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試煉、轉機
我們的重製人生 ver.β 作者：木緒なち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在進入正式製作前，我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mysclo是一個已經被中途凍結的遊戲。雖然大概已經不會重新啟動，但也當然擁有著著作權。
我們表麵上製作的是完全不同的遊戲，但在玩家和市場相關者看來，完全就是遷移到另一個公司的mysclo。
但是，seed soft自然不會樂見其成。自己明明擁有著作權，本來準備榨幹開發人員和創作者們，結果卻被友商給截胡了。
所以，他們一定會以著作權為後盾，采取某些行動。
而正如我預想的一樣，他們來找我們對話了。
“鄙人缽穀。是seed的法務部代表。”
訪客會議室裏的男人，平靜地遞上了名片。
“我是河瀨川。開發部代表。”
交換過名片後，缽穀也沒客套，靜靜地坐了下來。
“原本，這種確認就已經是例外中的例外了。不過，敝公司和貴公司之間發生的事已經完全出乎預料，所以我們才會尋求這樣一個場所。讓各位專門抽出時間，真是萬分惶恐。”
語言雖然誠懇，但絲毫看不出惶恐的模樣。
（這種事，的確是例外啊。）
參與大作係列的開發人員，竟然會在項目結束後大規模跳槽，這種事在過去也有成例。但是，雖然是凍結了，但在製作途中就幾乎全員跳槽，實在是亙古未有。
“貴公司準備何時公布呢？”
缽穀繼續問道。
“目前還沒有確定，但至少會是次期之後的作品。”
河瀨川迴答。意思是至少也要等一年以後了。
雖然我們有更具體的預定，但沒有必要和他說那麽詳細。
“這樣啊，我明白了。”
或許是出於禮貌吧，缽穀接受了這個說明。
“那就開始吧。”
缽穀朝身邊的律師使了個眼色，拿出了資料。
他身穿暗灰色的西服，頭發整齊地梳作三七分。銀框眼鏡後的眼睛很細，也就是眯眯眼。
這副樣子，實在是很難看出他的感情。仿佛就連唿吸的間隔都是固定好的，整個人堪稱井井有條。
（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遊戲公司的員工啊。）
不同於與襯衫無緣的開發人員，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商務人士。雖然還沒開始對話，我就已經有些畏縮了。
“各位不介意的話，我希望馬上進入正題，沒問題吧？”
缽穀毫無鋪墊地直接提議。
“……嗯，就這麽做吧。”
河瀨川也立即同意了。原本，雙方就不是能夠歡談的對象。雙方都想要說完正事馬上結束。
“那麽，現就敝公司持有的著作mystic clockwork,開始說明。之後就由貴公司進行提問，最後在雙方認可的條件下達成合議。還請您知悉。”
河瀨川點點頭，開始了詳細的說明。
我想起了事前bee craft法務的介紹。
seed soft的法務部，在業界內以嚴厲著稱。為了不被他們抓住把柄，一定不要說多餘的話。
而這次，對方明顯是來找茬的。要是亂說話的話，肯定會被他們抓住破綻吧。
“真是來了個麻煩的大叔啊。”
旁邊的九路田發來了消息。
“是啊。和說好的一樣，不要多說話吧。”
“嗯。看上去不是個能開玩笑的人啊。”
九路田也打算盡量緘口。
可是，我這次還是有一件事要做。
（隻有這件事，一定要進行確認才行……）
這在今後的製作當中，一定會成為我們的瓶頸。用不到的話自然好，但是如果要用到的話，這個確認失誤將會成為套在我們脖子上的繩索。
當然，我事先和河瀨川、九路田商量過了。不過，二人對這件事能否順利解決，都持保留意見。
“如果能妥善溝通的話，的確會大有助益……但也有風險啊。”
正如河瀨川所說，如果談不攏的話，這一部分就會受到牽製，讓我們動彈不得。
風險很大，但依然有做的必要。就是這樣的地方。
我們必須要注意提出的時機以及談判的技巧。雖然我沒有自信，但通過事前學習，好歹也懂得了相關順序。
眼前，一張蛇臉的缽穀，正平淡地說明著著作。
我從未有過和這類人接觸的經驗。所以，要和他說話，我還是充滿了緊張。
（冷靜，對方也是人類。並不是機械。）
我反複深唿吸。
努力抑製著自己的緊張，等待對方出招。
終於。
“對此，貴公司存在異議嗎？”
時機到來了。
“是——”
我緩緩舉起手，開始了發言。
◇
對話在一小時後結束了，雙方的法務負責人交換了書麵材料，會議就此解散。我們肯定是沒有興趣留對方吃飯，對方離開後，我們都感到精疲力盡。
“唿，終於結束了，果然是很棘手啊。”
九路田深深唿了一口氣，皺起了臉。
“沒錯。光是聽他說話，就已經足夠緊張了。在那種氛圍下，真虧橋場你還敢講話啊。”
河瀨川敬佩地說。我搖搖頭。
“不，我也很害怕。那是不得不說的話，不然的話我肯定也會保持沉默的。”
說實話，當我被那雙冷酷的眼睛盯上的時候，我真的很想逃避。他就是如此可怕的對手。
“可是，多虧了橋場，在那件事上，我們終於取得了許可，對這邊來說，可是算是成功吧。”
河瀨川卻沒有完全放心。
“就這一點而言是啦。不過，在角色和美術設計上，他們連細微的相似都沒有放過，照這樣，我們得非常細致地檢查才行啊。”
對方拿出的資料，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吹毛求疵。
宣傳畫中出現的水車水量和位置相同啊，女角色的發飾相似啊，喋喋不休地提出一個個相似點，我都感到有些無奈了。
當然，我們也對此提出了反對意見。河瀨川拿出了以往相似不視為抄襲的判例，反駁了seed的指控。
可是，在事前就提出這麽多細節問題，等到完成後，他們可能還會再次上門找茬。
“相比於現在，完成之後會更加麻煩啊。”
我點點頭。
“不過，我們現在終於將完成製作所需的條件湊齊了。現在就先把他們放到一邊，專心製作吧。”
九路田說的沒錯，我也想早日專心製作。
“是啊。那橋場你就整理一下剛才達成的共識部分，形成書麵材料，以防萬一。”
“真的不想用到啊。我明白了。”
就這樣，我之前擔心的部分，也終於塵埃落定了。
◇
“也就是說，現在終於可以著手製作了嗎？”
聽說共識的內容後，櫻井小姐雙眼熠熠生輝。
“嗯，之後九路田還有些事要確認，所以細節部分就交給他了。”
櫻井小姐朝我敬了個禮，雖然還是有孩子氣的地方，但她在工作上，已經十分可靠了。
“具體企劃已經確立了，現在營業和廣告的人員也已經加入，接下來便要根據銷售額的預測，來審查企劃的可行性了。這樣的話，就可以給之前申請的五支團隊，發送合格的迴複了吧。”
和她說的一樣，文件上寫著預測的數字。
“各個團隊也都很有幹勁，真是期待啊。”
13部的大家雖然悲傷地分離了，但從後續發展來看，我們所做的事還是有意義的。尤其是櫻井小姐，得到了可以發揮自己能力的場所，真是太好了。
聽了她的報告，我點點頭。
“等結束了和各個團隊的對接，就得認真推進櫻井小姐的企劃了啊。”
我說道。
“是。終於……到了起點了。”
櫻井小姐也認真頷首。
她所負責的project grape,是為複數遊戲製作提供支援，一同製作、發售的企劃。
而櫻井小姐原本構思的，具有劃時代係統的遊戲作品，也將作為其中一個遊戲參加其中。雖然預算已經有了，但是她自己說，想要等到grape的結構完善後再做，所以如今還處在保留狀態。
但是，毫無疑問，那依然是她心目中最為寶貴的遊戲。
“啟動真是令人期待啊，那個，啊……對了，名字。”
看到我迴想了起來，櫻井小姐咯咯地笑了。
“沒錯哦，遊戲的名字就交給橋場先生了。”
櫻井小姐略微缺少一些取名的天賦，所以她拜托我為遊戲取名字，完全忘記了。
等有時間，認真思考一下吧。
“雖然規模比之前要小一些，但到了之後，能夠做自己的企劃，真是太好了。”
櫻井小姐追憶著說。
“為什麽這麽想？”
“我現在還沒有什麽經驗，所以，製作這種規模企劃的經曆，對我來說十分重要。”
確實，她現在的企劃，新意便占了其魅力的八成。要是因為預算的不足造成遊戲變成平庸之作的話，這個企劃就沒有意義了。
所以，即便預算嚴峻，也能不損害遊戲的魅力，對這個企劃而言才是幸福吧。
“同人遊戲就是因為這個，才會這麽受歡迎吧。”
“是啊。我的朋友們也說，全部自己做完雖然很辛苦，但是真的很開心。”
grape的合同，將盡可能多的利益，和創作的團隊們進行了分享。
初期的開發費用由公司墊付，不過因為是零利息，所以公司給予的開發費用也不會太高。但相對的，遊戲販售時的傭金，公司也隻會收取很少一部分。遊戲大賣的話，能夠讓團隊能夠獲得絕大部分的收入。
即便遊戲賣不出去，為了減少團隊的還款壓力，也能采用分期償還等多種方式。
關鍵，就是一種商業與同人之間的選擇。
“說實話，我也想在現場製作遊戲。”
苦笑著，櫻井小姐說道。
“托您的福，我雖然從seed辭職了，卻依然有地方上班。project grape也繼續了下去，事業漸漸上了軌道，全都是些好事情。可是……”
“與mysclo時不一樣，直接參與製作變少了啊。”
以前，她是在參與mysclo開發的同時，努力推進grape。所以，當時開發業務是她的主要工作。
但是，到了後，事情完全不同了。她如今的主要業務是製作管理和進行。
這當然說明了grape重要性的提高，但遊戲製作現場的工作減少了，也是事實。
“所以，我已經做好了等企劃步上正軌後，就從公司辭職的覺悟。”
“哎，要做到這個程度嗎？”
櫻井小姐點點頭。她竟然在想這種事啊。
不過，能夠和自己的企劃走到最後，感覺有些羨慕啊。
“我什麽時候，也能產生這樣的想法呢？”
我剛說完，櫻井小姐就對我說：
“一定會有這麽一天的！畢竟橋場先生這麽喜歡遊戲啊。到時候，一定要告訴我啊！”
她聽起來十分開心。
“是啊，那到時候，就來申請grape的審查好了。”
“可以哦~到時候，我一定會秉公審查的！”
◇
正式製作已經開始了一個月。自從編劇貫之告訴我要重新構思設定和情節，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了。
而今天便是展示成果的日子。我做好了萬全準備，等待他的到來。
“對不起！我今天沒能寫出來……！”
一到公司，他就向我們深深低頭，開始了道歉。
“雖然我們也猜到了，可能會有些困難……一下子從零開始是不是有點太困難了啊，貫之？”
“真對不起。要是有什麽想法就好了，可是，我現在還沒想到……現在就隻有一些記下的零星點子。”
“能先讓我看看那些嗎？或許能夠成為提示。”
“真的隻是一些零星的點子哦。”再度向我強調後，貫之給我發送了文檔。
我打開看了看，果然如貫之所言，裏麵是大量的單詞，一些長一點的段落，以及大概是用作高潮的台詞。
我和九路田一起讀著這些文字，叉手思索。
“看，還是什麽都沒有吧？後麵的串聯工作，遲遲都沒有進展……”
從零開始創作，看來比我預想的還要困難很多。
即便是有了好的想法，之後能不能充實成文章，在構思時還是未知的。隻有實際往想法中注入素材，開始充實文章的時候，才會知道。
那隻要馬上去寫就可以了嗎？不安地摸索思想的碎片，再將其充實為文章，需要大量的精神能量。人在創作的時候，會受到體力、精神、當時的狀況以及各種因素的影響。
貫之如今正在寫作長篇輕小說，而且是從很久之前就開始的係列。因此，遊戲工作難免就要排到後麵。而且雖然他對如今的製作體係抱有好感，但在seed時代，由於公司的不負責任，貫之的責任編輯可沒給我們擺過好臉色。
所以即便是貫之進度慢了，我們也不能把他關在開發室或者旅館裏，對他過於逼迫。
（但是，這樣下去貫之的工作真的要陷入瓶頸了啊。）
當然，貫之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事前準備好了繪畫和音樂所需的最低限度資料，保證製作可以繼續推進。
但是，這也是有極限的。
所以今天，我們一定要找到突破口才行。
“那就使用已有的構思，看看能創作出什麽樣的故事吧。雖然我們的意見可能沒法直接采用，但在完善的過程中，或許能有所啟發呢。”
文檔中，還是有著很多閃光的碎片的。
“類似頭腦風暴和設定構思的過程啊。謝謝。拜托你們助我一臂之力了。”
貫之也接受了，我們三人開始了討論。
◇
這次的作品clodes——《clockwork destiny》，正如名字所示，是一個時間主題的故事。各種設計中，也多使用鍾表、時針、數字。故事的大致內容在……就是在過去和現在穿行，追尋某件事的真相。
原本的mysclo，也是時間主題的設定和故事，但一個重大區別是，clodes是以過去為主題，而mysclo則是以未來為主題。
這便是貫之提出的方向。為了不與其相似，雖然沿用了時間的主題，但之後的發展卻完全相反，從而避免類似。
未來和過去都是有趣的主題，我也一直都相信，貫之一定能創作出感動的故事。
“要如何展開……在這裏卡住了啊。”
到此，挖掘工作陷入了瓶頸。
“可是，過去的主題在娛樂作品中不是都快用爛了嗎？雖然不能直接照抄，但是也可以作為參考吧。”
貫之堅決地搖搖頭。
“過去已經確定，無法更改。雖然是娛樂作品的主題，我也不會使用那些沒法打動我的東西。”
聽到他如此斷言，九路田也放棄了這個想法。可是，聽到貫之的話，我瞬間想到了一件事。
（貫之……川越京一過去，就沒有過後悔的事嗎？）
人活到這個歲數，難免會產生一些，像是這裏做錯了，或是那時候要是那麽做就好了的想法。時間已經過去，無法挽迴，但心中還是會感到在後悔。
