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誰?為什麽我會在這兒?”


    說完小三爺心裏就是一咯噔,視線一飄,又把這群人從頭到尾掃了個遍,


    這一堆人,養蛇的混子,大白天屋子裏戴墨鏡的傻子,一張嘴就是黃腔的胖子,麒麟紋身炸的兇神惡煞的黑道頭子,別說,還挺帥,但正經人誰紋身啊,那玩意兒疼的要死。


    而且大冷天,這人為什麽不穿上衣啊,難不成還真跟傳說中似的,身材好有紋身的都怕熱唄?


    而且這小子怎麽這麽看他,活像他是拋妻棄子的負心漢似的,他渾身汗毛都炸起來了。


    就連他跟前看起來唯一正常,有些眼熟又漂亮的過分的白襯衫也不是什麽善茬,別以為他沒看見這人手裏拎著的龍紋黑金棍。


    他媽的這群人怎麽看怎麽都不像是好人,神欻欻的,他該不會...遇上人販子了吧?


    不對,人販子大費周章的拐他一個成年男性幹什麽,既費勁還不劃算。


    可轉瞬間,他又想到了另一種可能,臥槽?!這幾個人難不成是綁架勒索犯?


    但是綁架他沒有意義啊,吳山居滿屋子家夥事兒沒一個是真的,要不是這門麵是他吳家的盤口,快連水電費都要交不起了,他窮的叮當響,要錢沒有要命也甭想。


    總不會,要拿他來逼二叔三叔就範吧?


    那姑且還算他們有點腦子。


    隻是這房子裏的陳設,滿屋子的古董和名貴家具,還有穿在他身上自己都沒見過的衣服,怎麽看也不是人質的待遇。


    誰會把籌碼安排在這種碰碎一個就得心疼的連飯都吃不下的房間裏,這是人質還是爹啊。


    小三爺這頭思緒已經翻騰到了爪哇國,雖然佯裝冷靜,但臉色已經五花八門的精彩,就像開了染房,所有心思都直接寫了臉上。


    花兒爺看著發小下意識焦灼,眼尾一壓,當家人的壓迫感撲麵而來,側頭壓低了聲音和身旁幾人交談。


    “他這什麽情況,出來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說是失憶又不完全是,明顯還記得自己是誰,可一群人他怎麽也不該一個都認不得。


    是大腦遇到無法接受的事情應激性的自我保護,還是——


    人一出來他就給做了全麵檢查,估計不會是身體上的問題,這條排除。


    那就隻剩下一個,玄學。


    胖子像是想到了什麽,看著雙眼澄澈的小天真神色難得的認真。“但你不覺得他這樣挺好的嗎?”


    至少真的快樂,沒有煩惱,就連滿身的瘡疤似乎都不藥而愈,未來可期在他身上過分的具象化,就像正午燦爛的陽光。


    花兒爺一怔,看著發小與以往情報裏過分一致的熟悉模樣勾唇輕笑,“確實。”


    “所以老癢應該也是這麽想的。”


    “他最後說要送吳邪一個禮物,寬心,估計維持不了多久。”


    胖媽媽的聲音有些低沉,他見到的吳邪從始至終都被裹挾一層陰鬱不見天日的霧靄裏,他連活著都很難,從沒有這樣野蠻生長令所有人側目的勃勃生機。


    一旁的大張哥從始至終沒有開口,隻是盯著吳邪,與記憶中在吳三省樓下初見的模樣漸漸重合。


    如果沒有那麽多意外,這才是他原本應該有的樣子。


    而和他同樣安靜的還有黎蔟。


    小狼崽子盯著床上的吳邪有些茫然,他怎麽也沒法把這色厲內荏的慫小子和沙海的神經病關根聯係在一起,皺著臉心情無端複雜起來,


    他當初到底為什麽,會被這麽個軟趴趴的綿羊遛的團團轉。


    黑瞎子看著他這副樣子扶了一把眼睛冷不丁輕笑出聲,他就說怎麽聽著有東西碎掉的聲音,原來是黎蔟的濾鏡。


    這小子運氣不好,開到了隱藏款限定版的吳邪,沒享受過他一天的柔軟和善良,就被迫感受無邊的惡意。


    如今這一遭似乎也能算是一種成全。


    仿佛,從前遺憾的東西,都在被盡可能的緩慢補全。想到這,他的視線輕淺的移向花兒爺,看著那道纖薄的背影眼底掠過一抹晦暗。


    吳邪受的苦,絕不會毫無意義,他希望看到的一切,一定會如他所願。


    說來很長,但從花兒爺進門所有人心念電轉也不過一分鍾的功夫,


    隻是沒人迴答吳邪的疑問,似乎是因為某種特別的原因,而不知該從哪說起。


    疑惑沒有人解答,這些人隻是瞪著眼睛看他,就像他是什麽動物園兒光著屁股的猴。


    小三爺有些惱了,揉了揉太陽穴耐著性子再次開口,


    “哪怕是死刑犯都有知情權,你們到底誰啊?哥幾個擱這兒演啞劇呢?行行好張個嘴吧。”


