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再出現像上一次那樣,讓大家都覺得在本因坊決賽最後一盤中出現的各種醜聞猜測,大和棋院本著瓜田李下的原則,開放了對局室周邊的所有的場地和空間,以此向各路記者們展示,他們絕對沒有任何作弊的行為。


    在比賽中,兩個對局中的人為了每一步棋都絞盡了腦汁,竭盡了全力,以至於當對局進行到一個多小時之後,三川秀吉居然突然間出現了口鼻流血的情況。他一下子就軟軟地暈倒在了棋盤的旁邊。


    隨後,守在場外的醫護人員馬上就衝了進來,手忙腳亂地將他抬出去救治。但是在救治的過程中,稍稍清醒過來的三川秀吉還極力地掙紮著咆哮道:“李先生在看棋的時候,我也必須要看……”——事後記者們將這盤棋的棋譜稱之為“新人王戰之血淚篇”。


    激戰至下午六點鍾左右,兩個人都先後用完了自己的時間。在裁判催命般的讀秒聲中,兩個人依然不動聲色地在頑強奮戰。又過了讓人心煩意亂的將近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當對局接近終局的時候,擔任此次掛盤解說的宮本浩一九段,無奈地在講棋室中宣布:“算完貼目之後,白棋尚有領先一目半的優勢。”


    “一目半,這雖然是極其細微的差距。”宮本浩一先生神情冷峻地說道:“但是,我個人認為,這個結果已經不可動搖……”


    就在宮本浩一宣判死刑的同一時間裏,三川秀吉看著麵前的棋局,非常努力地左思右想。他的鼻孔裏還塞著白色的紗布,而幾名醫護人員就在對局室的門外緊張地守候著。


    但是不管他怎麽努力地在棋盤上將每個角落都仔仔細細地反複計算,他依然找不到任何反敗為勝的辦法。此時此刻,他真的有種迴天無力的無助感。


    一目半,在業餘低水平的棋手們的眼裏,這根本就不是什麽差距。對他們來講,中盤時哪怕雙方相差個一、二十目的,他們也會認為自己有能力扳迴來。


    但是在職業高段位棋手的眼裏,這一目半就是天大的差距。在雙方都把棋盤的每一個角落的價值、應對方案和先後順序全都算得死死的情況下,不要說一目半,哪怕隻是半目棋——四分之一子而已,他們也都會感覺到是天大的壓力,因為道理很簡單——對手不會看錯!


    你能算得清楚的所有地方,坐在你對麵的那個可惡的家夥也一定會看得明明白白。而且這個該死的家夥一定會把這一星半點的差距維持到最後的。不要用什麽僥幸的心理去看待這件事情,以為對手會有什麽漏算的地方。在頂尖高手的圈-子裏麵,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在李正陽來的那個時空裏,曾經出過一名韓國棋手,叫做李昌鎬。因為他永遠是毫無表情的一張撲克臉,所以人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做“石佛”。


    當世人都承認,二十世紀的上半葉是吳清源大師的天下。吳清源曾被譽為是當世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而當後來吳清源退出棋壇之後,二十世紀的下半葉則是李昌鎬的天下。有那麽一段時間,他也同樣被人稱之為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


    石佛李昌鎬很少講話,惜字如金。但是在跟隊友們交流的時候,他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我教你如何贏下半目棋……”


    一開始很多人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但是最後人們發現,極度精於計算的李昌鎬,真的是把這件事情做到了極致。


    半目,僅僅相當於是棋盤上的四分之一個子而已!


    這是個業餘低水平的棋手們完全看不透,也根本不會在乎的差距。是圍棋棋盤上最小的差距,也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差距。但是在世界頂尖高手的眼裏,這半目就是可怕的鴻溝。


    何況是現在還差了一目半,四分之三個子呢?


    時間又過去了許久,在最後的讀秒聲中,對局室裏的三川秀吉終於無奈地丟下了棋子。他仰天長歎:“天不佑我,非戰之罪啊……既生瑜,又何生亮啊……”


    他那極度痛苦的神情,令人不忍直視。


    在後半盤的漫長的對弈過程之中,白棋始終牢牢地掌握著那根本不到一個子的微弱優勢,一絲一毫的可乘之機都沒有給三川秀吉留下。


    也就是這麽可憐的一目半的差距,仿如天塹鴻溝一般,始終壓得三川秀吉透不過氣來。


    經過反反複複的長時間思考之後,三川秀吉不得不低下頭來認命。當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大廳,來到休息室,想要一個人靜一靜的時候,有一位工作人員走過來問他:“很多您的支持者還在外麵等候著……您要不要見一下麵?”