就我而言，我對自己大學的選擇就感到無比後悔。當然，我在母校裏也交到了摯友，也有許多美好的迴憶，並不全是壞事。
可是，要是我那時候選擇了藝大的話……這種想法恐怕會一直纏繞著我吧。我看著在我眼前進行討論、原本高不可攀的二人。我不禁妄想，或許，在某個未來，我可以和他們更加對等地交流。
不過，貫之和九路田，都不會妄想這種未來吧。這並不簡單是因為他們如今的成功，同時還是因為他們都做出了無悔的選擇。
（我又會如何呢？）
因為我自己的不屈不撓和連續的奇跡，我來到了原本不屬於自己的地方。之後，我又想做些什麽呢？
◆
眼前，正在進行著前幾天和“他們”會談結果的報告。
“接著是圖像方麵，並沒有沿用過去的形象。但是，並不能排除今後沿用的可能，所以，作為提醒，我方指出了美術中的相似點，萬一對方承認了的話，我方便會做出相應的迴應，要求賠償。接下來，是音源方麵，我方……”
法務部的缽穀，沒有進行任何誇飾，隻是平淡地進行報告。這很好。不論何時，人在向上司報告的時候，都有誇大自己功勞的傾向。但這個男人卻好像是毫無感情似的，一切都無比精確。
我自然不能讓伊知川他們稱心如意地完成製作。那些無能之徒揮舞著創作——這杆看似甜美，實則曖昧而無可救藥的大旗，我一定要讓他們好好吃吃苦頭才行。要是可能的話，我還想連同他們的作品也一並毀滅。
（如今，還沒有機會啊。）
如今還沒有甚至可趁之機。我本想找出明顯沿用的地方，給他們一記下馬威，但聽缽穀說，這頂多隻能算是牽製啊。
，不，他們的母公司bee craft，有著和我們同等水平的法務。之前，針對其他公司獨占的畫麵演出專利，曾聯合數家公司聯合上訴其無效，並成功勝訴。
（他們真讓人惱火啊。還有河瀨川。）
seed和bee craft是競爭關係。雖然在規模上對方是我們的兩倍以上，但從近些年的發展看，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對手。
這種事倒是無所謂。重點是，有沒有妨礙我的計劃。
隻要有些許的可趁之機，我就能進行重點突破，然後繼續展開行動。
毫不在意我的想法，缽穀依然在平淡地報告著。他翻著手中的資料，終於到了最後一項。
“最後是關於設定、劇本，隻有在這一點上，對方向我們提出了要求和確認。”
……要求和確認？
明明在其他項目上什麽都沒說，卻隻在這裏提了要求。這讓我十分在意。
“哎？是誰提出來的？”
在這種情況下還敢說話的人，我能想到的隻有一個。
（他出手的話，事情就有趣了啊。）
像是要迴應我的想法似的，缽穀開口道：
“是現主任總監橋場先生。他曾在本公司任開發二部的副部長。”
“原來如此。”
和預想的一樣。那麽，這就有思考的餘地了。
“有趣。真是有趣。”
我笑了，而缽穀的嘴角也稀奇地動了。似乎也是在笑。
“因此，我產生了一個想法。”
“真巧啊，我也是，能說說你的想法嗎？”
缽穀露出了明顯的笑容。
“明白。”
然後，平淡地說起了他的“提議”。
◆
會議室裏，我們不斷提出新的點子，並把它們寫成文字。
白板上寫上了一個個關聯詞。接著來，詞與詞之間連上了線，之後又有了新詞。
“嗯，這不是挺好嗎？框架大致定下來了。橋場，你對這種題材很熟悉嗎？”
“是啊，算是有興趣的題材吧。”
貫之和九路田略感欽佩地看向我。
（與其說是故事，倒不如說我是在對號入座啊。）
在會議中，我提出了許多建議。但是，這並不是因為我看過很多這類作品……而是因為我對過去存在許多後悔……是出於這種視角。
不過，看來這還是起到了積極作用。
“嗯，或許可以啊。在被魔王毀滅的王國，一名少年迴到過去想要改變曆史。從尋找救國之路這裏開始的話，玩家也更感興趣吧。”
“好，那就試試看吧。我先抓緊總結一下，稍等一下。”
故事大致設定在幻想世界，九路田調整著剛剛提出的建議和結構，開始了總結。
（能迅速總結出來，也是一種能力啊。）
我在故事和構成這些略微深入一點的工作中，就不如九路田優秀了，完全比不上他。
他肯定是在學生時代經過了認真地學習，然後又在實際工作中不斷提高吧。想到這，我就感到十分後悔。
“好，大概就是這樣吧。我投到屏幕上了啊。”
他將電腦上的文件，投到了大屏上。世界觀、曆史、主角設定，大概的部分都已經歸納為了文字。
“九路田，你果然還是考慮一下寫作這條路吧。”
貫之欽佩地說。
“我身邊就有個好的樣本啊。要是靠碼字吃飯，是會死人的。”
“哈哈，沒錯。”
聽到九路田的迴答，貫之露出苦笑。
（以前，貫之勸九路田當過作家啊……）
或許隻是單純的試探，但應該是有過這迴事吧。
眼前的歸納文章，充分地展現出了九路田的文字能力。簡單易懂、修短合度、重點突出。哪怕是模糊的地方，也有確實寫到。
“就以此為基礎，帶迴去考慮一下吧。直接沿用也無所謂。不過，你是不會這麽做的吧……”
聽到九路田的提議，貫之笑了。
“不會直接沿用的。這種輸給你的挫敗感可是會影響寫作進展的。”
“是啊。”
真是融洽的關係。
在學生時代，兩人肯定也是這樣相互競爭吧。
“好，那我今天就先把文件帶迴去考慮一下。九路田、恭也，浪費了你們的時間，抱歉啊。謝謝你們。”
貫之站起身，向我們道謝，感覺好像比開始時輕鬆了一些，離開了會議室。
看到這，我和九路田一起鬆了口氣。
◇
“貫之的情況，你怎麽看？”
工作結束後，我和九路田走在去田町站的路上。
突然的話題，讓我一時語塞。
“哎……感覺，他好像輕鬆一點了。”
“是啊。但是，他還是沒能抓住什麽靈感。或許，還會辛苦一段時間啊。”
說著，九路田搖了搖頭。
“看到九路田的文章，貫之不是很有興趣嗎？”
“那不過是他的客套罷了。要是別人真的提出了什麽好點子，他就會不甘心到一言不發了。”
確實啊。貫之是一個不服輸的人。
“他一眼看上去像是那種冷靜的專業人士，但內在卻是是一個熱血沸騰的少年啊。這次雖然沒能提出什麽好建議，但要是能給他增增溫，也算是不錯了。”
我點點頭。
雖然沒有提出能夠刺激到他的主意，但我們還是一直在努力提出自己的想法。希望，也能給貫之一些啟發吧。
“我要順道去一個地方，先再見啦。”
“嗯，今天謝謝了。下次一對一的時候，我也會努力的。”
聽了我的話，九路田嘿嘿地笑了。“別太拚嘍。”說著，便走了。
“不隻是劇本，角色設計也得繼續推進，音效的工作也得開始著手了啊……”
如今，公司已經和白金世代的各位開始了正式協商，之後肯定會給他們施加更大的壓力吧。
秋島小姐……誌野亞貴和n@na小姐都是好人啊，這一點上倒是不用擔心。但她們同時也是頂級的創作者，一定不能等閑視之。
（要是這時候有個前輩就好了啊……）
部門裏也有上司河瀨川和同事九路田。兩個人也都很有能力，遇到事情也可以找他們商量，但畢竟是同級生，而且他們各自也都有很重的工作和責任，所以也不能隨便去找他們商量。
所以，隻能靠自己努力了。
“咦……是橋場君嗎？”
突然，我聽到一聲熟悉的唿喚。
希望能有一個前輩的想法，甚至讓我產生了幻聽，聽到了堀井先生的聲音。要是這裏seed的駐地五反田倒也罷了，這裏可是田町啊。
“哎哎哎，堀井先生？”
站在我眼前的，正是那個半年前還頻頻見麵的章魚燒大叔。
“好久不見。你這麽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堀井先生的笑容和以往別無二致。
“那個……我……”
可是，他和我，現在已經是不同公司，而且還是敵對公司的員工了。雖然見麵說話倒也不是什麽問題，但中間還是不好看的。
堀井先生也明白這點，小聲說道：
“這附近，有一家不為人知的咖啡廳。我們去那裏吧。”
我沉默著點了點頭。
◇
穿過兩條小巷，便看到了堀井先生所說的咖啡廳。
與其說是咖啡廳，更像是飲茶店，店前擺著一個帶有可樂logo的看板，店內則是昭和風的橙色椅子和圓桌，充滿了懷舊的氛圍。
“在田町這裏有一家合作很久的印刷廠，所以我就過來拜訪了。每次我都會來這裏吃午飯。”
時間已經到了傍晚，因為馬上就要到晚飯時間了，我們隻點了咖啡。
“確實，這裏的話，我們母公司的人也不會來啊。”
“是啊，也就隻有bee craft的老員工，會知道這裏吧。”
能這樣和堀井先生說話，讓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堀井先生是我的原上司，是十三部這個掉隊者集團徒有虛名的負責人。
但是之後，我才發現我對大家存在巨大的誤解。部裏的大家，都是因為和公司內的主流和上司產生了矛盾，被流放到這裏的有能之人。而部長堀井先生，也是曾站在開發第一線的頂尖開發者。
我不知道，堀井先生為何會被下放到十三部做部長。不過，如今的他已經是常務的直屬部下，再次在新部門裏發揮自己的開發才能。
原本，他應該是不能和我這個叛徒說話才對。
“那個，我等會要去和十三部的大家見麵。”
“要和我一起去嗎？”這後半句話梗在我的喉嚨裏。
“這樣啊，替我跟大家問好啊。”
堀井先生平靜地迴答，看來沒說出來是對的。
雖然隻是我的想象，但堀井先生大概既是受到常務的信賴，同時也處在監視當中吧。
實際上，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麵了，而且中間也沒有通過電話和郵件彼此聯係。我們沒有做過任何見不得人的事，但是，常務肯定還是認為，我們在背地裏籌劃著什麽吧。
所以，我們這樣見麵，其實是有很大的風險的。
“橋場君，我想你也知道。”
堀井先生放下手中的咖啡。
“要是被公司的上層知道我和你見麵的話，我的處境會很微妙。”
“……是，我知道。”
果然，和我預想的一樣。
“可是，我一見到你就感到無比親切，而且也有事情要告訴你，所以才和你搭話的。”
“有事要告訴我？”
堀井先生點點頭，再次拿起咖啡。他微微啜了一口熱咖啡。
“那個人還沒有放棄。千萬不要大意。”
背上感到一陣電流滑過。
那個人……雖然沒有直說，但毫無疑問就是常務。
雖然我早有預料，但被身邊的人肯定，我還是感到無比震撼。
“還在謀劃著什麽……是嗎？”
堀井先生搖搖頭。
“我不知道。那個人幾乎對我毫不信任。雖然將事業交給了我，但在其他事上，我完全得不到情報。”
“是嗎……”
壞的預感成真了。
“但是，我也有些知道的事。前幾天，那個人將法務部的缽穀叫過去談話了。恐怕是要他去你們那交涉吧。”
“是的，他來過了。”
那個眼神陰寒、毫無感情的人。
“缽穀雖然是法務，但在整個遊戲業界都有自己的情報網，同時還有開發經驗，是一個可怕的男人。既然他和那個人聯手了，就一定要小心才行啊。”
不隻是閱讀資料，甚至還了解現場，確實可怕。
“連堀井先生都這麽說嗎？”
“我隻是一介小卒罷了。隻是待得比較久，所以知道的多一些罷了。”
說著，堀井先生露出寂寞的笑。
“說起以前的事，就越來越覺得自己老了啊。最近，我一直在想，要是能重活一次就好了。”
我想起前些天貫之的話。
“堀井先生，也會這麽想啊。”
“應該說，我這種人才會有這種想法啊。尤其現在，看到大家都過得這麽辛苦，我越來越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呢？”
堀井先生大概經曆過什麽失敗吧。因為他沒有具體說明，所以我也隻是推測，但隻要繼續聽下去，應該就能了解一些了吧。
可是，堀井先生的話到此為止了。
他露出了失言的表情。
“就說到這吧。待得太久，被別人看見就不好了。”
“是啊……”
堀井先生站起身，突然向我鞠了一躬。
“請加油吧。現在的我也隻能說這些了。真是沒用。”
“別這麽說……單是提醒我們，就已經幫大忙了。”
從他的話來看，肯定是冒了相當的風險吧。
雖然有很多無奈，但我和以往的上司竟然隻能這麽說話，讓我感到難以抑製地悲傷。
◇
和堀井先生告別後，我在田町乘電車前往板橋。
這裏是陌生的土地，但相比於熟人眾多的山手線南部，在這裏集合更不容易引人注目。這是宮本先生的判斷。
我走進他常去的馬肉料理店。伴隨著店員的迎客聲，“哦，橋場，這邊！”宮本先生招唿道。
我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坐到大家身邊。
“是開會了嗎？橋場君會最後到，真是少見啊。”
小島小姐詢問。
“不，隻是突然見到一個人。”
“哦。”一如既往，讓人不明所以的迴複。
（她意外地也會仔細問啊，還是小心一點吧。）
小島小姐在辭職後，收到了海量的招攬，但是她全部拒絕了，如今作為一名自由工作者，參與到各種事業當中。聽她說，月收入已經漲到了之前的三倍以上。
“橋場先生很忙……要經常和人開會協商。”
櫻井小姐替我解釋道。
“哎呀，謎一樣的中途入職的橋場，竟然是這麽能幹的人。當初真是想不到啊。”
宮本先生叉起手，連連點頭。
（在我看來，大家才厲害啊。）
櫻井小姐已經進入了開發的中樞，宮本先生在跳槽到網絡漫畫事業部門後，一下子就獲得了總編的待遇。果然十三部是一個藏龍臥虎的地方啊。
不過，在其他公司或許也有這種事吧。明明是人才卻要坐冷板凳，這是多麽大的損失啊。
一想到周圍大家的經曆，我就感到十分複雜。
“實際上，我剛才偶然遇見堀井先生了。”
三人都露出了緊張之色。
“看上去倒還精神。但是，果然有很多話都不好開口啊……他托我向大家問好。”
大家聽到這，都鬆了口氣。
“這樣啊，部長還精神啊，這就好。”
“我也想告訴他。我現在終於能派上用場了……”
宮本先生、小島小姐、櫻井小姐。
大家都對部長懷有感激之心。但也正因為如此，我沒有告訴他們，部長的苦惱。
可是，那件事一定要告訴他們才行。
“然後，他還說了一件事。”
大家一齊看向我。
“他說……要我們小心常務。雖然不知道，到底要小心些什麽。”
