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迴到家的時候,雲大隊長媳婦兒匆匆做了個疙瘩湯,幾個孩子喝了以後就上床睡覺了。


    雲大隊長一碗熱乎乎放了辣椒油的疙瘩湯下肚,頓時覺得身體都變得暖和起來。


    肚子裏有了食,思維也轉得快了一些。


    趁著洗腳的功夫,雲大隊長媳婦拿起一旁的針線簍子,縫起了他破損的襪子。


    “也不知道你這腳趾頭是不是上麵長釘子?襪子我都給你補了多少次了?


    昨天洗的時候,竟然還爛了那麽大的洞。”


    自家媳婦絮絮叨叨的話,在耳邊響起。


    雲大隊長擦了腳,躺在大炕上麵,舒坦的輕哼了一聲:“天天的跑那麽多的路,不爛才有鬼了。


    待會把我今天穿的這雙襪子也洗一洗,這雙襪子腳後跟還爛了一個洞呢,你迴頭也給補一補。”


    雲大隊長媳婦朝著他翻了個大白眼,眼看著雲大隊長就要睡過去。


    她連忙放下手中的活,推了推雲大隊長的肩膀,問道:“你覺得我下午說的話咋樣?”


    雲大隊長本來有些昏昏欲睡,此時猛地驚醒過來。


    揉了揉自己的臉,笑著說道:“非常有想法。”


    “那你看能不能借著這個機會,給咱家老三,老四也相看相看?


    老四是個沒心眼子的,但是老三........”


    雲大隊長媳婦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把手裏的大頭針往自己的頭發上麵抹了抹。


    “老三平時不愛說話,有什麽事情也都窩在心裏。


    前段時間,因為老二的事情,他心裏不舒服。


    我這個當娘的,還是能看出來的。”


    話說到這裏,雲大隊長也麵露愁容。


    “你提出的這件事情是好事,至少對於咱們村子是。


    但咱們卻不能去做這件事情,不管旁人怎麽做,怎麽想。


    我和王支書是萬萬不能做的,要不然不就是典型的攜恩圖報嘛。


    就是村子裏的小夥子,有誰起了這個心思,那也不能放在明麵上麵。


    明天的時候,你邀著幾家的婦女說一下這件事情。”


    雲大隊長從床頭上麵摸出旱煙,默默的抽了起來。


    這幾個孩子都是跟在自己身邊長大的,他們是什麽心思,雲大隊長又如何不清楚?


    可他身處這個位置,有些事情不僅約束著他,同樣也約束著他們家裏人。


    雲大隊長媳婦的眼眶紅了紅,些許淚珠落在了襪子上麵。


    黑色的布上麵暈染出了一個淚點子,忽然,門口傳來了鐵鍬倒地的聲音。


    屋內的兩人同時一驚,對視了一眼,雲大隊長媳婦遲疑地喊道:“外麵是誰?


    老四?是不是你在外麵?老三?”


    喊了兩聲,沒人應答,雲大隊長媳婦放下東西,穿上鞋子往外走去。


    看到牆角窗戶邊,鐵鍬倒在地上,但周圍卻是空無一人。


    她的眸光閃了閃,朝著角落裏看了看,微不可察地吐出了一口氣,又默默的轉身迴了屋子。


    等她走後,從牆角走出了一道人影。


    正是雲家老三雲知遠,他有些失魂落魄的往自己屋裏走去。


    雲知海睡得迷迷糊糊的,聽到動靜,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你不是去茅子了?怎麽去了那麽久?”


    雲知遠看著沒心沒肺熟睡的弟弟,擦了擦有些冰涼的臉,應了一聲:“有點鬧肚子。”


    迴應他的是雲知海“唿嚕唿嚕”的聲音。


    借著微弱的月光,雲知遠望著土牆上糊的舊報紙。


    手指不自覺的在上麵摳著,不知不覺,他躺的那一麵,就被他摳破了一個大洞。


    畢竟在雲大隊長身邊,耳濡目染了這麽多年,對於他的意思,雲知遠還是很理解的。


    可理解歸理解,心裏的難過,宛若洪水,狠狠的把他淹沒。


    他是一個渴望愛的孩子,希望被父母擺在第一位。


    可剛剛.......自家母親提到老三,老四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態度。


    不知道過了多久,睡熟的雲知海下意識的翻滾了一下。


    手搭在了雲知遠裸露在外的胳膊上麵。


    冰冰涼涼的,雲知海還以為雲知遠蹬被子了,無意識地扯著自己的被子往他身上搭了搭。


    在這麽一瞬間,雲知遠看著他的動作,突然就釋懷了。


    這樣好的弟弟,他也偏疼幾分。


    第二天一早,雲大隊長就坐著牛車去了公社。


    王支書倒沒有去,他喊了幾個知青來幫忙。


    一人支了一個桌子,讓大家夥兒排成幾隊。


    有序的排列登記起來。


    雖然自古以來都流傳著一句話,父母在不分家。


    可這個習俗,在大榆村倒沒有多少人遵守。


    又或者說在三個貧困村裏麵,大部分人都下意識的遺忘這個風俗。


    不為別的,就為了一點:結了婚分了家,大隊裏會給劃出一份宅基地。


    還會在屋前屋後的給出一小塊自留地,這樣種一些菜呀,甚至弄一些糧食種子種上,也能湊個溫飽。


    家裏的老人基本都是跟著老大,分出的幾家兄弟,一年給上一些養老糧就行了。


    所以此時登記的時候,有人歡喜有人憂。


    當初選擇不分家的人,此時,一大家子十幾二十來個人,隻需要交二十斤糧食就成了。


    那些要分家的人,家裏可能就隻有兩個大人,兩個孩子,這樣隻有一個男勞力的情況下,還要交二十斤糧食。


    這種情況足以讓人心疼的直抽抽。


    可話都已經放出去了,大家夥兒隻能硬著頭皮往上上。


    王支書笑得見牙不見眼,敲了敲自己的旱煙袋子喊道:“咱們大隊捐了多少糧食,到時候可都要寫在紅紙上,粘貼在公社大門口嘞。


    這可是頂光榮的事情,誰看到了,不得誇讚咱們一句?”


    此話一出,不少人都興奮地問道:“還有這好事?


    哼!非得讓公社那些眼高手低的人看一看,俺們不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公社也有供銷社,但非常的小,裏麵就賣一些主要的日常用品。


    那裏麵的售貨員,眼睛都長在頭頂上麵。


    買鹽的時候,喊著他們把勺子上麵的鹽粒子刮幹淨。


    那售貨員竟然他們事情多,小氣!!


    這下子讓他們都瞧一瞧,他們可是頂大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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