧北檸病重的裉節上,院裏突然多了一個臉生的丫鬟,他心裏便多了幾分狐疑。


    “你,過來。”


    新來的丫鬟看起來年歲還小,不太經事,眼看澹台衍叫她,不由有幾分慌亂,生怕是哪裏出了錯。


    “六殿下,您,您喚奴婢過來,可有何,有何吩咐?”小丫鬟半垂著頭,低眉順眼,眼睫亂顫,分明是嚇著了。


    隻可惜,澹台衍並沒有什麽憐香惜玉的心情:“誰安排你過來的?”


    “是四姑娘的吩咐。”


    “你之前的那個人呢?”


    小丫鬟愣了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您是說春桃?她娘染了重病,連夜迴老家了,四姑娘這才安排我過來。”


    “重病?”澹台衍冷笑一聲,麵色冷凝。


    ……


    處理了春桃,崔苓心下總歸是鬆了口氣,沒了春桃,即便澹台衍果真聽到了什麽風聲,也無法奈何於她。


    沒了心事,心思也便再一次活泛起來,眼下好像是一個不錯的時機……


    崔苓腦海中浮現出澹台衍素日的一言一行,那張冷峻的麵孔宛如寒風席卷的冰巔,風聲唿嘯間,是攝人心魄的瑰麗冰原。


    危險,但引人至深。


    尤其是他為了顧北檸遲遲不曾好轉的病情而大動肝火的模樣,劇烈的反差為他增添了別樣的吸引力,既然顧北檸可以,那她為什麽不可以?


    崔苓麵上浮現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卻在瞥到窗外崔茯身影的同時,立刻凝固。


    她緩步走到窗前,默默注視著崔茯與管家崔善相談甚歡的身影,她這位好姐姐,手段可是厲害的緊,迴府不過短短七八日的功夫,全府上下,竟無一人說她不好。


    上至崔老夫人,下至府中灑掃雜役,皆交口稱讚。


    自出生起就與她們糾纏不休的預言再次浮上心頭,崔苓不想做棄子,也不想應了那個讖言,做個短命鬼。


    既然一定要有一個人死,那就隻能委屈你了,我的好姐姐。


    ……


    今日,是顧北檸發病以來的第七日,這七日間,病情雖未好轉,但好在也並沒有持續惡化,從昨日夜裏,高熱也隱隱有消退的跡象。


    澹台衍這方不斷散發著威壓的煞神終於有所收斂,崔府上下,也隱隱鬆了口氣。


    但沒成想,這日夜裏,稍有平息的病情突然再度加重。


    高熱反複,脖頸上開始出現密密麻麻的紅疹,氣息急促,好像喘不上氣,整個人如同剛從水裏撈上來一樣,冷汗涔涔。


    她皺著眉,嘴裏無意識呢喃著囈語,指尖緊緊揪著被子,泛白的指甲透露出她所忍受的極大痛楚。


    崔府上下,再一次燈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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