大家一起歎了口氣。宮本先生露出了明顯憤怒的表情。
“那個混蛋，還不肯罷休嗎？真是陰魂不散！”
“真希望他能適可而止啊……”
過去的事似乎給櫻井小姐留下了不小的陰影，她垂下了頭。
“不過，小心還真是模糊的說法啊。要是能找到他陰謀的證據的話，我們倒還能及時處置。”
“是啊……”
確實，說讓我們小心，要是像駕駛、災害這種事的話，我們好歹還有對策。
可要麵對不知是否存在的陰謀，要采取行動，就很難了。
“這時候，就該宮本先生出場了吧？”
小島小姐說道。
“這是什麽意思？”
“因為，宮本先生現在在情報網站的公司吧。要是和與seed有業務往來的公司發生聯係的話，肯定能獲得一些線索吧。”
宮本先生也點點頭。
“是啊。要實際試試看，才會知道……但是，隻要能預先獲得情報，那就有做的價值。”
他馬上掏出手機，開始聯係起來。
“我讓人找出了和seed有合作的公司一覽。接下來，便是看他們除了開發工作之外，還有什麽動作了。要是發現什麽的話，我再和你聯絡。”
“謝謝，我安心多了……”
宮本先生略顯害羞地說：
“總得發揮點作用啊。之前也給你和大家添了不少麻煩。”
“那些事早就過去啦。”
看來宮本先生還是放不下之前的事。雖然當時確實造成了很大的困難，但就結果而言，應該也算是一次不錯的契機。
“那，我就在宮本先生無法覆蓋的領域搜尋看看吧。你在b2b領域的公司，沒有什麽門路吧。”
“是啊，幫大忙了！”
然後，我們便開始了交換情報。
在這方麵，有他們兩個，真是太好了。簡直就像是一開始就設計好了似的，各自都有自己擅長的領域。
“要是能早些，心無牽掛地工作就好了啊。”
櫻井小姐發自內心地說道。
雖然我也這麽想，但看來，距離那一天還很遙遠啊。
“好了，麻煩事就到此為止，喝酒吧！打擾一下，四杯中杯生啤！”
雖然心中依然存在不安，但隨著宮本先生的吆喝，我們還是開始了定期聚會。不知不覺間，煩惱已經在酒精中消失了。
◇
追根溯源的調查開始了，在發現什麽之前，我們也隻能繼續繼續靜靜開發，我們又迴到了平時的工作當中。
就在我一如既往地進行開發的時候……某個人突然來訪了。
“這個背景以自然景物為主，就拜托宮野老師……不過他說過這個月工作已經滿了啊。這個工房的室內就拜托oku老師，然後空下來的人就……”
正在我盯著日程表，派發背景美術的時候。
“啊，橋場先生，那個……”
坐在我對麵的同事，一臉緊張地和我搭話。
“嗯？怎麽了？”
他看著我的背後。
“那個，社長……”
聽到這個意外的名字，我連忙轉身。
“橋場君，工作辛苦啦~”
敝公司的社長就站在那裏，向我揮手。
“啊，是，您辛苦了……”
我站起身，向她行禮。
就規模而言，並不是一家大公司。不過，社長突然來到辦公區，大家肯定都會嚇一跳吧。
可是伊知川社長，卻經常會若無其事地到開發部來。她好像bee craft本部也經常這麽做，嚇員工們一跳。這也難免啊。
“那個，您今天來是有什麽事呢……”
社長露出微笑。
“我有話跟你說。現在有時間嗎？”
“沒事，我現在可以過去……”
社長點點頭。
“那就去會議室吧。我也叫河瀨川了。”
說著，社長便愉快地朝會議室走去。
“到底是什麽事呢……”
說實話，我感到有些詭異。
（是有什麽陰謀吧。）
和常務不同的意義上，伊知川實花也是一個讓人看不懂的人。
前幾天的便當決戰也是如此。上司和經營負責人竟然同時做了便當，這種緊張的事件令我深感疲憊。
我真的很希望她們可以全麵停止，結果，伊知川小姐和河瀨川卻得出了今後也要繼續給我做便當的結論。一三五是河瀨川，二四是伊知川小姐，對我形成了兩麵包夾之勢。
（伊知川小姐，毫不妥協啊。）
她比我想象的要固執己見得多。雖然還算不上獨裁，卻也是一個有強烈自我意誌的人。
因此，完全摸不透她會做些什麽，這讓我感到十分不安。
“有話說……是關於clodes的事嗎？”
專門借用會議室，而且還叫上了河瀨川，肯定是關於開發部全體的事吧。
再怎麽說，也不會是之前便當決戰的延長戰了。
“不會吧。”
祈禱著會議室不會是鮮血四濺的戰場，我快步走向會議室。
◇
“初次見麵~！我是吉玩國的nico生負責人，竹那珂裏櫻！bamboo的竹，艦colle裏小那珂的那珂，鄉裏盛開之櫻的裏櫻，竹那珂裏櫻！從今往後，請多多指教！”【譯者：梗來自多玩國，niconico動畫就在它旗下。】
然後，在會議室裏，還有一個很有個性的活潑可愛女孩，一上來就自我介紹起來。
“啊，你好，我是開發部的橋場……呃，這位是？”
我發出了理所當然的疑問。伊知川社長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模樣。
“橋場君，我們來做nico生直播吧！”
突然，她這麽說。
“…………哎？”
這句話實在太突然了，我一時愣住了。
“剛成立不久，沒有自己公司的宣傳頻道。就在宣傳部開會決定要製作自己的宣傳頻道時，社長發話了。”
河瀨川說起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是的！而且，之前在做bee craft的宣傳頻道時，得到了這位竹那珂小姐很大的幫助，所以就和吉玩國的負責人打了招唿，讓她也來這裏幫忙了！”
“是，伊知川小姐真的很照顧竹那珂！”
嗯，這樣就明白了這位竹那珂小姐為什麽會在這裏了。但是。
“那，為什麽要我負責直播……？”
一一說明下去就太麻煩了，所以我直接詢問。
“因為，需要有了解開發部情況的人啊~我問了河瀨川小姐後，她就推薦了橋場君。”
“河、河瀨川……？”
我看向河瀨川，她明顯避開了我的視線。露出一副抱歉的神情，緊緊地抿著嘴巴。
（河、河瀨川，拿我當替罪羊了啊……！）
原本，這種事應該是製作人出場才對，大概是怕生的河瀨川，不喜歡這種場合吧。
在跳槽的事件中，發言還那麽堂堂正正……雖然我想這麽抱怨，但想到結束後她緊張到差點昏倒的模樣，還是算了吧。
“啊，不過九路田也可以吧。”
“橋場，要是他出場的話，你覺得會變成什麽樣？”
河瀨川反問道。
九路田的確是個帥哥，但眼神比較兇惡，嘴巴也不饒人，完全稱不上和善。如今，他已經被河瀨川下令，禁止使用公司的sns賬號了。
或許會有一些喜歡霸道總裁的女性粉絲，但我們並不麵向這個群體，看來這個選項還是不行啊。
“對不起，當我沒說吧。”
雖然我想拒絕，卻也拿不出替代方案。
事到如今，已經是舍我其誰的局麵了。
“我不是很會說話，聲音也很普通哦。”
“不不不， 完全沒有問題！橋場先生，聲音很帥氣，隻要記住一些最基礎的技巧，很快就能上手的！”
不知為何，竹那珂小姐對我十分推崇。
“就算你這麽說……”
推給我這麽困難的工作，我的關西腔都快冒出來了。
（可是，也沒有其他人選啊。）
櫻井小姐的工作已經很重了，看來答案隻有一個了。
“明白了，我接受。”
我同意後，社長和竹那珂小姐一起歡唿出聲。河瀨川則是很好不好思地單手豎掌，向我致歉。
“那，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就趕緊從明天開始進行第一次直播吧。”
伊知川小姐拍拍手，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哎，明、明天嗎？”
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為什麽這麽突然！
“這種時候自然是越快越好啊，不行嗎？”
“不，那個，像是直播用的logo啊，演播室的布置啊，提前要做很多準備吧。”
雖然還有心理準備，但在那之前還有許多準備工作要做。這也是從以往的開發經驗中學到的。
可是，似乎早就看穿了我的想法似的，竹那珂小姐得意地笑了。
“嗬嗬嗬，這些都沒有問題啊~河瀨川部長已經把logo什麽的直播準備工作，全都布置下去了。”
“哎，哎哎！？”
我驚訝地看向河瀨川。河瀨川再次避開了我的視線，擺出道歉的動作！這女人好可怕！
“……一開始，便是這麽計劃的啊。”
也就是說，這件事在很久之前就已經開始籌劃了，我做直播也早已是板上釘釘。然後以此為前提開始了直播logo等準備工作的安排。最後，再在初次直播的前一天告訴我這件事，當作直播前的一個大彩蛋。
“嗯嗯，真不錯，橋場君，現在的表情很棒哦~”
看到我驚訝的臉，社長開心地笑了。
（被算計了啊。）
這倒也不算是什麽惡劣的捉弄，不過，沒想到我就這麽直播出道了啊。
到明天直播開始前，我就看看其他企業的頻道，先學習一下吧……
“那個~”
就在我放棄的時候，竹那珂小姐悄悄走了過來。
“橋場先生，實際上這場對話，已經全部被攝像機記錄下來了……”
她手指的前方，矗立著一台攝像機。
“這段視頻也準備剪輯後進行發布~”
“起、起碼讓我檢查一下！”
做主播似乎會很辛苦啊。
◇
遭遇這麽突然的事，我今天準備早些迴去，準時離開了公司。我乘坐山手線，再從新宿換乘小田急。
“今天稍微喝點酒也可以吧？”
就在我想開口抱怨，要是明天的直播反響不好，該怎麽辦才好的時候。
“好啊~社長特別允許了。”
腦後突然有人說道。
我轉過身，前所未有地瞪向她。
“平時我不會這麽說，但這次你要請客啊，社長。”
“當然！”
她露出了完全沒有社長威嚴的如花笑靨。旁人看來，肯定隻是同事或者直屬的上司和部下吧。但實際上，我們卻是雇傭與被雇傭這種差若雲泥的關係。
在最近的百合丘站下車，步行幾分鍾，便到了以前經常和伊知川小姐共飲的居酒屋。
這家店，在知道她是社長之前，我還是經常光顧的。而伊知川小姐也是這裏的常客，所以我們也經常在這裏偶遇。但在知道她竟然是我的社長之後，我就自發地遠離了這裏。
“最近，恭也先生完全不來陪我喝酒了，真寂寞啊~”
進入店裏坐下後，社長開口抱怨。
“一般，員工不會隨意和社長一起喝酒啦。”
“啊，好冷酷！竟然這麽說，真過分！我要給你考評打低分！”
部門領導也就罷了，被社長直接這麽說，一般員工肯定已經活不下去了吧。
不過，我們卻點了一如往常的下酒菜，還有一如既往的酒，開始了我們的酒宴。
“所以，為什麽突然要搞直播呢？”
聽到我的話，社長像是九路田似的，嘿嘿地笑了起來。
“吉玩國的小竹那珂，那孩子很可愛吧？人活潑，工作也能幹，大概是恭也先生喜歡的類型吧！”
“迴答我的問題啊，真是的！”
竹那珂小姐確實是挺可愛的。看上去像是大學生似的，頭發也毛茸茸的，讓人很想摸上去，有一種小動物一樣的感覺。
“就是之前說的理由啊~現在已經是網絡時代，不再是那個依靠遊戲雜誌獲取信息的時候了，所以肯定要有發布信息的場所啊。”
“是不錯啦，這樣的話，請聲優來主持不是更好嗎？”
我在這點上表達了抗議。
“經費減免，還有興趣吧。”
“哎？”
“就是啊~要是每周的直播都叫聲優來的話，會是一大筆費用，請作家寫稿也會很花錢。相對地，恭也先生自己就能寫稿，而且自己也會查資料啊。”
“那，興趣是？”
“我一直都很喜歡恭也先生的聲音啊~！然後，我把會議上偷錄的聲音拿給竹那珂小姐聽過後，她也盛讚你是帥哥音，和我看法完全一致，然後就這麽決定了。”
我歎了口氣。先不論後一個理由，前一個理由的確很有道理。那麽搞的話成本的確是太高了。
“得思考一下企劃啊，製定一下規則，輸了的話就要玩懲罰遊戲，通過這種方式來捉弄我，然後……”
就在我說著自己的企劃構想時，我發現伊知川小姐笑眯眯地看著我，便不再說了。
“哎，我還想再聽聽企劃的事啊。”
“不說了。與其說這個，還不如談遊戲的事。”
雖然伊知川小姐有些不滿，但我還是打住了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的話，說不定她就又要讓我錄音了。
“那就說說遊戲的是吧，好嗎？”
“好哦。”
伊知川的小姐好像閃起了光。
“我聽說，川越老師要重做設定和故事。”
菜一下子在我的喉嚨裏卡住了。
“是、是這樣，可是……”
“我不是說有問題。隻是，綜合考慮下來，真的是很有勇氣的判斷。”
說著，伊知川小姐喝下了杯中的日本酒。
（一針見血啊，也是當然啦。）
我聽說，伊知川小姐在母公司bee craft，一直都是負責進行管理，而且似乎還是海外的工作室，肯定很辛苦吧。
所以，對於可能造成拖延的地方，肯定十分關注吧。
“當然，從時間和精力而言，肯定是在原有版本基礎上進行調整最為合適。可是……”
“可是？”
平複了一下唿吸，我認真迴答：
“在之前的製作現場，川越老師留下了相當糟糕的迴憶。沒能為他準備一個可以自由創作的場所，是我的責任。所以，這次我想盡可能尊重老師的意誌。”
說完，我也一口喝掉了杯中的日本酒。
“對不起，我知道這麽說有點自以為是，但我認為這點十分重要。”
她現在的眼神一定會很冰冷吧……結果出乎我的意料，社長微笑著看著我。
“恭也先生，很重視創作者啊。”
“是，我是這麽想的……”
“但是，一定要記住。我之前也說過，這是生意。品牌、評價、銷量。判斷的時候，一定要將這些全部放在心上。”
醉酒的伊知川小姐，在說這句話時顯得無比冷靜。
“是，牢記於心。”
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就擔負起責任，好好努力吧。
迴到家後，我就一直通過阿管觀看各個企業的直播。不過，並沒有發現什麽特別值得學習的地方，大概隻要注意一下咬字清晰、話題積極就好了吧。
“得自己試試才知道啊。”
雖然現在依然有些不安，但這也隻能靠經驗來消除了。
◇
第二天，我有些沉重地到了公司。工作也沒有什麽精神，滿腦子都是晚上八點首次直播的事情。
很遺憾，公司內好像已經布置了直播的包間，器材也是準備萬全。當然，因為沒有全部購入的預算，所以是租賃的。
