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雙自入得這小月國來,倒也清閑,每日憑著一個鈴鐺走街串戶,作個遊方郎中,兩月下來,頷下已然蓄起幾縷長須,倒有些仙風道骨之象。小小縣城內很快就傳遍了他的大名。

    天剛亮,葉無雙才想起床,就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誰呀!

    道爺,是小的…

    原來是客棧小二的聲音,葉無雙問道,有什麽事嗎,這麽早?

    小二道,爺,樓下有幾位官爺找您…

    葉無雙沒好氣地道,讓他們走,爺今兒身體不適,不見客!

    門外一個聲音道,既然道長不給麵子,那在下就不客氣了!

    啪的一聲,門被推開了,進來一人,正是他剛到這個地方時帶人捉他的中年官差。好在他頭發胡須皆已長齊,再不是當初模樣,那官差自不認得他。

    葉無雙懶懶地問道,不知官爺找貧道有何貴幹?

    官差一施禮,聽聞道長醫術精湛,我家老爺特派在下相請道長過府一敘。

    這些天來,葉無雙對這個縣大老爺所作所為也頗有耳聞,於是披衣下床,冷冷地道,貧道出家之人,素與官府沒有往來,我看,就沒有這個必要了吧。

    官差陪笑道,道長有所不知,實是我家大人生病,求道長略施妙手…

    哦?葉無雙問道,你家大人所患何疾?

    官差答道,前兩日,我家大人手指上長出個疔瘡,鑽心疼痛,已延請城內大小諸醫,俱無良效,故來求助道長…

    葉無雙一點頭,暗道,天理昭昭報應不爽,想剁我的手指,這下看我怎麽收拾你這個昏官。打定主意,於是問道,哦,是蛇頭疔吧?

    道長明見,城裏的大夫也是這麽說的!

    蛇頭疔,生於指頭的一種疔瘡,初起或癢或麻,灼熱疼痛,化膿時腫大如蛇頭,紅熱顯著,疼痛劇烈,多因外傷染毒,以致經絡阻隔,氣血凝滯,火毒鬱結而成,屬實熱證。

    葉無雙故作為難,哎呀,這個問題貧道也沒有辦法,恐怕你家大人的手指不能保住了呢!

    官差大驚,還求道長妙手,保全大人手指!

    葉無雙道,辦法不是沒有,隻是…還是先看看再說吧,你先在下麵等我!

    小二送來熱水,葉無雙洗漱完畢,吃過早餐方才下樓與那官差一起,到了縣府。

    縣老爺正哀號著呢!

    葉無雙看見縣大人右手食指指尖上長了一個疔瘡,略顯紅腫,用手捏了捏,疼得那縣令一陣慘叫,竟流下了淚珠…

    葉無雙問道,疼嗎?

    縣令含淚道,俗話說十指連心,本官現在是明白了…

    葉無雙心中一陣笑,道,診金得一百兩!

    縣令瞪大了眼,一百兩!道長出家之人要這麽多銀子何用?

    葉無雙道,非是貧道要,實在是大人這雙手沾滿那銅臭,故而生出這場病來,貧道也是在替大人著想,若不舍此銀子以祭鬼神,恐怕病也不得痊愈…

    本官此病卻與鬼神何幹?

    葉無雙道,大人此言差矣,不作虧心事無怕鬼敲門,凡是皆有注定,大人捫心,可曾做過些昧良心的事?

    縣令默然,好久方道,這個…

    葉無雙繼續道,貧道知過去未來,大人所作之事,需要貧道提醒嗎?

    縣令大驚,下官知罪,就一百兩吧…請道長速賜仙藥,救我之苦…

    葉無雙一擺手,不急,大人還需將那些獄中冤枉之人盡數放出,將所占鄉民之田產歸還本人,對鬼神有個交待,否則,諸藥罔效呀!

    縣令遲疑道,這個…這個…

    葉無雙一拱手,大人,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速作決斷,否則,毒氣攻心之時,貧道我也隻有望瘡興歎了!

    說完又在那瘡頭上捏了捏。

    縣令又一聲叫,方對師爺說道,快,全照道長的話去辦!