    三川秀吉坐在那裏猶豫了很久,最後說道:“還是要見一下的。我辜負了他們,唉……”


    走到二樓平台外,推開窗戶,外麵的天色已經早就全黑了。天空中飄舞著細碎的雨絲,夜風很涼。站了一天的人們身上的衣服已經全都濕透了。而且雖然已經都這個點兒了,但他們的當中,幾乎都沒有人吃過東西。


    三川秀吉放眼望去,樓下黑壓壓的全都是人,直至大街的對麵,站著無數的他的忠實的擁躉。他們的手中還舉著各種為他加油的牌子,還有許多被雨水打濕了的橫幅。


    但是整個場麵卻是鴉雀無聲的,因為所有的人都已經知道了結果。


    但是沒有人離去,當三川秀吉的身影出現在二樓的窗口時,他們都默默地注視著他。


    三川秀吉忽然感到非常的彷徨和無助。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麽樣來麵對眼前的這些熱情的擁躉們——他辜負了他們所有的人。


    有人遞給了他一個擴音器,他舉起來,極力表現得表情輕鬆,嗓音低沉喑啞地說道:“非常感謝大家的支持!但是,我……斯密馬賽……對不起……”


    他忽然間說不下去了,無法控製地哽咽了起來。緊接著,他渾身顫抖地低下了頭,控製不住地抽泣了起來,一頭淩亂的長發在劇烈地抖動著。從他的側麵可以看到他繃緊漲紅的脖頸肌肉、暴突的青筋,和極力壓抑自己的痛苦表情。他緊閉著雙眼,忽然間泣不成聲。


    樓外的人群頓時騷動了起來。他們大聲地唿喊著他的名字,極力想安慰他,激勵他……


    在三川秀吉的身後,李正陽正默默地離去,根本不理會那些在他的身後追著他的記者們。


    “新人王之戰”在鬧鬧哄哄之中開場,又在無數人的熱忱期待之中,無情地結束了。


    當天晚上,不知有多少記者麵對著稿紙而抓狂。他們摳破了自己的頭皮,絞盡了腦汁,拚命地想著如何交這一篇稿子,看起來似乎一點都不比賽場上的棋手們輕鬆似的。


    隻有一向以公正冷靜著稱的藤原由紀香並沒有什麽為難。她在稿件中寫道:“事實證明,被稱為小李飛刀的這位天才少年棋手的實力,是不容小看的。大和棋院為了某種目的而舉辦的這場鬧劇,並沒有為剛剛結束的本因坊之戰的那場突然的變故,而說明了什麽……”


    李正陽獲得了新人王之戰的冠軍,加上他參加本因坊大賽的亞軍和最佳新人獎,名副其實地成為了一名千萬富翁。就連鈴木秀奈都打了電報來,表示慶賀。


    這輝煌的戰績自然讓許多的人不滿。就連鈴木株式會社裏麵,也有些員工對李正陽不冷不熱,敬而遠之甚至憤而對之。隻有極少數人悄悄地對他表示了友好的祝賀。


    記者們也蜂擁而至,但是大多數人的心裏並沒有帶著什麽好意,甚至還有人還在采訪的過程中故意下套,想讓李正陽出醜。


    好在李正陽應對記者的經驗十分的豐富。而且除了下棋之外,他平日裏都是十分的低調,跟記者們幾乎沒有什麽來往。


    比賽結束之後,作為他的好朋友,山田正南以及一些平日裏和李正陽走得較近的朋友們,肯定會起哄讓他請客慶祝的。


    李正陽也十分的爽快,馬上就在京都消費最為昂貴的銀都定了一桌酒席,不僅一下子去了七、八個朋友,就連吉野四郎和千山靜香也都跑來捧場。


    當他們出門準備出發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個人從街道的對麵笑嘻嘻地跑了過來,嘴裏大叫著李正陽很久沒有聽到的青龍帝國語:“請問你是李正陽先生嗎?”


    突見此人,就連一向冷靜而不動聲色的李正陽,也不由得著實吃了一驚——居然是個老熟人:包如興!


    “怎麽會是你?”


    “哈哈哈……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包如興咧著大嘴,拽著李正陽的手幾乎轉了一圈,大著嗓門說道:“我說你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了?”


    李正陽就勃然變色,用青龍帝國語罵道:“我說你特麽的就不能注意點?”


    包如興登時會意,急忙說道:“是是,我知道了!”


    李正陽斥責道:“亂講話別說我活不成,你特喵的也小命難保!”


