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知海走在前頭,頭仰的高高的,非常的自豪。


    看著他這副臭屁的模樣,老蔡頭心裏有一瞬間的遲疑,他是不是太草率了?


    隻是下一刻,在看到雲大隊長媳婦手裏肥碩的雞,他又悄摸著的轉變了思想。


    雲知海走到院子裏的時候,他娘正在忙著刷鞋。


    最近這段時間髒衣服積攢了不少,一天天的累的和死狗一樣,迴到家做完飯,就恨不得躺床上,再也不起來。


    好不容易能消停兩天,這才把髒衣服都拿出來搓吧搓吧。


    看到雲知海迴來了,雲大隊長媳婦憤怒地把手裏的刷子丟了出去:“我讓你給我挑水挑水,你挑哪去了?”


    雲知海連忙側身躲過他娘的攻擊,隻不過他身後的老蔡頭就沒有這麽好運了。


    自製的毛刷子上麵還帶著些許腥臭味,夾雜著水星子,迎麵打了過來。


    蔡勇眼疾手快,伸出胳膊把毛刷子擋了下來。


    饒是如此,刷過臭鞋子的水點子,還是繃在了老蔡頭的臉上。


    老蔡頭一張臉臭的不行,重重地甩了一下袖子,扭頭就想走。


    下一刻卻被雲知海飛撲著抱住了大腿。


    雲大隊長媳婦也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蠢事,連忙就著清水把手洗幹淨。


    又往自己的圍裙上使勁擦了擦,一臉歉意的小跑走到老蔡頭的麵前:“哎呦,蔡師傅,我剛才沒有看到你,這真是我的錯了!”


    畢竟是雲大隊長的媳婦,人家真心實意的給道歉,老蔡頭兒也不好再擺臉子。


    嘴角扯了扯,木著一張臉,點了點頭。


    雲知海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興奮的對著他娘說道:“娘,你快去殺隻雞。”


    “我殺雞?我把你剁了,還差不多!天天長著個嘴就想吃,那雞還留著下蛋呢!!”


    雲知海急得直跺腳:“蔡師傅要收我為徒,我得給人家拜師禮啊!”


    “啥要收你為徒.......啥????”


    雲大隊長媳婦的聲音,驚出天際,就連隔壁鄰居都好奇的跑過來,趴在牆頭上問道:“老雲家的。你大喊大叫什麽呢?”


    雲大隊長媳婦兒生怕自己聽錯了,連忙擺著手說道:“沒啥,沒啥!”


    此時此刻,她也顧不上人情禮節,直接急吼吼的把雲知海拉到了一旁:“大海,你說的真的假的?”


    雲知海虎目一瞪:“那還有假?你沒看到蔡師傅都跟過來了嗎?


    人家城裏人興什麽拜師禮,咱們哪來這玩意兒,我就尋思著,殺隻雞,大家坐一起吃一頓!”


    “那是應該的,那是應該的!”


    雲大隊長媳婦兒連連點頭,捋著袖子就往雞圈裏麵走。


    雞圈裏的幾隻雞,還以為她是來喂食的,紛紛蹬著小腿,圍了上來。


    然而,下一秒,雲大隊長媳婦兒眼疾手快的抓住的最肥碩的那隻母雞。


    心裏閃過一絲肉疼,不過也很快被興奮喜悅取代。


    在老蔡頭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隻雞已經放了血了。


    那隻雞,在被放血的那一刹那,還在不斷的撲棱。


    雲大隊長媳婦兒抓了幾下沒抓住,也就任由它去了。


    反正都捅了個血窟窿,也蹦噠不了多久了。


    雲大隊長迴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院子裏麵,一隻母雞,嘴裏咯咯噠噠的不斷上躥下跳。


    一路上滴得哪裏都是血。


    老蔡頭被蔡勇護著,縮在門口的角落裏麵。


    那隻雞仿佛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麽而死,一個勁兒的朝著老蔡頭那邊蹦噠。


    在距離老蔡頭他們還有一兩米的距離時,母雞徹底不動了,小眼睛瞪的大大的,直勾勾的盯著門口的雲大隊長,仿佛是在訴說著它的不甘心!


    明明它是下蛋最多的那個,雖然平時吃的多了一些,但架不住下的蛋也多啊。


    咋就成了別人的盤中餐!


    果然,女人嘴,騙人的鬼。


    平時雲大隊長媳婦兒為了哄它們下蛋,說的那叫一個好聽!