接到河瀨川打來的內線打電話後，我前往完成準備的會議室。
“哇啊。”
原來的會議室現在已經完全化作了直播間，我不禁驚唿。
室內，竹那珂小姐正熟練地布置著設備，而河瀨川則是興致盎然地看著她的工作。
“雖然是兩周前采購的，但都是好設備，您就不用擔心，好好直播吧~！”
業務方麵已經委托了吉玩國，所以之後竹那珂小姐也會作為機械師和助手，參與到直播當中。
這當然是提供了很大幫助，但我還是對自己被作弄有些耿耿於懷。不過不是對竹那珂小姐，而是對兩位上司。
“對不起啊。先不論讓你負責這份工作，我是不想和她們一起作弄你的。”
河瀨川過意不去地說。
“哎？部長不是說，偶爾也想看看橋場先生慌張的表情嗎？”
聽到竹那珂的揭發，我瞪向河瀨川。
“我還有工作要忙，就先失禮了。”
河瀨川慌忙逃迴自己的位子。竹那珂小姐哈哈大笑。
“橋場先生，真受歡迎啊。”
“隻是被作弄而已。總有一天得奉還迴來。”
“到時候，竹那珂也會幫忙的~。啊，現在要聲音測試，請說幾句。”
我按照她的指示，簡單進行了一下自我介紹，並談論了一下今天的天氣。
“ok！真不錯~音量足夠大，而且，橋場先生的聲音真的很好聽。之前真的沒有做過直播嗎？”
“嗯，完全沒有。”
我擺擺手。
“那，以此為機會，要認真做做嗎？接下來幾年，毫無疑問迴事直播行業的繁榮期。”
竹那珂小姐開心地說。雖然對於遊戲從業者的我來說心情有些複雜，但nico生火爆以來，遊戲實況直播就已經成為了遊戲廠家無法無視的存在。
“現在最火的，果然還是遊戲實況吧。”
我也並不十分熟悉，所以也借機問道。
“嗯，從nico生的總體而言，直播遊戲實況的人確實比較多，但之後果然還是virtual youtuber的時代吧~”
“virtual youtuber嗎……”
我畢竟也是相關業界的人，所以也多少聽過這個名字，但說實話並不十分了解。但專業人士的竹那珂小姐都這麽說了，肯定是一個前途無量的領域吧。
“我們公司也大力支持這一類型，協助推進製作和直播，接下來兩三年，肯定會更加火爆的！”
“直播啊。”
我也會在nico生上看遊戲實況，所以我也隱約能看出，這些主播今後會發展得越來越好。
但是，要如何運營？隻靠打賞真的可以支持下去嗎？直播有需要怎樣的設施呢？
（總有一天，得好好學習一下啊。）
眼前，竹那珂小姐正熟練地進行直播的準備工作。雖然平常看起來是一個大大咧咧的人，但工作起來真的十分可靠。
我和網絡直播業界的人並沒有多少接觸，不同於我的固有印象，確實是一個可靠的人啊。
“對了，竹那珂小姐一直都在做直播工作嗎？”
我隨口問道。
“說起這個~我原本是想開發遊戲來著。”
“哎，是這樣嗎？”
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同誌。
“我一直都在學習音樂和繪畫，原本是想做和這些相關的職業，但總是沒有喜歡的作者和作品啊。”
“並沒有強烈的感情是嗎？”
“沒錯沒錯，隻是因為擅長，所以打算做做看。”
原來如此。我是因為憧憬才進入了這個業界，為了活動自己擅長的技能，這種動機也是存在的。
“然後，我從一所普通大學畢業後，沒有被任何遊戲公司相中，卻被吉玩國收留了。”
當時的吉玩國，正在發展nico生以及各種線下活動，一直都在進行幕後和企劃工作。
“進入公司後，發現工作還蠻開心的，而且還能見到很多在最前線的創作者，真是一份有價值的工作。現在，我已經十分享受這份工作了。”
竹那珂工作起來的確很有激情。
我將自己的青春全部獻給了遊戲，也曾被輕小說、音樂和插畫拯救過，所以，我今後也會繼續追捧這些領域。
不過，這也是個好機會，以後也認真地嚐試一下直播行業吧。
（聲音，被誇獎了啊。）
這其中自然有著社交辭令的成分，但被人誇獎，我還是很開心的。
“還有15分鍾，我們就先排練一下今天的流程吧！”
“好！”看著滿懷激情地幫助準備的竹那珂，我也不禁熱烈迴複。
◇
直播後的第二天，我再次坐在會議室裏，等待和人見麵。
在約定的時間，約好的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你辛苦了，今天撥冗趕過來，真是十分感……”
誌野亞貴剛一走進來，就興奮地和我說：
“恭也君，我看直播了哦~！”
說實話，我真的很想找條縫鑽進去。
“……我今天可以先迴去嗎？”
“不行！我有許多東西要拿給你看呢，絕對不讓你迴去~”
她故意站在門前，擺出禁止通行的架勢。
“不用這麽害羞啦，很有趣哦~”
“直播的方式很糟糕啊！我一直都在反省……”
我抱著頭，失落了起來。
昨天的首次nico生直播，由我擔任主持人，竹那珂小姐擔任助手。但開播後我的大腦瞬間一陣空白，剛和觀眾們問候後，我就墜入了地獄之中。
搞錯了作品的名字，念錯了人物的名字，搞錯了順序，讀錯了觀眾的評論，弄錯了結束時間，真的是大錯特錯。
多虧了竹那珂小姐從旁協助，直播保住了顏麵。而我卻因為過於緊張，表現完全稱不上優秀。直播結束後，看到我在沮喪，竹那珂小姐鼓勵我說：“作為第一次直播，已經很好了！”這份關心反而讓我感到更加內疚。
總而言之，我的首次直播真的是糟糕透頂。
正因為我處在這般的傷心境地，誌野亞貴一句純潔的“我看直播了”，對我來說宛如一記重拳。要想重新振作起來，就得找到下次直播的竅門才行。
但是，我現在自然還沒有找到。
“隻要觀眾們開心，不就行了嗎？而且之後會漸漸熟練的，別擔心。”
看到誌野亞貴的笑容，我感到又羞又喜。
“嗯，謝謝。我會努力的。”
之前，在和貫之以及n@na小姐的會議中，決定我以後對誌野亞貴……秋島誌野小姐，平輩相稱。
當然，一開始時我十分羞於啟口，總是不自覺地使用敬語，誌野亞貴也因此向我多次表達了抗議。
終於，在數次對話之後，我終於能夠和她輕鬆交流了。而在此過程中，我也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真、真治愈啊。）
沒錯，身為我超級重視和尊敬的白金世代大創作者，她是一個十分治愈的存在。
舒緩的說話方式，和親近的人說話時會暴露出來的九州方言，還有做事時的動作，一言一行都令人感到無比安寧。事到如今，我終於注意到了這一點。
當然，這並不代表著我們的關係發生了什麽變化。自不用說，她是我重要的工作夥伴，是要繼續經過無數磋商，共同拿出成果的存在。要是在此期間生出什麽邪念的話，我就太對不起對我委以重任的河瀨川和九路田了。
“恭也君，接下來是這個。”
“是、是……嗯。”
可是，突如其來的溫柔聲音，瞬間放鬆了我的思緒。
過去，在她的畫集采訪中，附錄上有責任編輯的評價。責編除了盛讚她的作品以及毅然的態度外，還說隻要和她一起工作過一次，就一定會成為本人的粉絲。這句話，我如今深有同感。
確認過今天提交的份後，預定時間還有30分鍾。她之後還要去飯田橋的出版社開會，想要和我一起消磨一下時間。我自然欣然陪同。
聊了聊昨天直播的事，還有河瀨川和九路田的事，話題自然而然轉向了她的作品。
然後，我情不自禁的對她說了一直都想說的話：
“我被秋島小姐……誌野亞貴的畫拯救過。”
最初看到她的畫，是我工作後5年，27歲的時候，也就是3年前。
當時，我發現自己跳槽到的美少女遊戲公司，竟然是個黑心企業。在暗淡無光的痛苦和不安中，我開始漸漸對自己曾經心儀的遊戲界喪失了信心。
在這種悲慘的時候，我碰巧買了她的畫集。我恢複了活力和力量。雖然工作真的十分辛苦，但我還是重生了做下去的活力。
要是，那個時候遇不到她的作品的話，我的身體肯定會壞掉，甚至可能會做出自傷行為吧。我那時便是這麽絕望。
所以，她和她的作品，真的拯救了我。我將這件事，告訴了她。
簡直就是單方麵的告白，我說完後馬上就後悔了。
“好開心……！我的畫能夠幫助恭也君，真是太好了。”
“謝謝你這麽說。”
我發自內心地鬆了口氣。
這其中肯定也包括一定的社交辭令吧。我說了這樣的話，即便是心中感到很不耐煩，也很難表達出來。我再次感覺到，自己做了十分狡猾的事。
但是，很早之前我就想和她道謝了。一件作品拯救了一個30歲的男人。如果是其他人聽到，一定會感到驚詫不已吧。但對我來說，那便是與神邂逅的瞬間。
誌野亞貴喝了一口杯中的紅茶。
“我每次畫新的角色，都是將她看做一個即將誕生的生命。所以恭也君說我的畫像是活的一樣，我真的很高興，這是我的理想。”
角色的服裝、動作、身高、性格、說話方式……在獲得了角色的所有情報後，名副其實地將她生下來。這份辛勞非同一般。
“所以，每次都要花很大力氣，會感覺很累~但要是不這麽做的話，即便是畫出來，也不會是活的。”
她嗬嗬地笑著，像是迴想起了什麽似的，仰望天空。
“mysclo也是，貫之真的很認真地構思了設定，然後我在這個基礎上思考著各種角色。其中最重要的那個角色，操縱時間的魔法少女，那個孩子……我真的花了很大的心力啊。”
我有印象。
我進公司時已經完成了的角色設計中，有一個栩栩如生的角色。名字取自o’clock，取名小奧庫羅。在開發人員中也極具人氣。
“她是我很喜歡的角色啊。一旦和角色心意相通，就會感覺那個角色是活著的一樣，那孩子……就是這種感覺。”
我從透明文件夾中，取出信封裏的草圖。
“是這個……角色吧？”
誌野亞貴看到這個角色的瞬間，臉一下亮了起來。
“沒錯！就是這個孩子，好懷念……最近有沒有精神啊？”
接過畫，誌野亞貴露出溫柔的笑容，不斷用手描著角色的線。我看著這樣的她，不知為何感覺有些想哭。
誌貴剛剛說，角色是誕生的生命。那話毫無虛偽，完全是她的真心話。
她並不是在描自己的畫。而是在撫摸自己的孩子。從零創作出作品，便是如此勞心勞力。
當然，我也明白這一點。
“不僅是mysclo，畫畫這份工作，經常會有好不容易畫出來的角色，卻無法誕生到這個世上，就那麽停滯了。”
我驚訝地抬起頭。
“既然已經把畫當作商品賣掉，那就會有很多在所難免的事。但是，被人說都付錢了還要怎樣，然後就此封存……果然還是很痛苦。”
“……對不起。”
“恭也君沒有什麽好道歉的。你是一個珍惜作品的人，我也能安心工作了。”
誌野亞貴笑了，但我卻無法由衷地感到喜悅。
（我們……那家公司竟然做了這種事啊。）
公司事務、權力鬥爭、銷售策略。公司是通過利潤來推動社會的，所以自然不可能一切都那麽理想。
但是，將別人花費心血的東西，丟進棺材，關進小黑屋。
幾百m的圖像，幾百k的文本，都寄寓著創作者的喜怒哀樂。
誌野亞貴注意到我的沉默。
“抱歉抱歉，話題一下子變得沉重了。不說這個了吧。”
“啊，對不起，露出了陰暗的表情。”
不論我的表情何等嚴肅，都於事無補。將現在手頭的遊戲開發好，不讓悲劇重演，便是最有效的手段。
“啊，對了！”
誌野亞貴拍了拍手，好像想起了什麽。
“恭也君，clodes今天的審查已經結束了吧？”
“嗯，剛剛就結束了。”
這時，誌野亞貴擺出了請求的手勢。
“能再幫我一個忙嗎？”
“哎，可以哦……怎麽了？”
誌野亞貴取出一個平板電腦，屏幕上排列著幾張草圖。每一張都是豎版圖，畫麵是女孩和背景的構圖。
“下本畫集的事，我之前說過一點吧？”
我點點頭。在之前的商討會上，我聽到過一些。
畫集預定在兩三個月後發售，作為遊戲宣傳，我們希望畫集了也能先行加入一些clodes的畫，和出版社的編輯也正在就此話題進行商議。
“如今，我正在畫畫集的封繪……構圖卻怎麽都定不下來。”
誌野亞貴放大了圖片，向我展示。
這次的主題是“春”。根據這個主題，背景有並排的櫻花、青蔥的樹木。在春意盎然的精密背景前，女孩或坐或立。
“我本來是想從這裏麵選擇的，但是至今都確定不下來。”
一眼望去，我覺得哪一張都是可以的。每一張的構圖都沒有絲毫懈怠，每一張都能看出她罕見的才華。
“恭也君怎麽想？”
改變我人生的畫師在諮詢我的意見。如今距離我下定決心的告白，才過了幾十分鍾。說實話，我真的是很難再讚一詞。
“我……”
我死死地盯住畫麵。
草圖中簡單上了色，顏色的平衡也十分巧妙。毫無破綻，而且也全無死板。
但是，非要我說的話。
（和《sun flower》的時候……不太一樣。）
最初的畫集時，角色的表情奪走了我的內心，可構圖和演出也同樣充滿了亮點。
與當時的出色相比，這張封繪的出色，顯得十分熟練，應該說是習慣了吧。
但是，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沉默了下來。
（不過，也不能什麽都不說啊。）
反複思考過後，我說道：
“那個，背景……”
“嗯？”
誌野亞貴反問。
“啊，那個，之前看到的畫隻有角色，這次卻加上了背景，感覺稍微有些奇怪，感覺和印象不一樣了吧。”
我沒有評價好壞，隻是述說著自己印象的差別。
這隻是吹毛求疵的意見。
“嗯……”
誌野亞貴沒有迴應，聽完我的評價，便一直盯著草圖。
“啊，那個，這隻是我的個人意見。”
我慌忙進行找補，但誌野亞貴還是沒有迴應。
幾分鍾的沉默過後。
“這樣啊，謝謝！”
誌野亞貴突然活潑地說道。她將平板塞進包裏，開始了迴去的準備。
“你辛苦啦~下次商討時再見。”
她揮揮手，推開會議室的門，靜靜地離開了。
“啊，嗯……”
過了一會，我才迴答道。但是已經追不上她的背影了。
等到完全看不到她了，我抱起腦袋。
“說了多餘的話啊。”
說實話，那看上去不像是什麽積極的迴應。我說完後，她便一直在看草圖，也沒有提出任何意見。
或許還是直接從裏麵挑選一幅會比較好吧。結果我卻說自己有些在意背景，想要她改變整幅畫的構圖。
一想到這，我一下子羞恥了起來。
“答非所問，倒也還好啦。”
但要是造成她創造上的遲緩的話，那就是總監失格了。