    “對對,必須注意!”


    “保持距離!”李正陽訓斥道。


    包如興急忙鬆開了手。李正陽又指著他,用櫻花語對身邊的人解釋道:“這人有點兒瘋癲,我都沒見過他……真受不了……”


    “哈哈哈……”山田正男笑道:“這麽親熱,我還以為你們是老朋友呢!”


    李正陽急忙忽悠道:“都是在異國他鄉呆了很久的人,忽然看見一個鄉黨,他就有些過分激動,這也是情有可原的……”


    眾人紛紛點頭,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就全信了李正陽的這番鬼話。


    在來櫻花帝國之前,包如興突擊了幾個月的櫻花語,當然聽得明白,李正陽此時不僅是在替他圓場,而且也是在罵他。


    他急忙配合著,舉起自己胸前佩戴的記者掛牌,一邊指著自己,一邊用櫻花語說道:“記者,記者。我是記者!”


    他點頭哈腰地向每個人都打了個招唿,盡管他一個都不認識。


    在吉野四郎的安排下,公司的大院裏早就停了幾輛馬車,作為車夫的職員們也都早已等在了車上。這些馬車本來就是公司專事迎來送往的車輛,所以車廂都不大。


    千山靜香本想跟李正陽擠一輛車的,沒想到包如興搶先衝了上去。他一邊擠一邊用櫻花語對眾人嚷道:“斯米馬賽,采訪,采訪!我要采訪我的鄉黨……”


    這是一輛公司接待貴客用的豪華專車,雖然尺寸不算小,但是裝潢得也隻能容納兩個人而已。當李正陽被眾人讓上去以後,包如興馬上就這麽奮力地一搶,原本也想擠上去的吉野四郎和千山靜香就都上不去了。


    正好此時李正陽也正想問問包如興是怎麽來的,所以也並不反對他的亂擠。看見這種情況,吉野四郎倒也沒什麽,就是千山靜香撅著嘴,滿臉的不高興。


    馬車上特備有一個很大的茶幾,方便客人們坐車的時候喝茶。那個時候東都的路況都不大好,所以,茶托、茶幾和茶具都是特製的,能最大限度地防止茶水溢出。


    好在兩個人都沒有喝茶的興趣,上車之後,就沒人去動那些車上早就預備好的開水和茶具。


    馬車是特製的,寬敞舒適。車夫座和後麵的貴賓座之間有隔音設計,車夫是聽不到後麵的聲音的。如果客人有什麽要求,可以搖鈴讓前麵的車夫打開相隔的窗子,以便溝通。


    等車子啟動之後,李正陽就恢複了青龍國語問道:“你什麽毛病?跑這裏來幹嘛?”


    包如興笑道:“怎麽了?看見我,難道沒有點他鄉遇故知的小激動?”


    “放心吧,我本來也不是想來找你的。”他接著說道:“你走了之後,天京的局勢逐漸恢複了正常。隨後,我包子入侵就從報社裏跑了出來,自己辦了一家報紙,叫做《環球時報》。”


    “梁浩然沒意見?”


    “他意見大了去了,成天哭著喊著求我迴去……”包如興得意地笑道:“嗎的我怎麽可能心軟?我早就想那個老混蛋徹底掰了……這小子太特麽的官方喉舌了。我要跟他打擂台。”


    “沒事,你不用擔心我。我現在專門報道國外的新聞,這總可以吧?還記得周麗瓊嗎?這婆娘也被我拉下了水,上了我的賊船了!哈哈,現在我想報道什麽就報道什麽,想怎麽寫就怎麽寫,誰也特麽的管不著我了……”


    李正陽冷笑著說道:“隻怕她現在已經做了你的婆娘了吧?”


    “哈哈哈,我就喜歡你這聰明勁兒!”包如興得意地笑道:“說到察言觀色的本事,我牆都不扶,就服你!”


    “你來櫻花帝國多久了?”


    “還不到五天……”


    “那你怎麽這麽快就找到我了?難道我就這麽顯眼?”


    “我天呐,您是誰啊?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您說您走到哪裏不是光芒萬丈還自帶金環兒的啊?”開完了玩笑,包如興接著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本來也不知道李正陽就是你的……但是你最近在報紙上太特麽火了。罵你的一大片,然後你還特低調地死都不迴應。”


    “雖然來這裏我隻看了兩天的當地報紙,但是立馬就能斷定,他們所說的這個李正陽必定就是你……不過你放心,這事兒我從來沒對人說起過。包括我那婆娘周麗瓊……”


    “我信你個鬼……就你剛才你的那番表演,一般人倒還能忽悠得過去,要是有個情報局的專業人士在場,咱們倆就都死定了……”


    “我這不也是突然看見你,感覺特驚喜嗎?”包如興說完這話又連忙點頭說道:“是是是,剛才的確有些得意忘形……話說你怎麽變成這副鬼模樣了啊?我還真不敢認……連五官之類的所有零件都好像全都換過了……”


    “不該知道的少打聽……”李正陽怒斥道:“我警告你今後離我遠點兒啊!老實告訴你,現在人家情報局的人就已經盯上我了!”