    這隻母雞的聲音徹底消失不見,雞圈裏的幾隻雞,全都瑟縮著身子,躲在籠子裏麵,不敢再出來。


    “大海,水燒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


    雲知海急吼吼的從鍋屋裏麵衝了出來,手腳迅速的把雞放在了搪瓷盆裏麵。


    又舀了一大桶的熱水倒了進去。


    老蔡頭心有餘悸的望著這一幕,暗自尋思著,這鄉下人做事可真麻利!


    此時的雲大隊長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一頭霧水的走了進來:“這是咋迴事啊?


    好端端的殺雞幹啥?”


    看到那隻雞的慘狀,雲大隊長有些肉疼。


    他可不會看錯,那隻雞曾經是他媳婦的寶貝!


    他抽旱煙,磕煙灰的時候,不小心蹦到這隻雞,他媳婦連帶著這隻雞,都得蹦噠半天。


    今天咋舍得殺了????


    “蔡師傅,您怎麽來了?”


    雲大隊長樂嗬嗬的朝著老蔡頭打招唿。


    忽然想到了什麽,他臉上的笑意逐漸淡了下來,神情緊張的問道:“難不成是機器出了什麽問題?”


    眼看著,魚都可以捕撈了,這個節骨眼上出問題,那不是要了他們的命嗎!!


    老蔡頭咳嗽了一聲,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這個事情,雲大隊長還是問您兒子吧!”


    雲大隊長心裏一個咯噔,扭過頭,看向傻不愣登站在那裏雲知海。


    轉眼間,他就脫了腳下的鞋子,拿在手中,朝著雲知海打去:“媽嘞個巴子,你又幹啥事?


    你個兔崽子還想躲,你給我過來!”


    雲知海被打的抱頭鼠竄,連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終於等到他爹消停一秒鍾,他連忙舉著手喊道:“我沒有惹事,爹,是蔡師傅要收我為徒,師傅,你說句話呀!”


    老蔡頭也沒想到自己的話,竟然引起了這麽大的歧議。


    連忙看了一眼一旁的蔡勇。


    蔡勇會意,快速把雲大隊長攔了下來:“大隊長,你誤會了,確實是我師傅要收您兒子為徒。”


    雲大隊長一腦門子的汗,聽到這話,頗為尷尬的把手中的鞋子撂在了地上,默默地穿了起來。


    挨了幾鞋底的雲知海委屈極了!


    “蔡師傅,你快屋裏坐!”


    老蔡頭嚴肅的臉上扯出一個笑容:“都坐,都坐!”


    雲大隊長親自給他倒了一杯茶,這茶還是周時逸送過來的,聞著大海碗裏的茶香,老蔡頭倒是有些詫異。


    想不到,這雲大隊長家裏竟然有這種好貨。


    “我們家這個小子何德何能,能夠入了您的眼呀。


    以後他要是有什麽錯處,你盡管打,盡管罵。”


    雲大隊長眉眼間皆是喜色,他曾經也有過這個想法,讓不著調的雲知海學門手藝。


    又礙於自己這個身份,不能堂而皇之的往老蔡頭那裏塞人,就默默地熄了這個心思。


    沒想到誤打誤撞下,老蔡頭竟然要收雲知海為徒,真可謂是天大的喜事。


    “我看大海這小子,腦袋瓜比較機靈,平時也好學肯幹,在合作社那邊,可幫了不少忙。


    我年紀大了,成宿成宿的看機器肯定不成,光蔡勇一個人沒休息也不行,我就尋思著再招一個徒弟。”


    “大海,還不過來給你師傅敬杯茶!”


    雲知海拿起茶杯的手都有些哆嗦,這可就是正式拜師了!


    手一哆嗦就不聽話,碗裏的茶水差點灑了老蔡頭一褲子。


    老菜頭的嘴角一陣抽抽,要不是話已經撂了出去,他絕對不會收這麽憨的徒弟。


    原本以為蔡勇就夠傻的了,沒想到又來一個........


    雲知海猛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把手中的茶朝著老蔡頭遞了過去:“師傅,請喝茶!”


    老蔡頭兒也不矜持了,連忙把茶接了過來,喜滋滋的喝了一口。


    要是再拿喬的話,這小子一激動,都能把茶水潑到他的臉上。


    雲大隊長樂嗬嗬地坐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老蔡頭聊著天。


    終於,廚房那邊傳來了吆喝聲:“快來端碗!”


    雲知遠和雲知海麻溜的跑了過去,滿滿兩大盆雞肉燉菜,饞得人直流口水。


    雲知海根本不敢說話,生怕一張嘴,嘴唇子就包不住那一泡口水........