但說這些已經晚了。
“畫已經按時提交了啊。”
她提交了讓人毫無怨言的優秀作品。
也正因為如此，這一天我一直都在為自己最後的話感到後悔。
mysclo是一個已經被中途凍結的遊戲。雖然大概已經不會重新啟動，但也當然擁有著著作權。
我們表麵上製作的是完全不同的遊戲，但在玩家和市場相關者看來，完全就是遷移到另一個公司的mysclo。
但是，seed soft自然不會樂見其成。自己明明擁有著作權，本來準備榨幹開發人員和創作者們，結果卻被友商給截胡了。
所以，他們一定會以著作權為後盾，采取某些行動。
而正如我預想的一樣，他們來找我們對話了。
“鄙人缽穀。是seed的法務部代表。”
訪客會議室裏的男人，平靜地遞上了名片。
“我是河瀨川。開發部代表。”
交換過名片後，缽穀也沒客套，靜靜地坐了下來。
“原本，這種確認就已經是例外中的例外了。不過，敝公司和貴公司之間發生的事已經完全出乎預料，所以我們才會尋求這樣一個場所。讓各位專門抽出時間，真是萬分惶恐。”
語言雖然誠懇，但絲毫看不出惶恐的模樣。
（這種事，的確是例外啊。）
參與大作係列的開發人員，竟然會在項目結束後大規模跳槽，這種事在過去也有成例。但是，雖然是凍結了，但在製作途中就幾乎全員跳槽，實在是亙古未有。
“貴公司準備何時公布呢？”
缽穀繼續問道。
“目前還沒有確定，但至少會是次期之後的作品。”
河瀨川迴答。意思是至少也要等一年以後了。
雖然我們有更具體的預定，但沒有必要和他說那麽詳細。
“這樣啊，我明白了。”
或許是出於禮貌吧，缽穀接受了這個說明。
“那就開始吧。”
缽穀朝身邊的律師使了個眼色，拿出了資料。
他身穿暗灰色的西服，頭發整齊地梳作三七分。銀框眼鏡後的眼睛很細，也就是眯眯眼。
這副樣子，實在是很難看出他的感情。仿佛就連唿吸的間隔都是固定好的，整個人堪稱井井有條。
（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遊戲公司的員工啊。）
不同於與襯衫無緣的開發人員，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商務人士。雖然還沒開始對話，我就已經有些畏縮了。
“各位不介意的話，我希望馬上進入正題，沒問題吧？”
缽穀毫無鋪墊地直接提議。
“……嗯，就這麽做吧。”
河瀨川也立即同意了。原本，雙方就不是能夠歡談的對象。雙方都想要說完正事馬上結束。
“那麽，現就敝公司持有的著作mystic clockwork,開始說明。之後就由貴公司進行提問，最後在雙方認可的條件下達成合議。還請您知悉。”
河瀨川點點頭，開始了詳細的說明。
我想起了事前bee craft法務的介紹。
seed soft的法務部，在業界內以嚴厲著稱。為了不被他們抓住把柄，一定不要說多餘的話。
而這次，對方明顯是來找茬的。要是亂說話的話，肯定會被他們抓住破綻吧。
“真是來了個麻煩的大叔啊。”
旁邊的九路田發來了消息。
“是啊。和說好的一樣，不要多說話吧。”
“嗯。看上去不是個能開玩笑的人啊。”
九路田也打算盡量緘口。
可是，我這次還是有一件事要做。
（隻有這件事，一定要進行確認才行……）
這在今後的製作當中，一定會成為我們的瓶頸。用不到的話自然好，但是如果要用到的話，這個確認失誤將會成為套在我們脖子上的繩索。
當然，我事先和河瀨川、九路田商量過了。不過，二人對這件事能否順利解決，都持保留意見。
“如果能妥善溝通的話，的確會大有助益……但也有風險啊。”
正如河瀨川所說，如果談不攏的話，這一部分就會受到牽製，讓我們動彈不得。
風險很大，但依然有做的必要。就是這樣的地方。
我們必須要注意提出的時機以及談判的技巧。雖然我沒有自信，但通過事前學習，好歹也懂得了相關順序。
眼前，一張蛇臉的缽穀，正平淡地說明著著作。
我從未有過和這類人接觸的經驗。所以，要和他說話，我還是充滿了緊張。
（冷靜，對方也是人類。並不是機械。）
我反複深唿吸。
努力抑製著自己的緊張，等待對方出招。
終於。
“對此，貴公司存在異議嗎？”
時機到來了。
“是——”
我緩緩舉起手，開始了發言。
◇
對話在一小時後結束了，雙方的法務負責人交換了書麵材料，會議就此解散。我們肯定是沒有興趣留對方吃飯，對方離開後，我們都感到精疲力盡。
“唿，終於結束了，果然是很棘手啊。”
九路田深深唿了一口氣，皺起了臉。
“沒錯。光是聽他說話，就已經足夠緊張了。在那種氛圍下，真虧橋場你還敢講話啊。”
河瀨川敬佩地說。我搖搖頭。
“不，我也很害怕。那是不得不說的話，不然的話我肯定也會保持沉默的。”
說實話，當我被那雙冷酷的眼睛盯上的時候，我真的很想逃避。他就是如此可怕的對手。
“可是，多虧了橋場，在那件事上，我們終於取得了許可，對這邊來說，可是算是成功吧。”
河瀨川卻沒有完全放心。
“就這一點而言是啦。不過，在角色和美術設計上，他們連細微的相似都沒有放過，照這樣，我們得非常細致地檢查才行啊。”
對方拿出的資料，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吹毛求疵。
宣傳畫中出現的水車水量和位置相同啊，女角色的發飾相似啊，喋喋不休地提出一個個相似點，我都感到有些無奈了。
當然，我們也對此提出了反對意見。河瀨川拿出了以往相似不視為抄襲的判例，反駁了seed的指控。
可是，在事前就提出這麽多細節問題，等到完成後，他們可能還會再次上門找茬。
“相比於現在，完成之後會更加麻煩啊。”
我點點頭。
“不過，我們現在終於將完成製作所需的條件湊齊了。現在就先把他們放到一邊，專心製作吧。”
九路田說的沒錯，我也想早日專心製作。
“是啊。那橋場你就整理一下剛才達成的共識部分，形成書麵材料，以防萬一。”
“真的不想用到啊。我明白了。”
就這樣，我之前擔心的部分，也終於塵埃落定了。
◇
“也就是說，現在終於可以著手製作了嗎？”
聽說共識的內容後，櫻井小姐雙眼熠熠生輝。
“嗯，之後九路田還有些事要確認，所以細節部分就交給他了。”
櫻井小姐朝我敬了個禮，雖然還是有孩子氣的地方，但她在工作上，已經十分可靠了。
“具體企劃已經確立了，現在營業和廣告的人員也已經加入，接下來便要根據銷售額的預測，來審查企劃的可行性了。這樣的話，就可以給之前申請的五支團隊，發送合格的迴複了吧。”
和她說的一樣，文件上寫著預測的數字。
“各個團隊也都很有幹勁，真是期待啊。”
13部的大家雖然悲傷地分離了，但從後續發展來看，我們所做的事還是有意義的。尤其是櫻井小姐，得到了可以發揮自己能力的場所，真是太好了。
聽了她的報告，我點點頭。
“等結束了和各個團隊的對接，就得認真推進櫻井小姐的企劃了啊。”
我說道。
“是。終於……到了起點了。”
櫻井小姐也認真頷首。
她所負責的project grape,是為複數遊戲製作提供支援，一同製作、發售的企劃。
而櫻井小姐原本構思的，具有劃時代係統的遊戲作品，也將作為其中一個遊戲參加其中。雖然預算已經有了，但是她自己說，想要等到grape的結構完善後再做，所以如今還處在保留狀態。
但是，毫無疑問，那依然是她心目中最為寶貴的遊戲。
“啟動真是令人期待啊，那個，啊……對了，名字。”
看到我迴想了起來，櫻井小姐咯咯地笑了。
“沒錯哦，遊戲的名字就交給橋場先生了。”
櫻井小姐略微缺少一些取名的天賦，所以她拜托我為遊戲取名字，完全忘記了。
等有時間，認真思考一下吧。
“雖然規模比之前要小一些，但到了之後，能夠做自己的企劃，真是太好了。”
櫻井小姐追憶著說。
“為什麽這麽想？”
“我現在還沒有什麽經驗，所以，製作這種規模企劃的經曆，對我來說十分重要。”
確實，她現在的企劃，新意便占了其魅力的八成。要是因為預算的不足造成遊戲變成平庸之作的話，這個企劃就沒有意義了。
所以，即便預算嚴峻，也能不損害遊戲的魅力，對這個企劃而言才是幸福吧。
“同人遊戲就是因為這個，才會這麽受歡迎吧。”
“是啊。我的朋友們也說，全部自己做完雖然很辛苦，但是真的很開心。”
grape的合同，將盡可能多的利益，和創作的團隊們進行了分享。
初期的開發費用由公司墊付，不過因為是零利息，所以公司給予的開發費用也不會太高。但相對的，遊戲販售時的傭金，公司也隻會收取很少一部分。遊戲大賣的話，能夠讓團隊能夠獲得絕大部分的收入。
即便遊戲賣不出去，為了減少團隊的還款壓力，也能采用分期償還等多種方式。
關鍵，就是一種商業與同人之間的選擇。
“說實話，我也想在現場製作遊戲。”
苦笑著，櫻井小姐說道。
“托您的福，我雖然從seed辭職了，卻依然有地方上班。project grape也繼續了下去，事業漸漸上了軌道，全都是些好事情。可是……”
“與mysclo時不一樣，直接參與製作變少了啊。”
以前，她是在參與mysclo開發的同時，努力推進grape。所以，當時開發業務是她的主要工作。
但是，到了後，事情完全不同了。她如今的主要業務是製作管理和進行。
這當然說明了grape重要性的提高，但遊戲製作現場的工作減少了，也是事實。
“所以，我已經做好了等企劃步上正軌後，就從公司辭職的覺悟。”
“哎，要做到這個程度嗎？”
櫻井小姐點點頭。她竟然在想這種事啊。
不過，能夠和自己的企劃走到最後，感覺有些羨慕啊。
“我什麽時候，也能產生這樣的想法呢？”
我剛說完，櫻井小姐就對我說：
“一定會有這麽一天的！畢竟橋場先生這麽喜歡遊戲啊。到時候，一定要告訴我啊！”
她聽起來十分開心。
“是啊，那到時候，就來申請grape的審查好了。”
“可以哦~到時候，我一定會秉公審查的！”
◇
正式製作已經開始了一個月。自從編劇貫之告訴我要重新構思設定和情節，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了。
而今天便是展示成果的日子。我做好了萬全準備，等待他的到來。
“對不起！我今天沒能寫出來……！”
一到公司，他就向我們深深低頭，開始了道歉。
“雖然我們也猜到了，可能會有些困難……一下子從零開始是不是有點太困難了啊，貫之？”
“真對不起。要是有什麽想法就好了，可是，我現在還沒想到……現在就隻有一些記下的零星點子。”
“能先讓我看看那些嗎？或許能夠成為提示。”
“真的隻是一些零星的點子哦。”再度向我強調後，貫之給我發送了文檔。
我打開看了看，果然如貫之所言，裏麵是大量的單詞，一些長一點的段落，以及大概是用作高潮的台詞。
我和九路田一起讀著這些文字，叉手思索。
“看，還是什麽都沒有吧？後麵的串聯工作，遲遲都沒有進展……”
從零開始創作，看來比我預想的還要困難很多。
即便是有了好的想法，之後能不能充實成文章，在構思時還是未知的。隻有實際往想法中注入素材，開始充實文章的時候，才會知道。
那隻要馬上去寫就可以了嗎？不安地摸索思想的碎片，再將其充實為文章，需要大量的精神能量。人在創作的時候，會受到體力、精神、當時的狀況以及各種因素的影響。
貫之如今正在寫作長篇輕小說，而且是從很久之前就開始的係列。因此，遊戲工作難免就要排到後麵。而且雖然他對如今的製作體係抱有好感，但在seed時代，由於公司的不負責任，貫之的責任編輯可沒給我們擺過好臉色。
所以即便是貫之進度慢了，我們也不能把他關在開發室或者旅館裏，對他過於逼迫。
（但是，這樣下去貫之的工作真的要陷入瓶頸了啊。）
當然，貫之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事前準備好了繪畫和音樂所需的最低限度資料，保證製作可以繼續推進。
但是，這也是有極限的。
所以今天，我們一定要找到突破口才行。
“那就使用已有的構思，看看能創作出什麽樣的故事吧。雖然我們的意見可能沒法直接采用，但在完善的過程中，或許能有所啟發呢。”
文檔中，還是有著很多閃光的碎片的。
“類似頭腦風暴和設定構思的過程啊。謝謝。拜托你們助我一臂之力了。”
貫之也接受了，我們三人開始了討論。
◇
這次的作品clodes——《clockwork destiny》，正如名字所示，是一個時間主題的故事。各種設計中，也多使用鍾表、時針、數字。故事的大致內容在……就是在過去和現在穿行，追尋某件事的真相。
原本的mysclo，也是時間主題的設定和故事，但一個重大區別是，clodes是以過去為主題，而mysclo則是以未來為主題。
這便是貫之提出的方向。為了不與其相似，雖然沿用了時間的主題，但之後的發展卻完全相反，從而避免類似。
未來和過去都是有趣的主題，我也一直都相信，貫之一定能創作出感動的故事。
“要如何展開……在這裏卡住了啊。”
到此，挖掘工作陷入了瓶頸。
“可是，過去的主題在娛樂作品中不是都快用爛了嗎？雖然不能直接照抄，但是也可以作為參考吧。”
貫之堅決地搖搖頭。
“過去已經確定，無法更改。雖然是娛樂作品的主題，我也不會使用那些沒法打動我的東西。”
聽到他如此斷言，九路田也放棄了這個想法。可是，聽到貫之的話，我瞬間想到了一件事。
（貫之……川越京一過去，就沒有過後悔的事嗎？）
人活到這個歲數，難免會產生一些，像是這裏做錯了，或是那時候要是那麽做就好了的想法。時間已經過去，無法挽迴，但心中還是會感到在後悔。
就我而言，我對自己大學的選擇就感到無比後悔。當然，我在母校裏也交到了摯友，也有許多美好的迴憶，並不全是壞事。
可是，要是我那時候選擇了藝大的話……這種想法恐怕會一直纏繞著我吧。我看著在我眼前進行討論、原本高不可攀的二人。我不禁妄想，或許，在某個未來，我可以和他們更加對等地交流。