    “我們都是你男朋友,怎麽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不著調的調笑都沒說完,本就情緒不佳的張起靈像是忍無可忍,以左腳為為軸,一個標準的一字馬掄腿,擰身就往黑瞎子臉上砸。


    這一腿用了十足十的力道,甚至發出了尖利的破空聲,黑瞎子堪堪躲過,站到門口挑眉賤笑咂了咂嘴,似乎看到啞巴變臉讓他極有成就感。


    而小三爺瞪圓了眼珠子,下意識發出了一聲國粹,“臥槽!牛逼。”


    繼而開始憂心這一腳掄到自己身上,會不會被踢進牆裏摳都摳不下來。


    臉色僵了僵,咽了口唾沫悄咪咪縮了身子往後挪。


    聽到他聲音的刹那,悶油瓶像是理智終於迴籠了些,有心想說什麽,可轉頭看到吳邪的反應,似乎情緒更差了,眸色一深,肉眼可見的沒了往日的淡漠。


    黑瞎子倚在門邊隻是笑,真有意思,早知道這樣,上輩子就該多調戲大徒弟的。


    出來混總要還的,啞巴。世間萬物真是個奇怪的輪迴,這一次,連你也要嚐到最熟悉的陌生人是種什麽滋味了。


    就像這一世,輪到他守望脆弱又堅韌的海棠花,他的眼睛,再也不會成為小九爺的負累和執念。


    而他心心念念的花兒爺理了下思緒,無視兩個百歲老人的愛恨情仇徑直走向發小,


    “別擔心,這裏是解家,我是小花兒,我們小時候一起玩兒過。”


    “啊?解家?小花兒?”小三爺囁嚅了一下,眼神一飄,小聲接了一句“可、可是,小花兒不是個女孩子嘛??”


    花兒爺身形一滯,撩起眼皮似笑非笑,


    “所以,這就是你當年偷親我的理由?吳邪哥哥?”


    身後齜個大牙樂的某人,臉色一黑。


    “不不不不、不是,那就是小孩子之間的社交禮儀,禮儀!都是幾歲的崽子懂什麽,那那那我不是也親了秀秀了嗎!”


    越描越黑,結巴的脖子都紅了,沒來由的感覺心虛,冥冥之中感覺兩道視線宛實質一般釘在了他身上,讓他渾身都不自在。


    可這麽被打趣,原先的擔心和奇怪的氛圍也被衝散了大半兒。胖爺一看這情形,眼珠子一轉,對著身旁的黎蔟使了個眼色。


    解雨臣似乎是覺得他這樣子十分有趣,臉上的笑意都深了不少,卻沒再繼續逗他,而是手一揚,招唿人下來穿鞋。


    “秀秀一直在,可你一直沒醒,她得迴去看看奶奶。我給她發了消息,一會兒就到,至於你為什麽在這兒,我們一會兒吃飯再說。”


    陌生的地方,有熟悉的人和熟悉的感覺,人會下意識放鬆,不會那麽拘謹。


    吳小狗係著鞋帶安靜了片刻,忽然抬起頭一指旁邊那幾位,


    “那這幾個哥們兒是誰?你親戚?”


    隻說不問為什麽,又沒說不能問是誰。


    聽到這話,花兒爺額角青筋不受控製的猛跳了一下,


    “....不是親戚。”不是親戚,但更像他祖宗,還是一群,沒一個省心的。


    好像迴答了,又好像沒迴答。小三爺卻十分懂見好就收,解雨臣不想說,他也沒再問。


    一旁看戲的胖爺突然搭了腔,指了指自己和黑瞎子,和出去的黎蔟的方向。“我們倆是你朋友,出去那個,是你幹兒子。”


    滿臉笑眯眯的,眼角褶子都出來了,如果邪帝還清醒,一定能意識到這死胖子絕對沒憋好屁。


    但現在,吳小狗還沒仔細的感受過胖媽媽的險惡。


    “兒、兒子??”和他差不多的幹兒子,完了,他病的這麽嚴重嗎?!


    “對,你在吳山居門口撿的,起了名兒,叫吳小毛。”王月半一門心思的編故事,編的津津有味兒。


    花兒爺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然,沒等他阻攔,吳邪沉默了片刻,帶著濃重的懷疑指著張起靈小聲接了一句。


    “那他呢。”


    “他啊。”王月半奸計得逞一般雙眸一眯拖長了音調,“他是你男朋友。”


