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和十五知道林禾出事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他們一路哭著趕來醫院。


    聽到醫生說病人在icu觀察,暫時還不能排除危險,初一情緒一整個崩潰。


    她到現在都覺得是做夢,是假的。


    “媽媽怎麽會出事!為什麽不第一時間告訴我!”


    初一胸膛劇烈起伏,她氣得臉色發青嘴唇都在抖,指甲在來時著急開車門弄劈了,外滲著血珠微微顫抖。


    蔣嶠站在病房門前,透著窗戶看著裏麵的林禾,對初一的話恍若未聞,沒有半點反應。


    他已經在這裏站了一晚,守在門口眼睛都不敢眨,他怕自己一眼看不到,禾禾再度消失不見。


    初一見父親這樣子,轉而問起蔣安。


    僵坐在地上的蔣安正在陷入無盡的愧疚裏,他覺得是自己的錯。


    如果沒有出國,沒有到青州,沒有聯係到福家,是不是就會規避開這些事情?


    瞧蔣安失神的模樣,初一跪在地上用力晃動蔣安。


    她帶著哭腔歇斯底裏道:“憑什麽啊,你不把我們當家人隨便你,可媽媽也是我的媽媽,憑什麽不告訴我,我什麽都不要,隻要我的媽媽嗚嗚嗚,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啊……”


    十五攥著拳頭,很少哭的他此刻雙眼通紅,抬著胳膊無聲擦眼淚。


    到底還有理智在,初一借著蔣安發泄心中的失措恐慌,自己卻不能。


    他怕自己一旦放任情緒,會衝動下做出什麽無可挽迴的事情,到時候媽媽醒來太操心。


    是的,媽媽一定會醒來,一定會,十五心裏不停重複這句。


    “媽媽會醒來的。”


    因許久未喝水,蔣安的聲音嘶啞粗噶,最後一句字沒了力,是用氣聲發出的。


    看著眼睛通紅的初一,蔣安抬起胳膊抓住了她的手,另一隻手拉住了旁邊的十五。


    兄妹三人手握在了一起。


    初一想要甩開,可當感受到蔣安冰涼指尖下的絲絲溫熱,想到媽媽說希望他們三個都好好的,她迴握上去,十五亦然。


    ——媽媽,你看,我們乖乖的,你快點醒來好不好。


    在這一刻,過去的矛盾爭吵那些,他們什麽都不想考慮,隻願母親能平安醒來。


    求求了。


    站在病房門口僵直如樹的蔣嶠,半跪在地麵互相牽手,虔誠祈禱願母平安的兄妹三人,將醫院潔白走廊的底色渲染得更加悲調。


    這一瞬的畫麵寂靜無聲,卻又是說不上來的振聾發聵。


    站在拐角處的薑慕華收迴視線擦了擦眼淚。


    ——林禾,你一定要醒來,不然他們啊,以後太苦了。


    *


    她的嶠嶠太苦了!


    林禾這邊不停地切換視角,切換時間線,可能上一秒看到的是十年前的蔣嶠,下個瞬間就是五年後的蔣嶠。


    每個時間線裏的蔣嶠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陰鬱之氣,人前是嚴肅冷漠的蔣總,在談生意的飯桌上偶爾大笑開顏,看起來就是個成功的商人。


    可在人後,特別是夜深人靜的時候,蔣嶠褪去白日虛偽的皮囊做迴了真正的自己。


    一個渾身死氣,厭惡生命,以傷害自己來保持清醒的幹枯靈魂。


    林禾這般“閃現”地看,都承受不住這種如山般的寂寥,蔣嶠卻是一分一秒慢慢度過的。


    房間內,


    酒瓶七倒八歪,蔣嶠滿身的酒氣,他的眼神已經發直,明顯喝多了。


    他的手裏拿著林禾的照片來迴摩挲著。


    “禾禾,你放心,我會把事情都處理好再找你的,孩子們我給他們辦了信托基金,他們身邊的惡人我也會讓其原形畢露!


    不過,這樣他們心裏估計要有陰影了,但對任何事都有戒心,總比誰都相信要好對不對?”


    ……


    蔣嶠嘟嘟囔囔說了一堆。


    林禾明白了蔣嶠原本的計劃,如果在初一十五十八歲時,他還沒有找到她的話。


    他會來找她。


    在此之前,會將別有用心的人一一處理掉。


    她就說按照蔣嶠的眼力,薑慕華胡蝶等人的包藏禍心不至於看不出來。


    以前是自己和她們相處,她消失後,蔣嶠親自和她們有所有接觸,不會一點沒有察覺,為什麽還放任那麽多年呢?


    原來是打算最後憋個大的!


    閔君胡蝶薑慕華等人有所圖,那麽就能夠用利益釣出來,到時候讓孩子們看清這等人真麵目,比蔣嶠耳提命麵說一百句都有用。


    就像蔣嶠所說,經曆了這些,孩子們或許心裏很受傷,但這也是種成長。


    蔣安蔣嶠也有安排。


    “那孩子麵冷心熱,我隻要說是你的心願,他肯定會接手蔣氏集團,他的腦子比弟弟妹妹好用。”


    說到這裏,蔣嶠像是想到什麽,淺笑道:“他啊,把弟弟妹妹保護得很好,禾禾你放心,現在他們兄妹們有隔閡,我去找你前都會解決的。”


    “初一十五有了先前的教訓,再得到蔣安這個哥哥的庇護,日後他們兄妹三人互相照顧,你可以放心……”


    ……


    這些年蔣嶠在尋找林禾,也在一點點布局,他為林禾迴家做準備,也為去追隨林禾做準備。


    聽著蔣嶠的碎碎念,林禾癟了癟嘴,她又想哭了。


    她當時為什麽要罵嶠嶠當父親的失職,其實嶠嶠已經努力在尋找一個平衡了。


    重度抑鬱症的他要和自身情緒抗衡,同時還要為以後準備,對孩子們他或許不像別人家父親那樣親和,但愛護的心並不少。


    雖然不能觸碰蔣嶠,但林禾就是想和對方離近點,蔣嶠現在的姿勢是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說著那些話。


    林禾飄到蔣嶠身側,做出枕在對方胳膊二人依偎在一起似的姿勢。


    可惜林禾的身體太“散”了,總是穿過蔣嶠的身體飄到另一邊去。


    再次嚐試迴到剛剛的位置,林禾發出一聲咦。


    她瞪大眼睛,猛地坐起身。


    因為用力過猛,整個人直接飄到了天花板上。


    躺在床上醉酒的蔣嶠迷迷糊糊間閉上了眼睛,他隻感覺有陣風在臉吹過。


    伸手摸了把臉,以為有蚊子。


    等等,冬天哪裏的蚊子?而且屋子裏從來沒有出現過蚊子。


    蔣嶠猛地睜眼——


    然後衝向洗手間,開始哇哇吐了起來,什麽蚊子不蚊子,他吐個昏天暗地。


    林禾沒空去管蔣嶠的情況,他剛剛已經吐了一迴,喝了這麽多,還得吐個幾次才能消停。


    現在林禾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脖子上。


    這個……


    是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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