不過，貫之和九路田，都不會妄想這種未來吧。這並不簡單是因為他們如今的成功，同時還是因為他們都做出了無悔的選擇。
（我又會如何呢？）
因為我自己的不屈不撓和連續的奇跡，我來到了原本不屬於自己的地方。之後，我又想做些什麽呢？
◆
眼前，正在進行著前幾天和“他們”會談結果的報告。
“接著是圖像方麵，並沒有沿用過去的形象。但是，並不能排除今後沿用的可能，所以，作為提醒，我方指出了美術中的相似點，萬一對方承認了的話，我方便會做出相應的迴應，要求賠償。接下來，是音源方麵，我方……”
法務部的缽穀，沒有進行任何誇飾，隻是平淡地進行報告。這很好。不論何時，人在向上司報告的時候，都有誇大自己功勞的傾向。但這個男人卻好像是毫無感情似的，一切都無比精確。
我自然不能讓伊知川他們稱心如意地完成製作。那些無能之徒揮舞著創作——這杆看似甜美，實則曖昧而無可救藥的大旗，我一定要讓他們好好吃吃苦頭才行。要是可能的話，我還想連同他們的作品也一並毀滅。
（如今，還沒有機會啊。）
如今還沒有甚至可趁之機。我本想找出明顯沿用的地方，給他們一記下馬威，但聽缽穀說，這頂多隻能算是牽製啊。
，不，他們的母公司bee craft，有著和我們同等水平的法務。之前，針對其他公司獨占的畫麵演出專利，曾聯合數家公司聯合上訴其無效，並成功勝訴。
（他們真讓人惱火啊。還有河瀨川。）
seed和bee craft是競爭關係。雖然在規模上對方是我們的兩倍以上，但從近些年的發展看，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對手。
這種事倒是無所謂。重點是，有沒有妨礙我的計劃。
隻要有些許的可趁之機，我就能進行重點突破，然後繼續展開行動。
毫不在意我的想法，缽穀依然在平淡地報告著。他翻著手中的資料，終於到了最後一項。
“最後是關於設定、劇本，隻有在這一點上，對方向我們提出了要求和確認。”
……要求和確認？
明明在其他項目上什麽都沒說，卻隻在這裏提了要求。這讓我十分在意。
“哎？是誰提出來的？”
在這種情況下還敢說話的人，我能想到的隻有一個。
（他出手的話，事情就有趣了啊。）
像是要迴應我的想法似的，缽穀開口道：
“是現主任總監橋場先生。他曾在本公司任開發二部的副部長。”
“原來如此。”
和預想的一樣。那麽，這就有思考的餘地了。
“有趣。真是有趣。”
我笑了，而缽穀的嘴角也稀奇地動了。似乎也是在笑。
“因此，我產生了一個想法。”
“真巧啊，我也是，能說說你的想法嗎？”
缽穀露出了明顯的笑容。
“明白。”
然後，平淡地說起了他的“提議”。
◆
會議室裏，我們不斷提出新的點子，並把它們寫成文字。
白板上寫上了一個個關聯詞。接著來，詞與詞之間連上了線，之後又有了新詞。
“嗯，這不是挺好嗎？框架大致定下來了。橋場，你對這種題材很熟悉嗎？”
“是啊，算是有興趣的題材吧。”
貫之和九路田略感欽佩地看向我。
（與其說是故事，倒不如說我是在對號入座啊。）
在會議中，我提出了許多建議。但是，這並不是因為我看過很多這類作品……而是因為我對過去存在許多後悔……是出於這種視角。
不過，看來這還是起到了積極作用。
“嗯，或許可以啊。在被魔王毀滅的王國，一名少年迴到過去想要改變曆史。從尋找救國之路這裏開始的話，玩家也更感興趣吧。”
“好，那就試試看吧。我先抓緊總結一下，稍等一下。”
故事大致設定在幻想世界，九路田調整著剛剛提出的建議和結構，開始了總結。
（能迅速總結出來，也是一種能力啊。）
我在故事和構成這些略微深入一點的工作中，就不如九路田優秀了，完全比不上他。
他肯定是在學生時代經過了認真地學習，然後又在實際工作中不斷提高吧。想到這，我就感到十分後悔。
“好，大概就是這樣吧。我投到屏幕上了啊。”
他將電腦上的文件，投到了大屏上。世界觀、曆史、主角設定，大概的部分都已經歸納為了文字。
“九路田，你果然還是考慮一下寫作這條路吧。”
貫之欽佩地說。
“我身邊就有個好的樣本啊。要是靠碼字吃飯，是會死人的。”
“哈哈，沒錯。”
聽到九路田的迴答，貫之露出苦笑。
（以前，貫之勸九路田當過作家啊……）
或許隻是單純的試探，但應該是有過這迴事吧。
眼前的歸納文章，充分地展現出了九路田的文字能力。簡單易懂、修短合度、重點突出。哪怕是模糊的地方，也有確實寫到。
“就以此為基礎，帶迴去考慮一下吧。直接沿用也無所謂。不過，你是不會這麽做的吧……”
聽到九路田的提議，貫之笑了。
“不會直接沿用的。這種輸給你的挫敗感可是會影響寫作進展的。”
“是啊。”
真是融洽的關係。
在學生時代，兩人肯定也是這樣相互競爭吧。
“好，那我今天就先把文件帶迴去考慮一下。九路田、恭也，浪費了你們的時間，抱歉啊。謝謝你們。”
貫之站起身，向我們道謝，感覺好像比開始時輕鬆了一些，離開了會議室。
看到這，我和九路田一起鬆了口氣。
◇
“貫之的情況，你怎麽看？”
工作結束後，我和九路田走在去田町站的路上。
突然的話題，讓我一時語塞。
“哎……感覺，他好像輕鬆一點了。”
“是啊。但是，他還是沒能抓住什麽靈感。或許，還會辛苦一段時間啊。”
說著，九路田搖了搖頭。
“看到九路田的文章，貫之不是很有興趣嗎？”
“那不過是他的客套罷了。要是別人真的提出了什麽好點子，他就會不甘心到一言不發了。”
確實啊。貫之是一個不服輸的人。
“他一眼看上去像是那種冷靜的專業人士，但內在卻是是一個熱血沸騰的少年啊。這次雖然沒能提出什麽好建議，但要是能給他增增溫，也算是不錯了。”
我點點頭。
雖然沒有提出能夠刺激到他的主意，但我們還是一直在努力提出自己的想法。希望，也能給貫之一些啟發吧。
“我要順道去一個地方，先再見啦。”
“嗯，今天謝謝了。下次一對一的時候，我也會努力的。”
聽了我的話，九路田嘿嘿地笑了。“別太拚嘍。”說著，便走了。
“不隻是劇本，角色設計也得繼續推進，音效的工作也得開始著手了啊……”
如今，公司已經和白金世代的各位開始了正式協商，之後肯定會給他們施加更大的壓力吧。
秋島小姐……誌野亞貴和n@na小姐都是好人啊，這一點上倒是不用擔心。但她們同時也是頂級的創作者，一定不能等閑視之。
（要是這時候有個前輩就好了啊……）
部門裏也有上司河瀨川和同事九路田。兩個人也都很有能力，遇到事情也可以找他們商量，但畢竟是同級生，而且他們各自也都有很重的工作和責任，所以也不能隨便去找他們商量。
所以，隻能靠自己努力了。
“咦……是橋場君嗎？”
突然，我聽到一聲熟悉的唿喚。
希望能有一個前輩的想法，甚至讓我產生了幻聽，聽到了堀井先生的聲音。要是這裏seed的駐地五反田倒也罷了，這裏可是田町啊。
“哎哎哎，堀井先生？”
站在我眼前的，正是那個半年前還頻頻見麵的章魚燒大叔。
“好久不見。你這麽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堀井先生的笑容和以往別無二致。
“那個……我……”
可是，他和我，現在已經是不同公司，而且還是敵對公司的員工了。雖然見麵說話倒也不是什麽問題，但中間還是不好看的。
堀井先生也明白這點，小聲說道：
“這附近，有一家不為人知的咖啡廳。我們去那裏吧。”
我沉默著點了點頭。
◇
穿過兩條小巷，便看到了堀井先生所說的咖啡廳。
與其說是咖啡廳，更像是飲茶店，店前擺著一個帶有可樂logo的看板，店內則是昭和風的橙色椅子和圓桌，充滿了懷舊的氛圍。
“在田町這裏有一家合作很久的印刷廠，所以我就過來拜訪了。每次我都會來這裏吃午飯。”
時間已經到了傍晚，因為馬上就要到晚飯時間了，我們隻點了咖啡。
“確實，這裏的話，我們母公司的人也不會來啊。”
“是啊，也就隻有bee craft的老員工，會知道這裏吧。”
能這樣和堀井先生說話，讓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堀井先生是我的原上司，是十三部這個掉隊者集團徒有虛名的負責人。
但是之後，我才發現我對大家存在巨大的誤解。部裏的大家，都是因為和公司內的主流和上司產生了矛盾，被流放到這裏的有能之人。而部長堀井先生，也是曾站在開發第一線的頂尖開發者。
我不知道，堀井先生為何會被下放到十三部做部長。不過，如今的他已經是常務的直屬部下，再次在新部門裏發揮自己的開發才能。
原本，他應該是不能和我這個叛徒說話才對。
“那個，我等會要去和十三部的大家見麵。”
“要和我一起去嗎？”這後半句話梗在我的喉嚨裏。
“這樣啊，替我跟大家問好啊。”
堀井先生平靜地迴答，看來沒說出來是對的。
雖然隻是我的想象，但堀井先生大概既是受到常務的信賴，同時也處在監視當中吧。
實際上，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麵了，而且中間也沒有通過電話和郵件彼此聯係。我們沒有做過任何見不得人的事，但是，常務肯定還是認為，我們在背地裏籌劃著什麽吧。
所以，我們這樣見麵，其實是有很大的風險的。
“橋場君，我想你也知道。”
堀井先生放下手中的咖啡。
“要是被公司的上層知道我和你見麵的話，我的處境會很微妙。”
“……是，我知道。”
果然，和我預想的一樣。
“可是，我一見到你就感到無比親切，而且也有事情要告訴你，所以才和你搭話的。”
“有事要告訴我？”
堀井先生點點頭，再次拿起咖啡。他微微啜了一口熱咖啡。
“那個人還沒有放棄。千萬不要大意。”
背上感到一陣電流滑過。
那個人……雖然沒有直說，但毫無疑問就是常務。
雖然我早有預料，但被身邊的人肯定，我還是感到無比震撼。
“還在謀劃著什麽……是嗎？”
堀井先生搖搖頭。
“我不知道。那個人幾乎對我毫不信任。雖然將事業交給了我，但在其他事上，我完全得不到情報。”
“是嗎……”
壞的預感成真了。
“但是，我也有些知道的事。前幾天，那個人將法務部的缽穀叫過去談話了。恐怕是要他去你們那交涉吧。”
“是的，他來過了。”
那個眼神陰寒、毫無感情的人。
“缽穀雖然是法務，但在整個遊戲業界都有自己的情報網，同時還有開發經驗，是一個可怕的男人。既然他和那個人聯手了，就一定要小心才行啊。”
不隻是閱讀資料，甚至還了解現場，確實可怕。
“連堀井先生都這麽說嗎？”
“我隻是一介小卒罷了。隻是待得比較久，所以知道的多一些罷了。”
說著，堀井先生露出寂寞的笑。
“說起以前的事，就越來越覺得自己老了啊。最近，我一直在想，要是能重活一次就好了。”
我想起前些天貫之的話。
“堀井先生，也會這麽想啊。”
“應該說，我這種人才會有這種想法啊。尤其現在，看到大家都過得這麽辛苦，我越來越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呢？”
堀井先生大概經曆過什麽失敗吧。因為他沒有具體說明，所以我也隻是推測，但隻要繼續聽下去，應該就能了解一些了吧。
可是，堀井先生的話到此為止了。
他露出了失言的表情。
“就說到這吧。待得太久，被別人看見就不好了。”
“是啊……”
堀井先生站起身，突然向我鞠了一躬。
“請加油吧。現在的我也隻能說這些了。真是沒用。”
“別這麽說……單是提醒我們，就已經幫大忙了。”
從他的話來看，肯定是冒了相當的風險吧。
雖然有很多無奈，但我和以往的上司竟然隻能這麽說話，讓我感到難以抑製地悲傷。
◇
和堀井先生告別後，我在田町乘電車前往板橋。
這裏是陌生的土地，但相比於熟人眾多的山手線南部，在這裏集合更不容易引人注目。這是宮本先生的判斷。
我走進他常去的馬肉料理店。伴隨著店員的迎客聲，“哦，橋場，這邊！”宮本先生招唿道。
我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坐到大家身邊。
“是開會了嗎？橋場君會最後到，真是少見啊。”
小島小姐詢問。
“不，隻是突然見到一個人。”
“哦。”一如既往，讓人不明所以的迴複。
（她意外地也會仔細問啊，還是小心一點吧。）
小島小姐在辭職後，收到了海量的招攬，但是她全部拒絕了，如今作為一名自由工作者，參與到各種事業當中。聽她說，月收入已經漲到了之前的三倍以上。
“橋場先生很忙……要經常和人開會協商。”
櫻井小姐替我解釋道。
“哎呀，謎一樣的中途入職的橋場，竟然是這麽能幹的人。當初真是想不到啊。”
宮本先生叉起手，連連點頭。
（在我看來，大家才厲害啊。）
櫻井小姐已經進入了開發的中樞，宮本先生在跳槽到網絡漫畫事業部門後，一下子就獲得了總編的待遇。果然十三部是一個藏龍臥虎的地方啊。
不過，在其他公司或許也有這種事吧。明明是人才卻要坐冷板凳，這是多麽大的損失啊。
一想到周圍大家的經曆，我就感到十分複雜。
“實際上，我剛才偶然遇見堀井先生了。”
三人都露出了緊張之色。
“看上去倒還精神。但是，果然有很多話都不好開口啊……他托我向大家問好。”
大家聽到這，都鬆了口氣。
“這樣啊，部長還精神啊，這就好。”
“我也想告訴他。我現在終於能派上用場了……”
宮本先生、小島小姐、櫻井小姐。
大家都對部長懷有感激之心。但也正因為如此，我沒有告訴他們，部長的苦惱。
可是，那件事一定要告訴他們才行。
“然後，他還說了一件事。”
大家一齊看向我。
“他說……要我們小心常務。雖然不知道，到底要小心些什麽。”
大家一起歎了口氣。宮本先生露出了明顯憤怒的表情。
“那個混蛋，還不肯罷休嗎？真是陰魂不散！”
“真希望他能適可而止啊……”
過去的事似乎給櫻井小姐留下了不小的陰影，她垂下了頭。
“不過，小心還真是模糊的說法啊。要是能找到他陰謀的證據的話，我們倒還能及時處置。”