    “哦,那看樣子,你的好日子又快到頭兒了……我說你怎麽到哪兒都能整出這麽大的動靜來啊?好家夥,把人家堂堂的櫻花帝國圍棋界搞的是烏煙瘴氣、雞飛狗跳的。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孫悟空轉世了……到哪兒都能大鬧天宮一番……”


    “我隻不過是想安安靜靜地下幾盤棋,娛樂娛樂而已,誰知道他們這麽不經打?”


    兩人這麽說著話,馬車就已經到達了目的地了。


    銀都大廈也是剛剛落成的。據說同樣也是出自井上春壽的手筆——就是設計了現在剛剛開業的那個大和銀行大廈的那位爺。


    這座大廈集商貿、餐飲和娛樂為一體,據說裏麵甚至還預留了一座大廳,為將來建造一座大型影劇院做準備——盡管現在的膠片產業還在研發之中。


    李正陽預訂的包廂在銀都大廈的三樓,叫做“美食大世界”的餐館——幾乎整個三樓都被這家餐館給包下了。


    對於大多數普通市民們來說,銀都大廈不是他們消費得起的地方,因為這裏的所有店鋪都價格昂貴,“美食大世界”也不例外。但是令人奇怪的是,當李正陽他們在三位年輕貌美的女招待的簇擁下,推門走進去的時候,卻發現這裏人聲鼎沸,熱鬧異常。


    看來東都的有錢人還真是不少。


    進了包廂,李正陽就讓他們隨便點菜,山田正男他們還扭扭捏捏的,包如興可毫不客氣,抓過菜單來,馬上就可著最昂貴的東西一路點下去——菜名他不見得都看得懂,但是價錢他卻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這一頓飯下去就消費了二十餘萬円——光是進口的麥德烈名酒就喝了七、八瓶,結賬的時候就連一向揮金如土的李正陽,都悄聲嘟囔道:“你小子可真不心疼我……”


    包如興馬上低聲迴應道:“趕明兒您被他們情報局的一逮,多少錢都得沒收……”


    大家盡情娛樂,都喝得有點多。山田正男就大著舌頭想給大家夥兒上上曆史課。他說:“話說,在我們曆史上的戰國時期……”


    包如興也在興頭上,一聽這話就笑著說道:“你一說戰國時期,我就想到了一個笑話……”


    這其實是他在穿越之前聽到的一個冷笑話:


    一個將軍向他的主子報告說:“斯米馬賽,那座城我實在沒辦法守得住……”


    “八嘎,我可是給了你三十個人啊……”


    “可是對方來了五十多個人……”


    “納尼?……這麽大的手筆啊,難道是豐臣秀吉親自來了?……”


    這個笑話是我國那些熟讀霓虹國曆史的人編出來的。


    當時霓虹國的人士們總是吹噓說,他們也有規模宏大的戰國曆史,不比你們的什麽三國啊、春秋戰國啊、南北朝啊之類的曆史差。


    但是熟悉霓虹國這段曆史的人都知道,他們所謂的戰國時期雖然確實是有,當時他們全國到處都是軍閥割據,而且互相攻伐。但是細細地研究起來你就會發現,那些所謂的大戰,其規模都小到出奇。


    本身那些軍閥的勢力就小得很,其中有些軍閥的全部家當其實不過就是一座小小的城鎮。多數時候,他們能出動的兵力不過是幾百上千號人,甚至有的時候真的就隻有百十來號人在參戰。這也能被吹為波瀾壯闊的戰國時代?


    這跟我們曆史上動輒數十萬、上百萬大軍參與的大會戰有的比麽?


    於是就有國人編排了上麵那個冷笑話來諷刺。


    包如興也是喝大了,一時興起,就說起了這個笑話。結果說完之後,他也立刻就覺得不對勁了,轉頭一看,發現所有的人都用奇怪而且是非常敵視的眼光瞪著他。


    “萬、萬、五十萬……嗬嗬,是萬……”他慌忙結巴著解釋道:“剛才少說了一個萬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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