    雲知遠也饞的直咽唾沫,自從他媳婦去縣城上學以後,他們家很少有這樣開小灶的時候了。


    兩盆菜剛剛放下,眾人就聽到了蔡勇的肚子,咚咚咚的在打鼓。


    老蔡頭有些臉熱,連忙踢了一腳蔡勇,蔡勇不好意思的按了按自己的肚子。


    雲大隊長笑得見牙不見眼:“大家都趕緊坐,趕緊坐,都是一家人,就不要這麽見外了。”


    一家人把小方桌圍得滿滿當當,屋裏麵特地點了兩盞煤油燈,昏暗的燈光下,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喜悅的笑容。


    吃飽喝足以後,韻達隊長媳婦又安排雲知海,把剩下一小盆的雞肉給老蔡頭打包迴去。


    老蔡頭倒是沒有推辭,不得不說,雲大隊長媳婦兒的手藝確實好。


    因為合作社那邊還沒有正式開工,食堂那邊連個正經的師傅都沒有。


    平時隻有蔡勇這個二愣子技術給他做飯。


    不是鹹了,就是淡,要麽就是糊了,他的嘴裏都快淡出鳥來了。


    再說了,他以後教給雲知海的技術,買百十頭雞都是綽綽有餘!!


    雲大隊長還拿了一些好酒出來,幾個人喝的醉醺醺的,就連平時不讓沾酒的雲知海,也喝了兩小杯。


    借著酒意,雲知海又跪在地上蹦蹦蹦,對著老蔡頭磕了好幾個響頭。


    這一幕把老蔡頭驚得不行,心裏也舒坦了幾分。


    這倒是個踏實孩子.........


    迴到合作社的時候,老蔡頭眼神精明,對著蔡勇說道:“大勇啊,以後你和你師弟打好關係,在村子裏麵也好走一些。


    你師傅我倒是無所謂,你初來乍到的,有個人站在你身邊,以後的路會很好走。”


    蔡勇略帶醉意的眼睛,一下變得清明起來。


    吸了吸有些發酸的鼻子,啞著嗓音說道:“我知道了,師傅。”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間,水庫那邊已經開始放水了。


    放水的那天,好幾個村子的人都來了。


    他們手裏拿著抄網,魚簍子等,歡天喜地的等待出口。


    村子裏的幾個小夥子也都守在那裏,看到旁的大隊來人,有些不滿的叉著腰說道:“你們村子的在那邊,幹啥要守到俺們這邊?”


    “這都是集體的東西,你管俺們守在那邊呢?”


    說話的是一個矮個子男人,他麵露不善,直接急吼吼的說道:“難不成你們村裏建立了合作社以後,整個水庫就都是你們的了?”


    這話誰也不敢接,一個說不好,指不定要被拉走批鬥。


    雲知海黑沉著一張臉走上前:“大牛,往後撤。”


    之前說話的男人有些不甘心的往後退了兩步。


    “放水了,放水了。”


    隨著堤壩上的人扯著嗓子喊出來的話音一落,每個人都緊緊握住手中的東西,嚴陣以待。


    按照以往來說,從水庫裏麵翻水以後,會順著河道湧向各處。


    附近幾個村子也是心照不宣的一人分了一條河道。


    至於最下麵河道再分成幾個分支,那都是各大隊自己的事情了。


    現在隔壁村子的人,直接來到了雲知海他們所屬的河道,真讓人如何不氣?


    可眼下不是鬧脾氣的時候,把水和魚群盡可能的往自己河道的下遊引才是正道。


    雲知海原本想著大家各退一步,誰也說不出個啥來。


    卻不曾想,那幾個人竟然這麽不要臉。


    直接拉著網子,站在了總河道的中間。


    十來個精壯小夥子,把大網扯開,齊刷刷的站成了一排。


    這可讓雲知海氣炸了肺,他深吸了一口氣,對著為首的男人說道:“方文龍,你這麽做就有些不地道了吧?”


    “咱們不都是各憑本事嘛?這有啥的了!


    難不成你們建立了合作社以後,還不允許我們捕魚了?”


    眼看著他張口閉口就往合作社上麵扯,雲知海也反應了過來,這怕不是受了別人的指使,故意來給他們使絆子吧!


    雲知海冷哼一聲:“隨便你怎麽捕,但我還要提醒一句,現在翻水的水流比較小,人往中間站可能沒啥事。


    等迴頭水流大了,一個鬧不好,都要被衝走的。


    你們不把命放在心上,沒有任何人管的著。”


    雲知海說罷,便指揮著大家往旁邊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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