“是啊……”
確實，說讓我們小心，要是像駕駛、災害這種事的話，我們好歹還有對策。
可要麵對不知是否存在的陰謀，要采取行動，就很難了。
“這時候，就該宮本先生出場了吧？”
小島小姐說道。
“這是什麽意思？”
“因為，宮本先生現在在情報網站的公司吧。要是和與seed有業務往來的公司發生聯係的話，肯定能獲得一些線索吧。”
宮本先生也點點頭。
“是啊。要實際試試看，才會知道……但是，隻要能預先獲得情報，那就有做的價值。”
他馬上掏出手機，開始聯係起來。
“我讓人找出了和seed有合作的公司一覽。接下來，便是看他們除了開發工作之外，還有什麽動作了。要是發現什麽的話，我再和你聯絡。”
“謝謝，我安心多了……”
宮本先生略顯害羞地說：
“總得發揮點作用啊。之前也給你和大家添了不少麻煩。”
“那些事早就過去啦。”
看來宮本先生還是放不下之前的事。雖然當時確實造成了很大的困難，但就結果而言，應該也算是一次不錯的契機。
“那，我就在宮本先生無法覆蓋的領域搜尋看看吧。你在b2b領域的公司，沒有什麽門路吧。”
“是啊，幫大忙了！”
然後，我們便開始了交換情報。
在這方麵，有他們兩個，真是太好了。簡直就像是一開始就設計好了似的，各自都有自己擅長的領域。
“要是能早些，心無牽掛地工作就好了啊。”
櫻井小姐發自內心地說道。
雖然我也這麽想，但看來，距離那一天還很遙遠啊。
“好了，麻煩事就到此為止，喝酒吧！打擾一下，四杯中杯生啤！”
雖然心中依然存在不安，但隨著宮本先生的吆喝，我們還是開始了定期聚會。不知不覺間，煩惱已經在酒精中消失了。
◇
追根溯源的調查開始了，在發現什麽之前，我們也隻能繼續繼續靜靜開發，我們又迴到了平時的工作當中。
就在我一如既往地進行開發的時候……某個人突然來訪了。
“這個背景以自然景物為主，就拜托宮野老師……不過他說過這個月工作已經滿了啊。這個工房的室內就拜托oku老師，然後空下來的人就……”
正在我盯著日程表，派發背景美術的時候。
“啊，橋場先生，那個……”
坐在我對麵的同事，一臉緊張地和我搭話。
“嗯？怎麽了？”
他看著我的背後。
“那個，社長……”
聽到這個意外的名字，我連忙轉身。
“橋場君，工作辛苦啦~”
敝公司的社長就站在那裏，向我揮手。
“啊，是，您辛苦了……”
我站起身，向她行禮。
就規模而言，並不是一家大公司。不過，社長突然來到辦公區，大家肯定都會嚇一跳吧。
可是伊知川社長，卻經常會若無其事地到開發部來。她好像bee craft本部也經常這麽做，嚇員工們一跳。這也難免啊。
“那個，您今天來是有什麽事呢……”
社長露出微笑。
“我有話跟你說。現在有時間嗎？”
“沒事，我現在可以過去……”
社長點點頭。
“那就去會議室吧。我也叫河瀨川了。”
說著，社長便愉快地朝會議室走去。
“到底是什麽事呢……”
說實話，我感到有些詭異。
（是有什麽陰謀吧。）
和常務不同的意義上，伊知川實花也是一個讓人看不懂的人。
前幾天的便當決戰也是如此。上司和經營負責人竟然同時做了便當，這種緊張的事件令我深感疲憊。
我真的很希望她們可以全麵停止，結果，伊知川小姐和河瀨川卻得出了今後也要繼續給我做便當的結論。一三五是河瀨川，二四是伊知川小姐，對我形成了兩麵包夾之勢。
（伊知川小姐，毫不妥協啊。）
她比我想象的要固執己見得多。雖然還算不上獨裁，卻也是一個有強烈自我意誌的人。
因此，完全摸不透她會做些什麽，這讓我感到十分不安。
“有話說……是關於clodes的事嗎？”
專門借用會議室，而且還叫上了河瀨川，肯定是關於開發部全體的事吧。
再怎麽說，也不會是之前便當決戰的延長戰了。
“不會吧。”
祈禱著會議室不會是鮮血四濺的戰場，我快步走向會議室。
◇
“初次見麵~！我是吉玩國的nico生負責人，竹那珂裏櫻！bamboo的竹，艦colle裏小那珂的那珂，鄉裏盛開之櫻的裏櫻，竹那珂裏櫻！從今往後，請多多指教！”【譯者：梗來自多玩國，niconico動畫就在它旗下。】
然後，在會議室裏，還有一個很有個性的活潑可愛女孩，一上來就自我介紹起來。
“啊，你好，我是開發部的橋場……呃，這位是？”
我發出了理所當然的疑問。伊知川社長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模樣。
“橋場君，我們來做nico生直播吧！”
突然，她這麽說。
“…………哎？”
這句話實在太突然了，我一時愣住了。
“剛成立不久，沒有自己公司的宣傳頻道。就在宣傳部開會決定要製作自己的宣傳頻道時，社長發話了。”
河瀨川說起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是的！而且，之前在做bee craft的宣傳頻道時，得到了這位竹那珂小姐很大的幫助，所以就和吉玩國的負責人打了招唿，讓她也來這裏幫忙了！”
“是，伊知川小姐真的很照顧竹那珂！”
嗯，這樣就明白了這位竹那珂小姐為什麽會在這裏了。但是。
“那，為什麽要我負責直播……？”
一一說明下去就太麻煩了，所以我直接詢問。
“因為，需要有了解開發部情況的人啊~我問了河瀨川小姐後，她就推薦了橋場君。”
“河、河瀨川……？”
我看向河瀨川，她明顯避開了我的視線。露出一副抱歉的神情，緊緊地抿著嘴巴。
（河、河瀨川，拿我當替罪羊了啊……！）
原本，這種事應該是製作人出場才對，大概是怕生的河瀨川，不喜歡這種場合吧。
在跳槽的事件中，發言還那麽堂堂正正……雖然我想這麽抱怨，但想到結束後她緊張到差點昏倒的模樣，還是算了吧。
“啊，不過九路田也可以吧。”
“橋場，要是他出場的話，你覺得會變成什麽樣？”
河瀨川反問道。
九路田的確是個帥哥，但眼神比較兇惡，嘴巴也不饒人，完全稱不上和善。如今，他已經被河瀨川下令，禁止使用公司的sns賬號了。
或許會有一些喜歡霸道總裁的女性粉絲，但我們並不麵向這個群體，看來這個選項還是不行啊。
“對不起，當我沒說吧。”
雖然我想拒絕，卻也拿不出替代方案。
事到如今，已經是舍我其誰的局麵了。
“我不是很會說話，聲音也很普通哦。”
“不不不， 完全沒有問題！橋場先生，聲音很帥氣，隻要記住一些最基礎的技巧，很快就能上手的！”
不知為何，竹那珂小姐對我十分推崇。
“就算你這麽說……”
推給我這麽困難的工作，我的關西腔都快冒出來了。
（可是，也沒有其他人選啊。）
櫻井小姐的工作已經很重了，看來答案隻有一個了。
“明白了，我接受。”
我同意後，社長和竹那珂小姐一起歡唿出聲。河瀨川則是很好不好思地單手豎掌，向我致歉。
“那，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就趕緊從明天開始進行第一次直播吧。”
伊知川小姐拍拍手，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哎，明、明天嗎？”
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為什麽這麽突然！
“這種時候自然是越快越好啊，不行嗎？”
“不，那個，像是直播用的logo啊，演播室的布置啊，提前要做很多準備吧。”
雖然還有心理準備，但在那之前還有許多準備工作要做。這也是從以往的開發經驗中學到的。
可是，似乎早就看穿了我的想法似的，竹那珂小姐得意地笑了。
“嗬嗬嗬，這些都沒有問題啊~河瀨川部長已經把logo什麽的直播準備工作，全都布置下去了。”
“哎，哎哎！？”
我驚訝地看向河瀨川。河瀨川再次避開了我的視線，擺出道歉的動作！這女人好可怕！
“……一開始，便是這麽計劃的啊。”
也就是說，這件事在很久之前就已經開始籌劃了，我做直播也早已是板上釘釘。然後以此為前提開始了直播logo等準備工作的安排。最後，再在初次直播的前一天告訴我這件事，當作直播前的一個大彩蛋。
“嗯嗯，真不錯，橋場君，現在的表情很棒哦~”
看到我驚訝的臉，社長開心地笑了。
（被算計了啊。）
這倒也不算是什麽惡劣的捉弄，不過，沒想到我就這麽直播出道了啊。
到明天直播開始前，我就看看其他企業的頻道，先學習一下吧……
“那個~”
就在我放棄的時候，竹那珂小姐悄悄走了過來。
“橋場先生，實際上這場對話，已經全部被攝像機記錄下來了……”
她手指的前方，矗立著一台攝像機。
“這段視頻也準備剪輯後進行發布~”
“起、起碼讓我檢查一下！”
做主播似乎會很辛苦啊。
◇
遭遇這麽突然的事，我今天準備早些迴去，準時離開了公司。我乘坐山手線，再從新宿換乘小田急。
“今天稍微喝點酒也可以吧？”
就在我想開口抱怨，要是明天的直播反響不好，該怎麽辦才好的時候。
“好啊~社長特別允許了。”
腦後突然有人說道。
我轉過身，前所未有地瞪向她。
“平時我不會這麽說，但這次你要請客啊，社長。”
“當然！”
她露出了完全沒有社長威嚴的如花笑靨。旁人看來，肯定隻是同事或者直屬的上司和部下吧。但實際上，我們卻是雇傭與被雇傭這種差若雲泥的關係。
在最近的百合丘站下車，步行幾分鍾，便到了以前經常和伊知川小姐共飲的居酒屋。
這家店，在知道她是社長之前，我還是經常光顧的。而伊知川小姐也是這裏的常客，所以我們也經常在這裏偶遇。但在知道她竟然是我的社長之後，我就自發地遠離了這裏。
“最近，恭也先生完全不來陪我喝酒了，真寂寞啊~”
進入店裏坐下後，社長開口抱怨。
“一般，員工不會隨意和社長一起喝酒啦。”
“啊，好冷酷！竟然這麽說，真過分！我要給你考評打低分！”
部門領導也就罷了，被社長直接這麽說，一般員工肯定已經活不下去了吧。
不過，我們卻點了一如往常的下酒菜，還有一如既往的酒，開始了我們的酒宴。
“所以，為什麽突然要搞直播呢？”
聽到我的話，社長像是九路田似的，嘿嘿地笑了起來。
“吉玩國的小竹那珂，那孩子很可愛吧？人活潑，工作也能幹，大概是恭也先生喜歡的類型吧！”
“迴答我的問題啊，真是的！”
竹那珂小姐確實是挺可愛的。看上去像是大學生似的，頭發也毛茸茸的，讓人很想摸上去，有一種小動物一樣的感覺。
“就是之前說的理由啊~現在已經是網絡時代，不再是那個依靠遊戲雜誌獲取信息的時候了，所以肯定要有發布信息的場所啊。”
“是不錯啦，這樣的話，請聲優來主持不是更好嗎？”
我在這點上表達了抗議。
“經費減免，還有興趣吧。”
“哎？”
“就是啊~要是每周的直播都叫聲優來的話，會是一大筆費用，請作家寫稿也會很花錢。相對地，恭也先生自己就能寫稿，而且自己也會查資料啊。”
“那，興趣是？”
“我一直都很喜歡恭也先生的聲音啊~！然後，我把會議上偷錄的聲音拿給竹那珂小姐聽過後，她也盛讚你是帥哥音，和我看法完全一致，然後就這麽決定了。”
我歎了口氣。先不論後一個理由，前一個理由的確很有道理。那麽搞的話成本的確是太高了。
“得思考一下企劃啊，製定一下規則，輸了的話就要玩懲罰遊戲，通過這種方式來捉弄我，然後……”
就在我說著自己的企劃構想時，我發現伊知川小姐笑眯眯地看著我，便不再說了。
“哎，我還想再聽聽企劃的事啊。”
“不說了。與其說這個，還不如談遊戲的事。”
雖然伊知川小姐有些不滿，但我還是打住了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的話，說不定她就又要讓我錄音了。
“那就說說遊戲的是吧，好嗎？”
“好哦。”
伊知川的小姐好像閃起了光。
“我聽說，川越老師要重做設定和故事。”
菜一下子在我的喉嚨裏卡住了。
“是、是這樣，可是……”
“我不是說有問題。隻是，綜合考慮下來，真的是很有勇氣的判斷。”
說著，伊知川小姐喝下了杯中的日本酒。
（一針見血啊，也是當然啦。）
我聽說，伊知川小姐在母公司bee craft，一直都是負責進行管理，而且似乎還是海外的工作室，肯定很辛苦吧。
所以，對於可能造成拖延的地方，肯定十分關注吧。
“當然，從時間和精力而言，肯定是在原有版本基礎上進行調整最為合適。可是……”
“可是？”
平複了一下唿吸，我認真迴答：
“在之前的製作現場，川越老師留下了相當糟糕的迴憶。沒能為他準備一個可以自由創作的場所，是我的責任。所以，這次我想盡可能尊重老師的意誌。”
說完，我也一口喝掉了杯中的日本酒。
“對不起，我知道這麽說有點自以為是，但我認為這點十分重要。”
她現在的眼神一定會很冰冷吧……結果出乎我的意料，社長微笑著看著我。
“恭也先生，很重視創作者啊。”
“是，我是這麽想的……”
“但是，一定要記住。我之前也說過，這是生意。品牌、評價、銷量。判斷的時候，一定要將這些全部放在心上。”
醉酒的伊知川小姐，在說這句話時顯得無比冷靜。
“是，牢記於心。”
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就擔負起責任，好好努力吧。
迴到家後，我就一直通過阿管觀看各個企業的直播。不過，並沒有發現什麽特別值得學習的地方，大概隻要注意一下咬字清晰、話題積極就好了吧。
“得自己試試才知道啊。”
雖然現在依然有些不安，但這也隻能靠經驗來消除了。
◇
第二天，我有些沉重地到了公司。工作也沒有什麽精神，滿腦子都是晚上八點首次直播的事情。
很遺憾，公司內好像已經布置了直播的包間，器材也是準備萬全。當然，因為沒有全部購入的預算，所以是租賃的。
接到河瀨川打來的內線打電話後，我前往完成準備的會議室。
“哇啊。”
原來的會議室現在已經完全化作了直播間，我不禁驚唿。
室內，竹那珂小姐正熟練地布置著設備，而河瀨川則是興致盎然地看著她的工作。
