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沒有盡頭,也沒有搞頭。


    小獸跑出老遠都沒看到吃的,別說吃的了,就算她不挑食,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吞。


    連西北風都沒得喝。


    不行,迴頭。


    她現在是披著獸皮的人,成分是高等動物,必須摒棄低等動物的前驅性本能。


    謝今朝在後麵狂奔,原本連小獸的背影都看不著,正追得火大的時候,便見這小東西又掉頭跑迴來了。


    母女倆相遇,各自一個急刹,默契地停住了腳步,警惕地望著對方。


    在這一刻,娘兒倆情緒都有一種窩囊的穩定感。


    沉默如水。


    片刻後,謝今朝率先開口,“你盯著我看做什麽?”


    小獸頓了頓,唱了起來,“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顏色,你的輪廓在黑夜中淹沒,記著你的臉色,是你等我的執著……”


    謝今朝:???


    “你發什麽瘋?”


    小獸沉吟道:“抽象風。”


    謝今朝突然邪惡的笑了起來,語氣蠱惑道:“跟我來,我帶你去找吃的。”


    她自己就是荒天獸,太明白荒天獸的本能了。


    不能餓,一旦餓著就暴躁,一旦暴躁就想要吞噬整片天地。


    若不是明白頓頓吃比吃一頓要劃算,這天地早就不全乎了。


    小獸眼神防備地看著她,“你別騙我,我很好騙的。”


    謝今朝衝她招了招手,語氣溫和起來,“不會的,哪有當娘的會騙自己的孩子呢?”


    小獸試探著朝她走去,慢慢地,輕輕地,圓溜溜的眼裏充滿著渴望、期冀、忐忑……


    謝今朝微笑著看著她,目光鼓勵,耐心地等著她走到自己身邊。


    就像一個真正的母親一樣。


    小獸幾步就走到她身邊,小山般的身體笨拙地緩緩轉了個身……


    謝今朝一臉問號,“你做什麽?”


    “噗~~~~”


    小獸撅起屁股,以實際行動迴答了她。


    “我對你最好了,放個屁都要留給你聞,是不是很感動?”


    謝今朝的臉色頓時就黑了,捂著口鼻飛速後退。


    小獸靈活地轉身,委屈巴巴地瞅著她,“要離開我了嗎?磕個頭再走好嗎?”


    謝今朝一口銀牙都快要碎了。


    她究竟是造了什麽孽,生出這麽個玩意兒來?


    心頭狂怒,怒極反笑。


    麵目陰翳地冷笑道:“蠢貨,隻會些上不得台麵的小伎倆,今日為娘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做一代不如一代!”


    小獸呆萌的目光倏地一變,精光閃閃地望著她,誠懇道:“女人,我勸你不要玩火。”


    “真的,我是有底線的。”


    謝今朝要她的本體,她可以不用理會,但謝今朝若要害人,她就……請祖師娘來幫她弑母。


    謝今朝輕蔑一笑,身形驟然飄起,閃電般越過小獸朝前飛掠而去。


    小獸抬起小爪子,苦惱地抓了抓腦袋上的呆毛,撅著嘴不高興地掉頭朝她追去。


    真討厭,有什麽是不能讓她吃飽了再搞的?


    娘兒倆的位置顛倒過來,這次是小獸在後麵狂追。


    小獸又餓又渴,越追越暴躁,有種想要吞噬全世界的衝動,但她咬著嘴唇死死克製著。


    天尊說:能克製自己本能欲望的,才有資格說自己是人。


    她是人,她必須克製。


    好在謝今朝識路,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辨別方向,在第十八次調整方向後,終於看見前方有灰蒙蒙的光亮起。


    小獸精神一振,“嘶哈嘶哈,有東西吃了。”


    頓時撒開四蹄加速追去。


    很快,小獸一頭紮進那灰蒙蒙的空間,卻不見了謝今朝的蹤影。


    抽動小鼻子嗅了嗅,確認過味道,是熟悉的死氣!


    忘川河!


    小獸突然駐足,眯了眯眼。


    青銅門,兇獸!


    她知道謝今朝要做什麽了!


    下一瞬,腳丫子像是踩了風火輪,高速旋轉著朝忘川河衝去。


    ……


    這幾日,大將軍莫名覺得心慌,總覺得會有大事發生。


    將手中事務都梳理了一遍,沒發現疏漏,可心中的慌亂依舊存在,還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遂跟隻無頭蒼蠅似的在地府裏到處轉悠,企圖找出這心慌的原因。


    今日便來到忘川河,打算去看看那青銅門是否有異動。


    雖說閻羅王派了人去看守,到底是要自己親自確認才能放心。


    剛出現在忘川河畔,便遇上跟股龍卷風一般卷過來的小獸,白乎乎的風卷像朵巨大的,讓人看不清本來麵目。


    大將軍心中一凜,何方妖孽?


    莫非這就是他心慌的原因?


    二話不說抽出腰間佩劍,遙遙指向。


    高速旋轉的也看見了大將軍,猛地一個急刹,反向旋轉將自己的毛順了過來。


    小獸舉起厚墩墩的小爪子跟大將軍打招唿。


    “新爹新爹,你看我的毛白不白?”


    大將軍:???


    聽著熟悉的聲音,盯著龐然大物的小獸看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緲緲?”


    小獸點了點頭,“是我是我,新爹你快去報信,有人要去放兇獸出來,我先下去吃一頓。”


    大將軍聞言,心中一凜。


    疾聲問道:“是誰?”


    小獸瞅著他,慚愧道:“本來應該是你媳婦的,不過她現在被我開除資格了,你快去報信吧。”


    說完,“噗通”一聲跳進忘川河,濺起的河水將大將軍拍飛出老遠。


    大將軍穩住身形,狼狽地抹了把臉:“……”


    遠遠傳來薑緲遺憾的聲音,“哎呀哎呀,水花太大,扣除9.9分……”


    大將軍哭笑不得,也顧不得去想緲緲說的人是不是她娘了,趕緊騰身而起,朝地府飛去。


    啥也不說了,先帶兵來給緲緲助陣!


    小獸在河底橫衝直撞,驚得無數鬼魂狼狽逃竄,生怕被她一腳踩死。


    來過兩迴的薑緲,輕車熟路就趕到青銅門前。


    巨大的青銅門安然無恙地佇立在麵前,外麵還有她上次打下的結界,卻不見謝今朝的影子。


    薑緲微微一愣,猜錯了?


    驀地,身後響起一道弱弱的聲音,“薑、薑大人……”


    薑緲轉身,好不容易才聚焦發現……一口森森白牙。


    瞅著眼前的黑鬼好一陣無言。


    黑色顯瘦是真的,瘦得都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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