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啊!”劇烈的喊殺聲伴隨著刀槍入肉的聲音,響徹整個兩狼山。


    眼看著月東來在其他人的催促下,向著禦奴城而去。


    程殤終於放下心來。


    他挺槍上前,義無反顧的向著那麵碩大的死字戰旗,迎頭撞去。


    在經曆過馬頭嶺和西滄河穀兩戰之後,他麾下肅慎軍隻剩下四萬左右,而他麵對的敵軍超過十萬。


    一個時辰,整整一個時辰。


    兩狼山前的廣闊高原上,十數萬大軍縱橫廝殺。


    可惜,麵對氣勢如虹的死軍,程殤終究還是敗下陣來。


    在連橫的步步緊逼之下,他帶著剩下的不到兩萬肅慎軍,退守山道。


    “兄弟們,程殤對不住了。”程殤站在一塊巨石之上,遠遠了望著方才的那片戰場,喃喃自語。


    為了掩護月東來,他正麵硬撼樓蘭金甲和閻羅陷陣兩支死軍精銳,短短一個時辰,傷亡過半,再加上軍中糧草已盡,士兵們都是餓著肚子。


    此時,已然瀕臨絕境。


    所以,這一聲對不住,既是對戰死沙場的那兩萬將士說的,也是給他身後這些剩下的將士說的。


    但他,不能退。


    “將軍。”身後有微弱的聲音響起,程殤下意識迴頭,卻見一個年輕的士兵,正顫巍巍的將手中的殘餅遞了過來。


    程殤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唾沫,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你吃吧,我不餓。”


    程殤艱難的從那半張殘餅上,將目光挪開,卻沒想到那士兵竟異常的固執。


    “將軍,您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在這麽下去,不行的。”那士兵低聲勸道。


    緊接著身邊其他兩名親衛,也紛紛開口勸了起來。


    “小六子說的對,將軍,您這樣撐不了多久的。”


    “若是您先垮了,那我們就更沒有活路了。”


    幾名親衛情真意切的聲音,令程殤心頭驀然一震。


    他嘴唇囁喏了幾下,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們,不怪我?”


    “我知道的,這不是將軍的錯。”小六子那年輕的眸子,無比清亮。


    “從十五年前,陛下與將軍組建肅慎軍時,張力就想過自己的結局了。”


    “李正既已從軍,便不怕死。”


    那兩名親衛也毫不遲疑的高聲迴應。


    這一刻,程殤隻覺眼眶微微有些濕潤,然而,還未等他再開口說話。


    遠處的戰場上便亮起了一道金光。


    連橫,來了。


    “程殤,給你最後一個機會,率軍歸降,自裁謝罪,否則,你麾下這兩萬肅慎軍,一個也別想活著離開兩狼山。”


    碩大的死字戰旗下,連橫一身金甲,那雄渾厚重的聲音帶著濃烈的殺氣,響徹天地。


    “謝罪?我程殤何罪之有?不過是各為其主罷了。”程殤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譏笑。


    於連橫而言,十年前禦奴城發生的事情,是一場刻骨銘心的仇恨。


    可在程殤看來,他不過隻是在聽命行事。


    “連橫,你我初次相見,便是在這兩狼山,那時陛下曾稱讚你為禦奴城第一戰將,今日,咱們又聚在了這裏,程殤也正想領教領教你這第一戰將的能耐,來吧,從我的屍體上殺過去。”


    程殤掃了一眼身後那熟悉的兩狼山,眸子裏多了幾分迴憶。


    他清楚的記得第一次見到連橫時的場景,那時隋唐等人才從禦奴城突圍,不過千人模樣,個個衣衫襤褸,形如乞丐。


    誰曾想,不過區區十年光景,對方便已是雄兵數萬,反倒是自己落了個滿身狼狽。


    “好,故地相會,正好了了過往的恩怨。”連橫聞言不再猶豫,隻見他長戈向天,便是一聲令下:“殺!”


    “砰!砰砰!”


    無數的箭矢橫過長空,如同密布的烏雲,頃刻間便覆蓋了半座兩狼山。


    整整一炷香的時間,隨著山道上的慘叫聲逐漸停歇,樓蘭金甲發起了最後的衝鋒。


    在方向鳴等幾名將領的統率下,數萬大軍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間漫過了山道。


    “程殤,我來了。”


    連橫策馬當先,手中龍紋鎦金戈直指程殤。


    此時,兩萬肅慎軍已經全麵崩潰,隻剩下程殤的親衛營還在奮力抵擋著那兇猛的攻擊。


    而隨著連橫的到來,死亡的陰影也終於將他們徹底籠罩。


    “哈哈,哈哈哈。”程殤悲愴的迴頭望去,卻見身後已成血海。


    張力死了,死在亂箭之下,李正也死了,他是被長矛捅穿了身體。


    小六子,程殤的目光在四周瘋狂尋覓,終於讓他看到了那熟悉的麵容。


    隻可惜,此時卻隻剩下一個頭顱,滾落在那無數的屍體之中。


    “連橫,我操你大爺。”程殤一聲怒吼,便合身向著連橫撲去。


    此時此刻,孤家寡人的他,早已沒了顧忌。


    長槍破空來,殺意隨風起。


    程殤無疑是強悍的,那一杆普通的長槍在他手裏猶如神助,隻是頃刻間,便已化作了無數槍影將連橫籠罩。


    “給我死,死,死,死。”程殤仍在嘶叫。


    但無論他如何用力,那長槍卻已然再難寸進。


    因為連橫的龍紋鎦金戈抬起來了,隨著那一抹耀眼的金光閃過。


    兩狼山的風都似乎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


    十年廝殺,連橫的戈比起那一年的禦奴城裏,更加的威猛淩厲。


    “噗!”僅僅四十迴合,程殤便口吐鮮血,跌跌撞撞的退了迴去。


    “沒,沒想到,你已經厲害到了這種程度,可惜,耽誤這麽長時間,你們恐怕是追不上我家陛下了。”


    程殤將嘴角的血漬抹去,盡管他雙手都已經開始顫抖,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心卻更加安定。


    他在兩狼山前前後後攔了連橫近四個時辰,即便是他死在當下,連橫恐怕也追不上月東來了。


    “是嘛,那你猜猜我家統帥在哪裏?”連橫一聲冷斥,那雄渾厚重的聲音裏罕見的多了幾分嘲弄。


    程殤聞言,心中悚然一驚。


    然而,還未來得及多想,那纏繞著無盡死氣的龍紋鎦金戈,便已如同閃電般向他刺來。


    “噗!”


    隻聽一聲悶響,戈鋒穿胸,疼痛襲來。


    快,實在是太快了,快到程殤根本就來不及反應。


    “哈哈,能死在你手裏,也不算辱沒了我。”程殤定定的望著連橫那深沉果決的眸子,艱難的說出了他人生中最後一句話。


    為了月東來,他盡了最大努力,可惜,麵對隋唐的瘋狂追擊,他們又能跑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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