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靠岸,夫妻二人走下船,順著園林的芳草路走著,身後宮女侍從們隔著三五個身位跟隨。


    “大王,臣妾聽聞你將孫權的避暑宮改名‘神泉宮’?”


    “元姬消息倒是靈通。”


    “臣妾隻是好奇而已。”王元姬頓了頓,“不知這有何寓意?”


    “噢。”夏侯獻麵不改色:“武昌開春逢旱,地方官員原本預測今年又會是旱年.......”


    “而那場甘露來得敲到好處,那日雨至時,我正好夜宿神泉宮,聽山間泉水潺潺,心情大悅,遂感謝神明賜雨,助我一方水土風調雨順。”


    “原來如此。”王元姬不再追問。


    夏侯獻不知她是否接受了這個說法,反正他自認為滴水不漏。


    誰家好人會往那種地方想呀,是吧。


    “對了。”王元姬忽然頓住腳步,側身看了過來,“大王打算何時啟程迴洛?”


    “就這幾日吧。”夏侯獻亦是停下,“迴朝還有不少公事要處理。”


    “不在百子坊多待些日子?”王元姬顯然是別有所指。


    百子坊是梁王宮專門安置後妃的地方,隻不過夏侯獻並不在許昌常住,此時的百子坊唯有潘淑暫住其中。


    夏侯獻對於這種事從不遮遮掩掩,不過還是裝作一副無奈的樣子:


    “沒辦法,她非送。”


    “非送你就要了?”


    “她非送。”


    “非送你就要?”


    “王後知道的,孤向來不是扭捏之人。”


    王元姬輕輕咬著嘴唇,偏過頭去。


    這並非是在家裏,周圍還有隨行宮人,否則早就“哼”一聲轉身走了。


    夏侯獻嬉皮笑臉:“元姬是後宮之主,總要多添點人來管管,否則手下連個人都沒有,豈不無趣?”


    王元姬被逗樂了:“這麽說,臣妾還得向大王謝恩呢。”


    夏侯獻沒說話,兩人邁步走著。


    不多時,王元姬再次啟唇開口:“是叫潘淑對吧?”


    “是。”


    “有個兒子叫孫亮?”


    “嗯。”


    “夫君征戰四方從外麵帶女人迴來,不是什麽稀罕事,妾心裏不舒服,但也隻能給夫君發發牢騷,還能如何?”


    王元姬正色道:“隻是妾覺得這次多有不美,孫亮是孫權的兒子,孫小虎又是孫權之女,這一家子都納入了後宮,夫君難道不覺得亂了綱常?”


    夏侯獻想了想,他倒是不討厭蓋飯.....


    其實這種事情挺難避免,三國時代本就是親戚大亂鬥,對於這種事情,夏侯獻堅持“英雄不問出處”的原則。


    至於綱常...潘淑又並非是小虎生母,其實也無傷大雅。


    再說了,曹家在綱常這塊也有汙點。


    就在夏侯獻不知如何作答時,就見賈充從那邊大步走來。


    到了近前,賈充剛想開口,瞧見大王和王後兩人神情微妙,轉了轉眼珠便猜測兩人此前是在拌嘴,於是連忙改口:


    “大王,臣來得不是時候。”


    夏侯獻像是遇到了救星,上前一步給了他一個眼神:“公閭何事?”


    賈充低著頭,不敢與王後對視。


    王元姬則是向著夫君欠身道:“臣妾先行一步。”


    夏侯獻點了點頭,看著元姬帶著幾個宮人離去,這才看向賈充,發現他手裏拿著卷冊。


    “大王,您看看這個。”賈充將手裏的冊子呈上。


    夏侯獻見他神神秘秘的,不由失笑,可在展開卷冊後卻當場愣住。


    這是一份個人傳記的首卷,記名是《曹瞞傳》,開頭第一段便是:


    【曹操,沛國譙人也,操小字阿瞞,少好譎詐,遊放無度。


    漢大長秋曹騰之孫,太尉曹嵩之子。


    嵩,夏侯氏之子,夏侯惇之叔父。


    操於惇為從父兄弟。】


    夏侯獻一邊翻看,卻聽賈充在耳邊說:


    “此乃荊州吳人所作,不過作者不詳,隻有此本傳下,據說在荊南士族中有一定程度的傳閱。”


    “此番是我荊州官員在零陵實行新律時,有當地豪族拒不配合,被郡兵抄家後搜得的。”


    夏侯獻聽完,放下冊子看向賈充:


    “此傳有意抹黑我大魏太祖,其心可誅!公閭,你覺得如何?”


    “這...”賈充登時無語,大王該關心的重點難道不是開篇這段話嗎?


    轉念一想,身為太祖外孫、當今大魏實際主宰者,確實不應視而不見。


    他思忖一陣,捏了捏拳頭,道:“臣請大王屏退下人。”


    夏侯獻隨即一揮,讓侍從宮婢們遠離。


    “說吧。”


    賈充頓了頓,鄭重又露骨地問道:“臣想問大王一個問題.....大王會終身做魏臣嗎?”


    “孤....”夏侯獻緩緩道,“孤願永是魏人。”


    .............


    四月初八,梁王歸洛,封賞百官。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夏侯獻始終在思考一個問題——曹操是否為夏侯氏之子。


    如果放在他稱公封王之前,這件事無足輕重,而今卻意義非凡。


    這日他找了張華,要求查閱建安年間的一些記載。


    張華沒有拒絕。


    夏侯獻在翻看過程中發現了一件耐人尋味的事。


    陳矯被同郡人徐宣嘲諷,罵其“近親亂倫”。


    陳矯本劉氏子,出繼舅氏而改宗,成年後未再歸宗卻娶劉氏女為妻。


    在兩漢名士“伏膺名教”的環境下,陳矯的這種行為勢必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不過當時的廣陵太守陳登頗有俠氣,並不非議,仍任用之。


    關鍵點來了。


    針對這事,曹操專門下令:喪亂已來,風教凋薄,謗議之言,難用褒貶。自建安五年已前,一切勿論。其以斷前誹議者,以其罪罪之。


    意思是,天下喪亂,陳矯這事就不要非議了,後還特意強調,誰在拿這個說事,同罪論處。


    這就耐人尋味了,彼時陳矯非曹操近臣,曹操卻主動處理其人的案子,有種欲蓋彌彰之意。


    夏侯獻此次迴朝曾和阿母清河公主聊過一次,主旨就是這個。


    然而阿母一知半解,看樣子曹操有意去淡化這事。


    或許曹操本人都不清楚自己族上到底如何,故而心虛地借陳矯之案遮己之醜。


    如果說,所謂的曹嵩是出自夏侯氏之子僅僅是吳人抹黑曹魏宗室的話,那曹操就不大可能在建安年間做這樣奇怪的事。


    而且,還有一些當世記錄在冊的文字,能讓這個答案唿之欲出。


    “大王,臣的同僚,郎中魚豢有私撰一本,大王若是有意,臣可召他來謁見。”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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