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群結隊的戰馬一片片倒下,倒在麥田裏。


    騎兵被掀飛,在空中無力地翻轉,如同樹葉一樣墜落到屍體堆中。


    屍體在短時間內快速堆積起來,越堆越多。


    巨大的衝擊浪潮卻一排又一排接踵而來,如同撼動大地的鋼鐵巨浪。


    雙方以最直接、最猛烈、最恐怖的方式,展開了前鋒對決。


    雙方的兵馬當年無論是殺契丹和奚族人,還是去年南下一路橫掃四方,都無疑是恐怖的。


    每一個人都是從屍體堆裏爬出來的。


    當他們發動全力衝擊,便猶如開山裂地。


    一往無前,至死方休!


    可惜,雙方都是如此。


    所以,這注定了是一場毀滅的戰爭。


    當前麵的騎兵已經在戰場上堆積起了一片橫向百米是小山丘的時候,後麵的騎兵不顧一切地翻過去。


    他們發出憤怒的嘶吼,額頭暴起一根根青筋,手握長槊,像當年衝殺契丹人和奚族人一樣,衝殺向對麵的叛軍。


    片刻後,雙方的騎兵越過了那片最開始隕落之地,相互交織到對方的衝鋒隊伍中。


    就像一片片在無垠麥田裏橫移的鐵樁,被另一片橫移的鐵樁撞倒。


    無論是士兵,還是軍官,無差別地墜馬。


    大多數人來不及慘叫,就被淹沒在密集如暴雨一樣的鐵蹄之下。


    直到半個時辰後,雙方各自派出的一萬前鋒,已經折算了近一半。


    雙方那股不可一世的氣焰,才彼此被消磨下去。


    雙方被衝散的騎兵軍團各自無秩序地向四周分散而去。


    但史思明的一萬精銳步兵,卻在有條不紊地推進到戰場上。


    他們紀律嚴明地佇立在騎兵前鋒決戰的東向五裏之外,隻要田承嗣從右翼增加兵馬,這支步兵隨時承擔著拖住田承嗣兵馬的重任。


    然後史思明可以以另一支騎兵對田承嗣的右翼兵馬做閃電突襲。


    在主力戰場的十裏之外,史思明騎在一匹健壯的戰馬上,眯著眼睛,如同一隻雄鷹一樣盯著前方戰場。


    他冷靜得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在聽完前方匯報的情況後,沒有絲毫波瀾,隻是命令步兵軍團嚴守陣地。


    然後讓人傳話主力騎兵的主將周摯,再一次警告他,沒有自己的命令,不準擅自行動。


    對於史思明來說,這是一場對田承嗣的獵殺。


    隻要擊敗了田承嗣,河間的安慶緒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從瀛州到營州的廣袤領地上,就再也沒有人會忤逆自己。


    這些州的總人數可以達到三百萬人,用軍國主義的模式,史思明甚至能動員出三十萬強軍對脆弱的滄州防線展開泰山壓頂般地衝擊。


    這一戰,對史思明至關重要。


    然而,狡詐的田承嗣在聽聞斥候對史思明部的列陣情況後,卻選擇了按兵不動。


    田承嗣部最大的短板是缺少精銳步兵軍團。


    步兵軍團在這種大型騎兵會戰中的作用是在某個關鍵的位置,形成一片堅不可摧的防線,阻礙敵人突擊的進度,壓縮敵人的戰線。


    就像拿破侖在滑鐵盧戰役中一樣,法軍無法擊潰盟軍步兵空心方陣。


    如果田承嗣的騎兵無法擊潰史思明的步兵,他的整個戰線將會被占據重要位置的步兵切割開。


    這是致命的。


    田承嗣按兵不動,史思明其他的騎兵軍團也不敢肆意妄為。


    雙方各自有五萬大軍,戰線拉到了方圓數十裏。


    午時,前鋒最激烈的對決基本結束,各自潰散的兵馬開始往本部撤退。


    雙方主帥都保持著高度地克製,隻是派斥候不間斷地匯報,卻始終沒有派大軍前往追擊。


    史思明在等機會,他吃定田承嗣了。


    田承嗣卻打算耗著,把史思明那一萬精銳步兵耗到精疲力竭。


    作為曾經同一個陣營的將領,雙方對對方士兵的戰力都非常熟悉。


    而且也不可能出現低級的失誤,例如某一支軍隊行動不及時延誤軍機。


    這幾乎不會存在。


    對於從戰場淬煉出來的唐軍來說,行動如山是最基礎的。


    所以,這場戰爭其實變成了雙方統帥之間耐力的角逐,變成了雙方士兵之間勇武的角逐。


    大量的騎兵精銳遍布在方圓數十裏,大量的斥候在四周穿梭。


    直到傍晚,殘陽映照在荒涼的河北大平原上,映照在被鮮血染成紅色的麥地裏。


    重傷的戰馬,經過了一天的煎熬,終於悲涼地死去。


    那些屍體堆下麵的哀嚎,也慢慢消失。


    無邊的麥屑隨風飄舞。


    堅守在原地的士兵臉上布滿了汗漬,經過一日的駐守,他們臉上也露出了疲憊。


    深青色的蒼穹慢慢開始籠罩大地,潑灑的夕陽在天地之間留下一片殷紅,將麥浪映照得格外鮮豔。


    戰場就像色彩明麗的油畫。


    轉眼,已經到了下半夜,瀛州的戰況送到了常山真定李光弼的手中。


    李光弼佇立在城頭,目光如雪一般注視著群星下的東方。


    稍後,他還接到了田承嗣的求援信。


    田承嗣在信中表達了自己的處境,並且告知了李光弼,如果自己戰敗,自己的數萬大軍將會被史思明收編。


    這無疑會助長史思明的實力。


    李光弼依然沒有任何行動,他知道田承嗣在危言聳聽。


    論戰術層麵的狡猾,李光弼還在史思明之上。


    但李光弼並不是什麽都不做,他隔著一百五十多裏,繼續觀望。


    第二天,史思明率先開始抽調更多的騎兵,佯裝在戰場上做推進,以此幹擾田承嗣的判斷。


    但田承嗣依然駐守著,並且不間斷地給李光弼寫信。


    局麵發展到這一步,乍一看田承嗣落了下風,史思明的兵馬整體配置顯然強於田承嗣。


    而且李光弼作壁上觀。


    但其實,田承嗣之所以還敢跟史思明拍板,不僅僅是因為田承嗣給李倓寫了表忠信。


    可以說,田承嗣給他能拉攏的人都寫過信。


    他也知道嚴莊已經約定了奚王南下。


    他在等待時機,等到範陽的局麵更亂。


    五月二十四日,在史思明與田承嗣於莫州對峙的第四日,史思明不斷以優勢的姿態給田承嗣寫信勸他投降。


    但也正是在這一日,河北戰場決定性的事件發生了。


    史思明接到了來自盧龍的匯報:奚王統帥數萬奚族大軍殺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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