    葉無雙又說了兩句奉承的話,交待了藥方:取生雞蛋一個,打指頭大小孔,放入雄黃三錢,混勻,將指頭放入蛋中一夜。

    縣令問道,道長可有更簡便之法,這樣似乎太過麻煩了…

    其他方法當然有,比如:用千捶膏蓋貼;用金黃散:;玉露散調糊外敷;食指為手陽明大腸經循行所經,足陽明胃經交匯手陽明大腸經於頭麵,取穴足三裏、上巨虛、條口、下巨虛、解溪,“病在上者,下取之”,疾刺出血以瀉熱,血出則瘀散,瘀散則氣行,火毒去,氣血順行,則經絡自通,等等……

    但是,葉無雙有意捉弄一下這個縣令,於是他道,並非沒有,但大人之病不同別人,這雞蛋清有清熱之功,雄黃能解毒、辟鬼神,非此二味不可呀……

    ***

    長安城繁華異常,車水馬龍,看得葉無雙眼花繚亂,他自東門入城,路上頻頻有人與他見禮。

    葉無雙讚歎道,真是大唐盛世,民風淳樸啊!

    正走著,忽聽有人道,道士過來!

    葉無雙循聲望去,不遠街邊有一卦攤坐著一人,仙風道骨,五撇長須飄揚腦後,一手持白羽扇,正朝自己頷首微笑…

    葉無雙上前打個稽首,貧道有禮了。

    賣卦道士還了一禮,道非道,非常道,閣下並非真道士,不知貧道說得對不?

    葉無雙心中一股欽佩感由然而生,不敢有瞞先生,正如先生所言…

    賣卦道士又道,先生本為外人,卻是為何入得這青青世界?

    葉無雙不解,青青世界?

    道士點頭說道,先生入了別人的世界,貧道入了先生的世界,貧道言盡於此,還望先生好自為知…

    葉無雙不解,卻又不便多問,隻得問道,尚未請教先生高姓大名?

    道士答道,貧道袁守誠。

    葉無雙心裏默念道,袁守誠,這個名字好熟啊,在哪裏聽過呢?

    意欲再問時,卦攤與道士忽然不見,就跟從來沒出現過一般,葉無雙嘖嘖稱奇,繼續前行。

    這時許多人都紛紛往城門口而去,葉無雙也好奇地轉身跟過去一看究竟,城門口張貼了一張皇榜,大意是說當今皇上龍體違和,張榜招醫雲雲…

    葉無雙徑直走了過去,揭下榜文。

    早有人報與當朝宰相魏征…

    太宗皇帝心神恍惚,口中不停念叨夢中見鬼,心慌心悸,葉無雙摸了脈搏,虛中有數,數次搏動中一次停頓——代脈。

    出了內室,魏征等大臣急忙上前詢問皇帝病況如何。

    葉無雙問道,皇上平日身體如何?

    魏征答道,聖上龍體向來健康…

    葉無雙搖頭歎道,但凡診脈,必看脈象有胃有神有根與否,脈來從容和緩,節律規則是謂有胃有神;尺脈重按有力是有根,《脈經》講:寸關雖無尺猶不絕,如此之流何憂殞滅!現今皇上脈氣全無,虛中有數,數動一代。虛者,脈體寬大,觸之無力,按之空虛也,多因氣血虛衰而成;代者,脈搏搏動中有歇止,不能自行恢複,下一次脈搏複又出現,多因髒氣虛衰所致。皇上今有此脈象,五髒氣無,請恕直言:估計皇上時日無多矣…

    尉遲恭怒道,你這鳥道士,胡言亂語,皇上坐得天下方才十餘年,豈會就此龍馭歸天,來人,把這妖人拖出去金瓜擊死!

    葉無雙道,且慢!你剛說什麽,皇上坐得天下多少年?

    十餘年,怎麽啦?

    葉無雙也是知道曆史的,暗道太宗皇帝不該如此短命才是,於是道,如此而言,皇上尚有希望…

    魏征問道,道長此話怎講?

    葉無雙裝作掐指算了一番,道,我觀皇上尚有二十年氣運,恐這隻是皇上命中大劫,自會有人化解…

    眾人大喜,又問道,何人可解?

    葉無雙道,此屬天機,請恕不便道破!

    魏征道,既然如此還請道長暫住宮中,好替皇上解此危難…葉無雙心中冷笑,暫住,軟禁吧,皇帝死了我也完了!夠陰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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