    又是差不多的話。吳邪動作一頓,斂了表情麵無表情的看他,沒什麽誠意的扯唇假笑,直接把【你看小爺像傻子嗎】擺在了臉上。


    睡一覺起來多了個男朋友,狗日的唬誰呢。


    他是直男,直的。


    而且那哥們兒一看就又冷又悶,哪裏像是會談戀愛還搞基的樣子。


    誰和他談戀愛,不得被冷暴力一輩子,打又打不過,罵又不迴嘴,憋屈的要死,一腳踢牆上摳都摳不下來簡直活受罪。


    但是,這一次,這悶葫蘆怎麽不反駁。


    “你不信?他身上那個紋身是什麽看清楚了嗎。”胖子循循善誘,眼底全是毫不遮掩的笑意。


    “麒麟。”小三爺雙臂環胸,這是一個戒備的姿勢,明顯是不相信眼前這個人,雖然他狀況不對,但還沒蠢到誰都能騙的程度。


    可還是配合著迴答,似乎是想要看看他要玩兒什麽把戲。


    “好,那你再看看低頭自己的腳踝。”


    這是下秦嶺那會兒,小天真兩條腿被托在瞎子腰側,他走在身後不經意間看到的小秘密,卻沒想到,這會兒倒成了忽悠他的利器。


    吳邪起初是不信的,自己身上有什麽他自己能不知道嗎,可眼前這個“朋友”說的太篤定,他突然又不那麽確定了。


    於是他低下頭掀起褲腿摸索,右腳,什麽也沒有,他冷笑了一聲,確定這人在騙他,


    “嘖,你隻有一條腿嗎天真,另一條跟你不熟是嗎?”王月半這話說得自己都想笑,又精明又傻氣,


    他沒忍住,伸手彈了吳小狗一個腦瓜崩兒,


    “來,大大方方的,把你腳踝內側那個鳥語念出來。”


    “k__k————”隻起了個頭,倏然間瞳孔地震,猛的放下褲腿死活也不開口了,眼睛卻不由自主的飄向一旁的悶油瓶,視線一碰,又像是觸電一般瘋狂閃躲,開始坐立難安。


    大張哥麵上沒什麽反應,心中卻是一動,上次在秦嶺斷崖下找到他時,要看他腳踝,反應也和這次一樣大。


    隻是對於小三爺來說,出現在自己身上的紋身和那個詞語,一時之間,他竟然不知道該驚訝哪一個。


    可是這怎麽可能。


    紋身的線條結痂都已經結束,變成了正常的血紅色。


    吳邪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不止是單純的睡了一覺,他失去的記憶,起碼要以個把月打底。


    “現在信我了吧。這種隱私,你不說我們肯定不知道,沒錯吧。所以也知道為什麽有那麽大一個幹兒子了吧?”


    黑瞎子倚在門口聽了全程,最後一句話實在沒繃住,憋笑憋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眼淚在眼眶直打轉。


    還能為什麽,因為絕後了唄。幹的漂亮胖子,這會兒的小三爺,可是最有趣的時候。


    吳小狗嘴角抽了抽,還是有點將信將疑,不敢信,信不了一點兒,顫巍巍的把目光投向身旁的發小,


    “你倆年齡差八十多歲,他還有老年癡呆經常失憶,沒房沒車沒存款,連身份證都沒有是個黑戶,仇家滿世界,還有一堆屁事不幹就會指點江山的腦殘親戚。”


    花兒爺和他平靜的對視,沒肯定也沒否認,隻是輕描淡寫的戳人心窩子。


    但對於吳邪來說,沒否認就是默認。


    至於這番完全不符合常理的話,小三爺選擇性認為更像是娘家人對贅婿的不滿。


    而且沒房沒車沒錢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反正他有。


    不對,等等,他怎麽還真幻想上了,這不科學。


    “你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什麽時候。”


    吳邪歪頭想了想,“一月份,三叔發短信讓我去看龍脊背。”


    “喏,那就沒錯了。他就是你三叔讓你看的龍脊背,瞅瞅,還是你三叔做的媒呢。我們這麽多人,不至於騙你,你又沒啥可圖的,對吧。現在是五月了,發生了很多事,你要是感興趣,晚上讓你男朋友給你講。”


    王月半的話半真半假,可看上去那叫一個情真意切,實際上心裏已經在笑的滿地打滾。


    難得小天真有傻乎乎的時候,此時不玩兒更待何時。


    吳邪又又又可疑的沉默了,從他睜開眼到現在,遇到的事兒荒謬到讓他忍不住懷疑自己還在夢裏。


    槽點太多,不知道從哪個開始吐起。


    他有心張嘴問不遠處那道長身玉立的身影,可又莫名覺得羞恥,而且,談著戀愛就把人忘了,這特麽也太渣了吧。


    算了算了,要不,還是暫時就當啥也不知道啥也沒聽見。


    就在他做思想鬥爭的須臾,他“幹兒子”又領著兩人進來了。


    剛緩了一口氣兒的小三爺看到其中一張臉,一口氣嗆在嗓子眼兒咳得滿臉通紅,


    喝了口遞來的水,紅著臉跟“男朋友”小聲道謝,終於等氣兒勻了些,神色複雜的盯著摸金小王子,


    “你可別告訴我,這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是我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兄弟。”


    ————


    二合一,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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