“雖然是兩周前采購的，但都是好設備，您就不用擔心，好好直播吧~！”
業務方麵已經委托了吉玩國，所以之後竹那珂小姐也會作為機械師和助手，參與到直播當中。
這當然是提供了很大幫助，但我還是對自己被作弄有些耿耿於懷。不過不是對竹那珂小姐，而是對兩位上司。
“對不起啊。先不論讓你負責這份工作，我是不想和她們一起作弄你的。”
河瀨川過意不去地說。
“哎？部長不是說，偶爾也想看看橋場先生慌張的表情嗎？”
聽到竹那珂的揭發，我瞪向河瀨川。
“我還有工作要忙，就先失禮了。”
河瀨川慌忙逃迴自己的位子。竹那珂小姐哈哈大笑。
“橋場先生，真受歡迎啊。”
“隻是被作弄而已。總有一天得奉還迴來。”
“到時候，竹那珂也會幫忙的~。啊，現在要聲音測試，請說幾句。”
我按照她的指示，簡單進行了一下自我介紹，並談論了一下今天的天氣。
“ok！真不錯~音量足夠大，而且，橋場先生的聲音真的很好聽。之前真的沒有做過直播嗎？”
“嗯，完全沒有。”
我擺擺手。
“那，以此為機會，要認真做做嗎？接下來幾年，毫無疑問迴事直播行業的繁榮期。”
竹那珂小姐開心地說。雖然對於遊戲從業者的我來說心情有些複雜，但nico生火爆以來，遊戲實況直播就已經成為了遊戲廠家無法無視的存在。
“現在最火的，果然還是遊戲實況吧。”
我也並不十分熟悉，所以也借機問道。
“嗯，從nico生的總體而言，直播遊戲實況的人確實比較多，但之後果然還是virtual youtuber的時代吧~”
“virtual youtuber嗎……”
我畢竟也是相關業界的人，所以也多少聽過這個名字，但說實話並不十分了解。但專業人士的竹那珂小姐都這麽說了，肯定是一個前途無量的領域吧。
“我們公司也大力支持這一類型，協助推進製作和直播，接下來兩三年，肯定會更加火爆的！”
“直播啊。”
我也會在nico生上看遊戲實況，所以我也隱約能看出，這些主播今後會發展得越來越好。
但是，要如何運營？隻靠打賞真的可以支持下去嗎？直播有需要怎樣的設施呢？
（總有一天，得好好學習一下啊。）
眼前，竹那珂小姐正熟練地進行直播的準備工作。雖然平常看起來是一個大大咧咧的人，但工作起來真的十分可靠。
我和網絡直播業界的人並沒有多少接觸，不同於我的固有印象，確實是一個可靠的人啊。
“對了，竹那珂小姐一直都在做直播工作嗎？”
我隨口問道。
“說起這個~我原本是想開發遊戲來著。”
“哎，是這樣嗎？”
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同誌。
“我一直都在學習音樂和繪畫，原本是想做和這些相關的職業，但總是沒有喜歡的作者和作品啊。”
“並沒有強烈的感情是嗎？”
“沒錯沒錯，隻是因為擅長，所以打算做做看。”
原來如此。我是因為憧憬才進入了這個業界，為了活動自己擅長的技能，這種動機也是存在的。
“然後，我從一所普通大學畢業後，沒有被任何遊戲公司相中，卻被吉玩國收留了。”
當時的吉玩國，正在發展nico生以及各種線下活動，一直都在進行幕後和企劃工作。
“進入公司後，發現工作還蠻開心的，而且還能見到很多在最前線的創作者，真是一份有價值的工作。現在，我已經十分享受這份工作了。”
竹那珂工作起來的確很有激情。
我將自己的青春全部獻給了遊戲，也曾被輕小說、音樂和插畫拯救過，所以，我今後也會繼續追捧這些領域。
不過，這也是個好機會，以後也認真地嚐試一下直播行業吧。
（聲音，被誇獎了啊。）
這其中自然有著社交辭令的成分，但被人誇獎，我還是很開心的。
“還有15分鍾，我們就先排練一下今天的流程吧！”
“好！”看著滿懷激情地幫助準備的竹那珂，我也不禁熱烈迴複。
◇
直播後的第二天，我再次坐在會議室裏，等待和人見麵。
在約定的時間，約好的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你辛苦了，今天撥冗趕過來，真是十分感……”
誌野亞貴剛一走進來，就興奮地和我說：
“恭也君，我看直播了哦~！”
說實話，我真的很想找條縫鑽進去。
“……我今天可以先迴去嗎？”
“不行！我有許多東西要拿給你看呢，絕對不讓你迴去~”
她故意站在門前，擺出禁止通行的架勢。
“不用這麽害羞啦，很有趣哦~”
“直播的方式很糟糕啊！我一直都在反省……”
我抱著頭，失落了起來。
昨天的首次nico生直播，由我擔任主持人，竹那珂小姐擔任助手。但開播後我的大腦瞬間一陣空白，剛和觀眾們問候後，我就墜入了地獄之中。
搞錯了作品的名字，念錯了人物的名字，搞錯了順序，讀錯了觀眾的評論，弄錯了結束時間，真的是大錯特錯。
多虧了竹那珂小姐從旁協助，直播保住了顏麵。而我卻因為過於緊張，表現完全稱不上優秀。直播結束後，看到我在沮喪，竹那珂小姐鼓勵我說：“作為第一次直播，已經很好了！”這份關心反而讓我感到更加內疚。
總而言之，我的首次直播真的是糟糕透頂。
正因為我處在這般的傷心境地，誌野亞貴一句純潔的“我看直播了”，對我來說宛如一記重拳。要想重新振作起來，就得找到下次直播的竅門才行。
但是，我現在自然還沒有找到。
“隻要觀眾們開心，不就行了嗎？而且之後會漸漸熟練的，別擔心。”
看到誌野亞貴的笑容，我感到又羞又喜。
“嗯，謝謝。我會努力的。”
之前，在和貫之以及n@na小姐的會議中，決定我以後對誌野亞貴……秋島誌野小姐，平輩相稱。
當然，一開始時我十分羞於啟口，總是不自覺地使用敬語，誌野亞貴也因此向我多次表達了抗議。
終於，在數次對話之後，我終於能夠和她輕鬆交流了。而在此過程中，我也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真、真治愈啊。）
沒錯，身為我超級重視和尊敬的白金世代大創作者，她是一個十分治愈的存在。
舒緩的說話方式，和親近的人說話時會暴露出來的九州方言，還有做事時的動作，一言一行都令人感到無比安寧。事到如今，我終於注意到了這一點。
當然，這並不代表著我們的關係發生了什麽變化。自不用說，她是我重要的工作夥伴，是要繼續經過無數磋商，共同拿出成果的存在。要是在此期間生出什麽邪念的話，我就太對不起對我委以重任的河瀨川和九路田了。
“恭也君，接下來是這個。”
“是、是……嗯。”
可是，突如其來的溫柔聲音，瞬間放鬆了我的思緒。
過去，在她的畫集采訪中，附錄上有責任編輯的評價。責編除了盛讚她的作品以及毅然的態度外，還說隻要和她一起工作過一次，就一定會成為本人的粉絲。這句話，我如今深有同感。
確認過今天提交的份後，預定時間還有30分鍾。她之後還要去飯田橋的出版社開會，想要和我一起消磨一下時間。我自然欣然陪同。
聊了聊昨天直播的事，還有河瀨川和九路田的事，話題自然而然轉向了她的作品。
然後，我情不自禁的對她說了一直都想說的話：
“我被秋島小姐……誌野亞貴的畫拯救過。”
最初看到她的畫，是我工作後5年，27歲的時候，也就是3年前。
當時，我發現自己跳槽到的美少女遊戲公司，竟然是個黑心企業。在暗淡無光的痛苦和不安中，我開始漸漸對自己曾經心儀的遊戲界喪失了信心。
在這種悲慘的時候，我碰巧買了她的畫集。我恢複了活力和力量。雖然工作真的十分辛苦，但我還是重生了做下去的活力。
要是，那個時候遇不到她的作品的話，我的身體肯定會壞掉，甚至可能會做出自傷行為吧。我那時便是這麽絕望。
所以，她和她的作品，真的拯救了我。我將這件事，告訴了她。
簡直就是單方麵的告白，我說完後馬上就後悔了。
“好開心……！我的畫能夠幫助恭也君，真是太好了。”
“謝謝你這麽說。”
我發自內心地鬆了口氣。
這其中肯定也包括一定的社交辭令吧。我說了這樣的話，即便是心中感到很不耐煩，也很難表達出來。我再次感覺到，自己做了十分狡猾的事。
但是，很早之前我就想和她道謝了。一件作品拯救了一個30歲的男人。如果是其他人聽到，一定會感到驚詫不已吧。但對我來說，那便是與神邂逅的瞬間。
誌野亞貴喝了一口杯中的紅茶。
“我每次畫新的角色，都是將她看做一個即將誕生的生命。所以恭也君說我的畫像是活的一樣，我真的很高興，這是我的理想。”
角色的服裝、動作、身高、性格、說話方式……在獲得了角色的所有情報後，名副其實地將她生下來。這份辛勞非同一般。
“所以，每次都要花很大力氣，會感覺很累~但要是不這麽做的話，即便是畫出來，也不會是活的。”
她嗬嗬地笑著，像是迴想起了什麽似的，仰望天空。
“mysclo也是，貫之真的很認真地構思了設定，然後我在這個基礎上思考著各種角色。其中最重要的那個角色，操縱時間的魔法少女，那個孩子……我真的花了很大的心力啊。”
我有印象。
我進公司時已經完成了的角色設計中，有一個栩栩如生的角色。名字取自o’clock，取名小奧庫羅。在開發人員中也極具人氣。
“她是我很喜歡的角色啊。一旦和角色心意相通，就會感覺那個角色是活著的一樣，那孩子……就是這種感覺。”
我從透明文件夾中，取出信封裏的草圖。
“是這個……角色吧？”
誌野亞貴看到這個角色的瞬間，臉一下亮了起來。
“沒錯！就是這個孩子，好懷念……最近有沒有精神啊？”
接過畫，誌野亞貴露出溫柔的笑容，不斷用手描著角色的線。我看著這樣的她，不知為何感覺有些想哭。
誌貴剛剛說，角色是誕生的生命。那話毫無虛偽，完全是她的真心話。
她並不是在描自己的畫。而是在撫摸自己的孩子。從零創作出作品，便是如此勞心勞力。
當然，我也明白這一點。
“不僅是mysclo，畫畫這份工作，經常會有好不容易畫出來的角色，卻無法誕生到這個世上，就那麽停滯了。”
我驚訝地抬起頭。
“既然已經把畫當作商品賣掉，那就會有很多在所難免的事。但是，被人說都付錢了還要怎樣，然後就此封存……果然還是很痛苦。”
“……對不起。”
“恭也君沒有什麽好道歉的。你是一個珍惜作品的人，我也能安心工作了。”
誌野亞貴笑了，但我卻無法由衷地感到喜悅。
（我們……那家公司竟然做了這種事啊。）
公司事務、權力鬥爭、銷售策略。公司是通過利潤來推動社會的，所以自然不可能一切都那麽理想。
但是，將別人花費心血的東西，丟進棺材，關進小黑屋。
幾百m的圖像，幾百k的文本，都寄寓著創作者的喜怒哀樂。
誌野亞貴注意到我的沉默。
“抱歉抱歉，話題一下子變得沉重了。不說這個了吧。”
“啊，對不起，露出了陰暗的表情。”
不論我的表情何等嚴肅，都於事無補。將現在手頭的遊戲開發好，不讓悲劇重演，便是最有效的手段。
“啊，對了！”
誌野亞貴拍了拍手，好像想起了什麽。
“恭也君，clodes今天的審查已經結束了吧？”
“嗯，剛剛就結束了。”
這時，誌野亞貴擺出了請求的手勢。
“能再幫我一個忙嗎？”
“哎，可以哦……怎麽了？”
誌野亞貴取出一個平板電腦，屏幕上排列著幾張草圖。每一張都是豎版圖，畫麵是女孩和背景的構圖。
“下本畫集的事，我之前說過一點吧？”
我點點頭。在之前的商討會上，我聽到過一些。
畫集預定在兩三個月後發售，作為遊戲宣傳，我們希望畫集了也能先行加入一些clodes的畫，和出版社的編輯也正在就此話題進行商議。
“如今，我正在畫畫集的封繪……構圖卻怎麽都定不下來。”
誌野亞貴放大了圖片，向我展示。
這次的主題是“春”。根據這個主題，背景有並排的櫻花、青蔥的樹木。在春意盎然的精密背景前，女孩或坐或立。
“我本來是想從這裏麵選擇的，但是至今都確定不下來。”
一眼望去，我覺得哪一張都是可以的。每一張的構圖都沒有絲毫懈怠，每一張都能看出她罕見的才華。
“恭也君怎麽想？”
改變我人生的畫師在諮詢我的意見。如今距離我下定決心的告白，才過了幾十分鍾。說實話，我真的是很難再讚一詞。
“我……”
我死死地盯住畫麵。
草圖中簡單上了色，顏色的平衡也十分巧妙。毫無破綻，而且也全無死板。
但是，非要我說的話。
（和《sun flower》的時候……不太一樣。）
最初的畫集時，角色的表情奪走了我的內心，可構圖和演出也同樣充滿了亮點。
與當時的出色相比，這張封繪的出色，顯得十分熟練，應該說是習慣了吧。
但是，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沉默了下來。
（不過，也不能什麽都不說啊。）
反複思考過後，我說道：
“那個，背景……”
“嗯？”
誌野亞貴反問。
“啊，那個，之前看到的畫隻有角色，這次卻加上了背景，感覺稍微有些奇怪，感覺和印象不一樣了吧。”
我沒有評價好壞，隻是述說著自己印象的差別。
這隻是吹毛求疵的意見。
“嗯……”
誌野亞貴沒有迴應，聽完我的評價，便一直盯著草圖。
“啊，那個，這隻是我的個人意見。”
我慌忙進行找補，但誌野亞貴還是沒有迴應。
幾分鍾的沉默過後。
“這樣啊，謝謝！”
誌野亞貴突然活潑地說道。她將平板塞進包裏，開始了迴去的準備。
“你辛苦啦~下次商討時再見。”
她揮揮手，推開會議室的門，靜靜地離開了。
“啊，嗯……”
過了一會，我才迴答道。但是已經追不上她的背影了。
等到完全看不到她了，我抱起腦袋。
“說了多餘的話啊。”
說實話，那看上去不像是什麽積極的迴應。我說完後，她便一直在看草圖，也沒有提出任何意見。
或許還是直接從裏麵挑選一幅會比較好吧。結果我卻說自己有些在意背景，想要她改變整幅畫的構圖。
一想到這，我一下子羞恥了起來。
“答非所問，倒也還好啦。”
但要是造成她創造上的遲緩的話，那就是總監失格了。
但說這些已經晚了。
“畫已經按時提交了啊。”
她提交了讓人毫無怨言的優秀作品。
也正因為如此，這一天我一直都在為自己最後的話感到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